蒸發-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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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那子对阿勉将做何处理呢?她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轻易地舍弃了阿勉吗?
阿勉是美那子的亲生儿子,这点不会错。他们两人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且在野狗扑向阿勉时,美那子毫不犹豫地伸手保护他,这是冬木亲眼所见。冬木还听过美那子为了阿勉曾想献出自己的眼睛之事,她的母爱令人感动。因此,她会为了一个胎儿而轻易地放弃阿勉吗?或者是她这一辈子只爱冬木一人。毕竟冬木和美那子都不年轻了。
这个疑问使冬木的心冷静下来了。
假定——希望是假定,如果朝冈杀了美那子,他一定会杀了丹野蜻久,否则丹野蜻久不会放过他,进一步说他也会杀死仓桥,因为仓桥知道他是凶手。——总之,冬木得赶紧告诉玉川署的白井科长,要他调查曾载过美那子的计程车司机。同时,也要调查丹野和仓桥遇害时,朝冈是否有不在现场证明。
主意已定。冬木摇下车窗,让风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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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残存的墙壁
1
冬木托一位报社同事的妹妹——在光阳银行总行担任女秘书——调查丹野蜻久及仓桥满男遇害时朝冈隆人的行动,第二天就有了结果。
7月15日,丹野被杀的当晚,朝冈没有不在现场证明。当天,朝冈一早就到大阪分行出差,下午3点左右离开大阪分行,但未返回东京总行。第二天16日是星期六,朝冈休假,他带着阿勉和同事及其家人分乘两辆车到三浦半岛的油壶海水浴场游泳。也就是说,15日下午3点到16日早晨,朝冈的行动没有人知道。15日下午3点,朝冈离开大阪分行后即直飞福冈,杀害丹野,然后搭飞机在深夜返回东京家里的可能性很大。阿勉一个人看家。
丹野的尸体被发现后,冬木在住宅区见到朝冈时,曾经不经意地问了朝冈的行踪。不过当时丹野被害的时间被误认为是7月16日早上,所以当朝冈说了他于早上6点就和同事一起去了海水浴场的话时,冬木不曾怀疑他。仓桥和高见百合枝共谋伪装丹野死亡的时间也保护了朝冈。
但是,当冬木听到仓桥满男死亡时朝冈的所在地时,却暗暗地吃了一惊。
8月7日到8日,朝冈是在出差中。他所担任的职务是国际货币部的科长,汇率变动激烈时,与分行的联系频繁,出差的次数自然就多起来。
7日的出差,预定3天,首先到大阪分行,其次到九州的大分、熊本、佐贺三家分行,9日返回东京。其目的主要是为各分行拟定币值变动的应变措施。
8月7日早上,朝冈仍到总行上班,处理完二三件事之后,便带着一位年轻职员藤丸搭乘新干绕西下。大阪分行的事情办完之后,要再到大分分行,需乘大阪发19点零7分的下行快车“贝普3号”。冬木所惊讶的也就是如此凄巧的事,而且确实又是事实。
8月8日上午8点零7分,朝冈和科员在终点的大分车站下车。不用说,仓桥满男从上行快车“白山号”坠入隧道被碾死是淩晨4点53分至5点之间,朝冈二人在大分站下车时,事件已经发生过。
这件事是女秘书亲耳听与朝冈同行的藤丸所说的,因为她和藤丸关系不错。
听到这个报告,冬木请文化部记者同事介绍,再通过这位女秘书的帮忙,要直接与藤丸见面。因为在银行上班的人通常都比较仔细,如果冒冒失失地找去,他们一听到记者来了,都三缄其口,不愿多说一句话。
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冬木就比较容易约到藤丸。
他们约好6点在银座一家名叫“雪村”的酒吧见面,
这家酒吧过去冬木常来,是个颇为清净的场所,而且在这边谈事情,气氮比较轻松。
藤丸很准时,正好6点左右到达。他的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笔挺合身的西装,身材高大,但容貌看起来更年轻些。
冬木立刻作了自我介绍。等向服务员点完菜之后,冬木把自己的名片递给藤丸。
藤丸只说了他的姓名,并末拿出名片,眼镜后面的眼神看起来有警戒的样子,毕竟他们对记者总是报着不愿多惹事的想法。
冬木首先表明他今天的相约只是个人的私事,并非为报社采访新闻。
“我找你实在太打扰了,但我有难言之隐,理由暂时无法奉告。不过请你告诉我8月7日和朝冈一起出差的情形好吗?”
“呃——”
藤丸仍是一副无法相信冬木的模样。
“我不是要问你工作的内容,只是想知道在车上的情形……”
“……?”
侍者送上酒案,冬木替藤丸倒酒并且敬他。藤丸喝了一口酒,双颊便已泛红了。
“这次出差的日程计画表是朝冈拟订的吗?”
“这个我不知道。”
藤丸把杯子放下。
“可能是科长和经理商量决定的吧……”
“选派你一起去是朝冈的意思吗?”
“大概是吧。决定的时候,科长对我说,多去分社跑跑,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
“原来如此——其他的事,例如搭乘8月7日大陂开出的‘贝普3号’,买车票等,也是朝冈决定的吗?”
“是的。”
藤丸首次露出笑容。
“我们科长好像除了工作以外,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但是他对于旅行的安排,尤其是国铁列车车次却知道的非常详细。哪一班快车的饭好吃,在什么地方改换什么车等,他都记得很清楚。我们银行每次旅行郊游,都找他商量。”
“啊……”
“所以,这次出差,我们的路程都是科长一手包办的。”
藤丸自己觉得好笑,一边又竭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起来比刚才放松多了。
冬木对藤丸的回答也颇为满意。果然这次出差,不论日程或旅程以及同行的人员都是朝冈自己决定的。
“你们搭‘贝普3号”是买卧铺票吧?”
“是的,科长睡下层,我睡上层。”
“从大阪上车,就立刻休息了吗?”
“不,我们坐在科长的床上闲谈了一会儿。由于口有点儿渴,我们买了罐装啤酒喝。”
“你们只喝啤酒吗?”
对于冬木的问话,藤丸稍觉诧异,但仍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你们什么时候就寝的呢?,
“这个嘛!”
藤丸想了想。
“这列快车在19点44分时到达神户,在这之前你们各自回床上了吗?”
冬木的语气自然加重了,这是一个重点。如果朝冈在神户秘密下车的话,从神户站到大阪机场,走高速公路约50分钟,可以赶上21点50分飞往福冈的飞机。
但是,藤丸却摇摇头。
“不,我们虽然上了床,却没这么早睡觉。过了神户我们还起来一次,科长平常沉默寡言,但是在谈到旅行的行程时话就多了。——是的,我想起来了,过了神户,列车又停下来时,科长看看窗外说’啊,已经到姬路了。‘过一二分钟后,列车又继续往前开,后来我们才睡觉了。”
“这个,的确是姬路吗?朝冈只说了这句话吗?”
“是的,科长拉开窗帘时,我也看了一下,的确是姬路。科长说现在可以睡了,接下去还要开很久哩。我也颇有睡意……我这个人一喝酒就想睡觉,大概是离开姬路车站不多久就睡过去了。”
“贝普3号”确实是20点40分到达姬路,冬木已背下了这个时间。——但是,如果过了姬路以后,朝冈确实仍在车上,那么冬木所拟的搭飞机的计画就无法戚立了。
冬木自觉自己想出神了,急忙回过神来,再一次请藤丸确定一下,在姬路车站之前,他俩是不是的确在——起。
“那么,第二天也就是8日早晨,你是几点醒来的呢?”
“由于睡前喝了啤酒,我一直沉睡着,直到科长把我喊醒。”
藤丸苦笑着,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是到了什么地方呢?”
“过了下关以后。由于我没有去过九州,科长在经过隧道时特意把我喊醒,那时大概才刚过5点吧。隧道内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故,我们也不太清楚。”
“你起床的时候,看到朝冈是什么模样呢?”
“什么模样……当然穿着西服啊!”
“晤,还有呢?”
“就是这样啊,我也立刻穿好衣服。在8点抵达大分之前,我还看了一下杂志。在经过隧道的时候,列车开的很慢,我以为是因为在隧道下行走的缘故,后来看了报纸才知道上行线发生了事故。”
藤丸说完,露出稚气的微笑。
藤丸离去后,冬木也结帐离开“雪村”。此时正是银座最热闹的时刻,冬木慢慢地往新桥方向走去。
那一天,朝冈搭乘下行快车“贝普3号”的事实绝对与仓桥之死有关,并非偶然凑巧。除了朝冈过了姬路车姑还在车上这个事实以外,都符合冬木的推理。朝冈刻意安排藤丸和他一起出差,并且一手包办出差旅程和日期,在车上让藤丸喝啤酒,这都显示了朝冈是计算过的,同时朝冈还在列车进入隧道时特意把藤丸喊醒,让藤丸确实记得仓桥事故发生之后不久,朝冈确实在车上。
但是,朝冈怎样能在离开姬路车站之后,还留在车内,而不去搭飞机飞往福冈,再改搭上行的“白山号”呢?冬木对这一点实在解不开。
冬木越想越不死心,他立刻到附近的书店买了一份交通时刻表,选了一家僻静的咖啡屋,仔细地看着。
下行“贝普3号”是20点42分到达姬路,停了l分钟,43分出发。出发后朝冈还在车上的话,他必然在冈山以后才趁藤丸不注意时离开。
到冈山是22点零2分。
从冈山站下车,是否有飞往九州的飞机呢?
——冬木打开最后一页航空时刻表查看,从冈山起飞的班机只到东京和广岛。
列车抵冈山下一站系崎是23点37分,再下一站广岛是零时59分。但广岛和冈山一样都没有飞往九州方面的航线。
“贝普3号”以下所经过的车站也没有飞往九州方面的航线,过了22点以后,飞机也都没有班次了。
朝冈无法利用飞机作案——这是冬木所下的结论。
那么,他又怎么能改搭上行的“白山号”呢?
搭乘下行快车的人怎样能在和上行列车会车之前,杀了坐在上行快车上的人呢?他必须在某个适当时机下车,利用一种快速的交通工具,赶上上行列车。不乘飞机的话,他坐什么呢?
冬木再看看列车时刻表冈山站附近的几个车站,山阳新干线延长至冈山是7个月以后的事,但是新干线要是延长到博多的话……
冬木想得头都要裂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吧。当他伸手要取食物时,突然灵机一动——自己之所以老想到飞机是因为上一次为丹野怜子推理时就是先想到飞机的,不一定只有飞机才快啊。
冬木急急翻开“东海道本线、山阳本绕下行”一页。
“贝普3号”到达冈山是22点零2分,朝冈在冈山下车……搭上特快车“慧星号”,22点l2分出发。换句话说,比“贝昔3号”晚29分出发的大阪发特快车“慧星号”,离开冈山车姑后,立刻赶上“贝普3号”,到广岛时,“慧星号”反而比“贝普3号”早到29分钟。如果搭上这班特快车,就可以在隧道之前赶搭上上行的“白山号”了。
冬木的手再翻到下一页。下行“慧星号”于8日上午4点零6分到达门司车站,而上行的“白山号”到达门司时是4点46分,53分开车,朝冈的时间绰绰有余。
朝冈在门司下了“慧星号”,改乘上行的“白山号”,在隧道内杀了仓桥,到了下关车站下车,返回原来的“贝普3号”。这么一来,朝冈的不在现场证明就失效了!
冬木觉得口干舌燥,他喝了一口水润润喉,然后取出笔记本。记下朝冈的时刻表。
朝冈隆人的行踪:
(1)8月7日和藤丸一起乘上大阪19点零7分发的下行快车“贝普3号”。过了姬路车站还与藤丸闲聊,藤丸喝了呻酒很快地沉睡。
(2)22点零2分,在冈山下车。
(3)22点零7分,特快车“慧星号”抵达冈山,朝冈上车。(朝冈已准备好“慧星号”的卧铺车票。)
(4)8月8日4点零6分,在门司下车。
(5)4点46分上行“白山号”抵门司车站,朝冈上车。至隧道内将仓桥推下车。
(6)5点零2分,在下关车站下车。
(7)5点零2分下行快车“贝普3号”抵下关。朝冈上车,5点零7分出发,叫醒藤丸。
合上笔记本,冬木到服务台打电话给玉川署的白井科长,昨天他已拜托白井调查7月10日夜晚载美那子的计程车司机,白井也说要查一查朝冈为什么隐瞒美那子于7月10日回过家里的事。但是,玉川署的人说白井出去了。
冬木已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他觉得不能再等白井的调查了,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2
晓上10点——
朝冈家附近已是一片宁静。朝冈家离马路比较远,这个时候很少有人走过。
但是,朝冈家的宙口还透着微弱的灯光,显然里面的人还没睡觉。
冬木来到房前,急按门铃。不久,大门玻璃上有人影晃动,朝冈低声询问来人是谁,冬木报出姓名并且说。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实在抱歉,不过我有你太太的消息要告诉你。”
冬木虽然极力抑制自己,用冷静的口气说话,但语调仍有点儿高昂。
朝冈立刻把门打开。
穿着睡袍的朝冈。微徽皱眉把冬木请进客厅。他的脸仍然没有光泽,并且非常消瘦。
“今天晚上你没有出去找你太太吗?”
“是的,因为有点儿感冒,下班后就在家里休息。”
朝冈的膛上浮现出微弱的笑容,他举起手摸了摸瘦削的下巴。
他看起来也似乎显得憔悴而疲惫,不过冬木心里暗想,你的感冒是假的,做了什么坏事觉得疲累才是真的吧。
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自然的沉默,朝冈好像不很热心地请冬木坐下。这是冬木头一次进入朝冈的家。
阿勉已经睡了吧,家里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冷冷清清的,一看就可以看出是没有家庭主妇的家庭。
一种绝望的恐惧感再度袭上冬木心头,美那子果然不在家!——朝冈每晚带阿勉回家,二人吃着从超级市场买回来的冷案、罐头,吃完饭安顿好阿勉睡觉,朝冈再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美那子的照片到处去寻找美那子,这种情况下,又有谁会去怀疑他呢?
想到这里,冬木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了,他姑了起来,抓住朝冈的衣领,把他按在墙璧上,并且压紧他的右手。
“你把美那子怎样了?”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朝冈喘着气,苍白的脸涨红了,他的表情十分惊异。
“你放手吧,阿勉——阿勉在睡觉唾。”
“你老实说我就放手,美那子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呀!”
“你说谎。美那子离家之后7月l0日晚上回来过,为什么你还故意装做不知道,每天出去找她呢?”
“没,没这回事……”
“你骗得了谁呀!美那子7月10日回来的事有两个证人可以证明。但是他们都已死了,就是丹野蜻久和仓桥满男,你认识他们吧?”
当冬木说出丹野和仓桥的名字时,朝冈全身突然僵硬起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