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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月蚀(包括所有番外)-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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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在平时,珂兰不会屑于理睬这龌龊之徒,遑说被他有心利用。但此刻,她心神早教眼前这张清丽绝尘的面容搅散打乱,眸光觎他,冷问:“依驸马之见又如何?”
  “公主言下之意是,本驸马意思就是公主意思了?好,本驸马这就依了公主的建议,将这人带回府中替你好好审问,走!”出手箍了猎物手腕,粗蛮拖着就走。
  “放开先生,放开!快给我放开先生……乌达开,给我救先生!”楚博如一头小牛般撞了过去,两手扯住掳人者胳臂,捶打踢咬骂轮番上阵。
  这一点,翟煌始料未及。纵再借他一个包天色胆,也不敢对南院大王的小王爷施暴,遂向从旁的乌达开眙目叱喝:“乌总管,还不快护住你们的小主子,难不成你想让咱们两府因为一个下贱人坏了交情?”
  面对这突发之事,向以成妥稳重著称的乌达开一时难有周全法子,但护住小主子却是当真紧要的。“小王爷,您先放手,别伤了您,让奴才……”
  “滚开,你不救先生拉我做啥?快给我救先生!先生……人,华丹快,救先生啊,有人要抢我的先生!”
  劝声,骂声,嚷声,吵声……在这一团乱声织成乱麻的当儿,一道断喝如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刃劈入,断了所有乱结——
  “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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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远漠湛眸内迅速累积着风暴,且风暴蔓延至全身。随着他高大身躯一部一部迫近,诸人俱按相应礼数见礼。当他一眼瞥见发丝未绾的樊隐岳时,遽然微怔,眸际添了阴冷,
  “谁能告诉本王,这里发生了什么?”
  “王爷……”
  乌达开跪伏于地,刚要回禀,楚博挺身而出,截了话去,“父王,是他们要欺负先生!在我们的王府欺负博儿的先生,就是在欺负父王和博儿……”六岁的孩童,尽管词汇缺乏,叙述繁迭,却能口齿清晰,字字达意,将前事后因一一道。
  翟煌听这小王爷还在编排自个儿的罪名,讪讪笑道:“楚兄莫信小孩子的意气话。其实,我是早早看出你这个教习先生存着古怪,这不一进府就替你抓个正着,敢情还是个女人?你这王府是什么地儿?扮成男人进图谋不轨,哪能容她,是不是?”
  “真是有趣,翟驸马。”楚远漠亦笑,眸与齿寒光相映,直教大地回冬。“本王府里的事几时劳烦驸马爷这般操心了?你是不是认为本王的眼睛瞎了,连男人和女人也分不清楚了?劳动得驸马本王的府里替本王抓不轨之徒,是认定了本王无能料理么?”
  “这……”天底下谁敢说眼前男人无能?“楚兄说笑,说笑……”
  “不然,就是因着本王不在府里,这一府的妇孺可任你驸马爷欺负了?”
  “这哪里话?凭你我的交情,怎么说到那一步去……”
  “若本王不是得正巧,翟驸马今日必定不能空手而归,而本王的世子必定要因驸马爷的强夺人师伤心了不是?”
  “你……”翟煌也是处尊养优的人,哪受得住面子一再被人削刮?胆气一壮,脖梗一挺,豁了出去。“南院大王,明人不说暗话,本驸马今儿个明着问,本驸马想王爷你要这个奴才,你给不给?你给了,本驸马承你这个人情,早晚得还了你;你不给……”
  “如何呢?”楚远漠声线轻柔,“本王很想知道,如果本王不给,驸马爷会如何处置本王?”
  翟煌横眉眦目,“你为着一个奴才,要与本驸马结怨?”
  “本王极不喜欢受人威胁。” 
  “……好!太好了!”翟煌硬撑起的自尊还不足以使他敢与南院大王真正毁诋相见。“王爷的话,本驸马记住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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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乱剧,并不会因翟煌的拂袖而去随之落幕。南院大王治府如治军赏罚分明,令行禁止。
  乌达开身为府内总管,领得是处理不当、应对失职之责。华丹身为幼主贴身侍卫,领得是护主不利之责。就连搅扰其中的公主珂兰,也受了一通严辞厉叱,叱出了坚强公主的委屈热泪。
  作为诸人眼中的始作俑者,樊隐岳呢?
  此刻,她置身在南院大王的主书房内,覆眉低眸,静聆示下。
  她面前的宽案之后,黄梨圈椅上,踞坐着双眸沉如深海的楚远漠。
  “樊先生,本王说过,要和你做朋友的罢?”
  “王爷说过?”
  “可是,仅是朋友,现今并不能保护你了。”他看着她。目光掠过她不经妆饰而含翠纳幽的黛眉水眸,任北地之风吹了一年也不曾变得粗糙的瓷肌玉肤,娉婷腰身,贞静仪容……这样一个人,他若想保住,只有一个方法……“做本王的女人罢。”
  她遽然扬眸。
  他微呈强势的视线抵望进她的眸里,“你该明白,你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及待翟驸马将你是一个女人的事实传出去后,你会成为延定城达官贵人们势必得之的存在。今日之事必定还会不厌其烦的重复上演,纵算不是翟驸马,也会有其他人。而只有做了本王的女人,这延定城里方没有一个敢动你一毫。”
  “对不起,王爷。草民……”
  “别急着拒绝。”楚远漠冷峻颜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樊氏也曾是天历皇朝望族,因开罪位高权重的良亲王被驱逐出朝堂,继而败落。几年前举家迁居元兴城外的一处小镇落户,原以为能逃过生天,不想又惹着了镇上恶霸,吃了官司,惹牢狱之灾。如今樊家的老老小小尚在狱中,却有一男二女在逃,樊家长子樊无尘,次女樊慕星,幼女樊 慕月。樊先生应该就是那个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樊慕月了罢?樊慕月,樊隐岳……你改了名字,隐了女儿身份,是为了有以立足之处,不负你家人所望的活下去罢?”
  她妙目波光明灭,长睫随之覆落,玉样容颜看似风拂未动。
  “本王可有说错什么么?”他问。
  错与对,这是很难分际。樊慕月虽不是她,确有其人,且是母亲的亲姨表妹,与她渊源颇深。论辈分,她该叫一声“表姑”。樊家当年为了母亲被逼为妾之事,与父亲对上,致使家道败落,如今囚得囚,逃得逃,门庭早已不在。他借用这个“樊”字,亦借用了樊家身世。
  “草民不会傻到追问王爷从哪里探听了这些。但王爷可否明示,您所指做您的女人,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什么?”他复述,一时不解冰雪聪明的 她何以听不懂这句最直白的宣告。
  “你要草民做您的妻子么?”没有任何羞怯游闪,她双目坦迎他两道深邃眸光,问。“您要娶草民么?”
  他微顿,随即颔首,“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她黛眉挑起,“做南院大王王妃?”
  他浓眉條拢。
  她牵起秀薄唇角,淡哂,“还是草民误解了王爷的言下之意?您只是想给草民一个庇荫之所,草民只须顶着您赏赐的‘名’,使那些人不敢轻易冒犯即可?在私下,王爷和草民依然是朋友?”
  楚远漠在她的眼底,捉着了那团不驯倔冷之火。他低估了这个女子的傲性,流亡落魄到今日田地,她竟还有这份自信,自信到可平声静气地问及他的正妃之位。
  他替她感觉危险。她这份傲性,让人激赏,更容易激起男人的摧毁冲动。如果他再恶劣一些,她会很危险。
  “樊先生。”他语气似叹似喃,“以你的聪明,不会不明白本王的意思。”
  “还是请王爷明示。”她偏是无意不言自明。
  “你在生气?”
  “王爷认为草民该对您的提议受宠若惊?”
  他没要她受宠若惊,但也不该如此拒人于千里之。“你认为本王的提议辱没了你?”
  “若本王先前当着把草民当成了一个平等相待的朋友,您的提议所辱没的,不止是草民。”
  “若本王的提议,是指侧妃之位呢?”此话出口,惹得她自己先是一愣,继而感觉亦无不可。她值得他为她破例。
  他从不与女人交朋友,交了她。
  南院大王侧妃之位不可能给予平民,给她又如何
  
  隐五五

  侧妃之位。她回到独居小院,想着男人说出这四个字时微微愕异又如释重负的神态形容,无声莞尔。
  也许,出身皇族的她,完全可以理解一个皇族男子对一个平民女子许以“妃”位时所彰示出的看重和厚待。
  皇家的男人,撇开无需多提的最高上位者,那些亲王郡王侯公的府内,从无名无分的侍寝,至给了微薄名分的侍妾,再至妾至嫔至庶妃至侧妃,直至正妃,这中间的每阶隔坎,不知有多少女人耗尽一生想要跨越迈过,而终能如愿以偿者,寥若晨星。
  于是,女人们永不可能觉醒的酸风醋语,滋润了男人们永不可能断绝的骄傲恣意,使得更多的女人置身其中,持之以恒地以娇媚争荣宠,以血泪祭青春,游戏不止,残酷不息。
  所以,她不会对一个手握权柄的男人将侧妃之位赐予她这介草民的“恩重”心怀感激。
  “王爷,请恕草民不能应允……不,草民不必考虑。纵算今日您给草民的是正妃之位,草民也难以从命。草民若要嫁人,只能有一个理由,而那个理由绝不是王爷给草民的理由。”
  她如是拒绝,即揖礼告辞,未去看被拒者的表情,遑论去猜测他的心情。
  她不爱楚远漠,所以楚远漠的心情不在她的计算之内。但,她无法讳言,这个男人的英雄气概,磊落胸怀,以及那份睥睨天下的狂放,具有征服天下任何一个女人的魅惑。若与他产生关联不是起于那样一个开始,若她的心理不曾有一个人稳稳住下,也许……她口上还是会拒绝,而心中必定要拼力抵抗他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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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曾指望一个面临逼迫不加迟疑推窗跃下的女人对她的提议受宠若惊,但,也不必是如此没有任何婉转的直言相拒罢。拒绝虽是意料之中,挫败感还是不可避免呢。
  楚远漠苦笑暗忖。
  “王爷,您当真要纳樊先生么?”乌达开偷眼察看主子神色,问。
  “嗯?”楚远漠凛眸瞥去,“你听见了?”
  “……是。”适才命他立在门外候传,不就是为了让他将室内话听得分明?“王爷对樊先生说的话,是当真的罢?”
  “当真如何?不当真又如何?”
  “您若是当真的,奴才也便明白该以什么样的礼格筹备。”
  “筹备什么?”
  “迎樊先生进门。”
  “你认为她配得上怎样的礼格?”或者该问,怎样的礼格配得上她?
  “这……这个,要看王爷的定夺。”
  “你认为,她会接受本王的定夺么?”
  乌达开一笑,“那要看王爷对樊先生用了多少心思。王爷很清楚,想必樊先生也很明白,若王爷非要不可,樊先生根本逃不了,您询她意见,已经给足了樊先生尊重。但若王爷认为樊先生值得您再动用一些心思,做些风花雪月的事也未尝不可。”
  这位乌总管,倒真是越越解事了呢。楚远漠长指闲敲桌案,“那依你之见,本王应该做一些什么样的风花雪月之事呢?”
  “奴才会命人将樊先生的住处迁往芙蓉阁,从此后吃住用度比照侧妃规格;樊先生是位才女,王爷不妨搜罗一些名琴古画墨纸砚亲送到佳人面前;王爷若得暇,也可邀樊先生赏花赏品品茶;王爷不会弹琴,总能听琴;王爷不喜欢诗词,总是佯作喜欢。反正,这风雅事做多了,不就成了风花雪月?”
  “你认为她会喜欢这些?”南院大王不是怀疑,而是求知。
  “奴才不是樊先生,不敢说。”乌达开叹一口气。“奴才担心的是别的。”
  “……珂兰?”
  “珂兰公主对您的心全羲国除了还呆在娘肚子的都给知道的一清二楚,视今公主还住在府中,您若公然向樊先生示好,会不会太伤了公主的心?而且,也会给樊先生带一堆可想而知的麻烦。”
  这话说得中肯,楚远漠亦认同。珂兰不是个骄纵蛮横的人,但身为公主,某些习性出生那时始即一点一滴养就。当年能与娇娜公主夺夫,只是因为娇娜的光辉与之旗鼓相当。
  当类同情形换为一个辛苦讨生的汉家女子时,自觉尊严受侵的珂兰,必有激烈反弹。在他看不到的身后,一个公主想要一个人消失,是件太容易的事。
  “王爷,奴才多嘴说一句,您该迎珂兰公主进门了罢?您娶了公主,遂了公主多年的心愿,王府有了新的女主人,至紧要的,也能将眼前的困局化解开。”
  困局?楚远漠傲挑的眼角透出薄薄冷光。
  “汗王虽然相信您,但架不住天长日久的枕头风,这不就应到眼前了?把您从军前调回,又以庆典的名义把您留下。虽然说三岁孩子都知道咱们羲国要开疆辟土必定非您莫属,但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发芽茁壮是早晚的事,今后此类事只会多不会少。而如果您迎娶了珂兰公主,太后那边儿先给宽慰下,到时给汗王递话的人就不只有玉妃一个了。何况,若届时玉妃还是张扬得太过,太后自会出面整治她,于您和汗王的兄弟情、君臣义也毫无折损。”
  乌总管的话,入情亦在理。此回由军前回转,汗王言谈俨然多了些冠冕堂皇的矫饰辞令,笑颜显然有失由衷,留他暂不能返回军前的理由也流于牵强,在在表明为王者疑根已种,疑芽已发。此当下,若想将事态从速改变,乌达开的谏言无疑是上策。
  但,他尚不能确定:他楚远漠是否当真需要以娶一个女人的方式挽救势局?
  “珂兰很好,不是妻子,也会是本王所看重的妹妹。本王若娶她,不该是这个理由。”
  “……是。”
  “樊先生的事本王会作打算,暂时你什么也不必做。”他想,想使她身上贴上南院大王的印记,想使外人不敢再生觊觎,着实是因为心底滋生了欣赏与喜欢。但这欣赏与喜欢应该尚值且浅且淡时,尚可暂时搁置罢。
  这般自析自问的当儿,那张清丽无尘的颜容穿过胸衣丝缕疑思,定定浮于眼瞳之前。让人想要攀折的美丽,让人想要摧毁的不屈,美丽中透着不屈的人儿,恁是危险的并存呢。
  樊隐岳,还是樊慕月,你想要本王如何理会你的存在
  
  隐五六

  “……姐姐。”
  樊隐岳微愕,初以为误闻,凝眸向他,得到了他更加肯定的确定。
  “姐姐。从今后,我要叫你姐姐。”
  “……为什么?”叫过她姐姐的人并没给她什么欢欣愉快的回忆。
  “我是该叫你师父,但你这么年轻,又是个女人,叫老了怎么办?”
  这少年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是在向她撒娇么?樊隐岳清眸光澜漫闪,唇角绽出一朵清浅笑花,“随你。可是,我不会因这两个字就对你手下留情。我所留的功课,所授你的武功,你一刻也不能疏怠。不管是习文还是练武,你已经错过了最佳起步时光,只能以勤补拙。”
  “知道了。”楚远陌闷闷道。“我也没打算偷懒,叫你姐姐只是因为我想叫……今日事讲韩信点兵不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不就是‘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子团圆月正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这少年,别扭得可爱呢。忍不住,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发。
  不知在几时间,两人之间多了一份亲人般的融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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