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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都市风景线-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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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会的人们常受妄念的引诱。都会人的魔欲是跟街灯的灯光一块儿开花的。所以一到五点前后,办事员的臀部常常是黏不着椅子的。但密斯脱Y却两样一点。他的脑筋是不会因妄念而散慢的。一个意识在集中的时候,别的意识在他脑里常占不到地位。不到五点钟,他从不会离开他的椅子。    
    五点过后,整日那么样地充满着活气的大房子,也就悄然寂静了,像飓风过了后的沙漠一般。    
    这时假如密斯脱Y不打电话叫密昔斯去在什么影戏院相待,他一定一直回到家里去吧。于是大概他们俩儿便在温暖的一角排起茶器来的吧!    
    这是密斯脱Y的一日的生活的大略。不常常是这样,那是用不到说。但是即使有点变更,也差得不远。这里面有着什么秘密,我们丝毫无从知道。但他的事业的进展确是在他这简单的生活中造出来的。意志力?规则性?正确?简洁?速度?我们猜不大出。或者是它们的总综合也说不定。    
    但是……但是,这已是半年前的话了。因为半年前密斯脱Y失掉了他的可爱的密昔斯,于是半年来密斯脱Y的生活便盖上了一层灰幕,并且有了大转向。因为食桌上少了一盆青菜Salade的关系,他的日常的行动竟大起了混乱。    
    第一他到办公室的时间便不准确了。总是迟到。迟到一点钟是最普通的,但有时候竟迟了两个钟头,三个钟头,甚至于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连影子也不肯给人家看一看。不但这样,就是在办公室里他的举动,判断,一切都没有以前那么轻快敏捷了。连说话都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坐在他对面一个办事员时常看见他在办事中掩嘴打呵欠。这中间总有理由。据消息灵通一点的办事员的话,他们的Boss①听说天天晚上都涉足舞场。也有人说曾在晚上一两点钟光景,看见他拥抱着异样地盛装着的女人坐着汽车从黑暗的街路上走过。当心细看时,密斯脱Y近来身体确实有点瘦了,目光也不像以前那样光闪闪地发焰。但是这些都是猜测和表面上的一点点的变化,到底密斯脱Y近来确实过着的是哪一种生活却从没有人知道。事实是只有一个而已:就是在上半年的结算期,成绩统计表上的数字竟大大地低了下来。这事连密斯脱Y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照他良心,他并不曾不热心于做事。而且这期间因为多得到了两个经营方面的老帮手忙,所以他是预想着有比以前更好的结果的。怎么会这样?于是密斯脱Y便有点急了。他使尽能力想补救一下。可是仍然没有什么效力。反之他越急,越想尽力,事体越不如了,但他始终不放弃挽回的念头,他是相信着自己的能力的。于是事业呈起活气,事务也加倍忙了,虽然是不大有系统的。这中间最吃亏的,要算密斯脱Y的身体。头昏,便秘,腹痛,寒热,食欲减退,睡眠不足,差不多无所不来。最后甚至于在家里卧到两三天不踏入办公室半步也有。    
    这消息最使他的姑母朱夫人担忧。因为密斯脱Y从小差不多一半是这姑母抚育的,所以她的疼爱他有甚于自己的儿子。她把密斯脱Y最近的一切的现象简简单单地归在失内助的理由上,于是替自己的侄儿决意,要他在办得到的最短时间内再娶。她在一个礼拜内晚上远远地从法租界的尽处到虹口的侄儿的家里来找了他四趟都找不着。于是她便在一个礼拜一的午饭时间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他,而在一家干净的小菜馆的桌子上,排出了半打多的女儿的名字。    
    对于续弦,密斯脱Y并不反对。但他总觉得太快了。又因为恰巧是他的事务吃紧的时候,所以无暇去想它。然而被这着急了的姑母一迫,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所以他听了听朱夫人对于半打多的候补者的个个的说明之后,便在冰淇淋的上面选出了两个名字,密斯A和密斯W。    
    事情快速地进行了。礼拜四便是密斯脱Y和密斯A的会见日。那天晚上在姑母家里先由姑母介绍过了之后,于是三个人便出发听马连良去。那是姑母的意见。    
    密斯A今年二十岁,是姑母家里远亲的一个女儿,密斯脱Y以前好像也曾见过她一次,虽然那时没有印象。但那晚在那纷杂的人堆里仔细一看,却是天生丽质。他最爱她那坠着两片摇摇动动的翡翠的,两扇碧海里的贝壳一般的雪白的小耳朵。举止温纯,感情声音都爽朗,实在不愧姑母的夸口。更妙的就是她有地方仿佛使密斯脱Y唤起他对于死了的密昔斯的幻影。总之她确实是一个坐在身边一块儿听马连良的好侣伴,虽然不晓得她纤细的小手会不会料理美味的青菜叶。    
    礼拜六的下午密斯脱Y就在一家影戏院里继续会了第二个后补者密斯W。这趟却只是当事者两个,因为朱夫人家里有点事,而且她看不懂Talkie①,所以在院内的正厅把一个Permanent wave②的W小姐交给了侄儿之后便先走了。    
    密斯W十八岁,今年刚脱离了舍监的手里。刻在苹果般的脸上的两颗大眼睛好像是憧憬的圆窗。声音是小孩子对母亲告诉着什么似的黏贴贴的。她的态度也很不像是对于初次密会的男人的。她说话,又是不管东西南北,想说就说。他们俩在前排的椅子坐下不过三分钟,她便不顾人家听见不听见,独自地这样说:——Y先生,听说你失了可爱的夫人,真可惜!她很漂亮的,是吗?……我妈说你很有钱,叫我嫁了你可以快乐一世。但我是处女,我不愿嫁一个爸爸。你想,你差我十多岁哪!……我的男朋友都没有一个过二十岁的。对啦,只有T是二十二。可是自从在朱夫人家里看了你的照片,就不……(她在这儿把口凑近密斯脱Y的耳边)我爱上你了。你能够喜欢我吗?真的,你比照片更好……    
    以后她的话差不多是这种调子,多半是关于哪一个男明星好哪一个男明星不好。她讲的时候,态度认真,视线盯住在她的Y先生的脸上,嘴唇边浮泛着微笑。    
    这W小姐在密斯脱Y的确是从未尝过的异味。起初他虽然吃了一惊,仔细地玩味时,他便渐渐地发现了在她和他的会计簿的中间的一条通路。他在黑暗中好几次有了想把她像开映中的银幕上的情人一般地抱在怀里的冲动。他想这个小姑娘是与死了的密昔斯同样有价值的。    
    于是密斯脱Y不得不迷惘了。他确实想不出到底娶密斯A好呢,还是娶密斯W好。所以礼拜天朱夫人来征求他的意见的时候,密斯脱Y便给她一个回答:“两个都好。”    
    ——那怎么行?!    
    朱夫人认为她侄儿的态度不认真,拿她开玩笑,所以留她吃饭也不肯,怒气勃勃的留着一言是限他三个礼拜之内选出一个给她答复便走了。    
    可是在密斯脱Y做事似乎是比夫人重要。“忙”不但使他忘记了给朱夫人的答复,而且连那两个后补的印象都渐渐地抛入朦胧国里去了。所以到了三个礼拜之后,朱夫人仍是空待着。    
    到礼拜一,朱夫人于是下了很大的决意,把密斯脱Y仍旧带到那家干净的小菜馆里,在很长,很长的说教之后,再提出了她新近发现的一个密斯S。照她的话,密斯S是美丽,温柔,懂音乐,讲西洋话……总之是,一切好的要素的总结晶。    
    然而朱夫人的话却多半不入密斯脱Y的耳里。他虽然对于朱夫人的话时常点着头,但他的思想上却不能离开大后天的旅行。所以,饭后,当朱夫人约他下个礼拜几带新后补来给他看,想走时密斯脱Y便给她认真地这样说:    
    ——我想不必了。因为我大后天为商务上不得不到广东去跑一趟。所以现在的话是这样:你选过的无论哪一个,能够在两天之内跟我结婚的我就娶她。    
    朱夫人虽觉得这又来得太唐突,但也并无不满意。她说两天之内一定弄一个成功给他。    
    两天后密斯脱Y在总统船室中柔软的床上拥抱着的却不是耳朵垂着翡翠的密斯A,也不是Permanent wave的密斯W,而是到昨天还不认识的密斯S。因为密斯A的祖母恰在前天逝世,而密斯W又跟父亲到青岛去不在。所以做了密斯脱Y的新Mrs. 的,便轮到了密斯S。密斯脱Y于是在桃色的感情中,一边闻着身边氲氤的温香,一边手掌里乐着美满的触感,想:我早知道了,“teen”①内的女儿是没有一个不可爱的,谁不愿意在新洗过的床巾上睡觉。于是他便觉得像解决了方程式一般地爽快。    
    至于密斯脱Y得到了新夫人之后,他的统计表上的数目会不会腾涨,那是要待下期的总结算。


赤道下赤道下

    给已在赴法途中的诗人戴望舒    
    那是我们住到岛上来的第六天了。过去的几天里我们——我跟珍,确实是像初恋的情人一般地相爱着过去了的。我觉得我从来未曾这么热勃勃地爱过她,而她也似乎对于我的全身感觉了什么新鲜的食欲似的在她的眼睛里,她的肢腿和一切的动作上表明饱吃着我的爱情。起初她说我不愿走那么远的路把她携到这么寂寞的地方来。随后她说还是听了陈先生的话到这里来的好,这里好,这里比青岛庐山还要好。现在呢?现在她说她要跟我永远地浸透在这碧海上的美玉般的小岛的风光里了,不愿再回到那噪音和埃尘的城里去。她这话我以为是对的。    
    这天天气很好,屋外的阳光觉得是特别美媚。从早晨便听见海鸥在叫。珍说她看见美国海军飞艇的银翼由岛上的东北角飞过。我却只看见了几个大的花蝴蝶在窗外龙舌兰边飞玩。吃过了简单的午饭小休息之后,我们便受着微妙的引诱跳出了我们的bungalow①。穿过一座天成的椰林,我终于在旷阔的海边发现了我们自己。猛来的一阵热风把珍的一笠阔边的草帽一吹落,她的短发便向后竖直了。我禁不住在遮阳肩衣之下抱住了那浴衣紧缚着的细体,顺在粉鼻下印了一个热情。    
    这里是岛上最美丽的一个地点。从两三个启罗米突的那面尖角上的小港起一直到这里的一连的椰林所怀抱的是一框碧绿的油水。这框水和蓝的天,白的砂均在那红脸的阳伯伯的微笑下闪烁着。有时由水平线的那面浮出一两朵鳞云来时那是更能描出一幅考甘的土俗的油画的。    
    砂虽是烫的,然而碧水里却极度地凉爽。当我们伸直了脚仰浮在水面上,而拿着无目的的视线远搁在海上褐色的珊瑚礁时,我们的思想是跟在头上旋舞着的海鹅一般地自由的。我们得跟深海里的鱼虾做着龙宫的梦,跟那赤脚大蟹横行于岛里的岩礁的空隙间。带着盐味的南来的风会把我们灌醉了,并向我们的体内封进了健康。我们是阳光的儿们,我们在无人的砂上追逐着,游戏着,好像整个天地都是属于我们的爱一般地。    
    珍在热砂上仰卧着,而我接近地仔细玩味那两年来看惯了的她。我的掌中是一掬黛绿的卷发,我的身边是一条柔软的肢体。这一幅整齐的小脸和两个圆圆的肩膀,明明在证明着都会产,然而发现了没画着眉墨的长在毛孔上一叶柳眉的我,却乐得要死了。我的手也自然地在那浴衣吃紧着的小峰上戏游。    
    我想,我现在确实是一个人占有着她。我得自己地领略她的一切——这细长的腰,这圆美的踝,这柔肥的手指,和封在这一对活勃勃地闪烁着的瞳子里的她全副精神。我得命令她,使她笑,使她哭。有必要时也得打她。而她也是服服帖帖地服从着我,永不敢稍微逆了我的意。然而从来的她呢?我实在有点不高兴去回想。我还记得在我们的未婚前环绕着她那一班青年。我不晓得用了多少精神才得由这一班人们的手里好容易夺到了她。就是婚后她又何尝确实地属于我的所有。她是只不听话的小熊,常常要从我的怀中溜出去。她是跟沥青路上的声音一块儿产生的,所以她最受集群和城市之光的诱惑。可是风光的主人啊!我感谢你!你才有这么大的能力把珍重送到我的怀里。我们这第二次的蜜月可算是你的赠赏。对啦,她是我的妻呢,她该快替我养一个肥胖的小孩子。    
    我终于开口了。    
    ——珍,你觉得幸福吗?    
    只是微笑的明眸和点头在答应,她的美丽的睫毛在那直射光线下雀跃着。她以后觉得我的感想。我随即转了话头。    
    ——我说你的皮肤这几天黑了。你不怕回去被他们笑吗?马来人一样了?    
    ——不,我不怕,我要让紫外线吃遍了我的全身。你瞧,这只腕多美丽哪,淡堇色的。哪,连这两只大腿!    
    ——我记得你去年在青岛不是因怕晒黑了,手里不敢稍离遮阳伞的吗?    
    ——那是那时的话。现在我要做南方的姑娘呢,做了一个土著的女人。你还要我吗?最好你也做了一个土人,一个裸露的野蛮人。我要多么爱你哪,像这样子,这样子。    
    ——好,那么我就是野蛮人了。我要屠杀你,吃你的肉,这块肉。你怕不怕?    
    ——尽管你来好啦!来!来,嗳唷……ㄏㄟ!别动了,嘻嘻,痒咧!别动了。饶我吧,襄!襄!    
    ——你这小宝贝。下趟可别硬嘴,不然我就要真的把你吞下去。你说不敢了,说不说?    
    于是她便向我狂吻了一会儿。    
    当夕阳西落的时候忽的来了一阵南国特有的倾盆大雨。我们险些来不及走进屋里。同时温度顿觉减少了许多。不一刻非珞——我们的棕色的朋友兼仆人——也冒雨回来了,钓竿上挂着两尾青色大鱼。他说这条鱼很不容易上钩。钓到这鱼是幸福的前兆,顶好大家分吃了它。于是我们的晚餐便更加美味了。珍虽极口称赞着它,但我觉得它小刺似乎多点。    
    非珞和他的妹妹莱茄是陈先生介绍来的。据说以前陈先生一位女戚陪着丈夫到这里来养病的时候也是得到了他们的帮忙不少。莱茄除了自己的方言之外一句话都不会说,但非珞那一口学不好的中国南方话却常常是要使我们——尤其是珍发笑。他们那半裸的肌肤虽然是那么地棕赤但我并不觉得彼此有什么种族上的差点。我倒有点羡慕非珞那强健整齐的骨骼和那紧张的有黑泽的皮肤。然而珍的意见是他们的眼睛怪可怕地灵敏,不像文化人那么地镇静。她说她最不高兴跟非珞碰着了视线。    
    入夜的椰林里是特别地寂静的。白天里那么地喧哗的鸟类全不知道到了哪里去。连那不断的浪声有时因风向的关系也都不大入耳。只有由远处的部落传来的夜乐,那Voodoo①的鼓声穿破了周围的寂寞,响入初入梦的人们的心窝里。    
    ——襄,我怕,我鼓声怪难受。他们会不会大举来杀死了我。    
    珍展着含眠的星眼呢喃着,稚气地缩入我的怀里。    
    ——不要紧的,我爱。你怕的是这暗夜。待天明太阳出得光亮亮你就不怕了。可不是?    
    我虽这样安慰着她说,但事实我也觉得每夜这鼓声的确怪沉闷。我开口叫了两声非珞。只闻隔室有鼾声答应。于是我便紧抱着珍安静地睡了。    
    翌日的早晨,陈先生由真珠港那面来邀我们玩部落去。珍是似乎忘了夜来的骇怕似的一见了陈先生便是兴高彩烈的。我的外衣还未曾穿好便催促着陈先生快一点领导。我们一班人分乘着两架独木舟渡过了一个深蓝色的湾。下来已经是到了一个部落的进口。据说这湾是大鲛爷最多的地方,失足下去的差不多没有一个得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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