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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水云间--琼瑶-第17章

小说: 水云间--琼瑶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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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不知怎的,觉得背脊上发冷了: 

  “是!若鸿就住在这儿,他现在出去了,你们是谁?” 

  小女孩欢呼了一声,抓着妇人的手,摇着,叫着: 

  “娘!找着爹了!找着爹了!” 

  芊芊的心脏,猛的一跳,差点儿从口腔里跳出来。定睛看去,那妇人正在抹眼泪,那 

  泪水似乎越抹越多,抹花了整张脸孔。芊芊颤抖的问:“什么爹啊娘啊?你们到底是谁? 

  ” 

  “我们是从四川沪县来的!”那妇人又激动、又兴奋、又虚弱的说:“足足走了三个 

  多月才走到这儿,在西湖绕了好几圈,遇到个学生,才说这儿有个水云间!”她说得语无 

  伦次。“我的名字叫翠屏,这孩子叫画儿,我们从若鸿的老家来的……我带着画儿来找她 

  爹,只要让他们父女相见,我就对得起若鸿的爹娘了!”芊芊如同遭到雷击,顿时感到天 

  昏地暗。她把房门一让,对那母女两个,匆匆的说了一句:“你们进去等着,我去找若鸿 

  回来!”芊芊拔脚就冲出了房门,冲出了篱笆院。她开始沿着西湖跑,一座桥又一座桥的 

  去找。幸好若鸿提到望山桥,她终于在桥边找到了他。不由分说的,她抢下了他的画笔画 

  纸,气急败坏的说:“你跟我回去!你马上回去!” 

  若鸿看到芊芊脸色惨白,眼神慌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吓了一大跳,直觉的以为, 

  水云间失火了。新画的画又烧掉了!他顾不得画了一半的桥,他带着芊芊,两个人骑上脚 

  踏车,飞也似的回来了。远远看到水云间依然屹立,他就松了一口大气说:“又没失火, 

  你紧张什么?” 

  “我宁愿失火!”芊芊大叫:“我宁愿天崩地裂!就是不能忍受这个!你进去看!你 

  进去!” 

  若鸿跟着芊芊,冲进了房门。 

  翠屏带着画儿,从椅子中急忙站起。大约起身太急了,翠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差点 

  儿晕倒。画儿急忙扶住了翠屏,母女两个,都那么苍白,那样的弱不禁风,像两个纸糊的 

  人似的。站在那儿,两对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若鸿。 

  若鸿整个人都傻住了,他张大了眼睛,震惊已极的注视着翠屏,动都不能动。“若鸿 

  !”芊芊喊:“告诉我,她们是谁?” 

  翠屏见若鸿只是发怔,一语不发,就抖抖索索的开了口: 

  “若鸿,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翠屏呀!” 

  若鸿面如死灰!翠屏!这是翠屏!怎么可能呢?他的思想意识,一下子全乱了。瞪着 

  翠屏,他仍然不动不语。 

  “我是翠屏呀!”翠屏再说了句,情不自已的上前,用热烈的眼神,把若鸿看个仔细 

  。“你长大了!个头变高了!脸上的样子也变了!变成大人样了……”她激动的说着,又 

  去擦眼泪,擦着擦着,就去摸自己的面颊,羞怯的说:“你长大了!我……我变老了!所 

  以你都不认得我了!我……一定老了好多好多……”“翠屏?”若鸿终于发出了声音,颤 

  抖的,不能置信的。“你怎么会来杭州?太不可思议了!太突然了!我实在来不及思考,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五年前,你有封信写回家,信上的地址是‘杭州西湖边水云间’,当时我们就请村 

  里的李老师写了好多封信给你,都没有回信,这次我就这样寻来了!”她说着。“若鸿! 

  ”她又拉过画儿来,急急的解释:“这是画儿,是你的女儿!你从来没见过面的女儿!你 

  离家的时候,我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画儿是腊月初二生的,已 

  经十岁了。乡下太苦了,她长得不够高,一直瘦瘦小小的!她的名字,画儿,是爷爷取的 

  ,她爷爷说的,你自小爱画画,离开家也是为了画画,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画儿,我…… 

  我好对不起你,没给你生个儿子……可画儿自小就乖,好懂事的……这些年你不在家,我 

  还亏得有个画儿……”翠屏一说就没停,若鸿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被画儿吸引了,画儿那 

  么热烈的眼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若鸿看。瘦瘦的小脸蛋上,那对眼睛显得特别的大,漆 

  黑晶亮,里面逐渐被泪水所涨满。

  “画儿……”若鸿喃喃自语的说,精神恍惚。“我有个女儿?画儿?画儿?”翠屏把 

  画儿推上前去。“画儿!快叫爹呀!”画儿眼泪水滴滴答答滚落,双手一张,飞奔上前, 

  嘴里拉长了声音,充满感情的大喊: 

  “爹……”若鸿太震动了,张开手臂,一把就紧紧的拥住了画儿。画儿仆伏在他怀中 

  ,抽抽噎噎的说了句: 

  “爹!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呀!” 

  父女紧紧相拥,都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芊芊看着这一幕,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在巨大的悲痛和震惊之中,还抱着一线希望, 

  这是个错误!不到黄河心不死,她要听若鸿亲口说出来! 

  “若鸿,”她重重的喊:“你告诉我,你必须亲口告诉我!她们是谁?你说呀!你说 

  呀!” 

  翠屏惊吓的看了一眼芊芊,似乎此时才发现芊芊的存在。画儿怯怯的紧缩在若鸿怀中 

  。若鸿苦恼的抬起头来,在满怀激动中,已无力再顾及芊芊的感觉。 

  “芊芊,没办法再瞒你了,翠屏她……她是我家里给我娶的媳妇儿,那年我才只有十 

  五岁……乡下地方流行早婚,所以,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和翠屏拜了堂……” 

  芊芊睁大了眼睛,拼命吸着气。半晌,才悲愤交加,痛不欲生的大吼了出来:“梅若 

  鸿!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总算认清你了!你停妻再娶,到处留情,到今天已经是‘儿女 

  成双’了!梅若鸿!你置我于何地?”喊完,她掉转身子,就飞奔着跑出房门,跑过院子 

  ,跑出了篱笆院……狂奔而去。 

  “芊芊!芊芊!”若鸿推开画儿,拔脚就追:“芊芊!你等等!你听我说……”翠屏 

  看着这一切,小小声的说了句:“这是你的新媳妇……糟糕,我气走你的新媳妇了!”说 

  完,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就摇摇欲坠。“爹!爹!”画儿大叫着:“娘不好了!娘晕过去 

  了!你快来呀……”若鸿大惊,又跑了回来,翠屏已晕厥倒地。画儿仆在她身边,着急的 

  摇着喊着。若鸿扑奔上前,狼狈的抱起翠屏,感觉到她身轻如燕,心中不禁紧紧一抽。把 

  她放在床上,他心乱如麻,头昏脑胀。只见翠屏气若游丝,面白如纸。他更是惊慌失措, 

  觉得自己的世界,已整个大乱。乱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此时此刻,实在是没办法去追 

  芊芊了。 

  若鸿正在惊怔中,画儿已经急急忙忙的解开了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瓶药水来, 

  又拿出自备的小匙,就走到床边,对若鸿说:“爹,你不要着急,娘就是这样子,常常走 

  着走着就晕倒了,我们一路都配了药,熬成药水随身带着!来,你扶住她的头,我来喂她 

  吃药!”若鸿慌忙扶起翠屏的头,画儿熟练的喂着药,不曾让一滴药溢出。喂完了,让翠 

  屏躺下,画儿说: 

  “我看到水缸里有水,我可以舀盆水给娘洗脸吗?” 

  “当然,你可以!可以!” 

  画儿去舀水,舀着舀着,发出一声惊呼:“爹!你有白米□!好多白米□!”接着, 

  她一抬头,发现架子上有一碗鸡蛋,这一惊更非同小可。“爹!你这儿还有鸡蛋!”她舀 

  了水过来,熟练的用一条冷毛巾,敷在翠屏的额上,就用闪亮的眸子,渴望的看着若鸿说 

  :“我等下可不可以煮一锅白米饭给娘吃?我们有好久没吃过白米饭了!还有那些鸡蛋… 

  …”她大大喘口气:“可不可以吃呢?” 

  “可以!可以!可以!”若鸿一迭连声的说,心脏就绞痛了起来。“你们一路都没有 

  东西吃吗?” 

  “在家乡就没有东西吃了!两年前,一场大水,把什么都淹掉了……”画儿正说着, 

  翠屏已悠悠醒转。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看到若鸿焦急的眼光,她就急忙起床,整整衣襟, 

  四面张望了一下,不见芊芊。就羞怯的,抱歉的说: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若鸿伸手去拦她。“你起床干什么?刚刚才晕倒,还不躺下休息!” 

  “不要紧!不要紧!老毛病,现在已经缓过气来了!好多事要跟你交代呢!不说不行 

  呀……”她摸索着下了床,穿上鞋,走到桌边去。“娘!我去煮饭!”画儿兴奋的说:“ 

  我再蒸一大碗鸡蛋给爹和娘吃!”说着,就跑到灶边去,非常利落的找米下锅,洗米煮饭 

  。若鸿看得傻住了。 

  翠屏把自己的包袱打开,恭恭敬敬的从里面捧出了两面小小的牌位,双手捧给若鸿: 

  “若鸿,我终于把爹娘的牌位,交到你手里了,这样,我离开的时候,也就没有牵挂 

  了!” 

  若鸿如遭雷击,双手捧过牌位,浑身都发起抖来。 

  “牌位?”他喃喃的说:“爹娘的牌位?他们……他们都不在了?怎么会?他们还年 

  轻,身体都硬朗,怎么会?怎么会?” 

  “就是两年前,家乡那场大水灾,田地都淹没了,没吃没喝的,跟着就闹瘟疫,饿死 

  的饿死,病死的病死,爹就在那次天灾里,染上痢疾撒手归西了,大哥和小妹,也跟着去 

  了……”若鸿瞪大眼睛,也无法承受,剧痛钻心,眼泪直掉。 

  “家里的日子,真是不好过,”翠屏继续说:“二哥三哥见没法营生,就离开家乡走 

  了。娘受不了这一连串打击,没多久也卧病不起了。最后,只剩下我和画儿了!” 

  若鸿惊闻家中种种变故,真是心碎神伤,无法自已。将牌位捧到画桌上并列着,就崩 

  溃的跪了下来,对着牌位磕头痛哭:“爹——娘!孩子儿不孝,你们活着的时候,我未能 

  在身边尽孝道,死的时候,未能赶回家乡送终!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我却始终不知不晓, 

  不闻不问!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你们白白给我受了教育,我却变成这样不孝不悌不仁 

  不义之人了!爹娘!你们白养了我,你们白疼了我!” 

  翠屏见若鸿如此伤心,也陪在旁边掉眼泪。掉了一阵泪之后,她才振作了一下,又对 

  若鸿说: 

  “娘走了之后,我的身子就越来越差了,去年年底,大夫跟我说……”她压低了声间 

  ,不让正在烧饭的画儿听到。“我挨不过今年了。所以,我再也没法子了,我必须把画儿 

  和爹娘的牌位交给你!……所以,我们才这样山啊水啊的来找你了……”“什么?”若鸿 

  大惊,抬头看着翠屏。“不会!不会!”他大声说:“你已经到了杭州了,我给你找最好 

  的大夫,吃最好的药!不管你生了什么病,我会治好你,我一定会治好你……”他喉中嘶 

  哑,各种犯罪感,像一把利刀,把他劈成了好多好多碎片。“翠屏,你找到我了,你不要 

  再东想西想,让我来吧!”“可是,你已经有了新媳妇了!”翠屏温婉而认命的说:“她 

  长得好标致,跟你站在一起,真是再搭配也不过了!我……我又丑又老,又生病,我这就 

  收拾收拾回乡下去,不打扰你们了!画儿,就交给你了!”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整理包袱 

  ,把画儿的衣服拿出来,把自己的再包回去。 

  “你要做什么?”若鸿问。 

  “我马上就走,再耽搁,天就黑了!” 

  画儿已淘好米煮上了,一转身,听到翠屏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奔过来,她就一把抱 

  住了翠屏,哭着大喊: 

  “娘!你去哪里?你去,我也跟你一起去!” 

  “画儿!”翠屏扯着她的手。“娘把你交给你爹了,以后跟着爹好好过日子,要孝顺 

  爹,要听那个什么什么阿姨的话……”“不要!不要!”画儿狂叫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看着若鸿:“爹!求求你不要叫娘走!求求你!爹!你知道我们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 

  多少次我和娘都以为永远走不到了!我们的脚磨破了,脚跟起水泡了,好几天饿得没东西 

  吃,上个月遇到大风雪,把我和娘刮到山崖底下去,晚上又冷又饿,娘只能抱着我,两个 

  人一起发抖到天亮……每次走不下去了,快要死掉了,娘就和我说:没关系,快找到爹了 

  !找到爹就好了!……爹,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可是,你怎么不要我们呢?” 

  “画儿!”若鸿掉着泪痛喊:“爹没有不要你们!爹要的!要的!一定要的!”他扑 

  上前去,一把就扯下了翠屏手中的包袱:“你哪里都不许去!你给我躺下,好好静养,好 

  好休息,什么话都别说了!”“可是,若鸿,你那个新媳妇会生气的……” 

  “那……那是我的事!”他注视着翠屏:“你听我还是不听我?”“听!听!听!” 

  翠屏慌忙说,一直退一床边去坐下,眼光怔怔的,温驯的凝视着若鸿。那种“丈夫是天” 

  的传统信念,使她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 

  画儿定了心,就忙忙碌碌的去摆碗筷。那米饭的香味,弥漫在室内。若鸿看着碗筷, 

  想到芊芊了。芊芊这名字,又是一把尖利的刀,刺进内心深处去。芊芊,芊芊,我用什么 

  面目来见你呢?用什么立场来对你说话呢?

19 

  芊芊已经无家可回,也无处可去,她只能去一个地方:烟雨楼。因而,这天下午,整 

  个醉马画会,都知道梅若鸿的事了。大家都那么惊奇,因为和若鸿认识五年来,从来没人 

  听说过他在老家有妻子。见芊芊哭得像泪人一般,不禁人人痛骂若鸿。谈起芊芊和若鸿“ 

  结婚”的经过,更是群情激愤。子璇拥住了芊芊,不住拍着她的肩,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会支持你!相信我!这儿全是你的朋友,我们会帮助你,不会袖 

  手旁观的!你先在我这儿住下来,看若鸿要怎样给你一个交代,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不敢相信这件事,”陆秀山跳起来说:“我要去水云间,看看若鸿那个老婆和孩 

  子!”“我跟你一起去!”叶鸣说。 

  “我也去!”沈致文说。 

  “要去,就大家一起去!”子默说。 

  结果,醉马画会全体会员,包括了谷玉农,全都去了水云间,把芊芊留在烟雨楼照顾 

  众望。他们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人人脸色沉重。他们没有告诉芊芊,因为翠屏又晕倒 

  了,所以大家忙着找大夫、治病、抓药、熬药……忙了大半天。大夫说,翠屏已经病人膏 

  肓,不久人世了。画儿天真的以为,有大夫了,有白米饭了,有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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