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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五十年文坛亲历记-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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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会的现场写真,是难得的表现战争的杰作。因之我以“战争奇观”作栏题,率先将《强渡黄河前夕的刘邓司令部》发在1992年《传记文学》第三期最显著位置上。此后,胡征成为这本杂志经常的撰稿人,除了战争题材作品,他还写了些忆往的作品,如《我在延安鲁艺的时候》等。这是一种友谊的合作。此后,凡写了新作,他都寄给我一观。 
  近数年,胡征的多部大著如《诗情录及其他》、《创作拾穗》等均已由西北的出版社出书。另外,陕西学术、文化界和出版界有识之士越来越重视胡征的创作和学术成果,90年代中期,西北大学出版社陆续出版当地学者张克勤、魏碧雯、廉文澂、张鸿才、蒋潇等主编的胡征研究论文集两册共64万言。 
  今年秋末,我最高兴的是胡征写战争的大著《鲁西南会战》终于面世,由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他赐我一本。虽说其中不少篇章,我早已阅过。但从头至尾读一遍,仍感觉非常欣喜畅快。像“解放战争第一枪”,“中国军神”,“战地黄花”,“战争意识流”,“羊山决战”等,真是精彩纷呈。写刘伯承将军甚传神,写敌方将领如郭汝瑰、宋瑞珂之辈,也决不简单化。至于对真刀实弹战争(无论是战争场面,细节穿插,战争的严酷性和浪漫性等)的描写,也相当出神入化。特别是一个写作时已年过七旬,出版时已年逾八旬的老人的新作,我觉得真是了不起。你看他写自己青春时代所经历的,仍然新鲜如昨。这不是这位作家青春不老,最好的象征吗? 
  1998年12月20日写完 
  (载《炎黄春秋》杂志)   
  严望——一个角色(1)   
  原中国作家协会创作联络部(50年代初期叫“创委会”)的干部严望并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的名字曾在1955年中国一本发行量最大的书上连续出现了三次。这本书就是《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该书第59页对胡风给路翎的信有一条注解说:[谢、徐、阎]指谢韬、徐放、阎有太(即严望),都是胡风集团分子。第65页再次注解说:[太兄]指阎有太(即严望)。最后在该书第99页芦甸给胡风的信中还有一条注解[宁、徐、严诸兄]指胡风分子路翎、徐放、严望。当时胡风还在上海,在北京的一些胡风分子们集议,让胡风到北京来,以便统率他的党羽们向中国共产党进攻,并为他谋划向党进攻的战略和策略。就因为其名字三次上了经典,并派定他充当一个角色,也就决定了他一生充当的角色。 
  我同严望相识,是我1953年初到北京来工作之时。那时我们同处在东总布胡同22号中国作协(当时叫文协)机关大院里,虽不同在一具体部门工作,一天早、中、晚,也准得见三回,同在一个食堂用餐嘛。加上那阵子都是单身汉,工余还常同娱乐呢!严望好打乒乓球,抽得一手好球;我打的是短、平、快,好左右调角,我们两人时常较量,他抽球不算狠,我也有得手的时候,逼得他左右摇晃应接不暇。他实际年龄比我大十来岁,但人很随和,爱开玩笑,脾气又好(从未见他生气),我总把他当作平等相待的伙伴甚至管他叫“阎王爷”,他也不在乎。所以我同严望算是有交情的,青年时代的玩伴。至于我们那时的工作情况,彼此从不过问。我在《人民文学》杂志工作,他从未向我打听过《人民文学》的情况。我对他的印象,他是创联部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做些一般的组织联络工作,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他也从不在我面前摆什么“兄长”架子,我看不出来他这人有什么深的城府,甚至连“油滑”也够不上,更不用说“狡诈”之类。只觉得他是个平易、平常、很好相处的人。当然,后来他的名字上了经典著作,我就像小时候读一本童话,脑子里一下子膨胀起来,他变成一个比厉鬼还厉鬼的妖魔鬼怪,面目狰狞!我吓坏了。这是我不认识、从未见过的一个严望。好在单位里并不了解我同严望是下班后球台上的玩伴,并未要我交待严望如何。而严望这个人,在“胡风反革命集团”三批材料公布后,也从作协大院里消失了,似乎永远消失了。直到25年后,我们再见面的1980年初,他已是个老态龙钟、步履维艰的老人了。 
  这四分之一世纪,严望到哪儿去了呢? 
  起初他被关在作协大院后楼的一间地下室。是啊,作协这座中西结合的花园式大院,日伪时期曾驻过日本宪兵的一个部门,后楼地下有很深很隐蔽的地下室。严望在这儿隔离反省一年,由一个大胡子工人看守着。什么叫隔离反省呢?就是和所在机关、社会、人群完全隔绝起来,回不了家,家人也不知他在何处。那时严望刚刚新婚一个月。审问他的是作协指定的工作人员。先问他有存款没有?“没有。”你那里还保存着什么文作、原稿?“文件没有,原稿有田汉、洪深、曹禺、陈白尘他们的。我从华北联大毕业后先在《人民戏剧》杂志工作,后来胡丹沸(戏剧家,那时在‘文协’办公室负责)1951年将我调过来,做些秘书工作。我也是在这时候才认识胡风……” 
  一年后,严望被转移到西总布胡同老《工人日报》对过一处地方,这时由公安部门的人看管、审问。不久又转移到西城安福胡同一处门禁森严的大院,一人一间小房,每人门口站着一个卫兵。对面住的是徐放,隔壁住着绿原。谢韬、刘雪苇关在后院。这会子工资还照发,但不让看报,家属探望、通信,均不允许。在安福胡同住了两三年,审讯已基本结束,但仍被看管着。1959年老婆提出离婚,严望只好同意。这时他才知道他已有个没法见面的5岁女孩,自然判给对方。他被送进秦城监狱。1957年“反右”后,工资停发(严望原为16级干部,50年代初期工资收入九十多元),这时改为每月发50元生活费(其中伙食费二十多元)。严望记得,刚进秦城,被搜身,“手表交出来!”他说了一声:“同志,在这里。”被看管人员大喝一声:“谁是你同志?!”他跟徐放、谢韬、绿原同处一室,插在被关押的战犯中间,住一号楼。规定每天三小时劳动,种地瓜、花生。常去三号楼院中挑水,给战犯(年纪都比他们大)挑,一星期洗一回热水澡。此时已没有了审讯,但不准家属看望、对外写信。图书馆可以借书。绿原开始攻读他的第二外语:德语和法语。徐放攻中国古典文学,练习翻译旧体诗,将每月发的大便纸订成本子记笔记。唯有住在隔壁的路翎最不安宁,经常大声吼叫,立即被制止,鸦雀无声。不久复又大声吼叫,骂人,他已精神分裂。一天,隔壁“1075”号(起义将领董其武的一个部下)突然将自己吊在门上的铜扣上自杀,严望他们吓了一跳。那时不叫名字,都叫代号。四个住在一起的熟人不许交谈。徐放—0685,绿原—0686,严望—0687,谢韬—0688,简称为85号、86号、87号、88号。 
  1965年9月某天公审宣判。胡风被判14年徒刑(差4年刑满),保外就医。严望、徐放、绿原、牛汉、谢韬等人,在被关押了十年后,被宣布“交代彻底,态度较好,免于刑事起诉,戴胡风分子帽子,予以释放。”   
  严望——一个角色(2)   
  以上情形,是又一个25年后的1990年8月(这时离他去世仅一年多时间),严望同我交谈后,告诉我的。我插话问他:“那么,究竟怎样给你具体定罪的?” 
  “给我定的是胡风反革命集团打入作协的坐探,骨干分子。” 
  啊,坐探,这与三批材料中的按语:“胡风采取种种卑劣手段,‘联络人’,为他的集团的分子安插活动地盘……”“胡风和他的反动集团使用阴谋手段,建立活动据点……”正好接上榫。 
  下面我大体介绍一下这个“坐探”的简历。他原籍辽宁锦州,抗战时期是个热血青年,不到20岁的他不甘心当亡国奴,流亡到关内,穷光蛋一个,失学又失业。辗转到陕西西安后,被胡宗南办的“战时干部训练团”招去(这就是1955年追查胡风集团的底细时,他的历史身份被冠以“国民党反动军官”的由来),但他不久离去了,跑到战时陪都重庆,经东北同乡介绍,谋得一录事(替人抄写文书)的小差事。但他思想趋向进步,东北老乡阎宝航、高崇民等,是他崇敬的人。他小时上过私塾,古文底子较好,但既没研究学问,也不舞文弄墨,实在够不上个文化人,也不算文化圈子里的人。业余可算个进步文化活动的关心者、爱好者。特别是1945年抗战胜利前后,重庆进步人士、文化人在一些公共场合的重大集会,作为一个小人物、小职员,只要有可能,他往往自动前去参加,旁听,捧场,至多能算个“群众角色”吧。我曾问他,你在重庆时跟胡风到底认识不?他说,“我哪有资格!再说也没机会,但我晓得,老舍和胡风是周恩来委托在文艺界做具体工作的两个人。1953年、1954年我在作协做作家的组织联络工作时,才第一次认识胡风。对他的总的印象当然不会坏,我想着重庆时期他就是周恩来信任的人。” 
  自然,胡风怎样将严望“安插”在作协,他又做过哪些“坐探”工作,我是说不清楚的。印象深的是反胡风运动开展不久,作协创联部的两个党员工作人员就被机关首长公开揭露,说他们两个“严重泄密”,泄露了部署反胡风的重要情报。这两个人随即受到了调离作协的惩罚,一个下放东北,一个去了河北。那么他们泄密泄给了谁呢?当然是跟他们同处一个单位、关系密切的严望。而严望不久就从人们的视野里彻底消失了。 
  1965年9月,当被宣布予以释放时,严望发现,他不像徐放、谢韬、绿原、牛汉诸人,他已无家可归;再则他也不像他们有某一方面的专长或社会影响,可以承蒙宽大或个别照顾,仍回原单位降格录用(如绿原、牛汉)。严格意义上讲,他并无专长,只是个一般的办事人员。何况,按照当时的政策,这些戴帽人员,一般不宜回大城市,只能安排在边远地区劳动改造。严望就只有被安置在辽宁西部大山区凌源的劳改队。 
  在去劳改队之前,领导宣布给这些经过了十年监禁、坐牢的分子放假一个月。严望最惦记的是自己唯一的亲骨肉,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女孩,她该11岁了。他回了京城,打听到小女孩已是个三年级小学生,她妈妈已改嫁。一个星期六,他将孩子接到自己临时住处,以后每星期六都去接她。孩子和陌生的爸爸混熟了些,才告诉他自己的心曲:“你知道,妈的日子也不好过。妈对我说:你晓得你爸是怎么回事?他犯错误了。忘掉爸爸,忘掉他吧。可我……怎么也忘不掉。”假期届满,临别那天,天气阴冷,寒风刺骨,严望接了小女孩和送行的徐放在花市大街吃一顿涮羊肉。父亲对女儿说:“我对不住你。你长这么大我没尽一天父亲的责任。求求你,让我尽点心意,每月寄给你几元钱。我也不好直接寄你,托了一位老师代领,你答应吗?”小女孩眼泪汪汪地说:“答应。” 
  “文化大革命”发动之时,严望在劳改队“苦力的干活”,挑了整整一年水泥,不久又被派到盘锦仓库劳动。这时北京那位老师说不再管给孩子代领钱的事。严望寄到小学校的钱全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1967年,接到13岁的女儿的来信,是由队里交给严望的。女儿在信里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我同你划清界限。”23年后的1990年,严望对我说:“当时我难过极了。我的一线希望也毁了。队长对我说‘你该高兴!你看如今的孩子多不了起!’” 
  1969年,严望这个就业工人,又被揪出来,批斗了三个月,会场上“批臭资产阶级反动权威”的口号,喊得震天价响。21年后,严望平静地对我说:“老百姓不大懂得‘坐探’这两个字。从全国作家协会出来的,‘资产阶级反动权威’这个说法不是顺理成章的吗?可是我从来没‘权’也没‘威’过呀!” 
  1971年林彪摔死后,严望被摘掉了胡风分子帽子,变成正式工人,工资54元,分配在一家小工厂看大门,严望这时才有了自己的一间小房。劳改局长开恩给予他在干部食堂吃饭的待遇。可是不久开始清理阶级队伍,严望又被送去同工人一起干活。 
  1979年12月,严望与已回京的徐放联系,问可不可以来京上访。徐放告诉老严,胡风反革命集团可能要平反。严望遂上北京,给胡耀邦写了封信。回信说,信收到了。关于你的问题可找原单位。找不到,可找上一层。在等待落实政策的当儿,他又惦着自己的女儿,打听到了她已结婚,在一家街办工厂当工人,且已改了姓名。严望找到那家工厂,说某某某是自己的女儿,工厂的人反应冷淡。老严向他敬献一杯热茶,反复说明自己的来意,他才转告了他女儿。女儿来了,不悦地说:“你怎么事先不打招就跑来了?别人同情你,我不同情,你不晓得这么多年我小小年纪受了多大的伤害!”父亲一时语塞,只好怅然地转身离去。年底,中央某部给严望所在单位去了长途电话,说严望平反了,“胡风反革命集团”是冤假错案,混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中央负责。但现在国家有困难,工资不补发。有什么困难,可找单位想办法补助。   
  严望——一个角色(3)   
  1980年春天,严望回到了他的原单位中国作家协会。我也是在这时候见了他。他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青年时代的球友我和青年时代的同事束沛德。一年后严望年过60,办了离休手续。落实政策给他在团结湖分了三室一套的房子,他很满意。但很觉孤单、寂寞,便常到我家来走动。我因事忙,很少去看他。难为他这么大年纪又有心脏病、高血压症,跑来看我,我很不安。从团结湖到美术馆这么大距离,又很担心,怕他路上出事。但他还是要来,无非是有个知道他的谈话对象,好解解寂寞。他也热心关心我的编书编刊工作,还常给我出主意、提建议。我反过来也劝说他可读读书,练练笔,以找个精神寄托。但是严望仍然非常苦恼,他曾对我说,要是能找个看大门的差事,我也干,总可以找着个说话的人嘛。是的,严望几十年都没有个家,而他长期过的是集体生活,至少吃饭不用自己做。如今年纪大了,一身是病,身边没有一个人,又还得做饭、洗衣,自己照料自己,他感觉难处很大,很难集中精力读或写。他唯一的爱好是红学,写了赵姨娘论等两篇文章,找了两家刊物发表。至于往事嘛,他不愿意回忆,更不用说动笔去写,那是再受精神折磨,他经不起,受不了。但在1990年,他主动提出同我谈一两次,并让我做个记录,他期望给我“留下一点素材”。落实政策后,严望已经同爱女还有老家的兄弟恢复了联系。但女儿携家带口,工作和居住在城的另一端,不可能跟家人一起来住父亲较宽敞的房子,只能隔些时看望一次。有朋友热心给严望找了老伴,谈了几次都告吹。大约1990年前后,他找到了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成了家。但两人合不来,这是严望的不幸。他比单身时更加苦恼了,来我这儿也更勤了。他最后一次来我家,是1991年10月2日,国庆休假日,他向我诉说,想回老家锦州去,跟弟弟一起生活。不料三天后的1991年10月6日上午,传来严望去世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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