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秋水一线天涯 作者:陌夕夕(起点vip2013.02.04正文完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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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小的身躯端正地坐在金玉镶嵌的宝座上。他的脚下匍匐着两个身量同他差不多的女孩子为他捶腿，后面站了两个妙龄女子持着蒲扇，两侧各有二人为他锤肩。
玉阶上，玉阶下。无数的稚龄女子坐、卧、斜倚，华衣金装，妆容精致，或如出水芙蓉，清新淡雅，或如桃之怒放，夭夭其华，铺陈了一整座殿宇。
“我的孩子，你一个人在那边是不是很寂寞，很孤独？不要怕，娘亲找人来陪你，陪你。”
一个漂亮的女人长发极腰，她半蹲在玉阶前，用手轻轻地拂开孩子的鬓发。微笑，笑得极其温柔。
另有无数个男孩着玄铁铠甲，腰上配着长剑，列队将诺大的宫殿密密地围着。
那孩子俨然是执掌天下的王者，却是双目无神。
“宫主，桃红柳绿两夫妻求见。”绿衣女子垂首低眸轻声说。
女子霍地转过头，身上环配叮铛，胸前缨珞相击鸣响。
她神色一厉，弹指一击。
“啊——”
绿衣女子吓得跌坐在地上，痛声哀嚎，声撕如裂。一只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左眼。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宫主，饶命。饶命，饶命！”她惊俱地大脑一片空白。
“你吓到了我的孩子，退下。”
“是。”
绿衣女子临走前用完好的一只眼睛极快地掠过殿内。
殿内人头攒动，衣香鬓影，本是极奢靡的场景，却是鬼气森然，没有一丝人气。殿堂内集聚了上千人。却只有这美丽少妇身上带着缕人气。其余都是僵硬的雕塑，空茫地维持着死前的最后一个动作。
女子警惕地感受着四周，方才她似乎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又无论如何察觉不出来。
我舒了一口气，要想保住侍女的眼睛又不被那个女人发现，这个尺寸可真是不好把握啊！那个绿衣女子的眼睛被没有真的被戳瞎，将养个几日，那只眼睛约莫还是能用的。
“公子，你救她做什么？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道，那个女人动作太快了，我还没想明白就出手了。”
“公子……”这个答案，还真是不符合殿下平时沉稳矜贵的形象。要是月昼的子民知道他们惊为天人的殿下私底下原来是这幅德行，不知道会是什么什么表情。
“公子，这个女人是妖？”
“嗯，修炼了几千年的狐妖，道行不浅呢！”
狐妖探查了一会儿，没发觉什么异样，也就放下心来。
她回过头，如同天底下所有的慈母一般微笑，“孩子，别怕。有娘亲在，什么都别怕，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娘亲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了。”
女子的温柔笑意在这阴煞宫殿里，在这上千的尸体标本间显得尤为诡异惊骇。
那孩子脸上的粉经她轻轻一碰，便扑簌簌地落下来。他分明已经死了许久了。
阴风起，嘶声怖叫，更添阴翳，鬼气袭人。
……
“找本宫有何要事？”她颈上围着狐皮，纤美的脸庞一半隐在其中。
“宫主，我们这次可发现了一件宝贝。”桃红圆滚滚的身躯因为兴奋而不停抖动。
“哼，我这宫里难道还缺什么宝贝不成？”她兴致缺缺地斜卧在塌上，语气一冷，美眸轻阖。
“呵呵，宫主，这次可绝对是宝贝，否则我们怎敢来叨扰宫主。”柳绿谄媚地笑，粗眉一挑，“桃红，还不快让宫主瞧瞧。”
桃红柳绿是知道宫主最是稀罕什么的，想着有这孩子在，胆子也大了几分。
“宫主，您瞧！”她仍是跪着，将脸蛋一直埋在她怀里的孩子扯出来。
“乖孩子，快，抬起头来，让宫主瞧瞧。”
“宫主……”孩子声音细如蚊呐。
坐在王座上的女子在看见他的脸庞的同时，神色似被定格住了，浑身无法动弹。她愣怔了数秒，视线凝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一时间，静默无声。
孩子悄悄地抬起头，看她一眼，又立刻垂下，他红唇轻启，恍如梦怔一般轻声唤出，“娘亲——”
心神巨震。
眼眸紧紧凝视着这个孩子，眼前小小的精致面孔秀美纯澈，和另一张她一刻也莫敢忘，一刻也莫能忘的脸庞交错，相叠，重合，化二为一。
她身形不稳地下榻，踉跄着步伐，脸上扯出一个飘忽的笑容，因着她满心的惶恐不安，极致的小心翼翼，她的神色分外楚楚可怜。
“我的好孩子……”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的孩子，是你又回来了吗？是你吗？
她嫩如青葱的手簌簌颤抖得伸出，皓腕白皙如雪。
“你……不要，不要打我。”一直乖巧得紧的孩子突然畏缩地后退，惶恐地摇头，带着哭腔说，“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不要打我！”
“别怕，别怕！”她比之前更加轻柔地说，又慢慢靠前一步。
孩子脸上微白，仓皇失措地想要逃离。
她袖子一挥，接住他，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有娘亲在。娘亲会保护你的。”
他抱着头不敢看他，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裤腿因为姿势的关系往上缩，露出伤痕累累的脚踝，绳索的勒痕深深的嵌入肉里，血肉模糊，血液已经干了，却更加触目惊心。
我和水漾躲在房梁上，看得莫名其妙，那夫妇在她俩，没注意的时候虐待这孩子啦？
水漾疑惑地皱眉，先前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脚上明明只是一圈浅浅的痕迹，怎么会变成这样？
美妇人自然也见到了他脚踝上的伤痕，神色一冷，“这是怎么回事？”
桃红柳绿也看傻眼了，对视一眼，全是迷茫不解。他们就是瞧着这孩子与宫主的孩子有几分相似。才一路都没让他吃一丁点苦。
美妇人又柔和微笑，轻声说。“乖孩子，没有人会伤害你。告诉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他怯怯地抬起头，看她一眼，小鹿一样的眼神在桃红柳绿身上溜达一圈，唇瓣张开了正要说话，又似突然想到什么。浑身轻微地一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美妇人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轻轻地扶起他的头，“告诉我，是不是他们欺负了你？”手指指向桃红柳绿。
孩子垂着眸，嗫嚅着不吭气。
“桃红，柳绿，是不是你们下手没个轻重？”
“宫主，宫主明察，我们夫妻俩当真什么都没有做过呀！这个孩子许是……许是之前受到什么惊吓，认不清楚人。”他跪着辩解，下一瞬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那个孩子，“好孩子，你看清楚，你看清楚，欺负你的一定不是我们夫妻呀。”
“我……”他看一眼柳绿，又立刻将头埋在美妇人的怀里，闷声说，“我……，不是他们打的，真的不是他们打的。”
背脊又开始轻颤。
于是，美妇人对于“桃红柳绿欺凌了孩子这个事实深信不疑。”
柳绿欣喜若狂，“宫主，你听到了，这个孩子说不是，不是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做啊！我们怎么敢欺骗宫主呢！”
“若是你们知道他会是我的心头肉，自然是不敢亏待他。但动手的时候难免失了轻重，你说呢？”
“是，是。”柳绿话说的顺溜，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承认了什么，“不。不是，不是！绝对没有。”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美妇人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将柳绿压制住。
第九十三章梦（3）
“宫主。饶命啊！我们冤枉啊！冤枉啊！”
他抬眼间，突然看见那孩子冲他无邪地咧齿一笑。下一秒再看，他又是可怜兮兮的懦弱神情，仿佛前一秒的笑容都是他的错觉。
“拖下去，剁了当花肥。”美妇人即使在下达这样的命令的时候，也是温柔地笑着。
“宫主，我们冤枉啊！”柳绿嘶声大喊，撕心裂肺。
我这才算是看明白了，天呐，这么小这个孩子有如此心机，真是可怕。
“公子……”
“嘘……”
“孩子，我的好孩子，坏人已经被赶走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她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真的吗？”他到此时才抬头正眼看他，轻声问，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得不沾染一丝尘埃，钟灵毓秀。
“嗯，当然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叫我娘亲？”美妇人激动得难以自持，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因为……因为，我的娘亲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娘亲，我想我的娘亲，一定跟你一样漂亮。”他轻声说，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轻颤，小小声地问一句，“我……我可不可以……”
尾音卡在咽喉里，轻微若无。
“可不可以什么？”她耐心问，对于这个孩子，她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
“可不可以叫你娘亲？”他飞快地说完，又惊慌地摇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反正我本来就没有娘亲。”
泪珠子成串儿落了下来。
“啪嗒——”落在她的掌心，她一慌，“好，当然好！娘亲求之不得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以后，你就留在娘亲身边，让娘亲照顾你好不好？”我的孩子，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看娘亲寂寞了，所以你又回来了。
“娘亲，抱！”小小的孩子绽开笑靥，纯然天真散漫。
“好！”她柔柔地笑，依言抱起他。
他把头置于她的肩窝处，贴着她的脸颊唤她，“娘亲……”
她正要应下，毫无防备间，胸口猛地剧痛。她低头一看，胸前竟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有一个孩子的拳头大小，汩汩得淌着鲜血。
孩子一眨眼从她怀里消失，下一瞬，出现在十米之外，小手上正滴答滴答地流着血，她的血。
他仍然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纯净地笑着，奶声奶气地轻声缓慢吐字，“我的娘亲，她已经死了。你要是想做我的娘亲，那么，你便也死——了——吧。”
他当空凌立，脸庞如冰晶美玉熔铸雕刻，笑容完美而宁静。
“为什么要杀我？”美妇人跌住在榻沿上，手捂着胸口，无力地喘息着，脸颊苍白若死，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冷寂和悲哀。
他倚在门口的石柱上，看着她不屑地说，“你杀多少人，本来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路过。只是桃红柳绿不应该抓了我的朋友。活该他们倒霉！”
他与先前胆小脆弱惹人怜的模样截然不同，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锋锐而桀骜，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原来是这样。”她胸口的血恣肆地流淌，在身下开出大片妖艳的红莲。
这个孩子击碎了她的心脏，她活不成了。
我的孩子……娘亲这就来陪你，好不好？
“死在你手里也好，我心甘情愿。我本就罪孽深重，现在。我终于可以解脱啦。”她轻声呢喃，露出一个彻底摆脱枷锁的轻松笑容，唇因为染血而殷红妖娆。
他咯咯轻笑，眼珠子一转。声音脆亮地说，“其实，我刚才说的，都是在骗你的！我才没有那么好心，为了什么小和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因为……你的孩子在怨恨着你，他——恨你，所以借我的手来惩罚你。他说他不想见到你，我代替她来处置你。”
她沉静地笑容消失，脸色大变，按着胸口艰难地说。嘴角不断地逸出鲜血。“不会的，我的孩子他爱我。他怎么会不想见到我？”
孩子柔声说，“爱你，不！他恨你，是你借他的名义造孽。犯下滔天杀孽，是你让他背负罪孽。你手上的鲜血，也染在他的手上。你知道吗？他说他恨你，是他让我来把这一切做个了结。他还说……”他故意停住，勾起唇不语。
“他说什么，说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女人单手强撑在榻上，浑身被鲜血浸染，因为激动，鲜血流得更急，她却毫不在意，挣扎着想要去拉他的衣袖。
“他说，”孩子垂眸沉吟，又猛地掀起眼帘，凝睇着她，琥珀色的双眸如同世界上最顶级的瑰宝。
他一字一句地说，“他说，他没有你这样的娘亲，你就是死了，他也不、想、见、到、你。”
他唇角勾勒出大大的笑容，漂亮而残酷。
“啊——”女人瞳孔大睁，近乎疯癫，她双手插进头发里悲声嘶吼，发髻被她弄得散乱不堪，脸上泪与血横陈，精致的妆容显得异常恐怖，慌乱地摇头，“我不信，不信！”
“你听清楚，他恨你，恨你，恨你——”他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
“不——”她一声悲鸣，如杜鹃啼血，哀恸入心。她不甘地睁着一双眼睛，再也不能动弹，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暂时昏死过去。
水漾差一点尖叫出声，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走吧。”我无声地对水漾说，“这里轮不到我们出手了。”
水漾愣怔一瞬，还陷在这个孩子带给她的巨大冲击中回不过神。
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那座人间地狱。
“公子，那只狐妖虽说满手血腥，她杀了那么多人是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同情。可是，那个孩子的手段实在是……实在是……”水漾心里百味杂陈。
“令人心寒。是吗？可我觉得那个孩子本性不坏，只是用的方法过了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分明干净的很。
“寒心，寒得我快要冻僵了，好恐怖的小孩子。我怕我以后对孩子会有阴影了。”水漾闷闷不乐，心头压抑地很。
“哦，那你以后自己生的也怕？”
“公子，人家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陌冼很喜欢你哦，你别告诉我不知道。陌冼是月下四使之首，也算得上英俊潇洒年轻有为，他很不错啊！你好好考虑考虑，要是你点头了，我就亲自当你的主婚人，如何？”
“公子，你胡说些什么呀？”脸颊都红扑扑的啦。
嘿嘿，水漾嘴上有时候说得豪迈。其实还是小女人一个。
“好了，你再皱眉，抬头纹都要出来啦。那个孩子的事，你就忘了吧，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只是用的手段让人难以接受。”我和水漾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不仅是主仆之情，更像是姐妹之情。
“嗯，我知道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不在你身边，水漾，你要懂得，必要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靠一些非常手段。”
“公子为什么不在我身边，难道公子想抛下我了吗？”
“想什么呢？我只是假设而已。”
“公子。若是换成了你，你也会像他一样做吗？”
“不会。”我毫不犹豫地否认。
“所以说嘛……”
“因为你家公子根本不需要，那只狐妖还不是我的对手，我直接胜过她就好了。”
“是。公子文武双全，天下无敌。”水漾立刻狗腿地呼应。
“你这丫头，就知道拍马屁。”
“嘻嘻！”傻笑。
“水漾——”我突兀地叫她，骤然停下脚步，运气灵力，纵身反向飘然飞去，殿内除了那只狐妖，还有股不寻常的气息，我到现在才回过味来，出那股气息意味着什么。
那是魔之气焰！
制衡天逆伏魔阵的力量愈见薄弱，竟然有魔界中人潜伏在此。
那个孩子有危险！
“公子，怎么了？”
“水漾，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要回去一趟。”水漾只见她身形翩跹飞转如同舞蹈一般炫目。
“殿下，怎么了，你等等我。”水漾哪里肯在这里干等，也捏了个诀。飞身追上去。
天地突然变色，太阳的光辉被乌云遮蔽。
我瞭望远处，只见妖洞那方上空笼罩着沉郁的魔气与煞气，越来越厚重，盘旋成大片的黑云，宛若有形，向着地面欺压下来，比先前的妖气浓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