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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拐弯的夏天-第7章

小说: 拐弯的夏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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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就会忸怩作态地说,那可不行,我还要做家庭作业呢,再说我妈也不让的。    
      你说,一块做家庭作业不行么?遇到不会做的题目,我还能帮你。她说她能行,她不需要帮的。你开始哀求她,变得低三下四,在这种时候,你只能这样哀求她,你做不了别的。你说,求你了,就十分钟也不行么?我保证十分钟,十分钟以后,你不想走,我还赶走你呢。    
      最后,她们笑着跑掉了。这是她们的一贯伎俩,直把你弄得低三下四,她们才会心花怒放地逃掉。第二天,全班的同学都知道,某某在追某某,某某遭到了拒绝,丢尽了颜面。    
      那么对阿姐呢,在十六岁的和平里站牌底下,我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跟她说话,跟她和盘托出我来北京的原由,我的理想和计划,最后跟着她回家……我抱着怎样的心情呢,是不是有占便宜的心理,我有吗?    
      阿姐认定我有的,或者说有侥幸心理。我被她说糊涂了,承认道,即便有,也是含糊的,不确定的。我不知道回家以后会怎样,会做些什么,我才十六岁,还没有性经验,很难想到这件事情。    
      她笑着拿脚踹我,说,你以为我把男人带回家,是为了这事?那跟卖淫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大部分男人跟你回家,为的就是这事。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吗?跟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回家——    
      阿姐说,一般我也不带男人回家,这太危险,我凭什么要给他们落下把柄?再说,对他们,我也用不着拐弯抹角的,绕这么远。    
      我问,那你是怎样对待他们的?    
      她说,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方式,对你就得这种方式。    
      我笑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有一套,我说,也只有我这种傻瓜会跟你回家,稍微有智力的人根本就不吃你这套。    
      阿姐说,倒也是,这事太明显了。不过也很难说,男人是鬼迷心窍的,为色相所迷,偶尔会做出弱智的事来,也不是没有的。    
      大部分情况是,只要她能把人领回家,那她敲诈起来,就绝不心慈手软。她说,这是活该,我这一生最恨男人好色,这种男人不敲诈,更待何时?放过他们,就是在犯罪。    
      我说,你这也是犯罪。    
      她笑道,那不一样,我也在为别的女人报仇。    
      总之,她犯起罪来心安理得,她有她的一套处世哲学。就这样,我跟着她回家,提着箱子,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在一扇门前站下来,等她打开门,等她让我进屋……这个无耻的女人,她已经吃定了我,她以为我会像所有男人一样,对她有所企图,然后她倒打一耙,我不得不束手就擒,对她俯首称臣。    
      可是她错了。一走进客厅,我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完全没有道理的,比如说,我认为自己过于冒昧,首先我不认识她,我应该走进的是另一扇门,而不是这一扇。而且我有些紧张,我没有和女人单独相处的经验,从来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搭讪,做出很随意的样子,说,哎,你的画呢?说真的,我想看看。    
      我说不出来。我甚至想掉头就走,拎起箱子,佯称说还有点事,夺门而逃。我完全可以逃掉的……逃掉了,我一生的历史就会改写,我会重新走进那扇正确的门,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我没有,我只是站在那儿,犹犹豫豫的,心存最后一点希望,我想再看看她,听她说说话,和她呆上一会儿。    
      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和她呆上一会儿,哪怕一分钟,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沉默着,轻轻地笑起来,这已经足够了。    
      这已经足够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我没别的意图,也许有一些歪心思,可是我不屑于承认,也不敢想。那年我十六岁,很多事情超出了我能想象的范围。    
      她后来从里间出来,完全换了一副姿态。她背着手倚在墙上,定睛看着我,仿佛她不认识我,仿佛我是一个不速之客。那一刻,我觉得她的神情怪怪的,很冷漠,也很平静。    
      她说,你告诉我,你跟我回家想干什么?    
      我张口结舌。整个人傻掉了,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想,事情坏了,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我说,你的画?……    
      她笑了起来,直起身,来到我身边,双手抱胸围着我转了一圈,我简直毛骨悚然。我掉头看她,她说,你别怕,也不用这么看我。    
      她终于在我面前站定,探头看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刚才问我的画?我如果告诉你,我根本没学过画,也没有画,你会怎么想?    
      我说我不知道。我已经呆若木鸡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说,我是骗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受骗。你告诉我,你果真是来看画的么?    
      我摇了摇头,简直难以置信,我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这才仅仅是开始。我又点点头,表示我确实是来看画的。    
      她又笑了,说,年纪轻轻,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却一点也不诚实。    
      我说,你是谁?你到底想干吗?    
      她说,我不干吗,我只是想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真不经试,一试就显出来了。你爸爸妈妈要是知道——她又围着我转圈,一边转一边饶有趣味地打量我。——只可怜你那父母,满心满意指望你来学画,却不承望儿子会跟踪一个女人回家。    
      满肚子坏水!她突然厉声说道。    
      你多大了?她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她坐到沙发上,跷着腿,开始审问我。    
      这时候,我倒坦然了。我说,你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吸了口烟,慢慢地吐出来,吹着烟圈。她说,你倒是爽快,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只是想告诉你,经过了这一遭,你千万别信任何人。——任何人。她坐起身来又重复道。你把钱丢下,一个子儿也不准留。    
      我看着她。    
      然后你走人。她说,我希望你重新做个好学生,一帆风顺,学业进步。长大以后做国家的栋梁。这件事你就忘了吧,她摆摆手说,这算不了什么。    
      我一字一字地说,钱,我要是不留下呢?    
      她说,那我就找人敲断你的小腿,或者呢,——她又起身围着我转开了,或者我去公安局报案,就说你强奸未遂,你将以流氓罪被判刑。也许了,她不无讥讽地笑道,你年纪不够,将被送去劳教。你的一生就毁了,大好前途就葬送了。你不觉得可惜么?你的同学老师们,还有你的老爹老妈,都为你觉得丢脸——流氓罪,这是什么概念?你不为自己觉得丢脸么?你当真不为他们考虑么?    
      我一下子被激怒了。不为别的,只为她这态度!这女人太瞧不起人了,她敢教训我,以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敢!我做了那么多年的痞子,我怕过谁?从来只有我猖狂的,谁敢在我面前说半个不字?谁敢羞辱我?    
      事已至此,我已经完全解脱了,我变得无所畏惧,一往直前。如果这是一场戏,那我愿陪着她,把这场戏演到底。我后退半步,与她拉开一身之隔,我颠起脚,浑身上下瞎抖一通。我鄙夷地笑道,你今天还真碰上人了。    
      她倒是吃惊了,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鼻梁,让她再看清楚一些,我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敲诈人竟敲诈到我头上来了。我双手抱胸,朝地上啐了一口,你还不知道吧,老子是干什么的?    
      她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显然,她不愿意和我眔唣。她说,那你今天是不给钱了?    
      我扬声说道,我他妈就是不给,你能怎么着?    
      她镇静了,不介意地笑了,这一类的色厉内荏,她已经见得多了吧?她说,好,有种,那你永远也别想出门了,你也走不了,你将爬着从这扇门出去。    
      那一刻,我恼羞成怒。没人敢这样待过我!我他妈一傻瓜,一土老冒,刚来北京第一天,就被人欺负。我顺手扯过她的头发,直把她送到墙角,就这么撞了几下,我用膝盖狠狠顶她的小腹,用的都是男人的招数,对一个女人。这些招数,让我想起朱二,以及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变得热血沸腾,激情难抑。    
      后来,我打得有点丧心病狂了,我已经忘了这个女人,也忘了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我为什么要打人……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我全忘了。    
      我只知道要打,打下去,打死她。我怒火中烧,心里充满着沮丧,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眼泪汪在眼里,真的,如果我不控制,我会哭出声来的。天知道我已经浑身瘫软,接下来又有新的力量把这瘫软压下去,彼此交替上升,无穷无尽。    
      打累了,我甩手给她两嘴巴子,把她推到一边,她滚落到客厅的中央去了。我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现在,我是这屋子的主人,我从茶几上取来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我看着她问,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她并没有看我,伏在地上抽泣。打得太惨了,皮开肉绽,血沾染了她的头发,额角,嘴唇,白衬衫,黄裙子,地板……到处都是血,可是血是从哪流出来的,我也不知道。 我也懊恼打得狠了,心开始隐隐作痛。即便在那时,我还能想起她的样子,刚走上公交车的那一瞬,和平里车站她的微笑,她站在阳光里眯起眼睛的情景……她那么美,美得不动声色,超凡出世。她是我的劫难,关于她的一幕幕,我将牢记终生,想起来会心疼不已。     
            我把烟抽完,看着最后一缕烟丝消失在空气里,我决定要走了。我打开皮箱,把钱从信封里一股脑儿地掏出来,向空中撒着,说,不就是钱嘛,有什么了不起?都给你。我钱多着呢。    
    


第二部拉开了序幕

    你他妈干吗不早说?——我气又来了,早说了,也不至于挨这一顿打。你跟我还犯得着用这招吗?老子没钱,老子一穷光蛋,可是老子从来不在乎钱。我又从口袋里翻出几张毛票和钢耬儿,说,都给你,我一个子儿也不留。    
      我把信封摔在地上,提着箱子就走。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我想我是怀着万丈豪情的,客厅里躺着一个女人,她那么美,可是现在已不成人形;客厅里四处都是我的钞票,沙发上,窗台上,地板上,她的脚边,衣服上,……她躺在钞票堆里,苟延残喘,她差不多被埋藏了。    
      我提着箱子下楼,身体很沉重,脑子也不清爽。我知道在被我狠狠撞上的那扇门里,曾发生过一起事故,就在两分钟之前,确确实实发生过,可是我不能相信。那里头还躺着一个女人,我对她曾满怀希望,寄予了幻想。她的脚边躺着她需要的钞票……这就像一场奇怪的梦,两个做梦人都始料不及,伤心失落。    
      我想,这个地方我再也不会来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切让它随风而逝吧,一了百了。我将踏往另一扇门,郑重其事地走进去……这才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    
      我在楼前站住,放下箱子,最后看一眼五楼左侧的第三个窗口。她在上楼前曾指给我看过,现在,它灰蒙蒙的一片,沾满灰垢的窗玻璃上似乎有流云淌过,然而我实在看不清楚。就这样,我扬了一下脖子,甩了甩头发,掉头而去。    
      你也知道,此地于我绝不是最后一次。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可是根本不能够。在不久以后的一个星期三下午,我搬来和她同居,从此整整两年,从未分开过,从此风雨兼程,人世里那奇形怪状的一面,就这样在我面前打开了,很有点波澜壮阔的意思。    
      就这样,一切拉开了序幕,体验着种种艰险,过惊心动魄、担惊受怕的日子,度日如年,偶尔尖叫,偶尔也惊喜,欢腾。    
      我提着箱子,赶到张伯伯家里,已是傍晚时分。他们焦急万分。    
      已接到你父亲的电话,张伯母报怨道,说是昨天下午的火车,今天中午就应该到的,怎么到现在?    
      张伯伯接过箱子,把我安顿到屋里,说,没出什么事吧?    
      我说没有,只是迷路了,北京太大了。说着便低头笑了起来。    
      戴文强这个人,张伯母说,怎么就放心让儿子自己过来?他怎么能不送呢?不送也罢了,说好车次时间,我们可以去接啊。今天中午接到电话,就开始在家里守着,一等不来,二等不来,跟你父亲已通了很多次电话了。要真出事了,我们也脱不了干系的。    
          
      我只能沉默。    
      张伯伯把我拉到电灯底下,端详着,对妻子说,哎,你过来看看,跟老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张伯母笑道,那还有错,错不了的。我知道,他们是想起从前的那段孽债了。他们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我,这是我今天第二次遭人这样打量,我有点难为情了,只能低着头赔笑。    
      张伯伯摇摇头,仿佛难以置信地叹道,真奇怪,时间真的倒流了,连神情都像,那么腼腆。    
      我和你父亲当年是上下铺,他转向我说,好得割头不换,整天厮混在一起,连谈恋爱都嫌浪费时间。    
      少说两句吧,张伯母笑道。    
      怎么了?我说的是戴文强。    
      张伯母向他摇摇头,话题就此打住。底下的事情混乱不堪,忙着收拾屋子,给我引见他们的女儿娴娴,领我去看卧室,吃饭,客气地寒暄着。给南京打电话,报平安。我向父亲解释迟到的缘由,好在他并没多问,就此混过去了。    
      娴娴是个安静、漂亮的姑娘,也许在很多年前,我看所有姑娘都是漂亮的。她的神情里有一些东西让我想起陈小婴。我说不准是什么地方,但是看见她,我就会想起陈小婴。    
      这个家庭的氛围我也喜欢,年轻的女儿,人到中年的父母,谈笑风生,一切都是温暖旺盛的,灯光很明亮,沙发上堆着待洗的衣服,电视机里的男高音穿着盛装,打着领结,正张开双    
      臂,啊啊啊地唱一首西洋歌曲。    
      这气氛我已经久违了,很多年不再嗅到,我甚至忘了中国大部分家庭,都这样过着太平的日常生活,它让我想起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日子,心里一阵温暖的刺痛。    
      这是再好不过了,我将在这个家庭呆下来,接受他们的爱护,学画,和美丽的娴娴一起愉快地相处,我将在北京长久地住下来,开始我野心勃勃、充满生气的生活。    
      我向他们分发礼物,这是给娴娴的,这是给伯父伯母的,他们一边客气着,一边喜道,戴文强真会做人,这孩子也会说话。我没忘了补充,给伯母的这份是我继母去商店里挑选的。他们更加满意了。    
      我开始找我的证件和毕业证书(虽然退学,我父亲又托人补办了一份),可是没有,把箱子翻了个遍,也未找到。真奇怪,临行前还特意检查过的,和钱放在一起,连同父亲的信件,装进一个大信封里。    
      我心一抖,完了,我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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