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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6029-大家     :"明月"四十年精品文丛-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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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逝,但回想起来韵味无穷,因为它的语言很简单、很直觉,反而是任何大道理和大叙述所不能表达的。    
    不久以前从书店买了一幅廉价的英文字画,挂在墙上,名曰:“简单的愉悦”(SimplePleasures);开头第一句恰合孤意:“每天开始听一段你自己喜欢的音乐”,下面的句子也都是一些“人生小语”,颇不足道。    
    年轻的时候,我每天背伟人语录,立志要做大事;年岁渐老以后,大话说尽,只想写几句人生小语,但却感到极其困难,每天想来想去,只想到两个字:开心。    
    书债书债    
    我的生活中有三种欠债:人情债、稿债和书债。    
    人情债是交朋友的结果。我总觉得我交的朋友都对我太好,而自己往往不知如何报答,特别是饭局;我喜欢吃,几乎是有请必到,但自己回请别人却往往疏忽了。所以记起来的时候免不了一年大请几次客,还人情债也,然而总觉得还不清。    
    稿债当然是报界和文学界的朋友对我太过“友好”所然,而我偏偏写得很慢,一篇杂文,也要在脑海里酝酿很久,而且常常胎死腹中或难产,真是苦不堪言。文债积得越多,自己越写不出来,恶性循环,永无尽期。这篇短文,是编者挤出来的,再写不出来,就真是对不起朋友了。    
    至于书债,则更复杂。就人情的层次来说,朋友们送我的书有数箱之多,多产的作家朋友有时候一送就是七八本书或是装订精美的“全集”,我在感激之余根本无法回报,因为自己到目前为止只出过短短两本杂文集而已,除了汗颜之外,连写封信道谢的勇气也没有了,更谈不上回赠拙作。特别是从大陆来访的作家或学者,赠书特多,他们的盛情,对我无形中是一种压力:我收了赠书而不看,当然是我的罪过;看后而不写书评——甚至也不写回信——更是大逆不道。我在惶恐之下,心理上的问题更多了。我觉得一个文学批评家应该和作家保持一点距离,朋友的交情太深,往往无法求得客观,当然更免不了护长补短。但我偏偏最喜欢和作家为友,交上了朋友,反而写不出来了。我所写的几篇较有分量的批评作品——如论刘宾雁的《人妖之间》、高晓声的《李顺大造屋》和王祯和的《香格里拉》——都是在和作者见面或深交之前写的。所以,有的好朋友知道我这个矛盾心理,遂想出一个难以招架的“人情招”,把他们的集子在装订出版之前突然寄给我,逼我作序,否则书就不能如期出版,吓得我只好开夜车照办,于是,几篇批评文章,就这样被逼出来了,首开其例的是张系国,我在此特别要向他“点名批判”。即使如此,我有时候还是写不出来,譬如刘大任的《浮游群落》,我认为是一本极重要的小说,本来想写一篇有点内容的介绍文章,作为该书的后记,但至今怀胎已近两年,还是没有生产,而时限早已过了,奈何?在此要向作者致歉。    
    我喜欢看书——特别是朋友写的书。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书对我也是一种极大的威胁。每天教书疲惫之余,回家倒在沙发椅上,往往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色已黑,打开了电灯,猛然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堆堆还没有念过的书:有的是朋友的新作,有的是明天教书用的“恶补”教材,有的是自己研究所需的著作(我研究鲁迅,真是自讨苦吃,关于鲁迅的书,真的是浩如烟海,永远看不完)。而威胁性最大的却是中外文学及文学批评上的经典著作,我如果不精读,等于承认无知,更有何资格误人子弟?于是,在罪疚感驱使之下,打起精神,拿出一本经典,战战兢兢地读起来。    
    然而,阅读的过程仍然是艰巨的。记得前年重读《红楼梦》,看得心神荡漾,在课堂上激动得不能开口讲课。这几天又想开始再看一遍,但拿起书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又怕自己太过激动,而且,像我这种庸俗的人,哪有资格看这部伟大超凡的经典著作?后来想想“红学”界几十年来也不乏庸俗者在,才逐渐安下心来。这次读完后,预备和好友余国藩合开一门课,也可以借此向这位文学批评界的武林高手请教。    
    为了应付学生,我又开始重读另一本经典著作ErichAuerbach的Mimesis,这次是从后记看起,发现作者写此书时正在战后的土耳其,研究的环境极差,欧洲文学的资料更贫乏,然而此书从希腊史诗《奥德赛》一直论到维珍妮亚·沃尔芙的小说,而且引的大多是原文,作者功力之深,使我不禁想起抗战时期的陈寅恪和吴晗以及法国史学家MarcBloch,他们都是在极端难苦的环境中写下不朽的学术著作。相形之下,我们这“饱暖”的一代怎不自惭形秽?于是,当我看到书架上一本本还没有读过或读完的中西经典著作的时候,觉得心中罪恶感更沉重了,甚至压得透不过气来。现代人欠古人的债实在太多了,书债是其一;想要超越古人,谈何容易?于是,在沮丧之余,干脆自暴自弃,把书丢在一旁,打开电视机,自寻庸俗而去也。    
    我这种精神上的“书债”并非独有,老友刘绍铭也有同感,而且还写过一篇文章讨论。不过,可以稍稍告慰的是:正好像欠人情债的心理一样,我对于“书债”的压力最终还是感激,我毕竟还是有福的,因为我拥有念不完的书。


《大家》 第三部分《大家》 现代民族诗人塞浮特(1)

    捷克现代民族诗人塞浮特    
    ——访问史维耶考斯基(FSvejkovsky)后的杂感塞浮特(JaroslavSeifert)这个名字,在诺贝尔文学奖宣布以前,对我们是全然陌生的。他出版了一二十本诗集,但英译的只有两三本,而且大多是他近年来的作品。只有在斯拉夫语系的国家和德国,他的名气才较为著称,译本也较多,诺贝尔奖委员会显然是根据这些国家的译本为主而选拔推荐的。    
    我本来对于塞浮特一无所知,但是经不起几位编者的一再恳求——甚至以越洋长途电话求援——只好答应设法打听。事有凑巧,我在芝加哥大学的同事和好友钱新祖也在打听塞浮特的来历,他比我认真,向芝大各系的同事探询,终于找到了斯拉夫语文学系的史维耶考斯基教授,史教授专攻捷克中古语言学,也兼授捷克近代文学,并且与塞浮特很熟,时有书信来往。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所以,在10月30日下午,我和钱新祖到他的办公室去拜访,畅谈了两个多小时,我并且权充记者,向他采访并录音,获益良多。然而我毕竟没有受过新闻专业训练,所作的笔记和录音都不完备,只好采取一个夹叙夹议的方式,草成此文,并征得史教授的同意在中文报刊发表。当然,文中论点及报道不确之处很多,我应该负全责。    
    我个人觉得,诺贝尔奖金的颁发,特别在人文学科方面,是有政治的因素的。不久以前,名批评家史丹纳(GeorgeSteiner)曾在《纽约时报书评杂志》撰专文批评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的偏见和不公,然而塞浮特此次得奖,史丹纳并未“表态”。我在得到他得奖的消息后,初步的推论是:当今最红的捷克作家是昆德拉(MilanKundera),他的名著《笑忘书》我曾经写过长文介绍,但昆德拉已经流亡在外,现居巴黎,已经成为法国公民,他的作品在捷克国内被禁,如果颁奖给他,似乎煽动性太大,显然故意与捷克当局者为难。所以,把文学奖颁给塞浮特,较为安全;他是一个老诗人,目前仍住在捷克,作品也没有受查禁。但是史维耶考斯基教授却认为塞浮特有足够的资格得奖,不仅是他的诗作累累,而且他可以说是20世纪捷克文学的代言人,在捷克国内的声誉,甚至较昆德拉更高。他生于1901年,至今尚健在,所以更是这一个世纪活生生的代表人物。    
    史维耶考斯基教授特别指出:塞浮特的一生境遇,可能对于中国的读者更有意义,因为捷克这个国家,也有悠久的文化和历史(至少有一千年),并且,和中国一样,是在苦难中成长的,20世纪初从奥匈帝国的统治下挣脱成独立国,二次大战时被德军占领,战后又在苏俄势力笼罩之下。所以,近百年来的捷克作家和知识分子,都抱着强烈的民族主义,对于捷克的文化的承担,和中国作家颇为相似。然而二次大战后捷克的遭遇甚至比中国更不幸,“布拉格之春”(1968年)之后,几乎成了苏联的附庸,他们民族自救的大业,尚待完成。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捷克近世纪的文化,显然较中国开放得多,在地理上它处于西欧和苏俄之间,和波兰一样,可以说是东西文化的走廊(此处所谓的“东方”,指的是俄国),布拉格在18世纪是一个有名的文化城市,莫扎特的胜地,19世纪以后,略嫌式微。到了20世纪初期,西欧的现代主义兴起,而俄国也发生了布尔什维克的革命,所以捷克的知识分子,身在本土,却眼望东西,同时向往两个城市——向西看则是现代主义文学和艺术的大本营巴黎,向东望则是社会主义的“革命圣地”莫斯科。于是现代主义和社会主义、艺术创新和思想回归、国际视野和民族感情——交融于一炉,形成了一种充满了矛盾的文化心态。我一向主张:只有在种种复杂矛盾的冲击之下,才会产生伟大的文学和艺术,一厢情愿式的“洋化”或狭义的盲目民族意识,都不能助长一个现代国家文学艺术的复兴。


《大家》 第三部分《大家》 现代民族诗人塞浮特(2)

    捷克的文学,我们所知太少。本世纪初鲁迅和周作人译述《域外小说集》时曾经介绍过JaroslavVrchlicky(1853—1912年),另一位同时期的诗人JanNeruda(1834—1891年)名气更大,据说南美诗人PabloNeruda,即因仰慕这位捷克诗人而用了“Neruda”这个名字。20世纪捷克最有名的作家是Karelapek(1890—1938年),他在二次大战前曾被提名竞选诺贝尔文学奖(鲁迅也曾被提名,但自谦不够资格而拒绝,据说赛珍珠才因此而得奖)。我个人对这些作家很陌生,但根据史维耶考斯基教授的谈话,后来我又参阅了一本捷克文学史的专著(ArneNovak:CzechLiterature;transPeterKussi;AnnArbor;1976),才知道这些作家都同时是国际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他们一方面受到19世纪德国的浪漫主义思潮的影响,一方面又从这股浪漫思潮的一支——对于民粹文化和民俗歌谣的重视——来重新发掘捷克的乡土气质,而创造了一种具有捷克民族风格的文学。这一个倾向,不仅限于文学,在音乐上也几乎席卷整个东欧和俄国,从捷克——当时称为波希米亚——的德沃夏克和斯美塔纳和匈牙利的巴托克,到俄国的所谓“国民乐派”,皆是如此。    
    塞浮特在捷克文学上所扮演的角色,也许可以说是身兼德沃夏克和巴托克的特长——既是民族性的,又是现代性的。他的心路历程,不是从民族主义过渡到现代主义,而是从现代派的国际主义回归到乡土性的民族主义。这一个回归的过程,有几个值得注意的特色:第一是城市与乡村的问题,塞浮特早年向往的城市就是巴黎,而且翻译过Apolliaire的诗,在他的早期作品中,“女人”、“情欲”、“异国情调”,都是重要的意象(这使我不禁想到中国三十年代的李金发和戴望舒),而这些意象背后的文化背景,显然是国际化了的欧洲城市。现代主义歌颂城市——从城市建筑的宏伟动态到城市生活的颓废和虚无都包括在内。一个现代主义的作家从城市回归乡土之初,往往对乡土的单纯质朴有一种理想式的憧憬,塞浮特也不例外,不过,据史维耶考斯基教授说,塞浮特的民族主义,并没有把城市拒于千里之外,他不但歌颂捷克农村的纯朴,并且同时拥抱他热爱的布拉格。    
    第二个特色是:塞浮特虽然从城市回归乡土,但在文学语言和对语言功能的看法上,仍有他的一贯性。他早期的“前卫式”(avant…garde)的作品,较重视文学本身的结构,由“语言的游戏”——字句的组合和排列——来创造诗的新意象。但当他在二十年代末期开始回归捷克乡土的时候,并没有忽略原先他对诗所持有的语言技巧。他进一步从诗的语言中,使读者体会到捷克人民的生活价值。他相信诗的创作可以成为一种“社会性”的活动,是有益于人民大众的,但绝对不是为任何政权或意识形态服务的。    
    塞浮特一生尊重诗的艺术性,反对政治教条,他虽然在二十年代向往过社会主义(据史维耶考斯基教授说:二十年代捷克知识分子对苏维埃革命后的真相所知甚少,以至对苏联的社会主义抱有一种理想式的憧憬),但同时极力支持一个由左翼诗人组成的“纯诗”(Poetismus)运动,这个运动和中国三十年代的“左联”有一个显著的不同:这一群捷克左翼诗人并不认为文学必须是“普罗”式的或文学作品是政治的宣传;恰好相反,这个“纯诗”运动的出发点是,文艺和政治是两回事,但是如果一个诗人能够把社会里存在的现实因素“诗化”——也就是说用诗的语言和形象表现出来——他就对人民和社会作出了一份贡献,这是一件有意义的社会工作。    
    从三十年代起,塞浮特写过各式各样的诗;他的题材和灵感取自生活的各面:从酒吧里的歌谣到中古教堂的颂诗,他都有兴趣,因为前者也许是“粗犷”的现实,而后者是“崇高”的现实,但二者都是现实里发展出来的艺术。所以,当塞浮特从法国的空中楼阁回到捷克的社会现实的时候,他并没有放弃艺术的信念,反而更从捷克文学和历史中得到更多的滋润。他开始研究19世纪的作家和作品——尤其是Neruda和女诗人Nmcova——并且由此追溯到中古世纪的宗教文学——特别是对圣母形象的描写。他甚至可以把布拉格街头所见的女郎和教堂中的圣母像,在诗作中都以“美女”的意象表达出来。他描写女诗人Němcova,就像是写他的情妇一样。    
    总而言之,塞浮特在变成一个民族诗人的过程中,仍然坚持他早期对于艺术本体的自主和尊严的现代主义观点,把诗的语言和政治的语言截然划分开来,诗人的义务只在于创造诗的艺术,而不是作为政治的传声筒。


《大家》 第三部分《大家》 现代民族诗人塞浮特(3)

    这一个看法,并没有什么深奥,但对于中国文学仍然有很大的启示:三十年代的中国诗人,当他们投身“革命”的时候,往往公开扬弃自己以前所接受的现代诗或印象派诗的影响,甚至斥为颓废不堪,好像自己在道德上犯了很大的罪,何其芳的“转向”,就是一个很有名的例子。以后,许多在中国大陆的作家,为了服膺政治的口号,就不顾文学艺术本身的价值,而强把外在的意识形态灌入文学作品之内,于是就形成了“主题至上”和“政治挂帅”的现象。这一个显著的不同,使我不禁想起东欧、法国、古巴等地的左翼作家(甚至是共产党员)在他们的艺术作品中所表现的出类拔萃的独创精神和风格:他们都可以说是“革命作家”,但他们仍然尊重自己的艺术,甚至有人把自己的政治行为和艺术创作截然分开,也有人像塞浮特一样,从广义的社会层面来肯定文艺的功能。东欧作家同样地爱国,同样地受苏俄的压迫,然而他们的“爱国”文学并不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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