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斯特要塞 作者:[苏联] 谢·谢·斯米尔诺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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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布列斯特保卫战的一个参加者立即给该刊编辑部寄来一封信。他已经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了,但又说要在家存文件中查找一下,其中应当存有此信的复印件,如能找到,他将立即转寄给我。
研究过浩繁的报刊资料以后,我开始接触博物馆资料,当然首先是藏于我国大型军事博物馆——莫斯科苏军中央博物馆的资料。我到了博物馆,参观了各个大厅的陈列品,然后熟悉了该馆收藏的所有资料。
很遗憾。原来在博物馆的材料中,对我有用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当然,使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纯粹的博物馆陈列品,而是可能发现的与保卫要塞有关的各种文件,但这类文件却几乎一份也没有。
但是在博物馆收藏的资料中,我终于发现了前保卫战参加者菲尔的两三封有价值的信。战前他在要塞某团司令部任文书,现居雅库特,在当地的阿尔丹金矿工作。
在这几封信中,菲尔详尽地叙述了布列斯特要塞某防区防御战斗初期发生的各种事件,介绍了自己的一些战友和指挥员。例如,他在信中说,战争爆发时,要塞突然被隆隆的炮声惊醒,炮弹、炸弹爆炸声响成一片,在战火与死亡的威胁下苏醒过来的人们,最初不可避免地陷入一片慌乱之中,就在这时,正在本部驻地的福明主动承担起指挥中央城堡的各分队的工作。他把战士们集中起来,进行了组织分工,当场委派自己的亲密助手、本团的团委书记、副指导员马捷沃相指挥第一次反冲锋。马捷沃相热烈号召战士们履行军人的天职,然后带领共青团员们端起刺刀,冲向敌人。这是给予敌人的首次重大打击一马捷沃相率领战士歼灭了突入核堡中央的一个自动枪手分队。严格说来,英雄的要塞保卫战正是从这次出击开始的。
菲尔写道:不久,马捷沃相身负重伤,和其他伤员一起被送到要塞地下室,后来牺牲在那里。有后来的战斗中,菲尔曾同保卫战领导人——福明以及祖巴乔夫大尉并肩战斗,从战争第三天起,祖巴乔夫便负起了对战斗在要塞中心各分队进行指挥的责任。
但使我大伤脑筋的是,博物馆的人告诉我,菲尔自一九五二年寄来最后一封信起,便停止回答各种询问。这一条线索似乎彻底断了。我试图恢复它,先后给菲尔写了两封信,但一直没有收到复信。
第五章 工程师马捷沃相
兹拉托戈罗夫毕竟没有忘记自己的允诺,不久即打电话告诉我,在家藏文件中他找到了寄给《星火》杂志的那封信的复制件。我同他见了面,他把此件转给了我。当我看到信上的署名是马捷沃相时,简直惊讶已极。这个人就是某团的团委书记,在要塞战斗初期成了政委福明亲密助手的马捷沃相,按照菲尔的说法,后来他牺牲了。信上还有他现在的地址。他住在埃里温,担任地质工程师,领导一个在亚美尼亚山区探矿的勘探队。
我按这个地址给马捷沃相写了一封信,询问他一九五四年夏季会不会留在埃里温,以便到时去找他详细记录他对要塞保卫战的回忆。信发出后,我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回音。
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于是我致信埃里温我熟悉的亚美尼亚女作家阿达米扬,请她去找一下马捷沃相,或者打听一下,他是否迁往新址。
我很快就接到了阿达米扬的回音。原来马捷沃相还住在原址,她到过他家,同他见了面。他之所以有相当时日没有作答,是因为近来一直随勘探队住在山区里,无法及时给我复信。
此后不久,马捷沃根本人也来信了,告诉我他等待着我的到来。
一九五四年八月一日,我抵达埃里温同马捷沃相见面。原来他很健壮,身材矮小,敦敦实实,剃着光头,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炯炯方神,动作迅速有力,行动敏捷。
我当即同他兴致勃勃地扯起了有关要塞事件的话题。但马捷沃相随即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今天是星期日,各种公务谈话都应当推迟到明天。他提议马上驱车去埃里温郊外儿十公里的山区,那里有著名的谢万湖,可以畅游一番。
乘车到谢万湖的一共有三个人,另一个同行的人是马捷沃相的直接领导,马捷沃相所在的地质托拉斯的经理阿鲁丘尼扬,他是一位老共产党员和亚美尼亚杰出的经济工作者。湖滨浴场烈日灼灼。就在我们三个人脱掉衣服时,我特别留意了马捷沃相的身体,上面布满了战伤。
马捷沃相走过的战斗历程乃至整个生活道路,都值得翔实介绍。
他出身于亚美尼亚一个贫苦的大家庭。国内战争时期,举家从土耳其占领的卡尔斯省逃到苏维埃亚美尼亚。苏维埃政权给了他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他曾在莫斯科有色金属和黄金学院就读,一九三六年成了一名工程师。
大学时代,当时担任苏联重工业人民委员的谢尔戈·奥尔忠尼启则曾与他进行过简短座谈,这件事使他终生难以忘怀。这位人民委员把一群准备毕业论文的大学生召集到办公室来,问他们大学毕业后准备到哪里工作。当马捷沃相说打算口自己故乡——亚美尼亚时,奥尔忠尼启则热情地称赞了他的想法,并解释说,各兄弟加盟共和国面临着迅速发展工业的任务,那里的国民经济更需要年轻的工程师。
马捷沃相如愿以偿。一九三九年他已经担任了亚美尼亚卡范联合企业所属几个矿的领导。这时,哈桑河畔发生了一起重大事件——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队在那里侵犯了与我友好的蒙古人民共和国,于是党号召共青团员参加红军。
第一批热烈响应党的号召的市民中,就有采矿工程师马捷沃相。是年秋季,在军乐声和愉快的共青团歌曲声中,一个由数百名采矿工人、工程师和职员组织的志愿兵专列开赴前线了。这个专列穿过整个高加索,跨过顿河草原和乌克兰草原,驶过无垠的俄罗斯大地和茂密的白俄罗斯森林,最后到达执行任务的地点——苏联西部边界的最后一个车站布列斯特,这是一座不久前才并入苏联版图的城市。
在布列斯特,马捷沃相及其战友开始执行军事勤务。年轻的工程师立刻表明他是一名勤勤恳恳、遵守纪律的战士。他是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受过必要的体育训练,因而轻易地克服了军事勤务的种种困难——长途行军,数公里的快速转移,夜间训练,艰苦紧张的士兵生活。他政治上开展,学识渊博,很快在同志们中们赢得了由衷的尊重,成了青年们德高望重的领导人。几个月后,步兵第八十四团共青团组织改选时,团员们一致推选马捷沃相为本团苏联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委书记。他被授衔为副政治指导员,并于一九四O年入党。
前面讲过,他在要塞营房中遇上了战争。战争一开始,他便成了第八十四国防区的保卫战领导人之一,团政委福明的最亲密战友。福明对马捷沃相的勇猛和刚毅早已深有认识,战争爆发的第一天,福明就命令他穿上自己备用的带有团政委标识的军装。当时,要塞中上级指挥员寥寥无几,所以政委福明向战士宣布,他代表上级指挥部临时授予马捷沃相以这一高级军衔,并任命他为第一副政委。马捷沃相从那时起直到失去战斗能力为止,一直负责指挥要塞中心重要防御地段的战斗,并直接参加了历次反冲锋。
战争的头一天他两处负伤。第一次,一个德军自动枪手几乎直接对准他开了火,子弹擦破了他的头皮。第二次,他同一名希特勒军官展开了肉搏,敌人用匕首刺伤了他的背部。不过两次都是轻伤,所以这位共青团负责人包扎好伤口后,又同战士们一道并肩投入了战斗。
次日,当马捷沃相和同志们抗击敌人在三拱门附近的攻击时,德军炮弹的一块弹片撕掉了他臀部的一大块肉。马捷沃相伤势相当严重,被送到要塞的地下室,在那里躺了许多天,仍未恢复知觉,后来被法西斯匪徒俘虏。
希特勒匪徒将他送到在布列斯特南镇组建的一个战俘营。这个战俘营里虽然有座医院,由我方被俘的医生在那里医治受伤的指战员,但是每天仍有数百人死去。马捷沃相在那里关押了三个月,当战伤稍有好转能够下床行走时,他立即开始准备出逃。
一九四一年一个深秋的夜晚,以马捷沃相为首的六名被俘指战员换上便衣,匍匐穿过战俘营铁丝网,终于测了附近的森林。不久,他加入了活动在白俄罗斯西部和乌克兰西部一带的游击队。他参加了游击队的战斗行动,并在一次与希特勒匪徒的遭遇战中再度身负重伤。
为了躲过敌人的扫荡,游击队把他留在乌克兰农村一个农民家里。马捷沃相在那儿养好了伤。后来,为了逃避警察耳目,他辗转来到卢茨克,在当地一家修鞋劳动组合中找到了工作,因为他原来曾学过制鞋的手艺。
不久,他又参加了卢茨克的地下工作,井很快成了领导人之一。一九四四年初,当苏军迢近卢茨克时,以马捷沃相为首的地下工作者在中央市区发动起义,破坏了敌人的防御,帮助我军较快地攻克了该市。
后来,马捷沃相被派到军官训练班学习,不久即毕业重返前线,这时他已是中尉军衔,担任了近卫军强击连连长。
马捷沃相在前线拼搏了一年多,率领这个近卫军连队走过了光荣的战斗历程。这期间他又三次负伤,荣获卫国战争勋章和红星勋章,并被呈请授予苏联英雄称号,但没有获准。他还参加了攻克柏林的战斗,在德国国会墙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结束了战斗生涯。
战后,他复员返回家乡亚美尼亚,重操原来的专业。
我同马捷沃相在埃里温一连紧张工作了几天,我详细记录了他的回忆。交谈时,我们又产生了重访布列斯特要塞的想法。在那里,马捷沃相将会触景生情,更好地回忆起保卫战的各种情况,而且还可以身临其境地向我介绍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马捷沃相是一位工程师和负有责任的工作人员,不经领导批准是不能随意出行的。幸亏他的领导阿鲁丘尼扬乐于助我们一臂之力,批准了马捷沃相到莫斯科和布列斯特去休假。
第六章 要塞之行
同马捷沃们在埃里温分手之后,我返回莫斯科,而他则在启程前还要到他所领导的地质队探矿的山区去一趟,安排一下休假期间的工作。几天之后,我便在首都伏努科沃机场迎接了他。
参加布列斯特之行的一共有三个人。从莫斯科出发时和我们俩同行的,还有苏军中央博物馆的科研人员尼科诺娃。她早就在从事布列斯特要塞保卫战这一课题的研究。但是途中我不得不同这两位旅伴暂时分手,并在明斯克逗留。因为已经查明,那里住着一个前要塞保卫者——马赫纳奇,因此我决定去见见这个人,并邀他随我们同往布列斯特一道活动。
马赫纳奇在白俄罗斯共和国《文学艺术报》编辑部工作。一见面我才发现,他竟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人,身材瘦削,有着一张白皙的、异常神经质的面孔,——当他讲起他在要塞中和后来被希特勒匪帮俘虏时的种种遭遇时,脸上不时微微出现疼痛的痉挛。马赫纳奇是土生土长的白俄罗斯人,说话时带着明显的乡音,还不时地夹着一些白俄罗斯词语。
他是在一九四一年严酷的六月事件前夕来到要塞的。战争前一星期,这个刚从步兵学校毕业的二十岁的中尉,和一批同时离校的同学得到了去布列斯特的调令。在这里他被任命为步兵第四五五团的排长,此后他立刻全心全意投入了新的指挥工作。
马赫纳奇和善而腼腆地微笑着,说话时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激动心情和一种使人打心里感到高兴的坦率。他介绍了战争第一天早上他的感受。那天夜里,他和战士们在本连营房睡觉,但是当他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惊醒时,朦胧的暗影中可见四周闪现出爆炸的火光,弹片发出嗖嗖的尖叫,天棚上的石灰皮震落了,而在身旁的铺板上,受伤的战士在呻吟。耳闻目睹的一切可怕得难以言状,这个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年轻中尉慌恐地扑到铺板下面……片刻之后他才清醒过来,他为自己这种惶然无措的举动感到莫名的愧疚。他匆忙离开隐蔽的地方,开始召集战士。
在环形大楼的这一地段,营房被分割成一间间不相通的单间。敌人一直在疯狂地向四处扫射,因此要冲进要塞大院毫无办法。马赫纳奇只好带领战土凿穿砖墙,去和友邻连队汇合。后来,年轻的中尉同其他指挥官一道部署了机枪手和狙击手,组织了防御。整整一天他们都在一次又一次地打退希特勒匪帮的进攻。马赫纳在看到身边的同志在不断流血牺牲,这才第一次开枪射击,打死了不少敌人。
次日,第四五五团的战士在自己防区发现了一个弹药补给库,从那里搞到了崭新的、涂着防锈油的自动步枪,这些枪支是战争前夕运抵要塞的。马赫纳奇以前从未使用过这种武器,所以他利用战斗间隙小心翼翼地爬到外面,想练习一下自动步枪射击。
他对着穆哈维茨河边的一棵树打了两三次连发,刚准备转身返回,突然腿上觉得象刀扎似的疼痛,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他即刻转过身去,发现有人正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向他瞄准。于是,他毫不迟疑地举起了自动步枪。一串子弹射去,石头后面的射手便有气无力地垂下了脑袋。这时,马赫纳奇才发现,这个射手身上竟穿着红军的服装。
“打死自己人了!”他想。
马赫纳奇忍着腿部被击穿的剧痛,爬到石头跟前。想救助这个不相识的战士。不过,那人显然已经死了——子弹射穿了他的脑袋。马赫纳奇解开了他的衣领,想听听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可是却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原来红军服里露出了德军士兵的绿色军装。这是一个换上了我军服装的希特勒破坏分子。马赫纳奇呼叫了一声,战友们闻声从营房里跑来。中尉的伤势很重,子弹从脚后跟射入,由膝盖穿出。马赫纳奇已经不能战斗,于是被送到地下的伤兵室里。他在那里呆了几天,什么事也不能干,唯有从有时前来探望伤员的指战员那里才能听到一些关于保卫战进展情况的零星消息。
要塞保卫者的兵力不断减少,所以有一次当敌人在第四五五团防御地段发起猛烈攻击时,一名指挥员看了一下地下室,高喊道:“能开枪的都出来参加保卫战!否则我们就坚持不住了。”
伤员们一个接着一个吃力地爬出地下室。马赫纳奇也爬上了营房。他最先看到门口附近有一挺压上弹带的重机枪,旁边有一个刚刚被打死,脸朝下躺着的机枪手。中尉推开战士的尸体,抓住马克辛式重机枪的机柄。他眼前只有冲锋之敌密密麻麻的绿色身影,耳边是机枪发出的仇恨的短促啦啦声。最后,他精疲力竭,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俘虏。希特勒匪徒把他押到布列斯特南镇的战俘营。当时马捷沃相也押在那里。在战俘营里,一位来自要塞的军医、经验丰富的老外科医生马霍文科从他脸里取出了德军的子弹。手术后伤口几年一直没有愈合,马赫纳奇带伤结束了法西斯战俘营的生活,迎来了一九四五年获得解放的一天。回到祖国后他的腿伤才治愈,但一辈子成了轻微的破脚。
战后,马赫纳奇先是在明斯克州一个村当图书馆馆员,后来开始用白俄罗斯语创作独幕剧,并被录取为莫斯科高尔基文学院的函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