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孙皇后 作者:素馨小花(潇湘vip2014-07-05正文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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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郎,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一天,公主一身鲜红的狐茸氅,端坐狮子聪之上,用马鞭指着我说‘听说,你就是那个性通敏,略涉书记,善弹工射,趫捷过人的长孙郎?去,猎一只豹给我瞅瞅,看是不是人们浮夸’,然后,我就去猎了一只豹。”
“长孙郎,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情景?”
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父亲紧紧的握着千金公主的手,战栗的说道:“那一天下着好大的雪,公主顽皮,将自己冰封到了雪人之中。好多人怎么找都找不到,只有我,找到了。”
“你是怎么找到了?”
“因为……因为那雪人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属于公主的香味。”
闻言,千金公主的眼睛亮了起来,“难怪,哄骗了那么多的侍卫,独独哄不住你。”
“可公主也因在雪人中的时间太长,终是大病了一场。”
“你心痛吗?”
凝注着千金公主期待的眼神,父亲坚定不移的点头,“嗯。”
“记不记得我们第三次见面的情景?”
任泪水潸然滑落,父亲的嘴角浮起甜蜜的微笑,“公主大病,却是不肯喝药。偏要我去侍候。可我去侍候的结果却是喝下了公主所有的药,整整十天,公主的药都是我喝的。太医院的人见公主的病一直无起色,急得头发都白了……”
‘呵呵’两声,公主伸手摸到父亲的唇边,“苦不?”
父亲摇了摇头,“我知道,公主怕苦。”
“长孙郎,记不记得……”
记不记得……记不记得……一问一答二十年,浮生若梦,原来往事都不曾忘却。这回忆似钝刀子在心上划,又似夏天喝着冰梅膏丝丝酸甜,看得所有的人都呆了。直到乌红的鲜血再度从千金公主的嘴中喷出,父亲的眼泪再度冲破眼眶汹涌而出。
呼吸急促凌乱,但千金公主仍旧一字一句的问得清楚明白,“长孙郎,男儿有泪不轻弹呢?”
“只是未到伤心时。”
任痛一点点的剥蚀着她的心,千金公主仍旧含笑说道:“长孙郎,别怨我。”
是不要怨当初的顽皮捉弄导致情愫暗生?还是不要怨她现在这般决绝的方式?感觉到怀中人的冰凉,父亲徒劳的将手缩紧。
她的唇颤抖着,似要拼尽余生的力,含混说道:“你数番以身犯险来到突厥,是为了我?是不?你不作声,我权当是了。”
有泪夺眶直直坠到千金公主的脸颊上,一滴,又一滴,父亲低头将下颌窝在千金公主的脖颈,哽咽说道:“是,是为了你。一直是为了你。”
一朵笑靥在千金公主的唇畔染开,“我就知道……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即便是苟且偷生,但我也要活着再见到你……能死在长孙郎的怀中,于愿已足。”
闻得她吐字已尽艰难,声线不停的颤抖……知道怀中的人即将离去,父亲的眼底是绵绵不绝的苍凉,“相信长孙郎,长孙郎会送公主回中原。”
狠命的咬着自己的唇,痛令她的神智再度清醒,千金公主喃喃说道:“几回魂梦两心同……呵呵……只是,当初你觉得你不配,而今我觉得我不配……可无论如何,我还是……还是想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北周皇朝算什么?大隋皇朝又算什么?无论是‘宇文家’的正牌公主还是‘杨家’的冒牌公主,做为和亲的公主,她本身已无关紧要了,没有人会记得她,没有人会可怜她。而她,却永远的记得一个人。
他败,她一定会随着他同葬突厥大地。
他赢,他一定会带着她回中原!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终究留在了有他的地方。
“嗯……好黑……”
感觉得到她的手要从他的掌中滑落,父亲大掌猛然一紧,倔强的就似握住她正在一点点抽离的生命,心底呼喊了千万遍的‘千金’破口而出,响在了那片苍茫、燃着战火的土地上。
有的人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有的人是以退为进……独有她,以死求解脱,赌他不能割舍、从未忘却的一片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平生最怕相思,不惹相思,偏害相思。
017章 千金泪7
都蓝与突利,兵势而言,都蓝犹胜许多。舒蝤鴵裻然今突利得胜,为众人所推崇。都蓝不利,耻听女人一面之词,虽死在头人内叛之中,但终究被千金公主砍下脑袋。千金公主身为隋室公主,潜伏数年终为隋室斩除最大敌系,可谓于隋有功……
这是现如今在突厥大地上最为流广的传言!
又一次,父亲不动大隋一兵、一卒轻易化解危机。
突利执掌突厥大权对隋而言只有好、没有坏,隋边安宁指日可待,父亲居功至伟。
然而父亲,在千金公主吞下鸩酒的那一个晚上,就再也没有让自己清醒过。他手中永远捧着一副紫檀屏风。那副紫檀屏风是先前隋文帝命父亲带来送给千金公主的,千金公主自杀前夕在紫檀屏风上写下了一首诗,并且将紫檀屏风藏在了她的胸口。
“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看着父亲又一次念念有词、摇晃着身子进了大帐,母亲的眼中唯有怜惜。
盛衰像早晨和晚上那样轮回,世道像浮萍一样不定。荣华富贵不能常有,就像水池和高坡一样,都有成为平地的那天。我曾经的富贵又在哪里呢?只在这屏风的画里罢了。这画里的酒哪能给人带来快乐呢?这画里的歌又怎么会有声音呢?我本来是皇家的公主,现在不幸漂泊到了突厥的宫廷。目睹了这么多的兴衰成败,我忍不住热泪纵横。古往今来就是这样啊,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命运。尽管如此,听到那王昭君留下的出塞曲,我还是忍不住产生了远嫁天涯的悲凉之情。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悲伤,他就那般醉倒在床榻上。母亲轻叹一声,默默的替父亲脱着靴子,然后再替父亲盖好羊毯,盯着父亲看了半晌,母亲柔声说道:“季晟,想哭就哭罢,只是你哭过后不要忘了,我们来突厥是做什么的,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我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的爬到父亲的怀中,脸贴着父亲的脸,希望能给他力量。我能够感觉得到父亲的热泪浸染着我的脸颊,他在我耳边低语,“观音婢,心不动、情不浓,就伤不到自己,就能全身而退,明白么?”
听着父亲动情的语句、痛心的彻悟,我将头在父亲的脸上再度蹭了蹭。接着,父亲紧紧的抱住我,我能够听到他发自胸腔的低沉的呜咽之声。
我明白,父亲和公主,一个是人间的泉,一个是天上的月。泉可揽月影入怀,但月却不可能遗落人间。父亲的身份地位都注定他不可能拥有公主,是以他只能一忍再忍的不回答公主的问题,因为世上没有‘如果’,只是那些少年的情怀却捂在心中发酵,直到这一天一切爆发,那发酵的情怀变成了烈酒,引得人不醉不归。
第二天,父亲一扫前些时的颓唐,整个人再度意气风发起来。紧接着他收到了来自大隋的文书:独孤伽罗薨!
独孤伽罗去世,之于我而言,存在的最大危险已是解除。父亲决定带我回中原,再说他也曾答应过千金公主将她带回中原。
可是,突利可汗不愿放人了。他知道父亲的骁勇善战,也知道父亲的百战百胜。而且这一次他能掌得突厥大权亦是父亲的推波助澜和筹划布局,若放父亲归隋,无疑放虎归山。
“三国时期,孔明联吴抗魏,赤壁之战博得以少胜多之美谈名垂千古。可本汗认为周公谨太过优柔寡断,本汗若是公谨,要么将孔明纳为已用,要么干脆杀了孔明。否则也不会有后来孔明助刘备终分得一份天下,长孙将军,你说本汗说得对么?”
哪有听不出突利话中的意思,父亲只是一笑,也不避讳,“怎么,可汗想一统天下?”
对于父亲的快言快语,突利吃了一惊,肃然起敬的看着父亲,“也许是你的隋帝想一统天下,本汗不得不防。”
“可汗,您多虑了。我们汉人最讲礼义诚信,更何况可汗现在是我大隋的女婿,大隋自是不会做出有损突厥一分一豪的事来的。中原有一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如果我朝陛下无故犯突厥的边境,在我们隋人看来就是天子无诚、无义、无信、无礼,到时候不用可汗发兵抵御,大隋的百姓首先就要向我朝陛下发难了。内乱不止何以平外患?可汗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心中终有忐忐。”
父亲郑重其事的举手说道:“若可汗信得过长孙,长孙在此发誓:只要长孙活着的一天,隋必不犯突厥。”
对于突厥人而言,父亲是英雄,但父亲又是他们的劲敌……是劲敌,以后终究会在战场上相逢。可父亲现在所说的话,突利可汗信了。这就是有着血性的突厥人,这就是崇尚英雄的突厥人。
看着突利可汗动容的神情,父亲趁热打铁,“可汗,我还要提醒可汗一句。如今突厥方才一统,许多事情都要重新来过,最主要的是将士的养精蓄锐和百姓的休养生息。还有……”父亲左右看了看,凑近突利耳边说道:“还要防着西突厥和北部的铁勒、室韦、思结、斛萨、阿拔、仆骨等部落,他们只服强者。”
是啊,西突厥、突厥北部的数十个部落向来只服从于强者,这一次也一样,他们看突利取胜指日可待,这才出兵帮了突利一把,哪一天突利弱不禁风了,他们吃掉突利也再正常不过。想到这里,突利向父亲求教,“长孙将军,可有好的意见?”
“待我回了隋,必奏请我朝天子发下‘可汗和我朝有翁婿之情,我朝和突厥是兄弟友邦,若突厥有难,我大隋不会见死不救’的诏书。其次我会奏请我朝陛下在西北筑大利城并增派5万精兵驻守,为可汗守好门户。”
突厥经此内战,实力大降。如果有一个强大的隋王朝在后替他撑腰,他又何必担心那些随时有可能入侵的西突厥、突厥北部各部落呢?父亲的话说得相当明了,思其利弊,突利按汉人的规矩恭敬的给父亲做了一揖,“请转告本汗的老丈人,我突厥愿尊称他为‘圣人莫缘可汗’,誓属隋之属藩。”
“有可汗这番心,相信我朝陛下的诏书不日即到。”
“好,明日,本汗送长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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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章 订亲记1
父亲归心似箭,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回到了隋长安。舒蝤鴵裻隋文帝准父亲所请,册封突利可汗为‘启民可汗’,并且非常高兴的接受了突厥对他‘圣人莫缘可汗’的尊称。一如父亲所请,隋文帝派兵5万在朔州西北筑大利城为突利可汗驻守,突利可汗大为感动,向隋称藩,表示愿千世万代永为隋臣,从此隋北境边患基本消除。
一切尘埃落定,父亲提出请辞,阴晦不明的隋文帝允了父亲的辞呈并允了父亲将千金公主安葬在宇文家族的墓群。
父亲若不请辞,隋文帝必将怀疑父亲贪恋北周旧主……可以说,父亲是拿他的前程为千金公主换得一席葬身之地。
青烟袅袅,香火缠绕。千金公主的坟前,父亲的身影有些沉寂,沉寂得朝阳升起又落,落后又升起,直到再一个阳光冲开晨雾撒遍这一片悲寂的大地之时,母亲心酸难耐的轻叹一声,上前拍着父亲的肩膀,“季晟,千金公主泉下有知,会笑的。”
从纯粹洁净、依稀魂萦的往事中回过神,父亲缓缓的站了起来,握住母亲的手,“这段时日,委屈你了。”
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母亲的眼有些泛红,声带一丝哽咽,“若长孙郎果真那般无情无义,妾身又怎能誓死相随?”
母亲的温驯乖巧、善解人意一直是父亲最为看重的,这也是父亲一直宠着母亲的原因。闻言,父亲嘴角浮起一丝酸涩、轻柔的笑,伸手捋了捋母亲额前的秀发,“我们走。”
“季晟,不留恋这里了?”
父亲回头看着大好的山河,似看到一骑红尘的背影银铃般的笑声遍撒在这广袤的土地,纵然有许多无奈,错过的终是错过,然任那岁月荏苒,任往事锈迹斑斑,但留在记忆中的却是光亮圣洁……
“能够从这乱世中全身而退是多么的难得,从此之后,没有留恋与否,只有归隐山中,享受天伦之乐。”
父亲接到李渊的信,李渊的岭南之行很是顺利,在冼夫人的陪同下,他和那些叛军首领细细的说明原委,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那名唤‘丘和’的地方官身上,那丘和因此贬官几级留在岭南察看以观后效。在岭南百姓数番劝留下,李渊为了帮助杨广在朝堂上更得帝心,是以顺水推舟的留在了岭南。
未动一兵一卒,岭南反叛不再,隋文帝高兴之下,下诏书命李渊管理岭南事务。同时册封冼夫人为谯国夫人。
这个谯国夫人和其他靠丈夫、儿子封为夫人的那些贵妇可不一样,按照隋文帝的诏令,谯国夫人可以自己开幕府、任命官吏,而且任凭她处置岭南地区的所有部落兵,遇到紧急情况还可以自行调兵遣将。这意味着隋文帝对冼夫人的再度信任,也意味着隋文帝对岭南地区的政策不是一味要求和中原整齐划一,而是可以因俗而治了。
随着岭南地区的平定,隋朝对南方的统治也基本稳定下来。
因了李渊还要在岭南待一段时日,再加上父亲有归隐山林之意,李渊趁势要求父亲到岭南相聚。
长孙家的老宅关上了那沧桑厚重的木门,父亲遣散了所有的仆人,仅留下顺德与我们一路南下。
我们的目的地━━岭南!
我知道父亲仍旧在担心我出生之时的异像。他担心独孤伽罗临死之前有什么特殊的交待,如今借着隐退之机从此消失于长安,即便哪一年我们再回长安,有些事也许就物是人非……不再为人所道及。
艳姬有些不甘心,她不甘心过深山的生活。但她又舍不得她的两个儿子,是以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替我们赶马车的是顺德,他常戏言称自己是长孙顺德。
在马车前领路的是大哥长孙行布,一袭白衣白袍,一骑白马,引得许多路人争相回头观看。
“唉,那不是长孙家的长公子么?”
“是啊,是霭。听闻长孙将军辞去大将军的职务了。”
“辞?唉……鸟尽弓藏,千古皆然。”
“大隋再无长孙郎了……”
路人的感叹一一听在耳中,父亲只是微闭上眼睛,手中搓着核桃,看不出他心里的动静。
艳姬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她嘟着唇,“老爷,你听听,人们都念着你呢。要不,我们留下来?深山有什么好,吃没吃的,喝没喝的,穿没穿的。”
“你想留……下车,长孙家的老宅留给你。”
父亲冷冷的话在马车内响起。艳姬有些忿忿的扭了扭身,生气的将车帘摆落,“老爷,就算你现在不在官场了,可你一生的功名……何必非要进山呢?那都是野人住的地方。”
父亲霍地将眼睁开,“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