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龛-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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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漂亮。
多么富有朝气。
那么快就命归黄泉。
上帝保佑她们。
最后格雷迪将他哀悼的目光移向那张令人沉痛的照片——那个戴眼镜的由于牙
齿上装有矫正架而微笑起来有点发窘的10岁男孩——他如此触动格雷迪,使他想起
自己如此深切怀念的儿子。
此时他再次听见那种惊人的溅水声,便急速转身朝着敞开的房门。他皱起眉头,
不由得回忆起上次他也是在这里听见溅水声。
溅水声来自游泳池。否则格雷迪不会那么肯定,直到他匆匆跑出去,审视在游
泳池附近的那些警察,结果意识到他弄错了,没有人掉进池中——然而溅水声一直
栩栩如生。
此刻还是那样的溅水声。格雷迪急忙从阴暗的神龛屋跑到夏天的烈日炫目的强
光下,眼前所见把他吓了一跳,这次和上次不同,他见到一个小伙子——18岁左右,
留着棕色短发,肌肉强健,戴一副游泳护目镜并穿了一条臂部紧绷的游泳裤——正
从游泳池这端有力地划水前进,水面泛起波纹,他动作灵活地朝着另一边游去。他
的速度令人吃惊,破浪前进的样子便人着迷。
格雷迪顿感踌躇。真的见鬼了? 他先前未曾听见有汽车驶进的声音。他无法想
像那个小伙子会步行穿过那条山路到达营地,脱下衣服换上泳装,并跳入游泳池—
—除非他觉得自己属于这儿,或者他吃准没有人会来到这里。
格雷迪心想:那男孩肯定见到大门外我那辆巡逻车了。但如果他是属于这儿的,
为什么不喊叫几声引起我的注意? 如果他不属于这儿,又为啥不从那条山路原路返
回呢? 在游泳池旁边没有任何衣服,那男孩在什么地方脱的衣服? 天哪! 到底发生
了什么? 他皱起眉头克制住惊奇,跑向游泳池。 “嗨! ”他大喊道, “你想干
啥? 你没有任何权利呆在这儿! 这地方是我的! 滚出游泳池! 离开——”
当格雷迪冲进游泳池大门时,他的嗓子快要撕裂了。那小伙子挥动手臂,双腿
蹬水,一路破浪穿越游泳池,从对面一头又弹回来,借助反冲力意志坚定地划着水。
格雷迪更加坚持不懈地大叫着: “回答我! 停下来,见鬼! 我是警察! 你在
侵犯私人领地! 在我……之前滚出游泳池——”
但是游泳者不断地划水,从近旁的池边又反弹出去,还是朝着对面的池边破浪
前进。格雷迪不禁想起一位努力摘取奥运会金牌的运动员。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滚出游泳池! ”格雷迪嚎叫道,他的嗓子几近破裂。
“你还有30秒时间! 过后我立即打电话喊人来! 我们会把你拖出来,并——”
那个游泳者根本不理睬他,在水中翻腾,动作灵活地划水前进。
格雷迪如此急速地大叫大嚷,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他向背后摸索,抓住~把
红杉木椅子,斜身靠在上面。他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当他的心跳加速,视力变得
模糊时,他挣扎着保持身体平衡,紧盯着那个神奇的游泳者。
一秒又一秒,一分又一分,时间在延长。最后期限似乎也在自相矛盾地推迟。
最后那个游泳者的体力开始渐渐不支。在疲倦地游完最后一圈后,那个小伙子紧紧
抓住游泳池那一端的边缘,作深呼吸,摸索着伸出手臂顶住池边,蠕动着爬上水泥
地面。他坚定地站立起来,身体上沾着的水往下滴落,沿着游泳池边缘朝格雷迪慢
吞吞地走来。
“你终于注意到了吗? ”格雷迪费力地离开那把红杉木椅子。 “你是否准备
说明一下,你来这儿干什么? ”
那个游泳者向他走近,没理睬他。
格雷迪握紧拳头,用气得变硬的手掌用力朝游泳者的肩膀推过去。但是他的手
掌——他哆嗦着——穿透了游泳者。
与此同时,游泳者穿过了格雷迪的身体——就像空气细微的流动,一股冰凉的
空气。当格雷迪扭转身子、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游泳者从他侧面浮现出来时,他的
胸部在旋转,他感到他一直被支配着,被消耗着,随后被抛弃掉。
“嗨! ”格雷迪竭力大叫。
此时那个小伙子——他那肌肉发达的身体滴着水,他的短发依附在低垂的脑袋
上,他绷紧的形体突然下沉——顷刻间化为乌有。炎热、潮湿的空气似乎像起了一
点涟漪。接着又在顷刻间,空气又变得停滞静止——那个游泳者却无影无踪。
格雷迪感到肺部被抽空了,他拼命要吸入一些空气。他的手摸索着伸向那把红
杉木椅子。但是在他感觉到它实实在在的坚固时,他的神志顿时崩溃,他的身体也
支持不住了。
不可能! 他残存的推理能力在尖叫。
当内心的惊呼发出共鸣时,他对着水泥地目瞪口呆。
那个游泳者的脚印赫然不见了。
格雷迪在那把椅子上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他振作精神使自己站立起来。
那个小伙子是个陌生人。
然而他看上去不知怎么有些面熟,令人不安。
不。
格雷迪犹豫起来。泪水从他脸上淌下,一种压制不住的冲动,让他走向那所最
小的房子。
他进入那个昏暗的神龛,经过教堂座位,抓住壁炉上方的炉台,抬起他不信任
的目光望着蜡烛上方,他的视线集中在他左方的那张照片上。
穿着军装的一个小伙子。
就是克兰说过的在越南战死的那个英俊的小伙子。
就是那个在游泳池中有力地划水游泳的小伙子,他冰凉地穿过格雷迪的身体然
后突然消失。
厨房里茶具柜内的那瓶酒在招手示意。格雷迪用战战兢兢的手将酒倒出,大口
吞下,一副愁眉苦脸、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他如何驾车从那个营地穿越
群山回到博斯沃什的经过。
他心想:我失去了记忆力。然后倾斜酒瓶准备将波本酒倒进杯子。
但是他的感觉麻木,他没法干。
电话铃骤然响起。他抓起电话。
“喂。”他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o “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个婊子养的,”艾
达说, “我正想着你乐意知道,我的律师同意我的看法。我弟弟显然精神失常,
那份遗嘱无效。”
“艾达,我现在不想跟你争吵。”格雷迪的脑袋在悸动。 “我们可以让法官
裁决。”
“你他妈的要赌啊,那就在法庭上见! ”
“你在浪费时间,我打算在这件事上跟你斗一斗。”
“但我会斗得更狠,”艾达说, “你不会有机会! ”
当她猛地摔下电话,格雷迪的耳膜在悸动。
电话铃声又响了。偏偏又是……
他迅速抓起电话贴在耳边说: “艾达,我听够了! 不要再打电话给我! 从现
在起,让你的律师去找我的律师谈! ”
“是本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迷惑。
“是杰夫吧? 我的上帝,对不起! 我本来不想大声叫嚷,我想是因为……”
“你的声音听起来可不太好呀。”
格雷迪在颤抖。
“一定是不平静的一天。”克兰说。
“你不知道。”
“我打电话是因为……你需要有人陪吗? 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可以帮帮你? ”
格雷迪颓然靠在墙上。 “没有。但我感激你的关心,知道有别人关心是好事。
我想我能对付。再想一下,等等,有点事。”
“告诉我。”
“你那晚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关于那场车祸,关于布赖恩和贝特西的那些遇难
的朋友……”
克兰松了口气: “我记得。”
“受害者的名字。我当时十分惶恐,没把它们记下来。他们是谁? ”
“究竟你为什么想要……”
“我无法马上作出解释。”
克兰踌躇了一下,说: “等一下。”他那边发出一阵乱翻乱找的声响,好像
是在一份档案里分类查阅。“詹宁斯,马特森,兰德尔,兰利,贝克。”
“我还需要他们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格雷迪说。
克兰又将这些信息提供给他,补充完后,他很困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
些信息。”
“是哪家父母在越南失去了儿子? ”
“兰利和贝克,但你为什么……”
“谢谢。我真的对此表示感激,稍后我会跟你谈。”
“我为你担心,本。”
格雷迪挂上电话。
兰利和贝克。
格雷迪审视着电话号码。两家父母的电话号码都说明,他们住在博斯沃什和匹
兹堡之间的区域。他按下兰利住所的号码。
电话无人接听。
那并不使人惊讶。自从兰利夫妇的儿子在越南丧生以来,他们已日渐衰老,他
们的其他子女——如果有的话——也是30来岁40来岁,应该已各自有家庭。不会有
什么人住在旧宅。
格雷迪迫不及待地按下其他号码。他听见电话里的蜂音,接着又是蜂音。
他揉揉前额。有个男人疲倦的声音应道: “啥事? ”
“我名叫本杰明·格雷迪。我是博斯沃什的警察局长。这个镇子在东面距离有
大约40英里——”
“我知道博斯沃什在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 如果这有关那场车祸,我没有兴
趣再谈那事了。你挑了一个不太方便的时间。我和妻子一直在尽力分类处理我父母
的财产,还要处置他们的房产。”
“这件事与那场车祸无关。”
“那么是关于什么的? ”
“你的兄弟。”
“耶稣啊,别告诉我鲍勃出了什么事! ”
“不,我不是指……我指的是你那个死于越南的兄弟。”
“杰里吗? 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干啥——”
“你的兄弟曾是一位游泳选手吗? 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游泳选手? ”
“我还没想过……”那个男子沉重地呼吸。“在高中时那位教练曾说杰里将成
为冠军。我哥哥过去每天都进行训练,至少3 小时。他要是还活着,能拿奥运会金
牌。”
格雷迪感到一阵寒意,正如当那个游泳者沿着游泳池边走来并穿过他身体时的
感觉。
“你刚才说你名叫什么来着? ”那男子要求道, “是格雷迪? 你声称自己是
啥鬼地方的警察局长——这是什么鬼名堂? 一个病态的玩笑? ”
“不。如果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我很抱歉打扰了你。你告诉我的东西很重要,
谢谢。”
尽管太阳已冉冉升起,格雷迪仍需打开汽车的大灯照亮崎岖、曲折的山路,驾
车通过阴暗的树林到达那个营地。最后他终于停下车子,凝视着从游泳池蒸腾出的
怪诞的雾霭。雾霭在周围散开。在暗淡的阳光下,营地侧面阴暗的山脊上的那些松
树和槭树显露出身影,但是营地本身还是笼罩在雾霭中。格雷迪汽车上大灯的亮光
可以穿过虽浓厚但几乎是透明的雾气。
他走下警车,在看清那道铁丝网孔栅栏之前他几乎是一头撞上栅栏。摸出钥匙
开门后,他将大门推开。周围一片死寂,气氛如前一天一样压抑、沉闷,以致当他
踏上沙砾地时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响声让他心惊肉跳……寒冷的雾气浸湿了他的衣服,
在他裸露的皮肤纹理上留下细细的水珠。
他心想: “我应当转身开车回到镇里。这是疯狂的行为,我来这里干什么? ”
他后悔没随身带上手电筒。当他移步穿行在雾中时,雾气变得更浓。好像有些
反常,太浓,太……
他警告自己:小心点,你在听任你的幻觉支配自己的行动。在拂晓时分水雾经
常从游泳池里升起,那是温度变化导致的一般现象,并没有什么反常的……
格雷迪蹒跚前行,突然意识到没有一个物体可以看得清,可以对准走过去,他
也许迷失了方向并在一个圈子里团团转。他觉得很迷茫。他冒险迈步向前,不久便
停住脚步,因为他一头撞上围住游泳池的齐腰高的木头栅栏。
与此同时,他又找到了另一个退缩的理由。因为在他前面那道栅栏的后面,有
某样东西从左到右经过:似乎像男子的身影。那个影子的移动使空气在打旋。接着
影子消失了,雾气又开始停滞。
当格雷迪听见从水池那边传来溅水声时,他便走了回去。在溅水声之后,随即
又传来一个强有力的游泳者划水的声音。
~时间他脑中突现各种自相矛盾的念头,不知如何是好。他僵在那里,浑身如
同瘫痪一般。
快把住大门,直面那个游泳者。
( 然而昨天他已做过,而且他害怕那个游泳者会再次穿透他的身体。) 快守住
他所在之处,并大声叫喊要他作出解释。
( 不过昨天他也做过,无论怎样都没有效果。如果格雷迪喊叫,那么他断定从
自己口中发出的只能是尖叫。) 快转过身去,从游泳池绝望地逃走。狂乱地寻路穿
讨雾气.回到那辆巡逻车那儿。
( 但是——) 格雷迪又听见另一次溅水声——另外有人以跳水姿势落入游泳池。
带着不断加剧的惊慌,他看见另一个影子——不,两个——穿过栅栏后面的雾
气。好像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孩。
格雷迪惊呼起来,他蓦地回过身来,却又畏缩不前——因为他见到有影子出现
在雾气中,这影子是从那所设有铺位的房子所在的方位到达这儿的。
“不! ”他看见三个以上的影子——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从那个烟雾缭
饶的厨房向此逼近。他蹒跚地退到一边为她们让路,结果发现自己此刻又面对另一
个影子——这人是从神龛屋那个方位过来的。他身体内的推动力如此有力,以至于
他无法停下脚步。他和影子终于会聚,而且他冲破了那个影子,感到一股无法忍受
的寒气。尽管雾气十分浓厚,他努力看清了那个影子的面孔——是布赖恩·罗思!
格雷迪的眼皮眨了眨。有小东西爬过他的眉毛,使他的皮肤发痒。是只苍蝇,他意
识到。他用手将它驱走,这才完全睁开眼睛。僵硬的太阳直端端地高悬在他头顶。
他背朝下躺在游泳池附近的沙砾上。
恢复神志后,他尽力坐起来,紧张地窥视他周围,期待着面对那些鬼魂。
但是他所见的只是沉浸在一片死寂中的营地。
他瞥了一眼手表——几乎已是正午时分了。仁慈的主啊,我躺在这儿有……
布赖恩! 不! 我不可能见到他! 他战战兢兢地蠕动着想要站起来。他的视线模
糊了一会儿,终于变清晰了。依然有潮湿感,但取代雾气的是汗水,现在他皮肤黏
糊糊的,他紧绷绷的制服粘在他身上。他竭力站起来,然后细察一番营地其他方面
的情况。
我已经思维失常。
我正在精神崩溃。
他盯着那辆警车。他的全体警员想知道他身在何处,他们肯定曾试图与他取得
联系。他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一切正常。更重要的是,他得为没去办公室上班、为没
有答复他们的电话,找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处在多么失
控的状态。
可当他到达那辆巡逻车跟前,俯身准备抓起无线对讲电话时,他的动作僵硬了
——他听见一辆汽车颠簸前进的声音——它挣扎着开上那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他转
过身来,看见那辆汽车是属于州警方的,它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