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爱你一眼 (解剖教室系列二)(完+后记)作者:小泷-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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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是如此轻盈。黑暗是如果深重。李元斌觉得身体正在悠悠起舞,灵魂正在缓缓飘移。一会儿仿若潜伏于深海,一会儿仿若飞翔于夜空。
无尽的绿光在他身边飞速退去……韩虹、任鹏飞、雷鸣在他身边飞速退去……那一刻,他恍若听见了天使的歌唱。他恍若听见有人在呓语着他的名字。
最初的寒冷与无助从意识中一点点消逝,温暖的光亮在前方点点出现。
他仿佛听到一个人,又仿佛是很多人在他耳边齐声呐喊:“光明!光明!光明!”这喊声让他兴奋起来,激动起来,他游得更快,他飞得更高,他看到了广阔无垠的天空,他看到了一片漫漫无际的朝霞……
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如七彩的雨花撒落干涸的大地。
呵……那不是千叶么?还有夏天、沈子寒、严浩、廖广志、李淑芬……
他听见了天际处滚滚的惊雷,雷声中有低沉的声音在呢喃:黑暗,是你进入光明的抵达;光明,是你进入黑暗的开始!
他终于明白,他欣喜若狂,他知道自己真的穿越了黑暗,抵达了永恒的光明!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
“看,他醒了……眼压正常!”
他能感到Schiotz眼压计离开了自己的眼球。然后眼前的视野顿时明亮起来。
刺眼的阳光熟悉而陌生。围站在他身边的人熟悉而陌生。
“外星仔,这是几?”沈子寒学着医生的样儿把两根指头伸在李元斌的眼前——不过李元斌看见他分明做的是个“胜利”的手势。
李元斌微笑着不作答。他伸出右手手臂,在胸前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嘿嘿,”严浩乐了,“欢迎重返地球,斌仔!”
“看我这儿!”站在床尾的廖广志大声地说。他向李元斌缓缓展开了一张崭新的画。那上面是他的偶像——身穿黄色领骑衫的阿姆斯特朗。比他贴在床头的那张还要大,还要炫。
李元斌咧咧嘴想笑,轻启双唇说:“这不是梦吗?我怎么会真的看见了?”
“元斌,祝贺你!你的眼球正在快速地康复呢!”他听出这是李淑芬老师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李元斌转过头,看着站在床边的李淑芬。
“是兰天明在最后为你提供了经过基因工程技术研制出的生物制剂。经过眼底注射,终止了阿诗玛射线的全部功效。”李淑芬顿了顿接着说:“这种鬼眼与人眼的不同,是Vax11,Vax22两个作用于视杯发育的基因片段与正常人类不一样。活性药物通过基因改组,重新调控二者的表达,从而使你的视觉系统恢复正常。”
“哇,你是学医的哦?说的这么专业!”沈子寒大呼小叫起来。
“是啊,我当年是北京医科大学分子生物学的硕士毕业呐。不过现在改行了!不懂医,怎么能当好这一次的卧底呢?我可是从兰天明那里偷学了不少好东西啊!”
沈子寒吐吐舌头,对这个曾经持抢与他对峙的“美人痣”刮目相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救我?”李元斌低声问。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兰天明怎么会在这时伸出援手。
“这……你得去问千叶哦。”李淑芬微笑着说。
“千叶在哪里?”其实这问题李元斌早想问了,只是碍于太多人在场,他没好意思开口。
“幸亏你现在醒过来了,否则——”李淑芬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把后半载话给收了回去。
“否则什么?李老师。”李元斌向来都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何况这是关于千叶的信息呢。
“你会见到她的。先休息一下,下午我来接你。”李淑芬神秘地眨眨眼,“你不知道吧——为了药物能更好更快地发挥作用,手术后特意安排你睡了二十个小时。现在看来情况不错,下午可以带你出去透透空气了!”
“透透空气?”李元斌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即是透透新鲜空气,也是为了见千叶啊!”李淑芬还是平静地微笑着说。
下午两点。李元斌在医院的停车场坐上了国安局的那辆黑色奥迪。
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李淑芬和他两人。环绕声音响里正播放着李元斌喜欢的那首Rod。Stewart的《Sailing》。年青的司机和着旋律小声地哼唱着:
We are sailing (我们航行)
We are sailing home again (我们向家的方向前进)
Cross the sea (横渡海洋)
We are sailing stormy waters (穿越风雨)
To be near you,to be free (只为自由,再靠近你)
凄凉沙哑的歌声在车厢里低徊婉转,李元斌的情绪也一点点低落下去,并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再看看窗外——俨然已到了效区。大片大片的农田从眼前一闪而过。
“咱们是到哪儿啊,李老师。”李元斌忐忑不安地问坐在前排一脸肃穆的李淑芬。
“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李元斌只好缩回身子,怏怏不乐地紧瞅着窗外。
当一片现代气息十足的巨大建筑物扑面而来,李元斌惊得瞠目结舌。
机场!怎么会到机场来啊——他正在发呆,李淑芬回过头来低声说:“元斌,下车了我再告诉你。”
奥迪在“国际出发”大厅入口处停了下来。
下了车,李淑芬把李元斌拉到了自动推拉门一侧的廊柱边,“李元斌同学。根据上级有关指示,我们对兰天明下达了七十二小时内离境的驱逐令。他们将乘坐国航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直飞美国旧金山。”
李元斌的头轰地一下大了,“他们?他们?”李元斌哆嗦着嘴唇自言自语:“你是不是说……还有千叶?”
李淑芬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元斌的血直往脑子里面涌,不顾一切地叫喊起来,“他是杀人犯!你们怎么可以放他走?”他的声音引来了很多来往旅客的注意。
“冷静点,元斌。”李淑芬把一只手搭在李元斌肩上,“至少根据目前刑侦的结果,很难判定兰天明就是杀害韩虹与任鹏飞的凶手。兰天明非常狡猾,没有在做案现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虽然我们也和你一样怀疑,但当时韩虹的被害现场已经破坏得非常严重,任鹏飞的验尸结果又的确像是自杀,或者说是被逼自杀……法庭判案的原则是疑罪从无。做为控方,检查机关要能举出有力的证据才可以判定一个人有罪。再加上兰天明是美籍华人,也是一位具有国际声誉影响的科学家,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像得那么简单!”说到这里,李淑芬也面露难色,“所以,我们能做到的——就只能因其在中国非法从事间谍活动而宣布其为中国政府不受欢迎的人,将他驱逐出境!”
李元斌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
“我理解你的心情,元斌。你要相信,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的!我们和兰天明的较量,还远未结束!”
“但是,千叶为什么要和这个魔鬼一起走?为什么啊?”李元斌眼眶红红地直瞪着李淑芬。眉心处拧成了一个巨大的结。
“元斌。她是兰天明的直系亲属。兰天明是她唯一的监护人。何况,千叶美惠也是美国国籍。她在中国没有家……”
李元斌的脑袋里如同有千万只野蜂嗡嗡作响,他几乎都没听见李淑芬还在给他解释着什么。他只想尽快见到千叶,他一定要留下她,因为他承诺过——不会再有什么力量可以把他们彼此分开。他相信自己一定会给千叶带来幸福!
于是没等李淑芬把话讲完,他已经跌跌撞撞地往身后的候机大厅走去……
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他很快见到了穿着套裙,背着双肩包的千叶。她的目光茫然地向海关的方向张望。那悒郁的眼神一下子就灼痛了李元斌的心脏。
兰天明也在。两个年青的身着深灰西服的国安局便衣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旁。他已经不复有课堂上的风采与神气。耷拉着的头上是几丛斑白的乱发。看上去憔悴而落魄。
“李元斌,等等我,”李淑芬在身后紧追着,一把拽住他。“你不要动!听话!现在我们还处于驱逐令执行阶段。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带千叶美惠过来。”
听着李淑芬变得严厉起来的口吻,李元斌只得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大声叫起来:“千叶——千叶——”
千叶美惠的身子抖了一下,缓缓扭过头向着李元斌的位置“望”过来。兰天明也惶然抬起头。当他看见李元斌时,眼神里竟然多了几分惊惧与羞愧。
“李处长好!”兰天明身边两个男子齐声向走过来的李淑芬打着招呼。
李淑芬低头向千叶美惠耳语了一阵。然后拉着千叶的手向李元斌的方向走过来。
一段好漫长的时间,一段好漫长的距离——当千叶静静地伫立在李元斌的面前,他只哽咽着说:“求你……答应我,不走好吗?好吗?”
李淑芬默默地走开了……
千叶缓缓地抬起头,“元斌君,告诉我,好了吗?你的眼睛。”
李元斌没有说话,他牵起千叶的手紧紧地握住。黑色的瞳孔里闪烁出炙热灼人的光来。然后他把那双白皙的小手轻轻贴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谢谢你,千叶!又是你救了我!”
千叶的手在李元斌的眼睛上摩挲着,喃喃地说:“你怎么哭了呵,元斌君。好多的泪水……我摸到了。你该高兴的,元斌君。你的眼睛好了,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不要!你不要走,千叶!”李元斌抽泣着,“留下来吧!我们会幸福……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千叶的嘴角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元斌君。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最善良的人。所以你才能破解最后的咒语。才能见到……光明。”千叶美惠的话时断时续,呜呜咽咽,把李元斌的心都要绞碎了,“我把你的话转告给了我的父亲……虽然,你永远都不会饶恕他。是他说凭着他心底的直觉,那就是咒语真正的内涵。谢谢你了,元斌君,是你的话……唤醒了他灵魂深处的神,还有良知,让他做了在中国唯一正确的事情。咒语应验了,元斌君!”
千叶美惠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把身子深深地弯了下去:“Ko…I…Bi…Do…Yo Sa…Yo…Na…Ra(恋人啊,再见了)!元斌君,你多多保重呵!”她再次抬起满是泪水的脸,轻轻地说:“我会记得你的。永远记得你的。”
“不——我不能让你走。留下吧,千叶!相信我……会给你幸福!”
千叶轻轻地摇头,缓缓地后退了两步,“元斌君啊……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我心中,他首先……是我的父亲呵。我知道他的罪不可以被大家原谅。但只有我……必须要宽容他。因为,如果我再离开了他,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谁会理他。就再也没有亲人可以陪伴他。我是爱他的,元斌君。这,这是不可以去选择的。妈妈生前说,爱,就是让你爱的人能比你幸福。我会这样去做的。真的。也祝福元斌君呵……一定,一定要比我幸福。”
李元斌泪落如雨。人生的爱与恨怎么会同时纠缠在一起呵——这让他十八岁的心脏难以承受。一边是他仇恨的人正在准备着仓惶逃离。一边却是他深爱的人从此将天隔一方。
模糊的泪光中,千叶又一次深深地鞠躬,“Ko…I…Bi…Do…Yo Sa…Yo…Na…Ra。中国,再见。元斌君,再见。”
李元斌冲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了千叶。“你会回来吗?告诉我,你还会回来看我吗?”他抽泣着说。
千叶突然蹲下来,从放下的背包里摸出那两枚曾给李元斌看过的玉石片。她把其中的一枚放在了李元斌的手心,喃喃地说:“元斌君。佛说五百年前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呵。给你一片留做纪念好吗?它们重逢的一天,就是……就是我再看见你的那一天了。”
李元斌抖索着嘴唇,看着那枚曾经主宰了他命运的玉石片……已是肝肠欲断,噎不成声。“我等你……我要等你,千叶。我不求来世……只要,只要今生!”
千叶伸出她的手,摸索着伸到李元斌的眼前,“元斌君呵,上次你说,你要再爱我一眼。然后……记住我。今天,让我用我的心,再爱你一眼吧。然后我要记住你。等我也能重见光明……我一定,一定会来中国看你!”千叶的手在李元斌的眼睛上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
候机大厅里催促登机的广播又一次响起……
一直叹息着的李淑芬泪光盈盈……终于走过来牵起千叶的手,向海关的安检通道走过去……
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千叶终于渐行渐远,渐行渐远。李元斌紧紧握着那枚玉石片,像是握住了他守望多年的爱情。
……
碧空如洗。残阳若画。
当银白色的波音747披一身火红的晚霞轰鸣着冲向蓝天,这个昂首遥望天际的男孩儿再也……再也忍不住两行蜿蜒而下的热泪……
后记 遗失的美好
凌晨四点。为小说划上了最后的一个省略号。
没有选择句号,是情节的需要。也像一个暗示,暗示字里行间的生活还在坚持和继续……
终于可以喝完一杯冷掉的咖啡。即使在这样的深夜,北京西四环的立交桥上还有车辆呼啸而过时发出的巨大声响。窗外有一宿未眠的灯火陪我,陪那些被生活所惊悚,所感动,所伤害的文字。
生活总是平淡真实。而我只愿讲述平淡中被遗失的故事……所以读者的来信会说,你的文字够现实。够亲切。而我说,因为遗失,所以虚幻。因为平淡,所以美好。于是写作总在虚构与纪实中小心游走,在美好与惊悚中度量平衡。
写作,旷日持久的写作。只是为了找到那些遗失的,和正在遗失的所有……人。一些事。更多的未发现的细节。传说。心灵一瞬的出窍与灵光。
用一个故事把这些拣起的点点滴滴穿连起来。从不讳言“类型小说”的写作要学会“讲故事”。为了一根长长的可供串起的线,我会在智慧与技巧的迷宫中翻拣人物,设置性格,搭配结构,突显风格。但还是一厢情愿地要去凸显那些我预备穿连起的点点滴滴。那根长长的线上零落的珍藏。
这样是否太矫情?也曾问过自己。甚至害怕受到过度自恋的指责。但向来学不会零度写作的状态。所以还是会把炙烈的绚烂的柔弱的神秘的情感设定为永恒的主题。
于是,才诞生了这样怪异的风格。惊悚而欲讲究唯美;悬疑而要崇尚迷情。宁可被指为“通俗”,却绝不会为讲故事而讲故事。
好的小说都是在找那些遗失的美好。自己找。帮读者找。找到了也许会流泪,也许会有一丝安慰。就像凌晨四点的夜色。在浓稠的黑暗中,从天际透来一线曙光。
写作就这样在快感中行进。当文字与语境开始饱含张力,当专业性的讲述变得深入浅出。我就深感幸福。写作是业余的。精神却是专业的。这样挺好。
写作中的回忆会灵动起来。思维会加倍敏锐。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变成不折不扣的怀旧一派。长吁短叹的时候,大抵是因为翻出了什么可以入题的陈年旧事。落笔如水的时候,大抵是逢着了与自己经历相仿的某段对话情节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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