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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凤栖冰语-焚歌-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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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蕤麟却用力摔开宝珞的手。
  “来!你跟我来!”降涟用力拽着拓跋蕤麟便往石屋里走。将他推到玉石屋中,“你好好看清楚,他是你的爹爹,你怎么会以为父母能轻易抛弃自己的孩子?你爹爹明知命不久矣,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去平城与你相聚,你仔细想想那三个月的日日夜夜,他们是用什么样的心来爱你的?”
  “麟儿,你从不缺少关爱,无论是魏国君还是你的亲生爹娘,均是一心系于你的身上。即使是这十八年来隐瞒了你的身世,亦是不得已之举。相较彩儿,她自小便凄苦无依,颠沛流离,你为何就不能好好爱惜这唯一的妹妹,体谅期盼了你十八年的父母呢?”

  拓跋蕤麟仍是死死咬着嘴唇,眼睫却悄悄垂了下来,手指头却不由自己地摸向玉石床榻边沿那只温润如玉的手。

  “你为何会如此?你们,究竟有什么苦衷?不要再瞒着你了。”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吧。”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屋外的阳光,大步走了进来。
  “父皇,你跟踪我!”
  “麟儿,父皇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十八年前,上天曾接连出现异象。
  大白昼里天色忽地暗了下来,乌云蔽日,云层腾绞翻滚,电闪雷鸣划破天际。天空中出现了一番奇景,云际光芒大盛,漫天乌云被光芒破开,一轮紫月悬挂在云端,盛放碧紫光芒,光芒幻化成碧色龙形,骤然冲下云层,青光拢住西南山谷中的一间小屋。

  青光消失后,天际呈现漫天七彩云霞,七色霞光夺目绚丽,山林中万千鸟雀齐鸣——
  而就在这一刻,诞生了一对挟带龙鳞凤翎而降生的婴孩。
  男婴手臂上有龙鳞胎印,乃碧龙之命数。
  女婴背肩上呈凤翎胎印,乃七彩火凤命数。
    传说中,碧龙降世九天风云变幻,天现异象,遮天蔽日紫月腾龙;雏凤降世则天呈七彩祥云,梧桐开花,百雀齐鸣。

  有上古书籍记载,碧龙现世,主毁灭,毁世间万物,重归混沌初开之时;而雏凤主瑞祥,凤凰涅槃重生,得之者得天下。

  龙鳞凤翎则是“毁灭”与“重生”。
  人们惊惧于碧龙毁世之说,各国列强亦不容这婴孩生存于世,亦有唯恐天下不乱者争夺之以祸害苍生。且未成年之碧龙命带七煞,克尽亲人,无一得以幸免。反之,雏凤瑞祥能得天下之,这传言令得雏凤宝宝成为他人疲命抢夺的目标。
  那时候,这对孩子的义父,北魏国君拓跋嗣幼年曾师从华山衢真人门下,其师叔珪一道长毕生修天道,曾在札记中留下一段关于此碧龙毁世的说法,言道龙鳞之子倘若为帝王后裔,可减其戾,却增其煞。

  即是说,麒王本乃帝王之命,则孩儿为帝王脉裔,毁世一说有待商榷。然而据上世记载,龙鳞婴孩乃七煞克亲之命,唯有长于盛强帝都皇族内,契于帝王膝下,方能压制其戾煞,保其安然。
  然孩子的母亲舍不得与其分离,拒不信此一 。
  生下这样一对奇异命数孩子的宋麒王夫妇,用药草隐去了孪生兄妹身上的龙鳞凤翎胎印,带他们在九川大地上四处为家,躲避各路人马的追杀争夺。
  一年后,终还是被西域漠北狼族发现了行迹。
  漠北狼族用天狗吞日之机,天狼星盘大盛之时,驱策万千狼群包抄了荒漠上奔驰的马车。
  孩子的父母对敌之际,顽皮的小男孩却将妹妹踹下了马车,跌落狼群中,瞬间便没了踪迹。黄沙上仅余小小染血的衣裳。

  孩子的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体虚难愈。
  孩子的父亲无奈,为保妻儿平安,只得嘱托至友将龙鳞孩儿送往魏国,交由其义父,魏国国君抚养,待孩子十八岁成人之后,再与其相认。
  夫妇俩携手踏上了找寻女儿之路。
  于是便有了因爱女惨死,血洗悲风寨,孤坟相伴,弥留寻子的一连串往事。


  绿草如茵,野花遍地,湖水莹莹。
  湖边有少女呆坐在草地上,蜷着身子,将下颌埋在膝间,面上泪水未干,星钻般漂亮的眼瞳中氤氲雾霭,愣愣望住湖面出神。

  清俊高挑的少年踌躇走来,挨着她坐下。
  半晌不语……
  许久,他伸出手,摸摸她包裹得巨大的脚踝,轻声说道:“还会痛吗?”
  少女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轻抚她的脚踝,“别气了,以后我不欺负你就是了。”
  她拧转身来,望着他,眼睛一眨,泪珠就滚落了几颗下来,“你保证么?以后再也不欺负我?”
  她扬着脸,春日和暖的阳光照在脸上,雪色肌肤纤细粉嫩,红沁沁面颊上凝着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

  “我又什么时候真的欺负过我?”
  他着魔似的伸手拭去泪痕,手指头却停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摩挲,“你为什么是我妹妹……”嗓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

  少女很认真地略一侧头,说道:“因为我们是一个娘生的。”
  他的声音仿如在游离,“是么?”
  少女又郑重点头,“嗯,若不是你先我一步出来,说不准我就是你姊姊了。”
  少年眉头一蹙,凤眼微睐,一个爆栗就敲到了她脑门。
  “你!你上一刻刚说不会再欺负我的,你食言!”少女捂着脑门,下一瞬却被少年拥入了怀中,“这不叫欺负你,我又怎么舍得欺负你呢……做哥哥的总见不得自己有个笨妹妹吧。”
  少女在他怀中愣了愣,忽地脸上就绽开了笑容,如暖阳一般灿烂。
    “哥哥——你,你愿意认我这个妹妹了?真的吗?哥哥!哥哥……”
  “不要叫了。”他揉着她的后脑勺,“你以后得听我的话,在我身边,不许再乱跑了。”
  丫头用力在他胸前揉着自己的眼睛,哽咽点了点头,“哥哥,哥哥,真是太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嗯,永远都不分开,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明媚阳光温柔的洒在他们的身上,绿草上投射下浅浅的影子,微风吹拂,花瓣纷飞,落满青丝裙裾,空气芳香宜人,天空中飞落三只鸟,两只金光璀璨的大雕亦抵首相偎,扑啦啦的大羽翼掀起衣袂翻飞,蓝尾雀欢快地跳上少女的肩头,啾啾鸣唱……

  石屋前,素颜清丽女子亦遥遥望向湖边一双儿女,含笑饮泣,眸光中却难以自禁划过一抹忧伤。
  拓跋嗣走至她的身畔。
  “珞珞,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嗣,谢谢你,这些年,真是多亏有你。”
  “跟我说这些,太见外了。”拓跋嗣眸光微沉,定定看着她眉宇间淡淡的忧愁,“珞珞,麒王的事,你不该瞒着我们,还是这么固执,何苦呢?”
  “嗣,麟儿在你的身边,我和玥都很放心。”她垂了眼帘,顿了顿,说道:“生老病死,世事无常,这些事,我们都经历过太多,本该勘透,我却仍有执念。即使我们能面对的事实,又怎忍心教那俩孩子小小年纪便经受变故?”
  “珞珞……”她有心事,拓跋嗣担忧地看她。
  宝珞蓦地展颜一笑,视线落向湖边那一双背影,“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阿彩的日子过得很开心,仿佛这山谷中的小小洞天,就已经是她的全部,她的亲人,三只鸟,全都在一起,假如日子能如此这般延续下去,等到爹爹醒来,一切将完满无比。
  可是她没想到拓跋蕤麟是个这么记仇的家伙,对上次放鸽子事件仍怀恨在心,对独脚虾不能大打出手,就去修理大金……

  于是阿彩也去翻旧账,“明明就是你先算计我,怎么能怪我放你鸽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欺负一只鸟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也是为你好,若不是我出手,你还得跟他牵扯不清,这不结了么,一了百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就你这天生有缺陷的笨蛋,教人骗了也不知道。莲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你玩得过他?嘁,做梦吧!你别因为他没有娶那个什么哑巴公主就心存幻想,他不过是利用她罢了,那也是个蠢女人。他利用罗阑国两个王子之间的矛盾,挑起事端,而我查到,使得罗阑国大王子争夺的那位姬妾,以前,便曾经是盛乐歌舞坊的一名舞姬,盛乐歌舞坊你没有忘记吧,坊主青雁如今可是迦莲王麾下大名鼎鼎的天族十二位之一。”
  阿彩低首不语,绞着手指头。
  拓跋蕤麟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他利用魏国弄死大王子,气瘫罗阑王,扶持卡勒为王。这个人深不可测,他的心思你永远都猜不到。我那么做不过是让你早日摆脱他罢了,有什么不对?再说了,父皇和你娘都让我管着你点……”
  “哥哥,你又来了,什么我娘我娘的,我娘不就是你娘!”某人逮着机会转移话题了。
  ……
  这个拓跋蕤麟,在谷中都待了好些天了,可就是别扭得很,成天背着阿彩去崖壁给仙草浇水,去跟容玥聊天说话,偶尔也会随着宝珞一道去治病救人,可他就是喊不出爹娘二字。
  某天让拓跋嗣因为这事逮到一边训他,阿彩在边上幸灾乐祸。
  小皇子瞥她一眼,说道: “你还不是成天对着父皇喊四公子,什么时候才能真心把父皇当作义父?” 一句话就将那丫头堵得低下头不敢再多话。
  这立马又勾人想起这丫头从前的所作所为,独脚虾低头红着脸跳开了去。
  小皇子又少不得挨了顿更严厉的训斥,连降涟亦觉得这小子最近欠管教,也来凑热闹……
  将个小皇子教训得脸上青白交替,几欲爆发。
  宝珞眼见他神色不对,赶忙上前解围。
  屋顶上,三只鸟看热闹,蓝尾雀摇着脑袋晃着尾。
  这些个人啊,俱是人中龙凤,做起事来教的天下人拜服,可论到管孩子嘛,就不如我小蓝了,瞧瞧大金小金,多听话乖巧的俩孩子啊……


65。血脉永相连(四)【VIP】

  因为早上小皇子那一番话,某人夜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就没有在想,明明就打定主意要忘记了不是么?为何脑海里仍是充斥着他的身影,眉目清晰,举手抬足间如同就在眼前。

  “重要的,是你不信我!”
  “你又何尝相信过我?”
  幽蓝眼眸中那抹剧烈的痛疼,如同扼紧的咽喉,令她窒息,手腕上仿佛又传来勒入手骨的紧密颤巍,以及徘徊不休的哀恸“彩儿,不行——”
  一声声,都化作了利刺,狠狠插进胸口。
  她捂着心口弹坐起身来,大声喘气,指甲掐入掌心,方令得自己稍稍清醒了些。
  
  睡不着了,她起身扶墙,挪着脚步,恍然往爹爹的屋中走去。
  门扉下蕴出昏黄灯光,耳边传来低低压抑的饮泣,“玥……我该怎么办?”
  是娘亲。
  “玥,这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这些年无时不刻盼望这一天,却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阿彩本想推门进去,然而听了宝珞的话,却站住了脚,娘亲究竟在怕什么呢?
  ……

  清晨,拓跋蕤麟在湖边找到阿彩的时候,看见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你哭什么呢……”
  丫头慌忙捂住眼睛,闷闷地说:“我没哭。”声音喑哑难辨。
  “还说没哭,眼睛都红得跟兔子眼儿似的。”
  “那是,那是昨夜里太热,睡不着闹的。”
  “嘁!”拓跋蕤麟懒得再揭穿她,“走啊,浇水去!”
  “喔。”阿彩俯下身子,掬了把冰凉的湖水,润了润眼睛。拓跋蕤麟亦装满水罐,俩人站起刚一转身,远远便看见宝珞搀扶着一个身材颀长,仿如月华谪仙般的男子,正从石屋里走出来。
  那男子,正是他们的爹爹——容玥。
  水罐跌落地上,沾湿了鞋履,一丝丝沁入草丛。眼前的景象令人思及千百回,当猛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熟悉的面容来至跟前,一双如玉洁白的手伸了过来,抚上她的面颊,捧起她的脸,低哑的声音响起,“彩儿,爹爹总算可以看到你了。”
    泪水滑落手心。

   容玥突然苏醒教大伙儿喜出望外,唯有那丫头,哭得震天响,嗓子都哭哑了,搂着父亲死都不肯撒手,也不肯抬起头来。
    直至哭停了,又抽抽噎噎了半晌,挂着满脸的鼻涕眼泪想咧出个笑脸,却比哭还难看。
  宝珞说道:“傻丫头,不是日盼夜盼着爹爹醒来么?为何还哭成这副摸样。”
  “我,我是,太高兴了……”
  容玥的目光一直温地落在她的脸上,久未开声,低哑而缓慢说道:“傻孩子,你不是说倘若我睁开眼睛,一定要让爹爹见到最漂亮的女儿么?如今怎么让我见着个丑丫头了。”
  某人破涕而笑,捂着眼睛又埋到父亲胸前。
  父亲的胸口异常温暖,父亲沉稳有力的心跳,父亲的声音如微风徐徐拂绕耳畔,父亲的目光如晨曦暖阳,一切的一切,都使她深深眷恋。

  快乐令人措手不及,迟来的幸福教人百倍珍惜。
  阿彩的脚踝终于拆除了夹板绷带,可以每日里搀着父亲在湖边行走;她努力拉近别扭小皇子与爹娘之间的距离,不惜代价使出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只为让哥哥能开口喊一声爹娘。
  乖巧听话得一反常态,连拓跋蕤麟都怀疑这个丫头是不是被石头砸中脑袋了……
  甚至,少了咋咋呼呼,多了一分沉静,似乎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令这丫头一夕间成长。
  那是当她从父亲怀中抹干眼泪,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笑容便是为身边的亲人而绽放。
  人们说,女儿是父亲手心的宝贝。
  尤其是,在沉睡中的父亲,分享了许多女儿的故事和秘密,父女俩默契无间,时常只是一个眨眼,一个微笑便了然。

  秘密当然不是白白分享的,于是朝夕晨昏,总能见到碧水湖边,彩霞微光中,娇憨的小女儿趴在白衣翩翩的父亲膝上,听爹爹讲述一个个动人心魄的故事。
  娘亲曾经在这片大草原上有着快乐的童年,从那时开始,爹娘便相依为命。
  娘亲遇到了伟岸磊落的魏国太子,他们的人生从此纠缠,从此便有了不舍不弃与放手。
  情至深处,无怨无悔。最终明白,无论会经历多少苦难,也要坚持情之何物,相信爱一个人不会轻易回头。

  容玥的目光温和落在小女儿的脸上,宝珞最为担忧这孩子,知她心伤得不轻,即使团圆的美满欢愉,也难掩其偶尔独自一人时,背影的寥落。
  可容玥看着她澄澈纯净的眼睛,便放下心来,他的孩子,大智若愚,一定能解此心结。
  阿彩问:“爹爹,何为放手?若是喜欢一个人,可又不明白他心里究竟是想的什么,便该放手么?”

  父亲答,倘若彼此有情,不要轻易说放手,只会伤人伤己……
  曾经懵懂的少女,有些事情该何去何从,在脑海中慢慢清晰起来。
 
  五月,满山遍野鲜花盛放的季节。
  兄妹俩十八岁生辰过后,拓跋嗣便不再久留,嘱咐拓跋蕤麟留在谷中与父母团聚,先行离去。
  当年宝珞用药水隐去的凤翎龙鳞印记清晰显现,阿彩看不见自己肩背上的凤翎,于是扯开哥哥的衣袖,望着他手臂上栩栩如生的龙鳞印记啧啧称奇。
  这俩人完全没把什么传说当回事,毁世与重生之说更视为天方夜谭。
  一家人过着与世隔绝而又快乐无忧的日子。
  大抵幸福美满的家庭都是差不多,贴心的女儿越发懂事,别扭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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