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作者:穆子礼(完结+番外)-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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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秦宇越来越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困得受不了，不知不觉间就合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秦宇环顾四周，到处一片漆黑。他不是在医院等着奶奶做检查吗？伤势到底怎样了都是未知数，现在这个情况，他是在什么地方？
这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前方微弱的灯光映衬在如同黑洞般的走廊内，就像黑夜上空仅有的一颗暗红色的星星，没有底气地忽闪忽闪着。
秦宇听到了一种如同召唤般的声音，细细地，绵长而不间断地从前方传来。他跟随着声音，缓缓地走进了发出灯光的地方——虚掩着的古老木门。
秦宇推门进去，房间内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摆设，没有窗户。只有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在青石板的地板上燃烧。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又闯入哪里的阴魂道入口了吗？
秦宇疑惑地推门出去，刚转过身，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一双不怀好意的视线，直盯得他背脊发凉，还有一个微弱的呼吸气息在自己脖颈后飘荡。秦宇的内心悬荡到极点，他不敢回头，但压抑的内在神经还是迫使他转回了身躯。
“谁？！”秦宇猛然回过头，房间内依旧。还是照样的空旷，还是唯一的一根残烛安静艰难地燃烧着，烛火无风却左右摇摆，上下蹿动。
什么也没有……
“呼——”
秦宇长长松了口气，就在此刻，门外漆黑的走廊突然无声无息地伸进来一双如烟雾般虚无缥缈的手！在秦宇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一把拿捏住他的手腕，暴戾地把他往黑暗中狠狠拖去！
“啊？！”秦宇身体往门上一撞，脑袋“咚”地一声磕响，他顿时一阵耳鸣，闭上眼睛都觉得金星乱冒出，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的声响大了起来。医院还是医院，身边来来往往着许多不相干的人。而他自己则是睡得迷糊，一头撞在了长凳边的楼房房柱上。
原来是做梦啊……秦宇摊开双手反复看着，手腕上什么也没有，但他还能回忆起刚才的触感来。阴湿、甚至有阵阵的恶心。秦宇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梦中的那双漆黑的手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拉他的似乎是个小孩子？最后，他似乎还听见了那声冷笑“呵~”。
“老大，你也得甲流了？”
一只小巧的手摸了摸秦宇的额头，穿着宽大休闲装的女孩俯头看着他。即使白色的鸭舌帽和她那如墨般的长发把半张脸都给遮住了，但隐约透出的精致脸型和清澈明亮的眼睛能感觉出她很漂亮。
“琦琦？”
秦宇眼前的女孩叫李思琦，他的大学学妹，还没毕业大四学生。为什么叫他“老大”，因为同属于超自然协会的他们，按照辈份来说，传说中的初代会长秦宇自然是前辈老大。
要说秦宇这十几年来唯一做的丁点大的官儿，就是大学时候人数仅仅八个人的超自然协会的会长了。不过据说在他毕业后，这个协会突然火爆了起来。现在少说也是个有五六十人的中型社团了，而他则成了传说中的初代会长。
秦宇定了定神正要解释：“我是……”
“老大……”李思琦突然脸色木然下来，长长地青丝从脸的两边垂下，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庞。
秦宇看得自己汗毛孔都发寒，问道：“你，你怎么了？”
李思琦用手指了指秦宇身后的天花板，缓缓开口：“上……面。”
秦宇咽了咽口水，急切询问道：“上面，什么上面？”
“上……面，有，有……”
秦宇急迫追问道：“有什么？上面有什么？”
“上面，有，有一个东西……”李思琦精神恍惚地说。
秦宇转身想看个究竟，但被李思琦的小手猛地一拍肩头给吓住，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到。
“嘻……”李思琦摘下帽子格格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好听，又带着小女生的娇媚，“老大你还是傻乎乎的，让人想作弄你。”
秦宇眉头皱成一团，叹了口气说道：“我奶奶被急救车拉到这来，我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在等医生检查结果。你倒是来寻我开心，好玩吗？”
“啊？老大，”李思琦抱歉道，“你奶奶怎么了？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也是来看感冒的，看你没精打采，只是想逗逗你让你精神点，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会和小丫头介意？秦宇心中暗道，温和地笑笑说：“没事。”
“老大，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李思琦乖巧地坐在他身边，抬头望着他。
秦宇转过脸，严肃认真地摊开手：“有没有钱，先借点给我？”
“不是吧？”李思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角有点抽动，“你已经工作几年的人，居然找我借钱？我还是学生啊。”
“张君仪，张君仪的家属在哪里？”小护士扯着嗓子呼喊着。
“我！”秦宇跳起来说道，“我就是，我就是！”
“过来交钱！”
小护士冷冷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秦宇对于医院的冷漠真是感到很无力，他以为至少先告知一下奶奶的状态吧，这样活不见人的就要交钱，还不定怎样了呢。
“老大，你身上真的没带钱？”李思琦拉住正要交钱的秦宇。
秦宇抓了抓脑袋，尴尬笑道：“前几天因为无故旷工被老板罚款，我又交了房租和水电气费用，加上买了给爸妈的礼物，现在身上只有几百元，我没银行卡，存折放在家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取钱就直接过来了。也不是没钱，只是怕钱不够。”
李思琦手指在发丝上绕了个圈，微微一笑：“知道了，我先借你我这个月的生活费，早点还我哦，不然我就来找你蹭饭吃了。”
“嗯。”
李思琦末了不忘抱怨道：“这么大的人了，难道都不知道办张银行卡吗？”
说道银行卡，秦宇想起曾经每次一使用，那取款机里冒出的并非红色的百元大钞，而是红色的半截舌头或者是诡异的粘稠血液的时候，心里仍旧别扭。
“或许我不适合使用银行卡。”秦宇苦笑道。那残留了不少人的邪念与欲念的地方，总是能招来那个世界的阴物。而他，却是看着那些东西没办法的人。
李思琦嘴巴一撇：“老大，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时候特别古板。”
“呵呵……”秦宇干笑了两声。
李思琦转身跑去取钱，就在此时，秦宇才惊异地看见她的背后跟着的一团小小的黑影，体形就像孩子一般，但有种说不出的邪异。
（三）
李思琦没走几步，她背后的阴灵回头望了秦宇一眼，阴阴地笑了。
“她是我的，别多事！”它阴狠的声音破铜锣一般在秦宇耳边炸开。突然，远处一辆出租车疯似得冲进急诊室的停车场。
秦宇暗叫不好，眼明手快地三两步冲上前去，看也没看周围就一下子把李思琦扑倒。
重重摔倒在地，秦宇是眼冒金心，脑袋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是李思琦的手摸上他的脑袋，怔怔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秦宇爬起来才看见周围的人都在瞧着他，那辆出租车根本没有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迹象，而是直接在门诊大厅前刹车，几位乘客手慌脚乱地抬下一位满身是血的伤员，这在医院也是常见的事。
“老大？”
见秦宇在发呆，李思琦伸手在秦宇眼前晃了晃，再次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
“嗯？”秦宇的目光现在全部集中在李思琦身后的小小的阴灵身上，那团诡异的东西冷笑着，即使没有任何五官，就像一张淡墨的画，但秦宇仍旧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的嘲讽与不屑。
“你以为……可以阻止我……”它的影子对准秦宇直直地向前飘来，秦宇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老大你又看见什么东西了吗？”李思琦见到秦宇的模样心里的八卦小算盘又打起来了。
秦宇偏过头，淡然地说道：“我能看见什么？刚才是不小心摔了。”说着把李思琦扶起来，再次看向她的身后的时候，那诡异的东西已经不见踪影了。李思琦这个丫头，又惹上什么厉害的？她天生八字轻、阳火弱，很容易吸引那个世界的东西。
对于秦宇的话，李思琦不相信：“老大，你骗我。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说实话，如果你不是能看见什么，刚进校的时候你是怎么救我一命的？那时候……”
秦宇的脸色突然不好起来，打断李思琦的话，低声喝道：“给我闭嘴！”
秦宇平时很少发火，话不多又非常喜好安静，看起来属于温柔得没有存在感的男人。但他一旦发火，模样还是挺吓人的。
李思琦被骇到，身体一僵，眼帘低垂，沉默起来。
大学时候她不小心卷入的那个事件，当时还造成了不小的舆论影响。虽然现在很少有人提起了，但她知道秦宇不会忘记，据说那时候他第一次交的好朋友就是因为那件诡异的事情而死。
虽然当时死了好几个学生，唯一有李思琦活了下来，人们都说她是生病，但李思琦不相信，她执着的认为秦宇救了她，加入那个超自然协会也是为了调查秦宇，但多年也不见得有什么结果。
“张君仪的家属！张君仪的家属到哪里去了？！快点过来交钱！”
小护士扯着嗓子站在门口叫喊，秦宇望了一眼，转头对李思琦道：“抱歉，我不是想吼你，只是不想再提那时的事。”
李思琦抬起头，突然伸手推了自己的老大一把，笑了笑：“你以为我这么小气？快去看你奶奶啦！我去取钱先借给你应急，记得早点还我哦！”
秦宇点点头，跑去小护士身边接受“训斥”，顺便缴纳急诊费去了。
李思琦看着秦宇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很多东西。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还满是秦宇柔软的发丝的舒服触感，脑海里不断闪过他好看的面容，心中复杂的情绪，一时间自己也是理不清的。
还没走进病房，秦宇就在门口听见奶奶的声音在嚷嚷：“我今天真是撞‘财神’了！该死的老太婆，摔得我起不来啊！”（作者注：撞“财神”是作者家乡的一种说法，类似于撞鬼的抱怨，估计老人家比较忌讳，一般不提鬼字。）
秦宇进了病房，没少听奶奶喋喋不休的抱怨，什么只是在路上走，就被一个坐在路边的老婆婆的拐杖给挡了下，她重心不稳就摔到地上了。没想到这一摔刚好磕在路边的台阶前，她剧痛无比，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还是周围有好心人看着她那么大的年纪了挺可怜的，拨打了120把她送到了医院。
听着奶奶说话，秦宇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去，她这么有精神地谩骂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然后他找到医生询问了情况，说是股骨骨折，需要静养。她那么大的年纪，也没法给她做手术打钢针，不然一针下去骨头怕就碎掉了。
与医生还有家里的母亲商量后，秦宇决定办理出院手续把奶奶带回家照顾。
到收费室结过帐后发现身上的钱刚够，秦宇就把李思琦取来的钱还给她。不过李思琦说什么也不肯收，把钱塞回秦宇的手心。知道秦宇的奶奶要出院回家静养后，她就给自己父亲打了电话叫来家里的车接送秦宇的奶奶出院。
其实奶奶的脾气很不好，可以说是古怪。大概也是跟她独自寂寞了那么多年有关。傍晚时分，等到秦宇的父亲也赶到医院后，父子俩才收拾东西出院。可那位老奶奶可说是又叫又闹，喊天叫地的折腾，连同秦宇在内，来了三个年轻警卫才勉强把她从病床上抱起来，送到了李思琦家的一辆白色宝马车上。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哪来这么大的劲儿？
“李叔，谢谢，我……”秦宇站在李思琦的父亲面前很不知所措，他不善言辞，这个时候说不出更好的应酬性质的对话，只能干瞪眼着急。
李思琦的父亲很理解，微笑着摆摆手，说道：“别说这些，思琦刚入学没少麻烦你，那时候还要多谢你救了她一命。我现在也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啊，放心，一定让司机把人平安地送到你家中为止，上车去吧。”
秦宇知道里李思琦的父亲不是普通人，能模糊见到一些“东西”，所以两人第一次见面起，有些话就是挑明了说的。
到了临近小城市的家里，安顿好奶奶后，已经是深夜十一点。秦宇和爸妈打过招呼后，自己睡下了。或许是一种默契，在自己家中的时候，只要父母还未睡觉，帝鸿绝对不会出现，秦宇难得地度过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夜晚。
夜晚，天气骤变，原来晴朗的夜空逐渐堆积起浓厚的乌云，带着寒意的初冬之风肆虐过空旷无人的大街小巷，显得格外清冷。
街上，渐渐地起雾了……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听的话，或许就能听见一种奇怪的拖动的声响。似乎是铁链拖动在水泥地板上的擦擦声，也似乎是厚重的肉体在地板上的刺耳的摩擦声。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奇怪的是，秦宇始终睡不着。
“帝鸿？帝鸿？”试着呼唤着体内的另一个“自己”，但没有什么结果。
嗒地一声，时钟的指针跨过了十二点。意识到已经半夜，秦宇把被子往自己脑袋上拉了拉，早点睡吧，难得晚上还有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是数小时以后，迷迷糊糊之中，秦宇被脚边的异动惊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睁开眼睛，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听觉上。他在听，听自己周围的动静。
脚边有一双手在摸索着，很清楚地触感，秦宇暗暗把舌头往自己牙齿上送，咬下去的疼痛感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在做梦。
但是他根本没有听见周围有任何人走动的声响！
要知道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就算是小小的呼吸声都是格外的清晰，何况是摸索的大动作。到底是什么的手？！
秦宇一时间甚至屏住呼吸，他不敢睁眼，却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一只冰凉的手，湿滑的、带着少些毛发的触感，一路顺着他的脚往上摸来。秦宇脚边的被子似乎被什么拉开了一条缝隙，嗖嗖地凉风肆无忌惮地席卷了他的全身。
秦宇被冷风刺激，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那手的动作停住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无声无言的沉默让秦宇的各种触感似乎更加敏锐。他知道，对方还没有离开他身边。而且似乎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秦宇默默地感受着黑暗中不知来自何方的视线，脑海里盘算了无数个落跑的方案，但都在下一刻就被他否决了。
“呼……”微弱的一声，有人在叹气，短短地叹息一声却像停顿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只是一声就有说不出的孤寂与无奈的情绪。秦宇突然感觉到肚子上沉重起来，有东西踩在他的身上！
一步、一步……对方的脚步似乎很小，在他身上走着，秦宇脑海里一下子出现了白天在医院急诊室见到的阴灵。人都说，死的越小越冤的鬼越凶，难道李思琦身后粘附着的是一只婴灵？而且还跟着他回到了家里？！
想到这个可怕的假设，秦宇的心就凉去半截。
“啪——”厕所的突然亮了起来。
在秦宇这个五六十平米的小屋子里，两室两厅，奶奶睡了他的房间，他此时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与厕所只有一墙之隔。厕所的灯亮起来，顺便也给了客厅微弱的光亮。
只是借着这点光亮，秦宇瞬间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一轻，它走了！
他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眯了两下适应来自厕所方向的灯光后，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揉了揉头顶上凌乱的头发。好困，他打了个呵欠，看看手腕上的夜光手表。
“四点四十分……好早。”秦宇无奈地笑了笑，“又是爸半夜起来上厕所……”看着厕所的灯亮着，他突然也想上厕所。
“我也去一趟，反正醒了。”
秦宇把被子一掀，双脚往地上套穿拖鞋，猛然一踩下去，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