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把手挣脱出来,说:“是是是,您就自恋吧,我是想您给想瘦的。”
妈妈在我脸上捏了一把,便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兀自唠叨着:“这是啥破学校啊,牢房啊,咋把一孩子整得这样瘦……”
我们挑了张桌子坐下,不一会儿妈妈就端了一只菜盘子出来,打开一看,青椒肉丝,麻辣蟹黄,红烧鲤鱼,豆腐腰花,可丰富了。妈妈永远这样了解我,知道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赶回来,准饿了,所以就备了这么多好吃的。
妈妈一边看着我和焰子哥哥吃饭,一边传扬着小道新闻:“你姐昨晚去骆扬的剧院参加那个什么开场晚会啦,听你姐说办得还不错,这市级的国庆晚会就是不一般,还说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样上档次的晚会,想不到这辈子还能亲眼目睹,真是不枉此行呢。”
我只顾吃菜,也没搭理她,她就继续喋喋不休:“你说这骆扬也真行啊他,比你们才大十几岁,这三十出头的就混成这么大的老板了,开那么大一家剧院,还承办重庆市级的国庆晚会。不过啊,想想又觉得他够可怜的,对你小姑还真是上心,这么多年恁是没有找媳妇,怕是等着你小姑呢……”
我把筷子重重砸在桌子上,气不打一处出来,冲妈妈大声嚷道:“够了,你别说了!他不就一骆扬吗,他有啥好啊?不就开一家剧院吗,他就了不起啦?这世上比他能干的人多着去了,你咋不羡慕李嘉诚啊,你咋不羡慕比尔盖茨啊?”
焰子哥哥一个劲儿蹭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动火了。妈妈对我的反应很是不解,怔怔地看着我。良久,她愤懑的表情才平和下来,柔声道:“小韵啊,我知道你记恨他气走了你奶奶,可是他待咱们也不薄啊!这不,他昨天还给你姐姐送了份新工作,让她以后去他剧院里登台唱戏呢!”
“姐姐去唱戏?”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地说:“简直就是乱了套了!骆扬害死了她奶奶,她竟然充好人以德报怨,跑去巴结他,给他撑场子!”
说着,我就跑到柜台边,抓起电话就要给姐姐打电话,我要把她叫回来,千万不能去给骆扬卖命唱戏。放着好好的火锅店大堂经理不做,跑去给仇人唱戏,帮他赚钱,这像什么话?
我刚拨通电话,妈妈就扑过来挂断电话,怒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你骆扬叔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奶奶她本来就得了那绝症,别人不吓她,她早晚也得有断气的那一天不是?骆扬答应给你姐五千块一个月,不比那破火锅店强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
我气冲冲地扔下话筒,就往楼上跑。我听见妈妈在后面叹了口气,对焰子哥哥说了一声:“焰儿,你去安慰安慰他吧。”
焰子哥哥追到我房间,扳着我的肩说:“小韵,你就别跟兰姨堵气了,她也是为你姐姐着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嘛。”
我眼里放出凌厉的光芒,看着他,用憎恶的语气说:“焰子哥哥,那天在医院你也看见了,是骆扬那个畜生逼死奶奶的!难道你也视若无睹吗?他就像只怪兽,奶奶就是被他那张狰狞的脸给吓死的!”
焰子哥哥竭力安慰我:“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你看,今天是你生日,动怒多不好啊,哪有小寿星在生日这天动气的啊。你要是不喜欢你姐姐给骆扬唱戏的话,你就直接叫她回来好了,何必跟你妈闹腾。”
听焰子哥哥这样说,我的心便舒坦多了,勉强笑了一个。
“今天是你可是你生日呢,不都计划好了晚上要开聚会的吗,应该开心点迎接你的十八岁,过了今天,你可就不再是小孩子了。”焰子哥哥仍在尝试着转移话题,尽量想让我开心,“等下去哪家糕点店订蛋糕呢?要订多大的啊?人多不多?朋友们都邀请了吗?小白和小康不用说了,他们都知道了,要请小华过来吗?哦,还有那个,叫大熊的……”
我看了看他,跟个管家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人不在多,开心就好。我朋友不多的,我不爱交往,以前的高中同学关系都不算铁,现在更是天涯各一方,就剩小白最亲了。至于大熊嘛,也不知道他国庆节回不回家,待会给他打个电话。”
焰子哥哥看我笑了,也就宽慰了许多:“那今天是你生日,你跟哥下去,哥给你挑件礼物,好吗?”
我把脸蹭在他怀里,撒娇道:“我不要什么礼物啦!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如果你非要送的话呢,你就送我一个香吻吧!”
焰子哥哥见我开始淘气了,就狠狠捏了我的耳朵一把,二话不说就把嘴巴凑过来,热热的湿湿的舌头撬开我紧闭的嘴唇,攻城掠地般袭击我的每一颗牙齿,跟我的舌头缠绵交织……
突然我通过半开半掩的门看到妈妈就站在外面。我吓得打了个哆嗦,立刻推开焰子哥哥,退了几步,呆若木鸡地望着门外。我只能看见妈妈一半的脸,却看到了她满脸的忧伤、哀恸与绝望。我看到她的肩膀狠狠抽搐了一下,眉头皱成一团,然后捂着嘴巴转身下楼了。
我像失去知觉似的倒在床上。焰子哥哥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爬到床上来一边摇着我,一边问我怎么了。我就像木头一样没有反应,等他问得累了,我才用双手紧紧捆住他的脖子,神经质一样问他:“你会离开我吗?你会离开我吗?”
他试着想解开我的双手,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好喘着大气说:“小韵,你怎么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你别想多了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是累了困了,就睡会儿,我下去茶楼里帮忙。”
我便松开手,任焰子哥哥走出房间,我听着他下楼时急促并且渐渐衰弱的声音,仿佛觉得他离我越来越遥远。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
哪知我一觉醒来,竟是下午六点。我惊愕地看了看窗外西坠的斜阳,一个猛翻身,爬起来,只感觉一阵安静,楼下茶铺没有往日的喧闹声,一片诡异的宁静。我匆匆下楼,给眼前的情景惊傻了:
茶楼闭门谢客,妈妈、焰子哥哥、姐姐、小王和小灰正在紧锣密鼓地把茶铺布置成一间聚会大厅,桌子整整齐齐摆在两边,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只巨大的多层的松树形蛋糕,每一层都插着不同颜色的蜡烛,还没点上火,却已经颇有几分圣诞树的模样,漂亮极了。西墙角摆着大箱大箱的山城啤酒、苦艾酒、红酒以及各种饮料。再看天花板,上面挂着一只走马灯,红橙蓝绿青淀紫七种颜色的灯光依次旋转,一条硕大的横幅围绕着走马灯挂了一圈,上面写着:江韵生日华宴,幸福一生,快乐一世。
小王站在一只木梯上面把其他一些装饰品挂到墙上去,小灰则在下面死死扶着木梯。焰子哥哥算计了今晚到场的人数,然后依次摆好桌椅。妈妈和姐姐则在剪一些颇具中国风格的窗纸,姐姐手法相当娴熟,手腕绕几道弯,再把窗纸打开,用嘴一吹,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就出现在我眼前,我这才想起,这是我的生肖,从我呱呱坠地那一刻起,王瞎子就对奶奶说,这江家孙子眉宇非凡,又寅时出生,生肖属虎,他日必定龙胆虎魄,有所作为。
妈妈看到我跟幽灵一样站在楼梯口,衣衫不整的样子,就说:“你上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看你那邋遢的模样,过了今晚你可就是成年人了啊!”
我一时间只是被眼前的情景感动得一塌糊涂,压根没听进去妈妈的话,忽然觉得我是这么幸福,他们都那样爱我,只是我爱的方式不同而已。小王和小灰,虽然只是我们茶楼里的两个员工,但是他们却知恩图报。还记得六年前我们刚从巫山搬到重庆,开了这家茶楼的时候,他们只是两个从孤儿院跑出来的孩子,妈妈觉得他们露宿街头、无依无靠可怜,就收留他们,并且让他们在茶楼里做事。所以,他们一直把我当成亲弟弟,倍加关爱。所以他们对我的爱,是朋友的爱。
妈妈,这个扶老携弱抄劳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以她典型重庆女人刚毅的性情,克服了一路上重重困难,单刀匹马地一路挺来,只为把我和姐姐抚养成人。她对我们寄予厚望,希望我们能堂堂正正做人,活得健康快乐。可她却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孤灯冷壁地煎熬了这么些年。她对我的爱,是母亲至高无上的爱。
姐姐,从小与我一块儿长大,我们从没争过吵过。她只比我大一岁半,却老是宠着我,让我着,对我呵护备至,甚至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高中毕业就选择打工挣钱养家。她对我的爱,是手足情深的爱。
焰子哥哥。这个在我心中占有最重份量的男孩,我已经无法用语言去表明我们之间的深厚感情。我们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上学,他每天背着我走过青龙桥,牵着我走过山间的羊肠小路,答应一辈子替我保管那只琥珀。尽管我们这样艰辛地爱着,尽管路上等待我们的是世俗与流言的洪水,是一道用所谓道德伦理扎成的荆刺篱笆,他却毅然选择牵着我的手冲锋陷阵,走在前面用身体保护我。
他对我的爱,是大爱。
妈妈见我杵着不动,又喊了我一声。我一个愣神,哦了一声,便上楼去洗澡换衣服。等我神清气爽地下楼,惊喜地发现那帮朋友都到齐了:黑镜框小康、一叶蝴蝶似的白亮、笑起来右脸有只圆圆酒窝的大熊、脑袋大大的大熊弟弟林明、身体虚弱的连华、川剧名角小姑、可爱的表妹婷婷,他们都来了。
更令我惊喜的是,一桌好菜竟然都摆上了。我看到菜盘子上打着醉仙楼的标志,想必这应该是从川菜名店醉仙楼里面订做的,相当气派。一共是九道大菜,从里到外一三五分别摆了三圈。都是醉仙楼的名肴,但尤其以这三道最为亮眼:外层的一道“鱼跃龙门”,一只用胡萝卜雕成的粉红鲤鱼给一支竹签插在一块冬瓜雕刻的美玉之上,周围衬着类似龙须的鱿鱼尾和类似金鱼藻的芫荽,干净漂亮;中层的一道“火树银花”,实际上是爆炒腰花,只是那腰花被雕成一串烟花爆竹的形状,直看得我目不转睛;最抢眼的要数正中间的那道主打菜式“寿比南山”了,盘子周围是用茄子雕成的紫竹山,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中间随意地洒了银耳丝,竟然给人烟雾缭绕的错觉,这道菜的核心部分自然要数盘子中央用西瓜雕成的莲花花蕾了,鲜红的荷花花瓣层层叠叠,含苞待放,外面刻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房间最中间的那只松树形状的蛋糕已经给点上蜡烛,屋里便流淌着暖暖的烛光。我想我是感动得快哭了,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我眼里折射成了星芒四射的八角星光。
我轻轻走过去,看着那汇聚了众人祝福而做成的巨大蛋糕,不知道是谁起的调,大家都跟着唱起《祝你生日快乐》,那整齐的歌声,伴着闪烁的烛光,竟然让我想起了在烛光中虔诚诵经的奶奶。此刻,她正在遥远天国,看着我慈祥微笑。
一曲完毕,他们围过来,一齐吹灭所有蜡烛,然后都跟着一起闭着眼睛许愿。我为他们别具用心的安排而感动。
那天晚上,我过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个生日。妈妈吃过晚餐就出去跟她的牌友们通宵斗地主,把房子留给我们狂欢。朋友们一个个喝得醉气熏天,剥了满满一地的瓜子壳,把奶油当成暗器扔到彼此身上,没心没肺地狂欢。
我被他们灌醉了。不知道朋友们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扶上床,一觉睡到天明。
…… 第十九章 笑剧 ……
这是记忆里最美丽的时刻
音乐响起那一刻
你踩着我的脚由我带领着
转动着 转动着 转动着
我做了一个美梦,一个酣甜的梦,以致于我不愿意醒来。直到阳光穿破雾蔼射到我脸上,画眉跃上窗棂声声叫唤,我才从缱绻情梦中睁开眼睛。
昨晚那场酒醉,让我沉睡了一夜,醒来便很想上厕所,憋得厉害。我正要坐起来,却感觉一只手穿过我的腋下,紧紧缠着我的胸脯。我一个激颤,顿时清醒了几分,因为我看到了一只女人纤细的手。我脸色煞白,回过头一看,头发凌乱的姐姐竟然睡在我身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袋里像让人塞进一只马蜂窝,满是嘤嘤嗡嗡的声音。
我生猛地坐起来,薄薄的被单便水银一般滑到地上,我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姐姐也衣不蔽体,极度暴露地蜷着腿躺在我床上。
我的动作太大,把姐姐从睡梦中惊醒,她揉揉惺松睡眼,打了个呵欠,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问我:“小韵,怎么了?”
我的声音颤抖得跟筛糠似的:“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懒懒地坐起来,深深的乳沟呈现在我眼前。我吓得直往后缩,冷不防一骨碌掉到地板上。我仓皇地抓着地上的被单爬起来,胡乱地裹在身上,声音依然颤抖:“这是么回事啊!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姐姐拿过床头柜上的木梳,开始梳理头发。她一边梳一边平静地说:“小韵,你别怕。你过来,坐姐身边,姐慢慢跟你说。”
我畏畏缩缩地走过去,身子一直颤抖,像被猎人追杀的小兽一样胆怯地坐在床沿上。姐姐把梳子咬在嘴里,把一只漂亮的木雕发夹夹到长长的头发上,夹成一个漂亮的缵儿。然后她披上外衣,缓缓回过头来,说:“我不是你姐。”
姐姐的话如雷贯耳,我想我已经快要发疯了,从来不骗我的姐姐,竟然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用平缓的语气说:“我本名不叫江媛,而叫游媛,是你的童养媳。”
我更加傻眼了,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曾是我最敬爱的姐姐,今天却喝醉酒似的尽跟我说胡话!
“我一岁的时候,死了父母,便成了一个无人照顾的孤儿。你奶奶觉得我可怜,便将我从邻村抱养回来,待我如亲孙女。后来,妈妈生了你,村里的王瞎子给你占相算命,他说你这辈子命犯龙阳忌癖,怕是会断绝江家之后。于是为了给你辟谣,奶奶便把我当成江家的童养媳。”
我听着姐姐的话,已经泪如雨下,我想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简直就是太荒唐了。姐姐替我抹了把泪,接着讲道:
“奶奶和妈妈很早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了,并一直瞒着你。按照农村的规矩,男子十八岁便可成家,所以她们安排我在你十八岁生日晚上跟你同房。我知道她们的做法很荒诞,这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女人的地位不应该这么低下,任由别人摆布。可是,小韵,你知道吗,在奶奶病得厉害的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要哭着哀求我一定要完成她的这个夙愿。奶奶和妈妈花了这么大的心血将我养大,视如己出,面对一个即将逝去的老人那样诚求的眼光,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我抬头看了姐姐一眼,她已经泪眼模糊,泣不成声。我拍了拍她的背,见她哭得伤心,便安慰道:“你怎么这样傻呢?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姐弟,是手足,这样做是伦理不容的,你怎么能随便答应奶奶这样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