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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琥珀泪-第52章

小说: 琥珀泪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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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豪华的西餐厅回来,我和烟然又回到了平常的那种被禁锢的生活。只是一向从容镇定的烟然再也不像平时那样镇静了,有时候会很神经质地打扮自己,通常是化了一个下午的妆,觉得不满意,就一把水洗掉,再重新画一个晚上。宿舍里人,还是更新很快,常常有人被带走,又有新的人进来。只是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来了这么久,宿舍的人也都换好几批了,我却一直相安无事地被留在了这里。我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身体瘦弱,拉去做那种背扛挑提的苦力也不行,年龄又大,也不能卖给那些没有子嗣的夫妇当儿子传承香火,或许我也不够骚首弄姿,颇显土气,从事不了色情行业,做不了他们所谓的,鸭子。



  这天上午,烟然依旧坐在阳台的凉席上化妆,突然宿舍门又被人打开,那两个人贩部门的男子又来了,身后依然是跟着两个手持电棍的保安。那个瘦得像老夫子的男子在满屋的人群中瞅了瞅,然后随便逮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说:“嗯,我看这个不错,身强力壮的,心脏功能应该还可以。”



  唇裂男子摇摇头:“我看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看他面色苍白,嘴唇泛黄,印堂发黑,就知道心血管不好了,还是换一个吧。”然后,他指着一个瘦瘦的年轻男子,说:“这个不错!你呀,就别专挑那些长得胖的,难道你不知道吗,胖子一般会有高血脂,心脏质量反倒不行!”



  瘦得跟老夫子一样的男人大手一挥:“得了得了得了!每次选个人都是你拿主意,都是副主任,我咋就这么没有说话的份量呢?你说哪个就哪个吧,我保留意见!”



  那唇裂男子一边在本子上写划着什么,一边讪笑道:“人家客户方花巨资买这个心脏,咱说什么也不能忽悠人家,给人家选个次品不是?” 



  瘦瘦的男子便闭嘴不说话了,那个被选中的年轻男子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给那两个保安带走了。



  我听了那两个男子的对话,后背发凉,心中惶惑不安,我嗫嚅着问正在画眼影的烟然:“他们到底要带那个人去做什么啊?什么客户,什么心脏,什么次品啊?”



  烟然从化妆镜里面瞅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大惊小怪!在狼穴里都待一个多月了,你还不清楚这些破事儿啊?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免得把自己吓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烟然那令人一知半解的回答更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你倒是说清楚啊!他们拿那个人的心去做什么?炒来吃啊?我可是听说广东人在饮食方面可变态了,什么猫肉、猴脑、狗眼都吃,甚至还出现了令人发指的婴儿汤……”



  烟然回过头来,扇了我一脑勺:“你恶心不恶心啊!说得我想吐!看你这么好奇,我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可别去告诉屋里那群无知的人,免得引起他们的恐慌,你要知道,恐慌中的人群,是最可怕的。”



  我使劲儿点点头,烟然便附到我耳畔轻声道:“那些富翁的家人生了病,要换个心啊肾啊什么的,又找不到捐献者,就只能通过这种渠道来购买活人的内脏了,明白了吗?”



  我吓得硬挺挺地坐到凉席上,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天啊,真是惨绝人寰了!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做这种行当,竟然偷偷贩卖活人的内脏!我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般。



  我看看烟然,他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继续不慌不乱地画着眼影。我抓着他的手,说:“烟然,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吗?”



  烟然放下毛刷,半怨半嗔道:“知道害怕了吧?害怕你还不在电话里跟你朋友讲清楚,让他想办法来拯救你?这会儿那魏大叔早下课了,换职位了,看你还能上哪儿联系你朋友去!”



  我怔怔地看着烟然,他的目光流露出责备而绝望的眼神。突然,他站起来,一把将我拽到厕所里,呯地关上门。我紧张地问:“你干什么?”



  他说:“我可以吻你一下么?”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没开口,他便讲道:“现在那个澳门佬也不要我了,我也失去利用价值了,我这个班长也做得实在窝囊,业绩平平,所以金老大一定不会再把我当摇钱树了,肯定嫌我吃闲饭了!所以,现在我跟你们这些普通受害者一样,厄运的帽子随时都会从天而降,扣到我的头上,就像刚刚被拉去掏心的那个人,上一秒钟他还在跟难友们有说有笑,下一秒钟,死亡的钟声就向他敲响了!所以,江韵,我不想留下遗憾,我想在死之前,能够吻一吻我心爱的人。”



  烟然洋洋洒洒的一段话把我怔住了。他离我是那么近,他的鼻子都快杵到我眼睛上了,急促呼出的气息洒在我眼睛上,酥酥痒痒的,清香而芬芳。此刻,我的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回想我落难的一个多月,萍水相逢的烟然一直把我当成亲弟弟一样关爱,给我讲这个狼穴里的血雨腥风、诓世谎言、阴谋诡计;帮我交六百块学费;替我解围,不让那个称王称霸的薛老大侵犯我;还给我那首“救赎诗”,协助我向外界求助;拼死挡在毕老二车前,不让他把我送给那个澳门佬。



  想到这些,我眼眶便湿透了,心里酸得厉害。他见我眼睛里面闪着明晃晃的泪花,不安地说:“江韵,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开心了?你不要哭啊,我不会强迫你的,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没等烟然讲完,我便狂热地缠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他激烈地回应着,双手紧紧搂着我的腰,把我按到马桶上坐着,他的舌头像蛇一样缠绵,在我嘴里胡搅蛮缠。既而我感到一阵腥咸,我知道,那是我们的眼泪。



  烟然嘴巴里有一股牛奶般香甜的气息,醉得我几近窒息。他的手撩开我的衣服,肆意地在我身上每一寸肌肤游移,所到之处,犹如电流划过,那是怎样一种令我麻醉的感觉啊!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再也无法去想别的事情,只是被动地回应着狂烈的烟然。



  他轻轻啮咬着我的耳垂,低语道:“我想要你,可以吗?”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他的眼睛闪烁着意乱情迷的光芒,让我无法抗拒。于是,我闭上眼睛,轻轻地点点头。



  烟然站起来,说:“你等下,我出去拿点东西。”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出去了。进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支塑料管和一个橡胶袋。他笑道:“记住,以后不管跟谁做,都要用上它,知道吗?”



  我这才看清楚,橡胶袋里,是一只乳黄色的安全套。烟然冲我笑笑,他美得像一朵烟花,在一片夜空中灿烂得那样霸气,令所有的星光黯然失色。



  烟然温柔地替我宽衣解带,像一个侍候王子的绅士那样细心。他纤细的手指偶尔会像蚂蚁一样触碰到我的皮肤,令我的血压不断上升,沸腾得厉害。



  在烟然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分解成两半。一半逐渐沉淀下去,如没海底;一半像羽翼一样轻盈地飘扬起来,如临天堂。我想,人世间最美的事也莫过于此,这一刻,我一定是爱烟然的,那个肯为我付出一切的烟花般的男孩儿,那个为我拼死拼活,螳臂当车的男孩儿。



  事后,他轻抚着我的头发,说:“现在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觉得他的表情甚为离奇。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好幸福,在身陷囹圄的时候,还能有心爱的人相伴。所以,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我笑了笑。烟然问我:“我就这样说爱你,你不觉得有些唐突吗?”



  我笑道:“一点都不唐突。同志的眼光都是很敏锐的,你那样拼死拼活地保护我,我怎么又不会有所察觉呢?那天晚上薛老大想要侵犯我,你紧紧地抱着我,我就已经感受到了。”



  烟然会心一笑,笑靥如花,素雅而圣洁。



  我突然觉得开朗起来:“我们要相信,生命有明天!我们现在不都还相安无事么?你看宿舍里的人,都换了好几批了,为什么唯独我们两个还一直平平安安的呢?说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命不该绝,所以老天还眷顾着我们。”



  烟然笑着点点头。可是从他的眼光里,我分明看到了敷衍搪塞的神色。恍惚中,我感觉到有事情即将发生了。他之所以苟同我那荒谬的“神庇论”,肯定是想安慰我,让我宽心罢了。



  突然烟然盯着我,眼神里满是焦虑:“金老大他看上你了!金老大是个极其残忍的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去夺取,得不到的就会统统毁灭!被他看中而不愿意服从他的人,个个都会死在他手中。所以,小韵,我一定要尽快救你出去,我不能看着你在这里干巴巴地等死。”



  说罢,他打开厕所的门,走了出去,在阳台上焦灼地踱来踱去。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救我出去的办法。突然他把刚才用过的润滑剂打开,说:“小韵!我们只能铤而走险了!希望老天保佑你可以逃过此劫!”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便挤出那粘稠稠的润滑油往我鼻孔处涂抹,一边抹一边说:“待会儿你就装病,我扶你到大门口去,说是带你去看病,看能不能骗过那两个保安。”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这样笨啊!这么破烂的招术,连三岁小孩儿都骗不住!”



  烟然犹豫了一下,忽然抓起洗衣池上那把生满红锈的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狠狠在自己手腕割了一刀,鲜血就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看到血液,我的头就开始泛晕,等我意识过来之后,朝烟然吼道:“你疯了啊!你这是做什么?”



  然后,我便慌手慌脚四处找布条给他包扎伤口。烟然一把拽过我,咬着唇,说:“没事,没割着动脉,要不了命。来,快,擦上……”



  说着,烟然便支起手来,把那腥红的血液擦得我满身满脸都是,顿时我像是变成了一个血人,像是给裹在一件血衣里面,异常恐怖。烟然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失血过多啊?我这样一想,便拉着他往外面跑,留下满屋脸上写满诧异的人。



  烟然在电梯里对我嘱咐道:“你听着,门口那两头猪都笨得紧,脑子不够使,待会儿随便唬弄唬弄就成,等咱们离开这栋楼之后,你一定要不停地奔跑,朝人多的地方跑,永远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回头……”



  我只是用手紧紧压住他那不断流血的伤口,可怎么也止不住,热乎乎的血液只管倔强地钻过我的指缝溢出来。我说:“烟然,我要你跟我一起走,我要你跟我一起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受罪!”



  烟然淡淡一笑,嘴唇都疼得发白,一双眼睛也灰暗无光,直看得我心里一阵绞痛。他嗫嚅道:“傻瓜!我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的!记住,你一定不要管我,只顾自己跑就是了,如果你徘徊不定,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我哭道:“不行!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你对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我不能撇下你不管!”



  烟然虚弱地说:“情磨人,恩囚人,你不明白吗?小韵,你有这个心,烟然哥就满足了……小韵,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没有爱错的人,为了你,就算粉身碎骨也没关系……你离开之后,只要偶尔会想想烟然哥,我就会开心了……”



  我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电梯已经降落到一楼,我们必须佯装受伤的样子欺骗那两个保安。虚弱的烟然强打起精神来,顺手再在我脸上身上涂抹了一把,低声嘱咐道:“头靠在我肩上,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



  我顺从地照着烟然的话做了,眼泪不断地滑落到嘴里,混合着烟然的血水,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味道。



  烟然拖着我绕过那植物繁茂的小庭院,缓缓徐行到那黄色铁栅门的大门口,朝门卫室里大声疾呼:“胖哥!不好啦,要出人命啦!”



  那两个保安便仓皇跑出来,被眼前血糊糊的一幕吓得瞠目结舌。那个胖胖的保安口吃地问道:“烟然……你,你怎么啦?你自杀啊?”



  烟然口气急促地说:“我呸,胖哥,你才自杀呢!是这头不识好歹的猎物,跳楼了!也怪那姓莫的不长眼睛,给找了个什么烂人进来,好的不学,寻死觅活倒是一套一套的,偏偏他又是让那澳门佬看中的红牌人物,你说要是他死了,那澳门佬一发起淫威来,那可如何收场?”



  那胖胖的保安便吃吃地说:“那你赶紧给送医院去啊,还站这儿愣着干什么,等他流血流死啊?”



  烟然说:“可医院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呢,你那小奔呢,能借我开一下不?”



  胖子保安不耐烦地说:“自己扛到医院去!我那小奔让我老婆开到香港九龙兜风去了!”



  烟然便一口一个谢谢,慌慌张张地扶着我往外走去。绕过那条两旁长满荒草的狭窄小路,为了抄近路,烟然带我钻进一个胡同。



  烟然一边拉着我跑,一边说:“马上就要脱离魔窟了,你一定要坚持往远处跑,越远越好,赶紧去车站坐车回家去。”



  我只顾垂着泪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烟然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来,零的整的都有,塞到我屁股兜里,说:“这些是盘缠,记住,回去以后,一定要忘记这段黑暗的经历,如果有必要,最好把我也忘记了……”



  我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烟然就是这么仗义的一个人,即使只跟他相处了一个多月,他却像至死之交一样为我付出。



  烟然一边跑,一边替我抹眼泪,说:“别哭了,再哭就看不清楚路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我们穿过一大片茅草地,那一片片叶子就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割得我们满脸、满手都是血痕。当我们跑到通往城市的公路路口时,烟然才说:“小韵,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赶快走吧。”



  我紧紧拽着他的手:“不行,烟然,你跟我一块儿走!我要你跟我一块儿走!”



  烟然一脸严肃地说:“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你要我的努力都白费么?记住了,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没爱错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烟然就像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任我劝得口干舌燥,他依然不肯与我同行。最终我耗不过烟然,只能含着泪穿过马路,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凛冽的枪响,我猛然回头,烟然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那一刻,我想我是要疯了,我听见自己怒吼了一声,像一头发狂的雄狮,那声音由胸腔呼出,牵动着我的心脏,带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我闯过红灯跑回去,跪倒在地上,抱起血泊中的烟然,那颗锋利的子弹从他的后背穿入,从他的前胸穿出,一大片血液染红了他那件白得似雪的衣裳,像一件迅速绽放的血罂粟。



  “烟然!”我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泪如雨下。



  烟然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孱弱地呼吸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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