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数罪并罚-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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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心理准备恭听冷嘲热讽,可出乎意料,雷纪秋什么也没说,甚至表情也淡然得没有别样意味,后仰脖子枕在浴缸边缘,闭了双眼。
齐轩绷紧的心肌松弛下来,再刻薄的人偶尔也会宽厚一把?还是——他跟自己有同样的心情,也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心跳,蓦然又加快,夹杂着隐隐的喜悦。
“喂——”闭眼躺在水里的男人突然问道,“你勃起了吗?”
“……”
静默片刻,抓起莲蓬扭开冷水对着雷纪秋当头淋下去——真他*的早该让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知道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用右手抄起头发,满不在乎抹开脸上的水,雷纪秋嘴角上翘,扬手竖起中指:“趁人之危。”
“喂,你头发不干就睡觉?”齐轩送牛奶进来,看见雷纪秋已蜷坐在床上,拉开被子。
“我一向这样。”
“难怪总乱得跟草窝一样”,齐轩走近,手不自觉又插进湿碌碌显得黑亮的头发里,“你等一下。”
干毛巾包裹住头发摩擦的声音,总叫人莫名其妙的安心。雷纪秋突然发现,如果有某一刻的气氛连他都舍不得破坏,恐怕就是现在了。
齐轩觉得擦得差不多了,撤下毛巾,转到雷纪秋面前,用手理顺前额的刘海:
“虽然早有斯文败类这个词,但也就是现在我才能够形象的理解。”
雷纪秋邪气笑笑:“或者你更该明白引狼入室的含义,你就不怕我这个鸡奸犯兽性大发,再侵犯你一次?”
将脸逼得更近,齐轩的目光下滑,嘴唇到喉咙再到胸膛,再重新对上雷纪秋的双眼:“说实话我还期待得很。”
两个人都有些茫然和沉迷,齐轩略歪了头,嘴唇轻张,很慢的凑近,几乎要碰触上时,开水的警报声突兀响起。
齐轩霍然挺直了身体,顿了片刻说道:“你睡吧。”走出去顺手关了房门。
雷纪秋长长舒了口气,后仰倒在床上,喃喃道:“果然还是强行压倒他比较好。”
关掉烧水的开关,冲了一壶浓郁咖啡端进书房,齐轩打开电脑,插入天网程序的光碟。随着荧光屏闪烁不定,咖啡已经冷透,齐轩忘了喝,因为叹为观止——
虽然不知道是谁撰写出这样一套程序,那个人必然是个绝顶聪明的天才,亦是个高深可怕的黑客。天网程序类似一种搜索引擎,只是它能侵入连接的地方太多,不管是国家安全的机密文件,还是一家小饭店的经营状况,只要有互联网的地方,就是它的领土范围。
应用的分类也极为细致,齐轩面色深沉的点选了寻人,进而又选择了图象,面部七特征定位,搜索类别为犯罪记录。
点燃一根烟,平复杂乱的心情,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那张发黄的纸张,那是十年前警方根据他的口供绘制的犯人图象。
扫描进电脑,那张梦魇般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齐轩夹着烟卷的手微微颤抖。
搜索开始,信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疑似项目数以千计飞快增加。这点齐轩倒是早有准备,电脑毕竟是电脑,模仿的再像,也不可能有人类的知觉和感情。最终的结果,仍要靠自己一点一点查找。
一口气将冷咖啡喝尽,齐轩开始一页一页的看搜索出的犯罪者。
直到凌晨,没有收获的齐轩带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倒在客厅的布艺沙发里,卧室和床让给了雷纪秋。
反正他很快,就要离开……
齐轩翻了个身,手臂压在额头上,明明很疲倦,却睡不着。
其实这沙发很大,睡起来也舒服,那个混蛋,留久一点会死吗?
(14)
转眼二十多天匆匆过去,雷纪秋的手已经不再需要绷带,轻轻握紧伸展都不成问题。
今天难得他起的早,看见久违的上午的太阳,他无所事事举起手端详一番,似乎有些不满,却只能自嘲落寞的笑笑。
书房的门打开,齐轩慢慢走出来,他脸色憔悴,双目通红,连向来犀利的眼神也变得呆滞迟缓。
“就像跟二十个男人玩过群交。”雷纪秋轻浮捏捏他的下巴,被他挥手打开,只是连这打也是软绵绵的无力。
看着步伐飘忽的齐轩晃进洗手间,用冷水冲洗的头和脸,雷纪秋跟在他身后,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默然看着。
“我来弄早饭吧。”雷纪秋破天荒说道,等他端着鸡蛋糖饼出来,看见齐轩瘫坐在沙发上。
窗外有鸟叫,屋里却沉默,偶尔有咀嚼声响,齐轩像个硬把食物塞进嘴里吞下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雷纪秋问出口。
“不关你事。”齐轩站起身,又向书房走去。
雷纪秋拦到他身前:“我只是担心,我走之后你再这样下去,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那也无所——”齐轩的瞳孔霍然一缩,“你要走?”
“我的手已经好差不多了”,雷纪秋耸耸肩膀,“我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齐轩站住不动,雷纪秋也不再说话,窗外明媚的阳光欢天喜地投进来,却成了地上两道僵硬冷清的影子。
“你要走谁拦得住你?”齐轩声音很低,缓慢,“谁又拦过你?”
他侧身从雷纪秋身边过去,只是长时间和高强度的疲劳让一阵头晕目眩突然袭击而来,腿一软就倒下去。
“齐轩!”雷纪秋猛抓住他,几乎是反射性的,毫无考虑的用左手抓住齐轩的胳膊。
“唔——”神经撕裂般的痛楚从手掌间电流般传刺进大脑,但他却没放开手,勉强支撑着用右手接住齐轩的身体,拖到沙发上。
看着齐轩的脸,雷纪秋轻叹口气:任性的小警察,再留下去,我还能保持清醒离开吗?
齐轩陷入昏昏沉沉的睡梦里,却总感到有人轻拍他的脸颊,细微的声音:
“小白痴,小混蛋……”
这声音,并不让他觉得烦躁,反而像是催眠一般带他进更悠远更开阔的栖息之地。
齐轩醒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他一惊跳起来,不自觉的喊道:“雷纪秋?”
“睡美人一直没醒来”,雷纪秋从书房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本画册样的杂志,装做照本宣读的模样,“直到被前来的王子强暴,她才知道昏睡不醒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你——”没走?硬将喜悦的笑弯成冷嘲有些困难,“你要杜撰也别玷污纯洁的童话故事。”
“童话逃不过被玷污的命运,因为人终归要长大”,雷纪秋笑着扔开书,“或者你喜欢让我叫你彼德潘?”
“可惜你的左手已经好了,否则换成铁钩倒也合适——”齐轩突然止住话,他并不想提醒雷纪秋,已经可以离开,所以在雷纪秋开口之前,又提高声音问道,“你进我书房干什么?”
他起身,走进书房,电脑处于休眠状态,似乎没被人动过。齐轩突然想到,如果雷纪秋窥探他的秘密,自己是会愤怒,还是高兴?
“我只是奇怪——”雷纪秋在他身后悠然说道,“你一个成年男人的书房,居然连本色情杂志都没有,你身心发育都健全吗?”
“健全不健全你不是亲身体验过吗?”齐轩反唇相讥。
“身体的确是不错”,雷纪秋似乎是回忆起一番绮丽光景,舔了下嘴唇,“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你都让我很爽。”
“你给我闭嘴。”齐轩按耐不住向挥拳相向。
“那心呢?”雷纪秋很轻的三个字,让齐轩滞住。
他望着雷纪秋,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雷纪秋的眼睛很亮,不同于允落辰那种星色璀璨的夺目,是如同平静湖面,能倒映出一切无所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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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轩发现今晚他的效率极差,注意力无法集中,总不自觉想起雷纪秋,想起他的眼神,他说的话,更糟的是,自己居然还想着想着会傻笑起来。
晚饭时正转播欧锦赛小组赛,雷纪秋漫不经心说:“这个太无聊,到决赛时记得叫我一起看。”
决赛,至少还要半个月后……
可恶!齐轩鄙视自己这种委曲求全的窃喜,但很快,又在笑容里淡忘,又开始寻思明天要做什么菜对筋骨生长有益。
不留神没放稳杯子,咖啡洒在键盘上,齐轩手忙脚乱用干布擦拭,擦到小键盘时,却将一系列数字输入电脑,直接越过几千份资料,调出了排在后面的一份。
这是巧合,也是天意!
齐轩彻底僵住了,抹布落地,杯子落地,就算天塌下来,怕也不能惊动他。
档案上那个男人,尽管染了头发打了耳钉,可就算他换了皮肉齐轩也认得出他。因为那份日夜缠绕他的恨,刻在骨子里。
许久,齐轩重新坐定,已是压倒一切的冷静,此刻,说他是一部机器也不为过,计算一切不择手段达成目标的复仇机器。
查尔杰,三十七岁,父亲为亚洲天雄集团董事长,母亲是香港高级法院审判长,其祖父在美国拥有垄断钢铁实业百分之四十的股权。
调出的档案是一份意外身亡的鉴定报告,死者是个叫陈轻的十七岁的少年,附带的法医照片身体各部位的特写,几乎布满淤血烫伤和被利器割过皮肉外翻的痕迹,然而最后的结果只是简单的心脏病突法猝死。
这份资料标明绝密,即是不对外公开。而查尔杰,作为案发现场酒店房间的租赁人,却只是一张口供,陈轻是他不怎么熟识的朋友,房间是以他的名义替陈轻租下的,至于他用来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荒谬的话,也有人信?不,没有人相信,只是所有人都在替他掩盖。
有了明确目标,齐轩直接检索查尔杰,他牵涉的案件有十五件之多,内容均为未成年少年的性侵犯和性虐待,可每件案子都不了了之,查尔杰逍遥法外。
握在膝盖上的手指抓破了皮肉,齐轩没有发觉,动手以天网搜索查尔杰的行踪。天网的手段也的确高明,以信用卡消费为切入口,列出长长一单目录。
齐轩冷冷向下翻看,欧洲,美国,加拿大,瑞士,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倒是很会享受人生,随意践踏和屠宰少年的生命,带着腥臭的血味去游山玩水。
直到最后一项,不管齐轩多么冷静,也不由大脑空白,最近的消费记录,就是昨天,而地点,就在这座城市里,是十五岁愚蠢不知深浅的他去的那条街上的一间酒吧——
是他跟齐雅,他血肉相连的孪生哥哥生离死别的地方。
这就叫报应不爽吗?齐轩嘴角泛起一抹冰冷渗人的笑,可立刻又被忧虑取代。
点上一根烟,静静思索,就算抓到他,能定他的罪吗?就算能定他的罪,难道他会没有开脱的机会?看着查尔杰的家庭履历,这种背景下养育出的禽兽,都能毫不费力走出法网,海阔天空继续他的罪恶。
给予他应得的惩罚——很难。但如果用最原始的方法,就异常简单。
齐轩的目光落向书桌上的裁纸刀,锋利迷人的光在诱惑他,更有四个字,在他脑中生了根——
血债,血偿!
“山中方一日,世间已一年,你练成神仙没有?”走出书房,看见雷纪秋盘坐在沙发上。边削苹果边调侃他,只是左手一抖,苹果没抓牢滚到地上。
齐轩俯身拾起来,接着从雷纪秋手中抽过刀,淡淡道:“我来。”
他就坐在雷纪秋身边,低头专心削那只苹果,果皮薄如蝉翼,却不断,近乎完美。——这也许是他为雷纪秋做的最后一件事。
将苹果递给雷纪秋,深深看着他——我亏欠你很多,能为你做的却少,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可是他只能克制自己,不能说太多,不能露出破绽让雷纪秋觉察到异样。
“对了,下下个礼拜六晚上八点,是欧洲冠军杯决赛”,齐轩若无其事说道,“还有备用钥匙在鞋柜上,你有事要出去记得拿。”
雷纪秋大口咬着苹果,喉结上下蠕动,顿了片刻突然问道:“遗书留了吗?”
齐轩的心似乎停跳了几秒,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你好象在交代后事。”雷纪秋仰脸看着他,表情是一贯的调笑不正经。
“咒我死啊?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死了谁养你?”齐轩开始有点享受,与雷纪秋刻薄的嘴争斗。
“我可以谋杀你,然后伪造遗书,篡夺你的财产。”雷纪秋漫不经心说道。
齐轩捏起他下巴,淡淡道:“这种烂俗的情节里,你应该是我的情妇。”
他就突然低头吻住雷纪秋,一个无关情欲的吻,这是他传达心意,唯一的办法——
雷纪秋,我喜欢你。
然后他放开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穿上外套,淡淡道:
“我今晚可能不回来,去见个朋友,很久没见但一直很想念的,老朋友。”
齐轩走后,雷纪秋将拇指压到唇下,很轻很轻的嗤笑一声。
(15)
黯淡无光的月色,黑湿冷透的夜雾,男人惊恐不定的喘息奔跑。他身上有几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喜欢新鲜温热的红色,但绝不是从他自己体内流出的。
街道狭长,尽头看不见,交错路口无数,后面追赶的人却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丝毫判断失误。他甚至猜测这个男人早就可以杀死自己,却在享受一种折磨和玩弄猎物的乐趣。
那也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尽头,没有出口,他居然选了一条死路,只能回头看见袭击他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
“你到底是谁?”查尔杰厉声问道。
那个男人不答,只是笑了两声,毛骨悚然的笑:“真巧,你居然会跑到这里,十年前同样的地方,只是角色对调了。”
“你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什么?”
“那时你说我归你”,男人靠近,刀锋划破空气,“现在,你归我!”
我要你,流干身上每一滴血来祭奠齐雅!
“住手!”齐轩感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腕,侧眼看见雷纪秋,他想也不想挣脱开,谁也不能阻止他!
只是他没想到,雷纪秋竟利用他甩手时身体短暂的停滞,抢到他前面,转身挡在查尔杰身前。
他不顾,刀向前捅,他不信雷纪秋会不闪!
雷纪秋却冷笑,动也不动,你下得了手你就尽管来!
“雷纪秋!你到底在干什么!”齐轩在最后那一刻,甩开手,刀撞在墙上,发出清脆声响,打出冷咧的闪光。
“你是个警察”,雷纪秋说话低沉,气势上却毫不退让,“齐轩,你是个警察。”
“我知法犯法,我会一命抵一命!”
“值得吗?”雷纪秋缓缓说道,“拿齐雅拼死救回的命,去换一个畜生的命,你认为齐雅会怎么想?”
“难道就放过他?”齐轩虽然仍咬紧牙,神色却已软化动摇。
“会有办法。”雷纪秋的手,按在齐轩肩上,感到他微微颤抖着。
短暂的安静,被身后粗哑的声音打破:
“报警!快报警!这个疯子要杀我!”
雷纪秋眼中闪过一抹寒色,转身手掌按住查尔杰的脑袋,狠狠撞到墙上,居高临下看着抱头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冷冷道:
“我说话时,最讨厌别人插嘴。”
他再扭头看齐轩时,似乎变了一个人,温和得像是连只蚂蚁也不会踩死:
“抓他回警局吧,那是你身为一个警察的本分。”思索片刻又补上一句,“可能的话,不要提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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