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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惘然劫 by:白起-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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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寻找,也有人到书架查看暗道,但这机关做得十分隐秘,几个小厮又怎麽可能想得到。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小厮终於停止了搜索,怯怯地告诉八爷没找到,接著就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想来

是八爷心中烦闷,不知把气撒在了谁的头上。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书房,少言从暗门後走出来,知道一时三刻八爷是不会回来,他便也不急著离去。挑

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将刚听到的消息在头脑中整理一遍。
 首先是五爷中毒,看来五爷虽然暗自防备,仍然著了八爷的道。但毒性应该不烈或是发作极慢,因为八

爷需要留著五爷告诉他印鉴的下落,所以五爷才把握住了机会逃脱,临去前,将印鉴也带走了。
 丁家产业遍布天下,但不是每一位商号掌柜都见过主事知道主事的面貌,印鉴,即是身份的象征,也是

信物,类似於玉玺虎符,持有印鉴,方能调动各商号的资金。
 第二是府中现在似乎只有八爷与仆人,丁老爷、几位夫人、还有少爷小姐都不见踪影,也不出来干涉,

或许是被八爷软禁,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少言长身而起,看来这次兵行险著潜回书房果然正确。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五爷,一来解他身上之毒,

二来可以拟定计划反攻。
 像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少言又循旧路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地离开了。



十七 

丁家出事了!京城里的平民百姓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虽然那扇朱红大门前一如往常地站立著四个凶神恶煞的家丁,虽然丁家一切生意商号照常开张。 
可多少也见过大场面的京城人还是凭著其特有的嗅觉嗅出了暗潮汹涌的味道。 
五爷抱恙,暂不会客,上门拜访者全被挡了驾。前两日,丁府内哀乐喧天日夜不息,本来以为是哪个举足

轻重的人仙游才摆出这麽大排场,可又不见吊唁发丧。 
不只他们,就连京城的达官贵人也都翘首以望,盼望著一场好戏。只因近半个月来,无论哪里婚丧嫁娶设

宴听戏,一律失去了丁家人的身影。 

盘根虬结的老榕树,鬈根飘拂,挚天巨伞地覆盖了大半个院子,树荫下坐了十来个男男女女,有人聊天有

人做针线,一如往常。其中一个将烟斗在地上敲敲,半眯著眼睛下了结论:“这些大户人家的事啊,谁也

说不清!我们当成故事听听也就算了。” 
“故事吗?”他的话飘进了门外走方郎中的耳中,他抬起斗笠的边斜眼向院子里瞥去。石桌之上一壶茶几

袋烟,看来是午後清闲,摆起了龙门阵。他笑笑,将斗笠放下来走远了,反覆想著这两个字。 

同一时间里,丁家书房却没有这种详和宁静的气氛。八爷大发雷霆之怒,仆役们纷纷走避。在易管事脸上

留下两个鲜明的掌印後,八爷似乎还是不解气,指著他吼道:“你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不论五哥藏在

哪你都能找见,现在呢?不但五哥不见踪影,连十三也不知去向。” 
易管事心中暗叫倒霉,却还是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说:“八爷您看,五爷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京城?” 
“不可能,”八爷手一挥,断然否定了他的猜想,“五哥吃了一个亏,他绝不可能忍气吞声就这麽离开,

一定是躲在哪里等著报复我。加派人手再给我搜,哪怕他藏在老鼠洞里你也要给我挖地三尺。” 
易管事不敢反驳,只是小声嘀咕像是自言自语:“京城内外搜了个遍,除非……除非五爷藏在平西府!”

话音嘎然而止,两人对视。易管事所说正是八爷心里最大的担忧。 
若果真如易管事所说五哥藏在平西府,那事情就变得棘手万分。手握天下过半兵马、圣眷一时无两的平西

王,哪个敢捋虎须上门要人。私下里派人潜进去也是顾虑重重,一个不小心失手被擒,让平西王顺藤摸瓜

摸到这里,就是给他们安上个“谋逆”的罪名那还不是一句话,朝廷上下哪个敢拂他的面子! 
半晌过後,书房又传出一声暴喝。随著暴喝,易管事头朝前屁股朝後被人一脚踢了出来,结结实实地趴在

地上啃了一嘴泥。 
“再给我找,找不到你也别回来了。” 
易管事爬起来,整整衣衫,一瘸一拐地走了。 

平西府门外,慢慢走过来一个人影。自制青色布衣,纤尘不染,肩背医囊手执虎撑,看样子是个走方的郎

中。他立於台阶下,向侍卫展示著手中令牌,说道:“劳烦几位大哥向平西王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他亦曾料到五爷离开丁府後,最有可能便是藏身於平西王府,因此逃过八爷埋伏便直奔这里。却听侍卫

说平西王进宫面圣,被皇帝留下,两日後方回。没奈何,只得压下满心的焦灼多等了两天。 
只不过这两天他也没有坐困愁城就是了,仍是暗中寻找著五爷,又联络了丁家商号十几位掌柜。 
那几名侍卫识得这令牌,是平西王送给几位私交甚笃的朋友,以方便他们出入,不敢怠慢,忙一层层地通

传进去。不一会儿,从大门里匆匆走出二十来岁的青年人,看见了台阶下的郎中,一愣後才忙著打了个千

,“十三爷,您来了!这就请,王爷等您好久了。” 
少言跟著他,一路曲曲折折。穿过枫林,踏过小桥,足足走了半刻锺,才在一扇门前停下。那年青人作了

个揖,说道:“十三爷,请在书房稍候,王爷马上就来,小的先下去了。”少言点点头,揭去斗笠,推开

门走了进去。 
这原本是两间房,平西王命人打通了中间的墙,将两室合并为一大间,极为宽阔。左面半间,是三面书架

,密密排著几千本书,书桌立於窗下,文房四宝列於其上。右面一间,地面铺著虎皮豹皮,墙上挂满了各

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寒光闪闪。 
少言随手拣起靠墙而立的一杆大枪,长一丈三尺七,重三十三斤四,精心保养的枪杆上闪耀著缎子般的光

泽。他手腕一翻,抖出一个碗大的枪花。忽听身後一阵脚步声,忙将枪放回原处,转过来恭恭敬敬地说:

“见过王爷!”门口站著的正是名动天下的兵马大将军、平西王靳西,粗眉利眼宽肩长腿,脸上颇有风霜

之色,一身藏也藏不住的杀伐决断之气。 
靳西大踏步走进室内,忽然伸手托起了少方的下巴,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嘴里啧啧有声,“小言儿!好久

没见,你可比三年前漂亮多了,我府里没一人比得上,怪不得跟老五要了几次他也不给。”眼神轻佻,一

脸戏谑。 
“王爷谬赞了,”客气地回一句,少言微微侧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王爷,我此次来是打探五爷下落

,不知王爷可有五爷的消息?” 
靳西耸耸肩,领著少言到了左面的房间,在书桌後坐下,“老五他确实来过,不过只留了半日。” 
“那您是否知道他去哪里?他的毒怎麽样?”少言抢到书桌前,一双点漆似的眼睛紧紧盯住了靳西。 
靳西却忽然开起玩笑来,手指轻轻抚过少言略有些尖削的下颔,“告诉你可以,不过……我有什麽好处?

你真的不肯跟我?” 
少言退後半步,脸色一整,“生死关头,请王爷不要开这种无谓的玩笑。” 
“无谓的玩笑!”靳西面色一沈,正襟而坐,“半个月前的深夜,老五忽然出现在我的卧房,一身血迹!

手中还提著剑。” 
“五爷受伤了?重不重?”少言顾不得眼前之人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平西王,急急地插话。 
平西王倒是不以为忤,摇摇头说道:“没受伤,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听老五说,东风楼二十几句杀手

夜袭,他中毒後身手大减,虽然杀出重围,可身边的影卫却死了个干净。” 
少言默然,现在由平西王口述出来,轻描淡写几句便交待过去,但可以想见那一夜丁府之内必定是惊心动

魄命悬一线。不由得一阵後怕,若是五爷他…… 
只听平西王接著说道:“老五他匆匆来去,只是大略说了几句。他说若是见到你,便告诉你将寻找他的事

先拖一拖……” 
“但是五爷身上的毒拖不得,我不能……” 
“不用担心,”平西王摆摆手,“老五说他自有办法解开身上的毒,但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出面了。他要

你先牵制住老八,让他无暇分身去处理商号,尤其不能让他趁此机会把丁家搬空了。” 
“我明白了!”五爷暂时藏匿也是好事,身边的影卫死净,若贸贸然地出来,只怕会给八爷可乘之机。少

言一揖到地,说道:“多谢王爷提点,草民告辞!” 
主事的位置是属於五爷的,谁也不能把它夺走。五爷现在不能出面,就由自己代他守住,讨回所有的债。 
仔细追问著,但靳西只说老五停留时间太短,很多事都来不及交待。见实在问不出什麽了,少言便要告辞

。就在走出门的那一刹那,平西王深沈威严的声音又从身後传来,“小言儿,你是真的不肯跟我?” 
少言转身,满面恭敬之色,“此身已非我所有,空劳王爷牵挂。” 
看著他挺直了腰无畏地走出去,像一个奔赴沙场的斗士。锋芒毕露而又无所畏惧,只为守护住那个人看重

的一切,平西王不由得一叹,满是惆怅惋惜之意,口中轻轻念道:“世间几多痴儿女!” 

出了平西王府的门,少言走到拐角处,挥手招来一辆马车。上了车,少言吩咐道:“去鸿福楼!”放下帘

,将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後,快手快脚脱下走方郎中的布衣,换上平日里所著白色长衫。随著马车的一颠一

颠,银亮的水绸也轻轻颤动著,水波似的。 

鸿福楼雅间之内 
沈默,犹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口。数十个平日里也算见惯风浪的商号掌柜围桌而坐,偶尔目光交

汇,都是飞快地错开,心里各自惴惴不安。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在这寂静的房间更觉突兀,那人仿佛也被

自己吓了一跳,忙抿口茶缓解喉咙中的骚动。 
有人掀帘走了进来,式样简单的长衫,不见一点装饰,随意而从容。整个人看来像是出门会知己般的轻松

写意。但那双眼,那双眼像两把利剑,刺得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缩紧了身子。 
“十三爷!”稀稀落落的问候声,有人站起迎接,有人不闻不问,有人察言观色。丁家换主子,难为的还

是他们这些下人,服从新的是理所当然。但旧主子就在眼前,不尴不尬的,太亲密怕招新主子的忌,视如

陌路又怕落个人一走茶就凉的名声。 
“嗯,”少言走到桌旁坐了。一眼扫过去,这两日联络的十几个掌柜到了八九成,另有几个从来就是八爷

的心腹,他本来也没指望,来不来无关大局。 
用盖子轻轻拨著漂浮的茶梗,少言并不急著说话。适度的沈默,造成压迫感,对建立自己的权威是必要的

,就比谁沈得住气。况且,他今天来并非求恳或谈判,他是来下命令的。 
十三爷只是喝茶一句话也不说,更加让人心里忐忑不安。不到一刻锺,便有人受不住这异样的气氛,嚅嚅

地开口:“十三爷,不知您今天找小的来……” 
少言轻咳一声说道:“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交待下去。” 
有人不屑地撇撇嘴,丧家犬还这麽嚣张! 
这些动作自然没逃过少言的眼睛,他心中冷笑,这场仗谁输谁赢现在还言之过早。丁家主事的位子就摆在

那里,坐上去容易,想要坐得稳坐得牢靠,可不是一天两天或是凭一堆武功的手下就能做到的事。 
“天色不早,因此我就把话挑明了。”少言放下茶碗,直视著众人说道:“丁家现在的形势每个人都心里

有数,不用我多说。五爷暂时龙困浅水虎落平阳,粗粗看上去是处於下风。但各位都是明白人,不然也做

不了丁家的掌柜了。因此,我要各位仔细认真地想一想,五爷是否会就此雌伏?凭五爷的本事,翻身的把

握有几成?八爷他这个位子是不是能坐得长长久久?” 
众掌柜默不作声,在心里估量一番,不由得暗自点头。要说八爷也是个人物,无论经商还是其他,为人和

气,笑眯眯的一张脸,春风化雨,轻易就博得无数人的好感,更兼长袖善舞,在京城里可以说是左右逢源

,极为吃得开。但说句良心话,比起五爷来,八爷确实是差了那麽一点。心机差一点,手段差一点,毒辣

差一点,这些一点一点加起来,注定了他比不上五爷。 
少言的口气异常温和,“五爷当主事这两年来,多亏各位尽心尽力地辅佐,收上来的银两一年比一年多,

生意已经做到了西域。去兰州前五爷还跟我说,打算在你们之中挑几位发放到外地,掌管一省的事务,没

想到……” 
财势迷人,听十三爷如此说,听者不由神色一动。五爷要挑几个发到外省,那可是天大的美缺。 
在京城,上有主子下有帐房夥计,一举一动都有人盯著,想暗中捞一点都缚手缚脚。出了京可就不一样,

一个省都在自己掌握中,天高皇帝远,说的话不是圣旨也圣旨了,自然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落入口袋。 
但横亘在眼前的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本来五爷和八爷争位子,这只能算是丁府家务事。他们这些领人粮

饷的,只需把上面交待下来的事做得稳妥即可,若是真的在里面插上这一脚,想抽身可不由不得自己了。

更何况,若是押错宝五爷不如预期,别说外省,这掌柜的位子也怕保不住。 
他们的思量少言看得一清二楚,他笑笑,接著说道:“各位平日里和我的来往比五爷还要多一些,也算十

分了解我的为人。各位说,我和八爷比起来如何?我若要争这个位子,谁赢的成面大一些?” 
至不济也是打平!众人在心里说道。论心机论智谋论驭下的手段,十三爷比起八爷来只高不低,让人常常

感叹後生可畏。十三爷惟一的弱点就是心善了点,纵使是对手也不肯赶尽杀绝,处处留了余地,得饶人处

且饶人,但这番话无论如何却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我尚且甘於听命於五爷,难道各位还对五爷没信心麽?对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各位领会得还不如我麽

?” 
“我不是教你们去硬碰硬,毕竟现在八爷也算一家之主。况且五爷回来後,商号的事还有诸多仰仗的地方

。我所希望的,就一个字:拖!” 
调动银两,拖!调动人手,拖!拖得八爷心浮气躁,拖得他百事不举,难以扎根。 

坐进马车,少言长出一口气,这两天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耗尽了心思筹谋策划。方才在酒楼之中,虽然他

表面上是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有谁知道桌子下他的膝盖在细细地颤动,冷汗一颗接一颗,浸透了内衣

。 
那些掌柜若是横下心站在八爷那一边,他还真没办法,总不成拿刀子逼著他们投诚。幸好五爷余威犹在,

让事情进行意外顺利。这一松懈下来,只觉整个人像是大病初愈,筋疲力尽。 
靠在车厢上闭目休息一会,他又强打起精神,敲敲车门沈声说道:“去西山别院!” 
这是个意外的收获。刚才在他步出酒楼之时,有位掌柜追上来,附在耳边悄声说:“十三爷,我听说二爷

和四爷也对八爷不满,所以便借养病去了别院。您看……”接下的话留在了肚里,但少言明白,那位掌柜

意思是结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结盟,少言摇摇头,他可不敢想,只希望二爷不要趁机插一脚,把水搅得更浑便算是帮忙了。 
但二爷不是傻子,心里想必有数。他只要坐山观虎斗,任别人争得热火朝天两败俱伤,他不折损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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