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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谁言无用(父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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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玉,是你吗?”
  紫玉觉得心里有点疼,他顶着帝王看不出情绪的眼神,轻声答道:“是我。”
  “太好了……”无用呢喃着,“我有些难受,紫玉可以带我去伊那里吗?我想见见伊……”他露出些许期待的眼神,朝紫玉微微伸出手去。
  紫玉差点就要说“好”,却在帝王的瞪视下想起自己的本份。他看了看无用,最终也只能静静站在一边。
  帝王咳了一声,问道:“卿如何说?”
  “七殿下的脉象比较凶险,”御医沉思了一会儿,又说,“臣从未遇见过此等怪病。不过臣可一试,虽不能保证完全治好,至少可保性命无忧。”
  帝王点点头:“卿当尽全力治好七皇子,朕自有重赏。”
  御医拱手道:“臣定全力以赴。”
  御医坐在外间边开药方,边叹了口气。
  “七殿下这病拖了一段时间了吧,怎么现在才来治。如果早一点治疗也不会这么严重。”
  同在外间的紫玉疑惑道:“拖了一段时间了?”
  “是啊,你没看见殿下胸口那道鞭伤吗?起码是五六天前的事了,就是因为生病才一直没好,到现在还会流血……应该很难受吧,七殿下居然忍了这么久……”
  紫玉沉默良久,他是知道那孩子一向能忍,却没想可以忍到这种地步。
  他有些难受地开口道:“紫玉恳请御医大人一定要治好七殿下,紫玉定感激不尽。”
  “那是自然。”御医答道。
  无用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刚死去的那段时间。
  他觉得冷,可是身体里又有着一股热气。
  伊在哪里呢?他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却每次都抓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大概是想回到伊的肚子里去,只有那里,才是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所在。
  帝王看着陷入梦魇的无用低声呢喃着,他的手四处摸索,似乎在寻找些什么东西。
  帝王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孩子手心里,接下来却被毫不留情地扔掉了。
  帝王皱皱眉,这次是紧紧地握住无用的手,任他怎么挣扎也不松开。无用的手小小的,手背的皮肤很光滑,手心和指尖却有一层粗糙的茧,还有一些不知何年留下来的伤痕。帝王抚摸着那些细小的茧和伤痕,看着他若有所思。
  殿外传来小公公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是苏昭仪到了啊,帝王回过神来,看向门口娉婷的女子。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有些不耐地招招手,让她平身。
  “小七病了,叫爱妃过来看看。”帝王冷冷道。
  苏昭仪眼眸闪了闪,脆声说:“陛下如此关心……无用,是无用的福气。”
  帝王注意到苏昭仪说到“无用”时,眉微微蹙了一下。他不动声色,道:“爱妃去看看小七吧。”
  苏昭仪走到床前,无用在这时睁了睁眼,朦胧中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伊。
  就算是错觉也好。无用这样想着,伸出手去握住伊的手,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即使是在梦里,伊的手也是这样温暖。他有些开心,闭上眼安然地睡了过去。
  帝王用右手支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忽然他站起身,用带着些寒意的声音说:“朕还有事,爱妃在这陪着小七,过会儿自有人送你们回去。”
  苏昭仪想跪安,帝王摆手示意免了。
  帝王出去了,房间里就只有苏昭仪和无用两个人。苏昭仪垂着眸,似是在看着无用,又似乎没有。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下去,无用睡得很香。她忽然抬起头,狠狠甩开无用的手。然后,她又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地发呆。
  秋水殿。
  取竹取梅跪在地上,前面是发怒的紫玉。
  “派你们来保护七皇子,你们就是这样保护他!?御医说他已经病了五六天了,五六天!你们居然到现在还没发现,是不是太没用了点!?还是说……”紫玉阴下脸,“你们也觉得七皇子反正不受宠,不好好照顾也无所谓!?”
  “属下不敢!”
  紫玉冷哼一声。
  “主子,属下自知失职,请主子惩罚。”取梅低着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殿下这几天表现的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只是偶尔会失神。她还以为殿下是为了周年礼的事,没想到……
  紫玉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取竹,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
  “取梅是不忍心,”取竹淡淡地回答,“我们都不忍心,也不太敢。因为七殿下他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也不喜欢有人窥探他的内心。取梅和我都太过相信七殿下的话,他说他很好,我们就会给他一种他确实很好的感觉;他说他想一个人呆着,我们就尽力不去打扰他。我们希望他能生活地轻松一点,七殿下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我们对他来说,是可以在他寂寞的时候陪他吃饭陪他说话的人,而不是绑在他身上,一直盯着他的牢头。”取竹苦笑了一下,又说,“跟在七殿下身边太久,让我们忘记了自己的本份,请主子惩罚。”
  紫玉沉默良久,他好像有些理解取竹的话。一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明明想给那孩子温暖,却终是不敢罔顾他的意愿,随意踏入他的内心世界。
  “总之,”紫玉叹了口气,“你们去刑堂领罚吧,以后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无用醒过来的时候,是一片明媚的艳阳天。
  他伸开五指,挡在眼前,指尖在金色的阳光中变得有点透明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不开心,说不定醒不过来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再活一次是为了什么呢?他记得有什么人说过:来生来生,如果今生幸福快乐,今生足矣;如果今生痛苦不幸,又何苦来生?
  水水在旁边喵喵叫,把他从冥想中叫回神来。他看着水水困惑了一阵子,忽然歪着头笑起来。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他抱起水水,既然生活已经开始了,那就继续下去吧。
  无用已经好多天没去太学院了。他一睡就睡了七八天,醒过来之后听了御医的话又呆在秋水殿休息了一阵子。
  看着取梅他们自责的表情他有点羞愧。无用没想到是生病了,还以为只是伤口发炎引起的不舒服而已。
  无用再三保证以后不舒服了一定会及时说,这才逃离了取梅的眼泪攻势。
  他躺在树下松了口气。
  这些天秋水殿忽然热闹起来,皇上和一些皇子来看过他几次。无用觉得跟他们说着门面话是件很累的事情,他宁愿躺在树下看风景。
  他伸出左手,手腕上的银镯在阳光下,闪出一点清冷的光。
  这个银镯,是他醒来之后发现戴在自己手腕上的,同样留下来的,还有一块用红线穿起来的蟠龙玉佩。
  玉佩他小心地收到抽屉里,银镯却好像没有办法拿下来。
  拿不下来也没关系,他其实挺喜欢这个镯子的。它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岁了,而且像是以前有什么人戴过,贴在手腕的那一边光滑亮洁,露在外面的那一边却已经带着些青黑色,同时还有一些细小的刻痕,能看得出时光的痕迹。
  手滑过栏杆的时候,镯子与栏杆撞上,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无用将脸颊贴在镯子上,感受着那种冰凉沁人的触觉,心里想着不知以前戴过它的那人是谁呢。
  无用再次来到太学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奇怪的是这次学傅没有找他的茬,也没再叫他抄《礼道》,对于这一点,无用还是有些开心的。
  其实这次生病还是有些后遗症,御医告诉他说以后要想学精深的武功恐怕有点难,不过一般的防身功夫还是没问题的。
  无用也问过他眼睛的问题,御医看了看,向伊询问无用是什么时候开始走路,伊却答不上来。
  御医说可能是走路的时间太早了,使眼睛没有发育好才会造成这种困扰。他可以开药调理一下,治好却是不可能的了。
  无用点点头,表示了解。
  大概射箭,这一辈子都射不好了。
  下了课,无用走在回去的路上。因为这半个月的关系,无用已经落下一些课程,所以在放课后学傅总要把他留下来补补前面没学的东西。
  无用对学傅忽然认真起来了的态度有些无语,他是觉得无所谓,只是苦了宁勇晨和青月,常常要等他等到很晚,有时候也会发生一些麻烦的事情。
  比如现在,正要回去的无用被姬之随一伙人拦了下来。
  “三皇兄,四皇兄,六皇兄。”无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七皇弟,平时想要和你说说话也挺难,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不如咱们兄弟来玩玩游戏,增进一下感情吧,”姬之随露出怪异的笑容,问道,“如何?”
  无用抿抿唇,姬之随带着这些人,哪里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七皇弟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喽。”姬之随杨扬眉,带着无用来到一个小树林。
  “我们今天玩捉迷藏好了,七皇弟,不如就从你开始吧。”
  无用静静地站在树下,姬之随用红缎蒙住了他的眼。
  “七皇弟不仅要抓到我们,还要猜出是谁才能算赢。现在,开始吧。”
  小树林里忽然安静起来,只听得到风和树叶的声音。
  因为是红缎的原因,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蒙蒙的红色光晕。无用眨眨眼,睫毛刷在红缎上,有一点毛毛的感觉。
  无用伸开双手,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小树林里到处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就会被绊倒了。
  他摸索了一段时间,然后停下来。好像是太安静了,他想,安静得连呼吸也没有。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经走掉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他伸出手想扯下眼前的红缎,却又忽然停住。
  还是算了,如果他们还躲在这片树林的某处,到时候恐怕又会纠缠不休。
  他又迈开脚步,手指滑过一棵一棵老树的枝干。
  其实,小时候他是很喜欢这个游戏的。那时总缠着明楼还有爸爸妈妈在庭院里玩。即使眼前一片漆黑他也不怕,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快跌到了,明楼或是爸爸妈妈总是会及时接住他。然后,他就会趁机抓住他们的衣角,摸摸他们的脸,大声猜出是谁。
  对于他的这种无赖行径,所有人都是带着微笑宠溺着的。
  那时候,真幸福啊。
  无用走了会神,脚被小小的一绊,身体就失去平衡开始往前倾。
  在他以为大概会摔得很惨的时候自己却被人托住了。
  那一瞬间他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属于哪个时空。他扯住那人的衣袖,手慢慢往上摸。
  明楼他们都比自己高,那时他就嚣张地要求他们把头低下来。
  “……头低一点……”
  那人依他所言,低下头。
  然后他摸到一张年轻的面容。
  爸爸长了胡子,嘴巴旁边粗粗的;妈妈的耳朵上戴了耳环。明楼呢?明楼的脸很光滑,嘴唇有些薄,平时总是冷冷地抿着。
  “……是哥哥?”
  会不会扯开红缎,眼前又是他们明亮的笑脸?
  无用有些迫不及待,从暗处忽然回到亮处的他有些不适应。他眯了会儿眼,然后身前那人就在黄昏温暖的霞光中渐渐清晰起来。
  无用微微张着嘴,恍惚了好一阵子。
  他忽然反应过来,迅速松开拉着那人衣袖的手,后退一步,躬身说道:“参见太子殿下。”
  姬之彦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拉起无用,笑着说:“小七刚刚还叫我哥哥,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太子殿下’?”
  平日里冷冰冰的人一旦熔化了,就会有一种特别的温暖。
  无用疑惑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小七不愿意再叫我哥哥了吗?”姬之彦又笑了笑,“那我们各退一步,以后小七就叫我‘太子哥哥’好了,怎么样,就这样说定了哦?”
  姬之彦说着摸了摸无用的头,带着跟在一边的杜子落走了。
  无用眨眨眼,转头看着从刚才就一直在一边沉默的青月和宁勇晨,露出疑惑的神色。
  “三皇子他们走了以后,我和宁勇晨跑过来找你,遇到太子殿下,”青月顿了顿,“太子殿下要我们不要出声。”青月的头埋得低低的,看不见表情。而宁勇晨,则是怯怯的露出些歉意。
  “啊,”无用点点头,“我明白了。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吧,青月你还记得路吗?”
  姬之彦有什么用意无用是不知道,不过在他笑的时候眼眸里确是有着些许温暖的,或许他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冰冷且不近人情。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秋元节。
  秋元是属于普通百姓的节日,辛苦了一年,总算盼来丰收的日子,开心的人们总要庆祝一下,所以,这一天帝都会热闹非凡。
  帝王善解人意地允许皇子们在这天出宫游玩。除了太子,他被留下来做苦力。
  无用心里是雀跃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就没有出过这个皇宫。他本想带着青月和宁勇晨一起去,可惜宁勇晨要回家看看。
  无用徘徊在伊的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最终他咬咬唇,请宫人替他通报一声。
  他在门外有些忐忑地等着,害怕听到的答案又是请七殿下不要打扰了。
  那位宫人出来的时候朝他福了福身,说:“娘娘请七殿下进去。”
  无用先跪了安,伊淡淡地“嗯”了一声。
  无用说了要出宫的事,然后问她要不要带些什么回来。
  伊没有答话,无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在他以为伊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伊开口了。
  “给我带个面具回来吧,”伊的视线不知落到了那个角落,她皱皱眉,似乎有些疲惫,“就是那种有七种颜色的,秋元特有的面具。”
  无用应下了,伊却不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无用等了等,然后悄悄退下。
  离开了的无用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段时间伊有些奇怪,像是总在缅怀着什么。
  伊在缅怀什么呢?无用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是一点也不了解伊的,伊有什么家人?什么朋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伊曾经是帝国出名的舞姬,也是因为在帝王面前献上了一曲才会被看中入宫。
  伊平日总是一个人,连自己她都不亲近。
  这样,就不会寂寞吗?
  走出宫门的时候,无用感觉到阳光的炙热。
  帝都是热闹的,这种热闹与皇宫里的热闹不同,是天然的,可以让人融进去的,是不会觉得寂寞的。
  无用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热烈了起来,他忽然拉住青月,朝那片忙碌的生活着的人们奔去。
  大街小巷都是人,有叫卖着的,有戏耍着的,还有坐在自家门口的石阶上,笑看着人来人往的。无论是笑着还是生着气,都有一种活生生的感觉。
  无用拖着青月吃了一路的东西。有糖葫芦鱿鱼串鸡蛋饼这种他前世就知道的,也有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看上去很美味的。
  他给取梅挑了一支发簪一盒胭脂,给取竹选了双鞋,还拖着青月去买了件衣服,最后又给宁勇晨买了件镇纸。
  他边逛边给伊寻找秋元的面具,经过鱼摊时桶里的鱼跃出来,溅了他和青月一身水花。
  无用看着青月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他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眼角弯弯,亮晶晶的,闪得人晃眼。
  青月偏过头去,脸忽然就红起来。
  卖鱼的大叔笑得豪放,他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大声说:“真是对不住两个小兄弟,咱们这鱼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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