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上)〔法〕雨果-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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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住,成了这马蹄形的中心。 这是半圈破衣烂衫,半圈假金银首饰,半圈叉子和斧头,半圈散发着酒气的大腿,半圈肥胖的赤膊,半圈污秽、憔悴和痴呆的面孔。 正中的乞丐圆桌会议中,克洛潘。 特鲁伊甫俨然象元老院的议长、贵族院的君主、红衣主教会议推选的教皇,坐在那高高的酒桶上,居高临下,发号施令,那种神气真难以言状,傲慢,暴躁,凶残,眼珠子骨碌碌直转,野人的面容弥补了无赖汉种族那种猪狗般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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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称是群猪嘴筒中间的猪头——高出一筹。“你听着,”
他一边用长满茧子的手抚摸着畸形的下巴颏,一边对格兰古瓦说道。“我还看不出为什么不可以把你吊死。这倒不假,我最恨这样做,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你们这群市民,对吊死这种做法不怎么习惯,总是把这事想得太玄乎。实际上,我们并不恨你。 有一个办法你可以暂时脱身。 你愿意参加我们一伙吗?”
格兰古瓦原本看见自己性命难保,开始放弃努力了,现在突然听到这个建议,其效果是可以想见的。 他抓住这个机会,回答道:“当然,非常愿意!”
“你同意加入这个明火执仗的好汉帮?”
克洛潘又接着问。“千真万确,加入好汉帮。”格兰古瓦回答道。“你是不是自由市民?”狄纳王再问道。“对,自由市民的一员。”
“黑话王国的庶民?”
“黑话王国的庶民。”
“流浪汉?”
“流浪汉。”
“一心一意的?”
“全身心的。”
“我得告诉你,不论怎样,我都得处死你。”大王接着又说。“活见鬼!”诗人不满道。“不过呀,”坚定不移的克洛潘继续说下去。“我们应该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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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一点,延些日子把你处死。 由好心肠的巴黎城出钱,把你吊在漂亮的石头绞刑架上,并由正派人来执刑。 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安慰,可以死得瞑目。“
“但愿如此。”格兰古瓦答道。“还有其他一些好处哩。 作为自由市民,你用不着交税,什么清除污泥捐、救贫民捐、灯笼税,而巴黎一般市民都是必须缴纳的。”
“但愿如此。”诗人说道。“我同意你说的。我就当流浪汉,黑话人,自由市民,好汉帮的好汉,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事实上我早就是了,狄纳王大人,因为我是哲学家;哲学中包含一切,一切人都包含在哲学中,象您所知道的。”
狄纳王皱了皱眉头。“朋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你胡说八道,说的是匈牙利犹太人的什么黑话吧?我可不是希伯来人。 做强盗,用不着是犹太人。 我甚至不偷窃了,这种玩艺儿不过瘾了,我要杀人。 割喉管,干;割钱袋,不干。“
他越说越生气,这短短的一席话也就越说得断断续续,格兰古瓦好不容易才插进去表示歉意:“请宽恕,陛下。 这不是希伯来语,而是拉丁语。”
“你给我听着,”克洛潘勃然大怒,说道。“我不是犹太人,我要叫人把你吊死,犹太人肚皮!还有站在你旁边的那个犹大,那个卖假货的小矮子,我巴不得有一天能看到他象一枚假币似地被钉在柜台上,他本来就是不中用的!”
他边说,指着犹太人、匈牙利的、留着满脸胡子。 也就是原先对格兰古瓦说行行好吧的那个人;他不懂什么外文,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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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慌地看着狄纳王把满肚子怒气都泼到他身上。末了,克洛潘陛下终于平静了,又对我们的诗人说:“坏蛋!你到底愿不愿意当流浪汉?”
“非常愿意。”诗人回答。“光是愿意还不行。”性情粗野的克洛潘又说。“愿望虽然善良,并不能给汤里增加一片洋葱,只有进天堂才有点好处;但是,天堂和黑话帮是两码事。 想要被接纳入黑话帮,你必须能干才行。 所以你得去掏模拟人的钱包。”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格兰古瓦坚决说道。克洛潘一挥手,几个黑话人便离开了圆圈,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搬来两根木桩,下端装着两把屋架状的刮刀,可以很容易地使木桩站在地上。两根木桩的顶端,架着一根横梁,就这样,一个可以挪动的、漂亮非凡的绞刑架便做成了。 格兰古瓦看见转瞬间一个绞刑架就竖立在他面前,不由感到心满意足。 一切俱备,连车风也不缺,它正在横梁下面以婀娜的身姿摇来摇去。“他们到底要怎么样呢?”格兰古瓦心里有点纳闷,反问自己道。 恰好在这当儿听见一阵铃响,他也不着急了。 原来那班无赖搬来一个假人,索子往假人的脖子一套,就把它吊了起来。 这假人类似吓唬鸟儿的稻草人,穿着红衣裳,身上挂满大小铃铛,足可以给三十匹卡斯蒂利亚骡子披挂的了。这千百只铃铛随着绳索的晃动,轻轻响了一会儿,随后逐渐低下去,最后无声无息了。 与此同时,随着代替了滴漏计和沙时计的钟摆的运动规律,假人不动了。此时,克洛潘指着假脚下的一只摇晃的旧凳子,对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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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瓦说:“站上去!”
“天杀的!”格兰古瓦表示不赞成。“我会折断脖子的。 您的那只板凳的脚就像马尔西雅六八诗行一样跛,一行是六韵脚,另一行是八韵脚。”
“赶上去!”克洛潘又说。格兰古瓦往板凳上一站,身体摇摇晃晃的,很不容易才站稳了。“现在,你把右脚勾住左腿,踮起左脚站直!”狄纳王接着说。“陛下,你难道真的让我残废吗?”格兰古瓦喊道。克洛潘摆了一下头,说道:“听着,朋友,你说的太多了。 几句话就可以给你说清楚的。 你踮起脚跟站直,照我说的那样去做;这样你可以够得着假人的口袋;你就伸手去掏,想办法去偷一只钱包。 你这一切办成了而不听到铃响,那就好了,你就可以成为流浪汉。我们今后只要揍你八天就行了。”
“上帝肚子呀!
要是我不当心,把铃铛碰响了怎么办?“格兰古瓦接着问道。”那你可就得被吊死。 明白了吗?“
“什么也不懂。”格兰古瓦应道。“再讲给你听一遍。你要掏假人的口袋,掏出他的钱包来;这样做只要有一声铃响,你就得被吊死。 这下子你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然后呢?”格兰古瓦应道。“你要是手段高明把钱包拿掉,而大伙没有听到铃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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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是流浪汉,但你应该挨打几天。现在,听明白了没有?“
“不,陛下,我又不懂了。 这样做我可无好处可言?一种情况是被吊死,另种情况是挨打……”
“还有成为流浪汉呐?!”克洛潘接着说。“当流浪汉,这可不是小事情?我们要揍死你,那是为了你好,让你经得起毒打。”
“非常感谢。”诗人回答。“行了,快点。”大王边说边用脚踩着酒桶,响声发出来了。“快掏吧,掏完就完事了。 我再一次警告你:要是我听见一声铃响,那就该你去代替假人罗。”
听到克洛潘这些话,黑话帮大加喝彩。 遂走过去围着绞刑架站成一圈,发出一种冷酷凶残的笑声,格兰古瓦一下子顿悟:是他让他们这样开心的,这不能不对他们的一切都害怕起来了。因此,他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只能看运气了,指望自己在被迫去干这种可怕勾当中能马到成功。他横下心来,决定冒死一试,当然难免先对他要偷的那个假人热忱祈祷一番,或许它会比这班流氓无赖容易受感动些。 那无数的铃铛连同它们的小铜舌,在他看来像是无数蝰蛇张开的血盆大口发出嘶嘶响声准备咬人。“哦!”他暗自说道。“我的生命难道果真取决这些铃铛当中任何一只轻微的颤动吗!”他合起双掌,默默祷告:“呵!
小铃铛呀小铃铛,千万别响了。小铃铛呀小铃铛,千万别晃;小铃铛呀小铃铛,千万别动!“
他不想就此等死,试图再做一次努力来左右特鲁伊甫,随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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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突然刮一阵风呢?”
“照样要把你吊死。”克洛潘没有商量余地地应道。后无退路,又没有缓刑,搪塞又搪塞不了,遂毅然决然把心一横,抬起右脚勾住左脚,踮起左脚,挺直身子,伸出一只胳膊;但是,正当他的手碰着假人时,身体被一只脚支撑着。 在那只只有三条腿的小凳子上晃动了一下;他不由地想把假人拽住,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结果重重地一头栽倒在地上;与此,假人经不起他的手一推,先旋转了一圈,随后在两边绞刑柱中间威严地晃来晃去,身上千百只铃铛也就催魂索命似地响了起来,格兰古瓦完全被震晕了。“晦气!”他叫着摔下来,掉在地上,死人一般。但是,他听见头顶上可怕的群铃齐鸣,听见流浪汉们魔鬼般的狂笑声,还听见特鲁伊甫的声音:“给我把这兔崽子拉起来,狠狠地把他吊上去!”
格兰古瓦站了起来。 大伙们已经解下了假人,给他让出空间。黑话帮一伙人迫使着他站到小凳子上。克洛潘走过来,把绞索往他脖子上一套,拍拍他的肩膀说:“永别了,朋友!即使你有的是鬼点子。 现在也再休想溜掉啦。”
格兰古瓦要喊饶命,可这话到嘴边卡住了。 他举目环视四周,一丁点儿希望也没有:大家都在大笑。“星星贝尔维尼!”
狄纳国王喊着一个大块头的流浪汉,他站了出来。“你爬上横梁去。”
贝尔维尼身手敏捷,一下子就爬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格兰古瓦抬头一望,只见他蹲在他头顶上的横梁上,这把他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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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尿都尿了出来。“现在,”克洛潘。 特鲁伊甫接着说道。“我一拍手,红脸安德里,你就用膝盖把小凳子弄倒;弗朗索瓦。 尚特—普吕纳,你就抱住这坏蛋的脚往下扯;还有你,贝尔维尼,你就扑到他的肩膀上;你们三人一起出发,听清楚了?”
格兰古瓦不禁一阵哆嗦。“准备好了吗?”
克洛潘。 特鲁伊甫问三个黑话帮伙计说;这三人正预备向格兰古瓦猛冲过去,就如三只蜘蛛扑向网上的一只苍蝇。 受刑者只能等待一阵子,害怕极了。 这时克洛潘正不慌不忙用脚尖踢踢火堆里没有烧着的枝蔓。 “好了没有?”他又问,并张开双手,准备击掌。 再有一秒,就一了百了罗。但是克洛潘停住了,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等一等!我倒忘了!……我们要吊死一个男人,我们得问一问有无女人要他。 这是我们的惯例。 ——伙计,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要么你就娶女乞丐,要么就上绞索。”
吉卜赛人这条法律,千奇百怪、怪异得很。 其实,今天依然原原本本被记载在古老的英国宗教法典里。 各位可参阅《柏林顿的注疏》一书。格兰古瓦松了一口气。 这是半个钟头以来的第二次死里逃生了。 因此,他不敢太自信了。“噢,喂!”克洛潘再次登上他的宝座,喊道。“喂!女人们,娘儿们,你们当中不论是女巫或是女巫的母猫,有没有女人要这个男人?科莱特。 夏萝娜!伊丽莎白。 特露琬!西蒙娜。 若杜伊娜!玛丽。 皮埃德布!托娜。 隆格!贝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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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努埃尔!米歇勒。 日娜伊!克洛德。 隆日—奥蕾伊!马杜琳。 吉萝鲁!喂!伊莎博。 蒂埃丽!你们过都来看呀!白送一个男子大汉!谁要?“
格兰古瓦正在魂不守舍之中,那模样儿大概是不会吊人胃口的。 这些女叫花子对这门亲事显得无动于衷,那不幸的人儿只听见她们应道:“不要!不要!吊死他!我们大家都可以借此乐一乐!”
不过,也有三个从人群中走过来嗅一嗅他。 第一位是个长着四方脸的胖妞,仔细察看了哲学家身上那件寒伧的上衣。这上衣已经百孔千疮,窟窿比炒栗子的大勺还多。 姑娘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嘀咕道:“破旧布条!”接着对格兰古瓦说:“看一看你的斗篷,好吗?”
“丢掉了。”格兰古瓦应道。“你的帽子呢?”
“被人家偷走了。”
“你的鞋子呢?”
“快没有鞋底了。”
“你的钱包呢?”
“唉!”格兰古瓦吱吱唔唔应道。“我一分钱也没有了。”
“那你就让吊死,道谢吧!”女叫花子回嘴说,掉过头走了。第二个又老又黑,满脸皱纹,丑得比猪八戒还丑。 她围着格兰古瓦转来转去,他被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她要了他。不过,她压低声音说道:“他太瘦了。”一说完就转身走开了。第三位是个少女,相当妖艳,也是不太难看。 可怜虫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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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向她哀求道:“救救我吧!”她以怜悯的神情把他端详了片刻,接着垂下眼睛,揉着裙子,举棋不定。 他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 少女终于开口:“不,不!
我会被吉约姆揍的。“一说完也回到人群中去了。”伙计,轮到你倒霉!“克洛潘说道。话音刚一落,随即在大桶上站立起来,喊道:”没有人要吗?“他摹仿着拍卖估价人的腔调,逗得大家乐呵呵的。”没有人愿意要吗?
一——二——三!“于是转向绞刑架,点了点头:”拍卖了!“
星星贝尔维尼、红脸安德里、酒鬼弗朗索瓦遂一齐凑近了格兰古瓦。就在这会儿,黑话帮中响起了喊声:“爱斯梅拉达!
爱斯梅拉达!“
格兰古瓦不禁打了个寒噤,转头向传来喧哗声的那边望去,人群闪开、一美人儿走了进来,真是纯洁如玉,光彩照人。这就是那位吉卜赛女郎。“爱斯梅拉达!”格兰古瓦自言自语,惊呆了,兴奋不已,这一天的种种回忆竟被咒语般的勾起来的。这个世间罕见的尤物,奇迹宫廷也被姿色和魅力迷住了。她一路过去,黑话帮男女伙计都乖乖地排成两列;视力范围之内,一张张如花似开,容光焕发的脸。她步履轻盈,走到受刑人面前。她后面跟着漂亮的佳丽。格兰古瓦吓得半死不活,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您要把这个人吊死吗?”她认真地问克洛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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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妹子。”狄纳王应道。“若他能成为你的丈夫,就另当别论。”
她撅起下唇,稍稍做了个惯常的娇态。“我要了。”她说。格兰古瓦至此确信:一场梦持续了一上午,眼前这件事就是梦境的延续。实际上,这梦境的高潮固然令人叫绝,但未免太过分了。活结解开了,诗人从小凳上被抱了下来。 他激动得坐下起来了。埃及大公一句话也不说,拿来一只瓦罐。 吉卜赛女郎把瓦罐递给格兰古瓦,对他说道:“把它摔到地上!”
瓦罐顿成了四片。“兄弟,”埃及大公此时才开口,边说边把两手各按在他俩的额头上。“兄弟,她是你的妻子;妹子,他就是你的丈夫。婚期四年。 行了!”
七 新婚之夜
一会儿后,我们的诗人在一小房间里暖暖融融的。 坐在一张看上去像巴不得从挂在附近的食品橱里借点东西来的桌子跟前,还有一张可以想象得到的舒适的床,而且独自跟一位俏丽的少女在一起。 这般奇遇就像中了魔法似的。 他不由把自己当真看作是神话中的人物了。 他时不时环视四周,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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