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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预约财富 作者:毕淑敏-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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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又要绝对忠试可靠。再不能选错接班人了……”曹末生像一个女政治家侃侃而谈。 

  “那是。那是。”毕刀频频点头。钦佩之余,不免设身处地考虑:“只是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 

  “不用找。现成就有一个。”曹未生胸有成竹。 

  “你说的是我?!”毕刀大惊。联想起刚才的女企业家云云,才知道在这里埋伏着一支兵马。 

  “不是你。是我的丈夫郑玉朗。”曹未生字正腔圆地说。 

  毕刀大松了一口气,笑自做多情。“这太好了。”她忙说。 

  其实郑玉朗到底合不合适做承包人,毕刀哪里知道。只是人家的婆姨都说行,自己还唱什么反对票?只要同自己无干,又何必认真。 

  “你真这样认为吗?”曹末生半信半疑。 

  “知夫莫过妻吗!”毕刀一口咬定。其实心里说,当年我反对你们结合,你还不是根本不听我的?这次我可要要一个滑头了。 

  “其实就我的本心来说,并不觉得他行。但我们全家都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你知道,我只有一个哥哥,生性懦弱,对从商从政没有一点兴趣,绝担不起此担子。其余几位姐夫,也都是搞艺术的,不管闲事。为了父亲,我理应挺身而出,但抛头露面,一个女流,终是不便。更何况我是曹畏三的女儿,恐怕有许多闲话。”曹末生缜密地思考着。 

  “即是这样,那就让郑玉朗当就是了。”毕刀惦记着余下的病人,心不在焉地说。 

  “但是,老爷子不肯。”曹末生神色严肃。 

  “为什么?”毕刀不解。 

  “为了避嫌。” 

  “这又不是私人开的买卖,既然一个普通的工人都可以承包,大学毕业的郑玉朗为什么就不行了呢?钱都是在公家的帐上,不信可以查嘛!”毕刀说完,不由得笑了。今天怎么老说查帐的事,值得这样认真吗? 

  “老爷子清白一生,不愿晚节沾上污点。” 

  “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内举不避亲吗?” 

  “我们也都这样劝老爷子,但他就是执意不肯。”曹末生很焦虑的样子。 

  “别着急。再想想办法。”毕刀安慰朋友。 

  “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毕刀忙不迭地问。 

  “我们全家思谋了半天,只有来个桃代李僵。由这个人出面竞争九星出版公司总经理的座椅,把浦为全顶下去。枪杆子就回到劳动人民手里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个人也不好找。”毕刀担忧。 

  “我们已经找到了。” 

  “谁?” 

  “你。” 

  风从窗外沁进来,把插在钉板上的挂号革吹得扑扑响。曹末生最后掏出的那张单子,险些飞了起来。 

  毕刀把单子往钉子的根部压紧,好像在给一棵小树培土。 

  “啊!末生,我想你很清醒,可是这怎么可能?我是一个外科医生,对出版行业一窍不通。我哪能做这种刀光剑影的总经理?真是……嘻嘻……”毕刀开始大惊失色,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曹末生从小就喜异想天开,她是有数的。怎么就当了真! 

  “你不要笑。这是真的。我之所以先让郑玉朗找你,又让你见了我父亲,正是因为我们是非常认真的。”曹末生脸上没有一丝玩笑意味,眉头竖起针形的皱纹。 

  在相书上,这种纹路叫做“正义纹”,毕刀突然不相干地想到。 

  看来这不是一个玩笑了,需要郑重对待。 

  毕刀挺直身子说:“你们这样信任我,我该高兴才是。可你们想到我的态度了吗?我对经营完全是门外汉。” 

  “想到了。所以才委派我来同你细细地谈。”曹末生说。“我厌恶经商。” 

  “这不是经商。是实业。实业救国。就是救不了国,起码可以自救。”曹末生冷峻地说。 

  毕刀把自己的椅子往后退了退,拉开了同她的病人之间的距离。一般情况下,都是病人有严重的口臭,她才行此下策。 

  “我不会分辨经商同实业问微细的差异,我只是告诉你我不干。我们都是40多岁的人了,我是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我这一双手,简直就是宝手。我的每个手指都救过病人的性命。我不想改行,对女人来说,医生和教师是最好的职业了,医生比教师还好。不论社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医生永远是受人尊敬的事业。” 

  毕大夫说着,站了起来,习惯地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袋里,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听头,像一只光滑的小龟,把冷静坚硬的感觉传达给她的手指。 

  医生把手插在白衣衣袋里,给人的感觉是倔傲而冷漠的。殊不知很多时候,是医生把自身隐藏在白色的铠甲之后,为自己壮胆。 

  “真的。末生。很抱歉,我还有3个病人要看,上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毕刀说着走到门口,对门外的护士说:“请叫下一个病人吧。” 

  护士略微有惊异,因为每次都是旧的病人走出来,才叫新的病人进去。 

  医生的话就是命令。“18号——18号来了没有?再不答应,就叫19号了啊,18 号……” 

  护士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走廊的墙和挂着“防病须知”的镜框玻瑰上反射着,破裂成干燥的碎片。 

  曹末生明白了这是驱客,轻轻地站起来。 

  毕刀内疚地笑笑,算是为她送行。她不愿这样对待一个有着30年友龄的朋友。朋友也像出土文物一样,愈古愈好。人在中年以后,就很难再结交到披肝沥胆的朋友了。因此,她有点伤心。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待过一段时间,再慢慢解释吧。 

  曹末生打开随身带的另一只公文包。她不同一般的时髦女士,在这暑热难熬的夏季拎一款小得可怜的香包,而是挟一个真正纯牛皮的经理包。 

  她把几张薄纸片递给毕刀。 

  那是今天主治医师门诊剩下的所有挂号单。 

  很安静。 

  诊室里的水龙头没关紧,凝聚了许久的一滴水砸落下来,清脆震耳。 

  两位女士重新走到桌子旁,落座。只是由于方向的关系,病人曹末生坐到了医生的位置上。 

  有小孩的哭声传来。外科的旁边是小儿科。 

  “末生,不必再说什么了。我喜欢当医生。”毕刀疲倦地说。同朋友相争是累人的事。 

  “鲁迅先生说过,凡是愚弱的国民,病死多少是不足为惜的。”曹末生针锋相对。 

  “我不是从国家来讲,只说个人利益。医生毕竟是最保险的职业之一。受人尊敬,收入也还说得过去。”毕刀有意把自己说得很自私。现在的事情,如果公事公办,反倒不易说通。你强调了个人利益,大家就谅解你了。 

  “毕兰,推心置腹地说,这件事对我们的家族是有大好处,但对你,也是一件好事。你刚才说到了收入。不错,医生永远是受人尊重的事业,在美国,什么人收入最高?医生和律师。在中国,可就远不是这么回事了。现今收入最高的是老板和经理。这是一个机会,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的机会。” 

  曹末生好像在给毕刀讲解一道数学题。只不过当年在学校的时候,都是由毕兰讲给曹末生听。 

  毕刀的眼光聚焦在钉子头那一叠挂号单上。每一张挂号单都使她耗费精力,口干舌燥。她的生命被这一张张薄纸片粘走,每一张挂号单回报她两角钱。在这之前,她没有觉得少过,但是在这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劳动和所得的报酬太不相宜了。 

  “你是说,对我也……好?”毕刀迟疑了。 

  “你依然可以做你的医生,不过暂时中断一下罢了。具体步骤是这样的。由你出面,把出版公司承包下来。其余的事就都由玉朗来办,并不需要你操很多的心。我们的素质,比那些最先发达起来的个体户优越得多。那些人更多地属于流氓无产者的范畴,当改革大潮初起,善良的人们还在岸上观望的时候,他们就以特殊的嗅觉一跃而起了。知识分子就失去了他们的第一次机会。 

  “现在,第二次机会来了。我们再也不能失去了,因为很难说还有第三次机会。有些路口错过了,就再也无法退回重新选择。我们应该挺身而出了。我父亲他们为共产党干了一辈子,作为打天下的一代人,他们注定享有许多特权。许多贫民老百姓看了生气,我可以理解,但并不服气。一个政权,如果连它的开国元勋的待遇都保证不了,这不是国家的悲哀吗?可是,他们的时代毕竟就要过去了……” 

  曹末生冷静哀婉地说。 

  “书上说,做女儿的,一般都比较钦佩自己的父亲。”毕刀清醒地说。 

  “谁的书?”曾末生问。 

  “弗洛伊德语录。” 

  “我真的很敬佩我的父亲在他近80岁高龄时还不甘寂寞,变法维新。他希望有好的汽车,汽车就是他的腿。他希望建立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弘扬严肃文学。你说这里面有流芳几世的念头在内,我以为也是无可指责的。毕竟他百年之后,受惠的是后来人。假如不是我们的社会人言可畏,郑玉朗完全可以出任总经理。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完美,我们全家想到了你。所以,我来找你,是为了私事。但它利我也利你,利私也利公。你可三思而行。” 

  毕刀漠然坐着。这是一个罕见的疑难病例。 

  曹末生悄声说:“你当名义总经理还有一笔收入。当然我知道你绝不会是为了这个而干,但我得告诉你。不是按市场规律办事吗,我们遵循游戏规则。” 

  毕刀嘶哑着嗓子说:“这事真是太突然了。容我和自家先生商量一下。” 

  曹末生说:“尽快把结果告诉我。当年部里和浦为全口头签的合约就要到期了,对新一轮承包人的审查就要开始。假如你不愿意,我们还得另物色别人。当然,篮子,我们以前是上下铺,希望以后也成为左右手。” 

  曹末生走了。 

  毕刀走出医院时已经很晚了。因为虽说上了门诊,但病房里你的病人还要照常处理。平日都已习惯的事,今天就觉得不合理。一个人等于干了两个人的活。 

  出了大门,刚要拐弯,突然她的衣襟被人揪住了。 

  一看,是唐糯米的老汉。青筋毕露的手把毕刀的真丝裙衫钧得跳了线。 

  毕刀正有心事,就不耐烦地说:“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吗,我会认真给你的婆姨开刀的。你要老是这样缠着我,我就不管你们的事了,让一个实习医生给你婆姨做手术。” 

  “别!可别!人家都说您医术高,您就可怜可怜我家,我们大老远地来一趟京城不容易啊!我再也不敢烦您了,连一句多余话也不跟您说了。今儿的事,都赖我那个蠢婆姨啊!村子来了个人,看我们手术了没。给带了一瓶香油,自家恍的,可香咧。我婆姨说,给毕大夫尝尝吧。东西不是个好东西,可新鲜,是个土产啊。我在这外头等了您一天哪,您就收了我和婆姨的这片心意吧。” 

  老汉说着,把一个橙红色的小瓶抖嗦着擎了过来。清亮的油液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反射着西下的阳光。自家油瓶口封闭得不好,有浓郁的芝麻香气四处飘散。 

  “不要这样。”毕刀拦着说,“我一定尽心尽意给你们做手术就是。” 

  虽说先生是最爱吃凉拌菜搁香油的,虽说这么好的香油全北京难找,毕刀还是不想坏了自己手术前不收礼的规矩。 

  唐糯米的手术只是把脾脏上的巨大肿瘤摘除。看起来怪吓人的,其实脏器摘除是比较简单的手术。 

  没想到老汉突然急了,浑黄的眼泪迸出眼眶,像蜗牛一样爬在苍老的面 

  “是不是我婆姨的病没得救了?您连这一点乡下的土产都不收我们的了?是不是您打定主意,要实习医生给我婆姨做手术了,不愿欠了我们的人情?是不是嫌我们的油也是脏的?我没打开过瓶瓶,连一滴也没尝过啊……”老人哀痛万分。 

  毕刀只得接了这瓶被攥得汗渍渍的香油。油的温度很高,好像要沸腾。 

  毕刀迫不及待地等先生回家,比热恋时还焦急。 

  “回来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毕刀一边端菜碟子一边说。 

  先生在一家将要倒闭的工厂当党委书记,遇到什么大事都镇定自若。 

  “说什么也得让人吃饱了饭啊。饿着肚子的时候,出不了主意。”他操起筷子。 

  毕刀不管这一套。一边给丈夫盛饭,一边把曾氏家族的计划塞进丈夫的胃。 

  “就是说他们让你当傀儡?唉呀,我的老婆!你怎么连这个弯子都绕不过来?这是拿着你的名义做抵押啊!你是什么人?劳动模范,五一奖章获得者,三八红旗手……喂,还有什么光荣称号?我的老婆?这些都是无形资产,值大价钱的。”先生在厂子里,是几千人的主心骨,平时很庄重的。但他回到家里,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毕刀有时打趣地说,你在厂子里,就是这样对广大工人阶级说话的吗? 

  先生就说,当然不是。你愿意听那样的话,我立刻就对你长篇大论。 

  吓得毕刀连连说,你还是这样说落后话吧。 

  “还当过党小组长。”毕刀补充。 

  “你在各方面几乎是无可挑剔的,所以你更要问清钱的事。”先生剔着牙缝,郑重相告。 

  “可是我还没有决定干不于呢!”毕刀简直觉得一向主次分明的丈夫,这一回颠倒了顺序。 

  “这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先生严肃起来。“我看曾家是顺应了潮流。古语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现在的所谓贵族,不要说五世,三世之后仍能凭自己的本事,创出一份业绩的就很少了。 

  “曹老宝刀不老,曹氏女儿女婿齐上阵,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人家既然求到你的头上,给人助助兴有何不好?起码没有什么风险,不然我们两个都在岸上晾着,何时才能发达?我自然不好有大动作,你将计就计练一回傀儡总经理,熟悉了情况,积累了经验,将来焉知不能做一把真正的总经理呢?”先生谈得兴致勃发。 

  毕大夫连连摆手说:“我哪有那份野心?!” 

  先生说:“我说的是以后,并不是现在。他们之所以选中了你,就是看中了你的毫无野心,不构成威胁。你在现阶段,绝对要听他们的。待羽翼丰满以后,再甩开他们干也不是不可以。他们不是说原来的那个浦为全有轿车大哥大吗?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有呢?要知道,毕竟你是总经理啊!这香油可真地道,能把人香一个跟头。多少钱一斤?” 

  “这香油不是买的。”毕刀淡淡地说。 

  毕刀有些迷惑。就这么一件事,怎么使所有的人都显得老谋深算起来? 

  毕刀把自己同意合作的意向,通知了曹末生。曹末生让她直接同郑玉朗谈。毕刀不愿意理郑玉朗,但具体的问题又必须同他当面磋商。 

  他们将招标时可能遇到的情况,事先进行了讨论。名是讨论,实际上都是郑玉朗一个人在说。毕刀对于出版社的经营和管理业务,完全是一摸黑。刚开始就很烦。掬着曹末生的面子,硬着头皮往下听,居然也就听出了一些名堂。她天性聪颖,加上郑玉朗的阐述简明扼要又切中要弊,几个回合谈下来,也就不再是个出版盲了。 

  部里那方面,紧锣密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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