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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hbl之死亡时间 (出版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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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人声吵闹的他再也忍受不了眼前场景,随便找个藉口和席间一列来宾董事开脱,便起身信步走出会场。 
□ 
微风习习,大阪的夏夜略带凉爽,不若白天酷热。 
裴炯程走出一段距离,耳根子才清静了些。他抬眼一望,今晚正好是满月,月亮很圆,圆得令人看了就不爽。 
环球影城内有一座泻湖,他走至湖边在一棵树旁席地坐下,后脑慵懒的枕在干身上。 
右手习惯性探向胸前,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原本的烟盒换成老二硬塞给他的戒烟用口香糖,他老早就想丢掉的东西。 
这玩意儿如果真有用,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戒烟失败的例子。 
戒烟近一个月,其实他已经少有想碰烟的冲动。今晚大概是例外吧。 
改而自裤袋拿出赴日时专用的手机,在掌心把弄一阵,才按下设定好的快速拨号键。 
不知道那家伙今晚有没有值班…… 
他人若在医院,通常都不会带手机,就算是平时也是极少使用,手机买来彷佛只是装饰品。 
果然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他正想挂断,突然那端就被接起了,传来「喂」的一声。 
「是我。」 
那端静默了会。「……裴?」 
「废话,你连我的声音都不认得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 
方柏樵这个月都睡在医院宿舍里,为避免打扰室友念书,他起身走出室外。 
「你现在在大阪吧……今年的高峰会成功吗?」 
「都砸了两亿进去,还有人不满也只好请他另谋高就了。」裴炯程哼了声。「我这周末就会回去,你什么时候下高雄?」 
「我不去了。」 
「啊?」 
「前几天有个大夫说想跟我换course,我就把那个高雄的缺给了他。」 
「……所以接下来你都会继续待在台北?」 
「嗯。而且我换到的那科不会太忙,一个月大概只值班五、六次。」 
「……」 
对端突然没了声音,方柏樵惊讶的查看一下手机,发现通话并没断。 
「裴?你还在吧?」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吗?」裴炯程怱道,声音喑哑难辨。 
「什么?」 
「我好想进去你里面,狠狠的插……做到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 
方柏樵手一颤,险些握不住手机。喉头哽住,连脚也丧失了力量,只好勉强扶着墙面蹲下,将红透的耳根埋进手臂里,屈起的背脊轻颤着。 
「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快抓狂了。」 
「……裴……」 
方柏樵察觉他紧绷的躁怒,心口一阵挛缩难受。 
精力过人,曾经床伴换过一个又一个的裴,在七年前的某一日,承诺今后只会和他发生关系。 
自此之后,从不识「禁欲」是何物的男人,也因此被迫明白了忍耐生理需求究竟是何滋味…… 
「……那你现在在干嘛?」一阵沉默过后,裴炯程再开口时,语气已恢复正常。 
「看点书,等一下就要睡了。明天还有值班。」 
「快去睡吧!这几天你最好睡饱一点,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简短语句背后,令人战栗的意图昭然若揭。 
「我……」方柏樵仍蜷伏在墙边,微弱的声音闷在手臂里,几乎快听不见。「……尽量。」 
不是预期中的嗔怒。 
没料到会听见这种回答,裴炯程顿了顿,双眉扬起。手机另端很快传来一声再见,随即便断了线。 
头一次被挂电话,脾气向来暴躁的男人却丝毫不以为忤。 
想像海洋彼端那张薄脸红得可以拧出血的模样,他的嘴角轻勾,攒聚的眉心也舒展开来,收起手机,复又朝喧腾不减的会场走了回去。 
□ 
隔日。大阪某六星级饭店。 
「妈的……老狗变不出新把戏。」 
裴炯程身着深色正式西服,和同经一番盛装打扮的大姐裴胤心并排端坐,隔着一桌京都高级茶点,面对三村董事长一家三口。 
好端端一个普通的酬庸饭局,在老女人搅和下果然成了相亲大会,简直烂剧一出。 
「裴先生,您说什么……?」 
温婉的年轻女声略带困惑的响起,和主人身上那件湖绿色的和服一样柔美。拘谨优雅的标准东京腔日语,很难想像是出自大阪巨贾的爱女之口。 
「哎呀景子,怎么还这么见外呢,喊名字就好了!」裴胤心插嘴笑道,纤指在和桌底下掐了弟弟一记。 可恶,硬得跟铁一样,痛的反倒是她手。 
见气氛实在僵,男方不配合,女方也矜持,她朝同样一脸尴尬的三村夫妇使了个眼色。 
「我看有一堆电灯泡在场,这两个年轻人也很难放得开,不如让他们自个儿去外头庭园走走,培养一下感情。夫人您觉得呢?」 
「嗯,说得也是……」 
三村夫人话还未完,裴炯程突然站起身,朝三村景子一摆手。 
「三村小姐,请。」 
「咦?好、好的……」 
景子一阵错愕,见父母露出默许眼神,她随即敛眉垂目,姿态端整的朝双方长辈各行了下礼,也起身随裴炯程出了包厢。 
「炯程,景子是千金之躯,你可别太粗鲁,把人家闺秀给吓着了。」 
裴胤心在背后柔声提点,玩笑似话语中暗含的浓厚意味只有自家人明白。裴炯程装没听见,刷一声拉上日式纸门,迳自转身就走。 
景子愣了愣,见他居然就这样渐行渐远不再回头,急忙碎步跟上。 
「裴先生,您要去哪里?我们……」 
「戏已经演完了。下出请找别人,别再来烦我。」 
裴炯程哼道,脚下不停出了回廊,步伐未因身后踩着木屐辛苦追赶的女子而有稍缓。 
「等、等等,裴先生,请您走慢一点……」 
「干嘛,你还搞不清状况啊?」裴炯程突然止步,冷睇差点迎面撞上他背脊、一脸花容失色的女人。 
「我要去游泳,你穿这样别跟在我屁股后面。」 
「对不起……那我马上去换件衣服。」她很快回道:「游泳我会一些,我也要去。」 
裴炯程闻言眉一皱,转过身头一次正眼瞧她。 
……这个日本女人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说话举止也温温吞吞,不仔细看,还真的会被她骗过去。 
「裴先生,我也累了,如果可以,不希望再有下出戏。」 
三村景子柔柔一笑,轻声道:「既然商业婚姻是无法避免的宿命,那我会努力找个真心喜欢又身世相称的对象,当然,我知道这样的男人非常非常少……一旦真的出现了,我一定会好好把握。」 
「所以?」裴炯程冷道:「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说这些干嘛?」 
不再搭理她,他迳自走向泳池,换了衣服跃入水中。 
来回游了几趟后,他在浅水区站直身子,看见那女人已出现在泳池边,一身轻便夏装。 
他又潜下去游了数十分钟,才攀着梯子上岸,服务人员立刻递来毛巾。 
他随意抹把脸,视而不见地越过静立在旁的三村景子,向吧台要了瓶Volvic矿泉水,仰头大口灌下。 
流淌着水珠的背脊肌肉精实,线条浑然,收缩起伏间充满力与美。经过吧台的人们无不投以惊羡的注目礼,景子的目光却被别的东西吸引。 
白皙的肌肤上,淡淡的红痕错落分布,已经褪得快看不见。 
她观察一会儿,猜想那应该是某个人,在某种状态下,用指甲在那其上留下来的,不由无声的轻轻叹息。 
她对眼前这男人的认识还不算深,只有脾气极差这点大概不用怀疑。能够被允许这样抓他的背……可以想见「某人」绝不只是单纯的床伴而已。 
察觉到女人滞留的视线,裴炯程抬手朝背上一探,毫不避讳道: 
「还没消啊。抓得真凶……那天果然做得有点超过了。」 
若非被逼到极限,那家伙绝不会把他的背抓成这样。 
他记得那晚强索到后来,那家伙体力完全撑不住,在他身下情绪崩溃了好几次,几乎被他弄坏。 
但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减轻分毫在那之后每一夜,火焚般的痛苦。 
「原来你在台湾已经有了要好的爱人?」 
景子摇头,浅笑里有些许失望。「好厉害,看来你似乎在为她守身呢!这样很辛苦吧?」 
身为商人之女,她可以不介意丈夫偶尔在外头花天酒地一夜风流,却无法忍受他的心一直在别人身上,两人间的婚姻有名无实。 
看来这场「相亲」大概又要无疾而终了……毕竟她不认为勉强摘来的果实会甜,而这男人也绝不可能乖乖任由家族指令摆布。 
「你姐姐应该也知道才对,怎么还逼你相亲呢?难道你的对象她不中意吗?」景子纯粹好奇的问。 
「关你鸟事。」 
裴炯程不悦拧眉,不傀是老女人挑中的,简直跟她本人一样讨厌。 
喝掉剩余的水,他向吧台又要了一瓶,打算灌完便走人。 
吧台里头架了台电视,两三个泳池工作人员正坐在萤幕前休憩聊天。这回饭店为展现欢迎大批台湾旅客进住的诚意,所有电视都加装了来自台湾的海外频道。 
一个年轻服务生不知要看什么节目,遥控器拿在手上漫无目标乱转,无意间转到了台湾的新闻台,目光登时被一群西装笔挺、吵闹扭打成一团的人们吸引,虽然语言不通,还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换到下一则新闻,他正想转台,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咒。他一愣,遥控器已被人夹手夺去。 
「喂!你干什么……」 
他的话尾在看清对方形貌后,自动消失。 
超过一米九的魁梧银发男人,光瞧一眼就教他冷汗直流,那铁青阴寒的神情尤其骇人。异色的双眸,正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看。 
他也跟着望去,却看不懂字幕,只认出新闻背景似乎是在某家医院里,一位神情犹带惊恐的年轻医师正在接受记者访问。 
接着画面切换到某个看起来像是诊疗室的房间,只见现场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因为紧急洒水系统被启动,地面上搅得一片湿漉,流淌着淡淡的暗红,怵目惊心。 
「碰」一声巨响,整个吧台被震得微微摇晃了下。 
服务生慢了几秒才敢回头,视线内早已不见方才那两个男女人影。只有那台摇控器,独自被静静留置在桌上。 
第五章 
「你疯了!?」 
顾不得平日的优雅形象,也顾不得三村景子就在一旁,裴胤心瞪圆杏眼破口大骂: 
「这种时候你说你要回台湾?高峰会接下来的活动呢?还有好几个跟日本客户会面的重要行程都需要你出席不可,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分,还可以像小孩子一样为所欲为?」 
「最快的班机是两小时后。」裴炯程对大姐的怒吼充耳不闻,「啪」一声合上手机。「老二,剩下的交给你了。我要马上过去机场。」 
这次的大阪行,他们是和员工一同搭乘自家航空公司的飞机前往,没有动用到私人飞机。方才他联络下属,硬要公司腾出一张时间最近的机票来,但等到了台北,起码也已经是晚上了。 
「去吧,这里的事我会处理的。」 
裴胤玄欲言又止的看着毫无任何表情外露的幺弟,万千安慰言语,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句祝祷。 
「……愿上帝保佑他。」 
「胤玄!你太宠他了!」 
「欠你一次。」 
裴炯程也不迟疑,转身欲走,却被大姐迎面挡住。 
「炯程,就算你现在赶回去又能怎样?」裴胤心放软了口气,试图讲理: 
「他现在人在加护病房,你又不是医生,能够做什么?不如先忍耐一下,待在日本把正事都做完再回台……啊!」 
一记拳头掠过她脸畔,将身后的纸门击穿一个大洞。 
她立时噤声,俏脸惨白。 
「滚开,不然下一拳就揍在你脸上。」裴炯程淡淡说道,但任何人见了他眼神,都绝不会怀疑他所言是假。 
「你……」 
裴胤心略微定了定心神,狠狠瞪了他一眼,终于侧身让出通路。 
「你太让我失望了。」她沉着脸,眼神寒冷。「自小到大,你没这样对过我。就为了一个男人……」 
裴炯程越过她,推开毁损的纸门。 
「下回你老公再心肌梗塞发作,我就把你绑在台湾,看你还说不说得出『不是医生回去也不能干什么』这种鸟话。……虽然你说的是事实。」 
裴胤心一愕,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看着他浮起根根青筋的颈背。 
「我回台湾的理由很简单。再待在日本,我会抓狂……我要到离他最近的地方去,越快越好。」 
许久之后,三村景子温和的声音打破一室沉默。 
「我的中文能力有限,请问能否透露一下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裴先生的恋人出意外了?」 
「唉!景子,真是对不住你。」裴胤玄苦笑了下。 
「炯程的……朋友是个实习医师,今天值班时,据说在急诊室被一个有精神病的爱滋病患给杀伤了。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医院封锁了大部分的后续消息,只知道受伤的医师伤势好像不轻,情况不很乐观……」: 
「天,不会吧……」景子掩住了口。 
「也许情况没这么严重,毕竟在日本听到的都是二手消息。让炯程回去弄清楚是对的,再让他待着,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一百个千亿资产的大公司,在他眼中也抵不上一个……」 
「第一次看到他这模样。」裴胤心揉着眉心接口:「那个狂妄小子……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已经有人改变他七年了,只是你一直不想承认而已。炯程现在已经多了很多害怕的事……我觉得这样的他很好。」 
裴胤玄叹了口气,自从弟弟不再染发,他的白发就成了家族里最多的一个。 
「我只希望,『那个人』不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又彻底将他改变一次……」 
□ 
台北,某医院加护病房。 
「这、这位先生!请留步!现在不是访客时间,您不可以就这样闯进来……」 
男人突然回眸,急追在后的护士立时噤声,被那浅得不正常的色泽吓得倒退一步,双膝险些瘫软。 
天,这男人好高,起码有一九五公分…… 
「方柏樵在哪一床?」 
加护病房内宛如迷宫,裴炯程面无表情搜寻着一间间区隔开来的斗室,透过玻璃帷幕,里头每一个病人的情状一览无遗。 
「方?」护士露出疑惑神色。「我们这里没有姓方的病患……啊!我知道了,你是指那位刚送进来的实习大夫吗?其实他是……」 
「哪、一、床?」 
「十八。」护士无比迅速的回道,见男人掉头就往十八床所在的B区走去,她哀怨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 
「先……先生,至少戴个口罩、穿件隔离衣再进去……」 
裴炯程陡地停步。 
他视力很好,尽管离十八床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已看清楚那张犹插着管,双眸紧闭的年轻脸庞。 「先生?先生?」 
护士见男人突然像是化为雕像般动也不动,叫了半天也没回应,忍不住斗胆的伸出一指,戳戳那比她的头还高的肩膀。 
「你……你还好吧?」 
裴炯程慢慢调回眼,「……受伤的那个实习医生不是方柏樵?」 
「呃……是啊!受伤的医师其实姓黄,今晚他似乎和方大夫交换值班,连身上穿的医师服都是跟方大夫借的,他人又昏迷不醒,所以在急诊室时才会造成误会。不过在手术前,他的身分就已经重新确认了。」 
「……是这样吗?」裴炯程点了下头,深沉的面容仍是看不出心绪。 
「咦?先生……」 
护士讶然看着男人忽然转身越过她,走向大门。怎地这人才一阵风卷进来,这会儿又突然要走了? 
「谢了。」 
他没回头,只随意摆了摆右手。 
也许是无法想像这样的男人也会向人道谢吧,护士小姐闻言,吃惊的盯着那道高大背影发愣,久久无法回神。 
加护病房外是一条长长的白色回廊,之间设了好几道自动门。 
裴炯程穿过最后一道,在眼前延展开来的,是白日熙来攘往,此刻却空无一人,灯光幽暗的中央大厅。 
细微的声响……有人正拾级而上。 
他眯起眼,瞳孔却反射性的扩张。 
远处一道白色身影慢慢行来,皮鞋磨地声回荡在偌大空间里,徐缓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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