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公主 作者:阿纳托尔·法朗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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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的朋友，”女王说，“我决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因为我要把你永远留在我的水晶宫里，让你一辈子陪伴着我。”
“女王啊，”乔治着急了，又说，“我实在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荣誉和厚爱。”
“你不要太讲客气。真正的骑士可从来不会因为得到他主人的爱而感到满足，更不会承受不起。况且，你这么年轻，在我这里你有机会发挥你自己的全部才能。英俊的朋友，你知道，你只要尊重主人就可以了，请相信我完全是为了你好。”
“女王，你并不知道，我爱克拉丽德城堡的蜜蜂公主，除她之外，我不会再爱别的女人。”
女王的脸气得苍白，但是却因此而变得更美丽了。她大声说：“这个叫蜜蜂的姑娘是会死去的，而且还是一个俗气的大人国姑娘，你怎么能爱她呢？”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知道我爱她。”
“行啦，我有办法让你忘记她的。”
于是，女王让小伙子成天沉浸在水晶宫的一片欢乐之中，想软化他而使他忘记地面上的恋人。
可是乔治对姑娘们毫不动心，他还不懂得女人的感情，他就像古代的勇士阿西勒一样，常常围绕着巨大的宫殿徘徊，准备逃走。但是他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出口，因为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默默无声不可逾越的浪涛挡在前面。他被软禁在这座明亮的水下世界了。穿过透明的墙壁，他可以看到海葵在舒展，珊瑚在吐艳；在神奇而丰富的海底世界里，各种见所未见的鱼儿，有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在别致的珊瑚石和晶莹的贝壳上游来游去。有的尾巴一飘一甩，有的则摇摇摆摆，闪烁着点点火花。乔治开始对周围一切神奇的景色并不太感兴趣，不过终日在水妖的靡靡歌声中，他逃走的欲望渐渐淡薄，心也渐渐安稳下来了。
就这样乔治无精打采，一天一天地打发着日子而无所事事。
有一天，他在宫殿的长廊里，偶尔捡到一本书。书的封而已经破损，装钉书本的铁钉也已经脱落。这本书是从一条海上失事的船上掉到湖底来的。里面讲的是高贵的公主和一个勇敢的骑士的故事。这本书很动人地描述了那个勇士伸张正义，后来赢得了美人的信任，他扶助弱小，收养孤儿，保护寡妇，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和济世安民的英雄好汉。读着这些惊险动人的故事，乔治又软佩，又惭愧，又不平，他的脸色变幻，心潮起伏，再也坐不住了。
“我也是一名勇敢的骑士。”他喊着，“我也要周游世界，为了世上的好人和老实人，为了我的蜜蜂，去战斗、去拼杀。我再也不能在这里贪图安逸了！”
顿时，他浑身热血沸腾，充满了勇气，手握一柄长剑，大步冲进水晶宫。绿发女妖们看到他，一个个如同道道绿光，纷纷地仓惶逃命，或是吓昏在地。只有女王还泰然处之。看到乔治走过来，女王用绿眼珠冷冷地盯着他。
乔治跑到她面前，朝着她大声一吼：
“可恶的女妖，别再耍花招蒙骗我了。快快打开通往大地的道路。我要重返大地的阳光下，做一个真正的骑士，我再也不能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以歌舞度日了！我要到人们相亲相爱的地方去，到人们受苦受难的地方去，到人们冲锋陷阵的地方去。我被你囚禁在这里多年了，快快还给我真正的生活，真正的光明和真正的自由，不然我就杀了你。”
女王微微笑着，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稳如泰山，还是那样镇静。乔治握剑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向她劈去。可是他的剑碰到水妖女王胸膛上时却断成了两截。”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女王淡淡一笑，说。
于是，乔治被他们关到城堡下面最底层的一间水晶牢里。—群群的鲨鱼在监牢四周游来游去，它们张着大口，露出一排排尖利的牙齿，似乎随时可以冲破玻璃墙将他咬成肉泥，这种凶像吓得乔治不敢睡觉。
非常凑巧的是，水晶牢筑在一片岩石上，而岩石下面，就是矮人国里最荒凉，最遥远的一处山洞。
上面的情景就是洛克王和奴尔在一小时内所看到的乔治的经历，通过望远镜的观察，就仿佛他们天天都和乔治朝夕相处一样地真切。看到水妖王国监狱里发生的事情，老奴尔心情沉重，洛克王也许久不愿吭声。于是，奴尔像老人给孩子讲完故事时总要说一番道理一样，对国王说。
“洛克王，我把你要看的，都给你看了。你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我不想再补充什么了。我不想知道，你看完这些以后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悲伤，但只要这件事情是实际中发生的就行了。科学是无情的，科学不添枝加叶，它既不是要讨人欢心，也不是要使人不快，诗歌富于想象和描述，可以使人愉快，给人安慰，无情的科学却不行。所以，我看诗歌比科学更受人欢迎。洛克王，撇开这件事，还是让人给你唱支动听的歌来安慰安慰你吧。”
洛克王什么也没说，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深井。
蜜蜂公主远征
洛克王一言不发，走出科学之井，独自来到他的宝库。他打开一只箱子。这箱子的钥匙，洛克王独自保存。他从里面取出一个戒指，戴到手上，戒指的宝石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是一块有魔力的宝石做的。只有在最紧急的关头，戒指才会为主人发出它的魔力。以后我们才会知道，它何等神通广大。接着，洛克王回到宫殿，穿上一件出远门的大衣，换了一双结实的靴子，他紧握一根棍子，便独自上了路。他行走如风，逢岩过岩，遇壁穿壁。穿过长长的石廊，片片油层和一座座水晶洞；他毫不停歇。水晶洞之间都有狭窄的通道，一个连着一个，他都穿了过去。
洛克王似乎有点神智恍惚，一路上自言自语，讲话也语无伦次，但是他还是坚定地向前走着。一座座高山悬崖都被他翻过，一条条江河在他脚下如同小溪流水。他穿过险滩和激流。所到之处，恐怖阴森、烟雾弥漫。他走到滚烫的熔岩上，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脚印。但他还是不屈不挠地前进，穿过一个个黑暗的山洞，海水一滴一滴地渗进这些海底下的山洞，然后顺着海藻流下来，在坑洼的地面上汇积成一个个池潭，里面横行着奇形怪状的怪龟怪鳖，它们被洛克王的脚踩得吱吱地响，纷纷四散逃跑，这样一路上又惊动了百年不死的老章鱼，奇形怪状的水鲨鱼，它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张开尖嘴吐出又臭又黑的毒液想阻拦他。对脚下和身边的一切，洛克王都全然不顾，仍奋勇向前。到了山洞的尽头，迎面遇到了一群怪物。它们身上披着铠甲，甲上布满尖刺，伸出带着锋利的锯齿的螯钳，眼睛阴森森地瞪着，令人生畏，而且直往洛克王的脖子上爬。洛克王顾不上与它们纠缠，身贴着粗糙的悬岩，沿着山洞壁吃力地一步一步向上爬。身裹坚甲的怪物也亦步亦趋，紧紧随着他。爬呀，爬呀，一口气爬到了山洞顶上，他碰到一块凸出的岩石，才停了下来。他拿出那只具有魔力的戒指，朝石头上一触，轰隆一声巨响，石头随即便掉了下来。霎时，一道强光划破黑暗，躲藏在身后黑暗中的怪兽也吓得落荒而逃。
原来，根据奴尔的指点，洛克王走捷径从水妖国的海底下来到了囚禁乔治的牢房。洛克王把头伸向光亮的出口，第一眼就看见了乔治。乔治正被关在玻璃牢房里叹气，他思念着蜜蜂，思念着克拉丽德王国，显得非常绝望和无奈。
洛克王历尽艰险，在地下长途跋涉，就是为了来解救当了俘虏的乔治。
当乔治突然看到这个满脸长着大胡子，蓬头散发的大脑袋从地下冒了出来，而且皱着双眉看着他时，他还以为又遇到了什么险恶，于是赶快去拔身上的剑。可是他忘了，那把剑早已在砍女妖的胸膛时便断成两截了。洛克王仍然好奇地打量着乔治。
“哦，还是个小孩子！”他自言自语地说。
乔治的确不大，还是一个纯朴的孩子。也正是因为他纯洁正直，才没有被迷人的水妖姑娘诱惑；才没有接受水妖温柔甜蜜却能使人致死的亲吻。别看亚里士多德①这么有学问，都不一定经得起美色的诱惑。但年轻的乔治却真了不起。洛克王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①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年…前322）：古希腊哲学家、科学家。
乔治虽然赤手空拳，但还是很沉着镇定地说：
“请问大头妖怪，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要干什么？”
洛克王又高兴又忧伤，他和蔼地对他说：
“孩子，你不知道你这么说话是多么伤我的心！因为你不知道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当然也更不知道这些事会有怎么样的结果。总而言之，你还太不了解人生，现在也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你要是想逃出这里，就赶快跟我一块走吧。”
听了这番真诚的话，乔治二话没说，拔腿就跟洛克王走去。乔治随着他一下就滑到山洞，并顺着岩石往下滑。等他滑到洞底的时候，他喘了口气对洛克王说：
“你真是一个好心的小矮人啊，我永远都忘不了你的恩情。不过，我想问你，你认识克拉丽德王国的蜜蜂吗？”
“我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洛克王脸色突然一变，回答说，“然而我最不喜欢别人向我问这问那。”
乔治感到很后悔，不再说什么而默默无声地跟着这个大胡子，穿过浓浓的黑雾，一边走一边避开雾中张牙舞爪的章鱼和小鲨鱼，不料洛克王又微笑着对他说：
“路上很辛苦啊，年轻的王子！你受得了吗？”
“先生，”乔治回答说，“奔向自由的路总是美好的，美好的东西总是来之不易的。跟着我的恩人，我不怕迷了路，更不怕辛苦。”
小洛克王听后想了想，他咬了咬嘴唇。把乔治带到长长的岩石走廊上，然后指着一道筑在岩石上的阶梯很慎重地让他看。这阶梯是矮人们修的，一条通到地面的路。
“这就是你的路，你自由了，永别了。”洛克王说。
“请你不要说永别了。”乔治马上回答道，“希望我们还能见面，那该多好啊。你与我素不相识，却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的生命现在应当是属于你的。我今后是要报答你的！”
洛克王却平静地说：
“我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为了你，而完全是为了另一个人。年轻人，我看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因为我们是决不可能友好相处的。”
乔治太单纯，他十分迷惑地说：
“真没想到，我得救了，却不能与救我的恩人友好相处，甚至不能再相见，这真是痛苦。不过，我尊重你的意愿。那么，永别了，我的恩人。”
“一路平安！”洛克王没好气地说。
矮人们筑的这个阶梯一直通向地面上一个废弃了的采石场，离克拉丽德王国不到一里地。乔治忘记了一路的疲劳，迫不及待地向阳光扑去！
洛克王一边赶路，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真不知道为什么蜜蜂偏偏会爱上这个小伙子，既没有小矮人的学问，也没有小矮人的财富。也许是看中他的年轻、漂亮、勇敢吧。”
洛克王仿佛丢了一个大包袱，突然变得轻松，他咧开了大胡子底下的嘴，开心地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进了城，路过蜜蜂住所的时候，他就像在玻璃牢房侦察乔治一样，探头探脑地，把大脑壳朝窗户凑去。蜜蜂正在一块布上绣花，见洛克王伸进头来看她，她友好地笑了笑。
“愿你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吧，蜜蜂姑娘。”洛克王对她说。
“小洛克王，”蜜蜂说，“我衷心祝愿你天天万事如意，无忧无虑。”
虽然并不是万事如意，不过，这一次洛克王倒真是无忧无虑了好一阵子。连日来，他胃口大开，餐餐美美地吃喝，还吃了好几只野鸡。一天盛宴吃完后，他把博巴叫来，对他说：
“博巴，还是骑上你的乌鸦，去通知蜜蜂姑娘——我们矮人国的公主。告诉她，乔治原来一直被关在水妖国的监牢里，现在已经自由了，他早已回克拉丽德城堡去了。”
听完他的话，博巴赶紧骑着乌鸦飞走了。
蜜蜂公主约翰师傅的奇遇
乔治重返大地，迎面遇到了裁缝师傅老约翰。老约翰手里正拿着城堡总管的红衣裳，看到小少爷，他惊奇得大叫起来：“天呀！您不就是七年前掉在湖里淹死了的白国乔治王子吗？如果不是，那一定是他的灵魂，要不就是鬼神了。”
“我的约翰师傅，我不是什么灵魂，也不是鬼神，我确实是白国的乔治。我以前还去过您的铺子，向您要过一些小布头，为我妹妹蜜蜂的娃娃做裙子呐。难道你忘了吗？”
约翰奇怪地说：
“是呀！我的少爷，您真的没有淹死呀！我太高兴了！您的脸色可真好哇！您记得我的小孙子皮埃尔吧！那年一个礼拜天的早上，他还爬在我的胳膊上，看您在王后身边骑着马，打这儿经过，可他现在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他真能干活，还是个漂亮的小伙子。上帝保佑，他的模样就像我和您说的这样，没有夸张一点，少爷。自从您失踪后，全城的人还以为您掉到湖里，被水妖吃掉了呢。我儿子要是知道您回来了，那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别人一说起您被淹死的事，他可机灵呐，就用世界上的宽心话安慰大家。先生。您知道，全城的人都为您伤心。从小，我就看出您是个不寻常的孩子。有件事儿，我到死也忘不了。有一天，您来向我要一根缝衣服针。那时您还小，我怕您会用它扎伤小手，就没给您。可是您却无所谓，说您要到森林里去，采来松树上漂亮的绿针回来代替。我到现在想起这些话来还想笑呢。这些话都时时在我耳边回响。现在我的小皮埃尔，口齿也很伶俐。他现在当木匠师傅，能够为您效劳了，少爷。”
“我以后要修桶，就去找他，不找别人。约翰老师傅，您知道，蜜蜂和王后现在怎么样了？”
“唉！您还不知道吗？七年前，就在您掉到湖里的那一天，蜜蜂公主也不见了，她被山里的小矮人抢走了。全城的人都说，这一天，克拉丽德城失去了两朵最美最高贵、娇嫩的花朵。从此，王后就再也没有安宁过。世界上最高贵的人，也和最普通的老百姓一样，也有自己的苦哇！我们全是亚当的后代，人无贵贱高低之分嘛！王后天天巴望你们有朝一日会回到她身边，急得头发都白了，成天闷闷不乐。春天到了，她还是穿着黑衣裙，常常独自在林荫小路上徘徊，虽然她心里很难过，可从未失去过一线希望，少爷。虽然她到处打听不到你们俩的消息，但她总是梦见她女儿，知道蜜蜂还活着。”
好心的约翰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时，乔治一听说蜜蜂是被小矮人抓走的，就听不下去了。
他想：
“是小矮人把蜜蜂抓到地底下去的，可是为什么有一个小矮人，却把我从水晶牢房里救出来呢！看来这些小矮人很不一样。我的救命恩人和抢走我妹妹的绝不会是一种人。”
告别了约翰，他一个人边走，边想啊想，怎么才能把蜜蜂救出来？
他穿过城堡，一路上，路边的女人们纷纷涌向门口，交头接耳地议论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什么人。她们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漂亮极了。但是当有些胆小的人认出这就是七年前淹死了的白国王子时，还以为是他的魂魄显灵，吓得一边逃走，一边不停地在胸前划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