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是绿色的-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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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子是绿色的
前一半
我们和五千年前的人们最突出的不同是:那时候人的眼睛长在脸上,现在人的眼睛长在脑子里。比目皆是的影像不代表什么,因为并非真实。有一些想念和愤恨只能郁郁的、久久的把根系蔓延在左右脑的任何一个角落,就是让人看不出来。
我只是个普通的人——和麦当娜相比起来,除了画画以外别无特长,因为我觉得只有油画布是唯一一样使抹布无法与之匹敌的物品。
我和一个与我差不多的男人同住,注意,不是同居,我们泾渭分明,洗手池上,我的牙刷在左侧,他的牙刷在右侧;我的毛巾是绿色,他的毛巾是红色;我的剃须刀是白加黑,他的剃须刀是黑加白,诸如此类的不同,诸如此类的一半加一半。
我常常想设计一个方法使人的动作可以慢下来,这样我就可以看清楚他们的思维,进而找到自己的生存目的。对于目前的生活,我无法发表很透彻的见解,因为我浅尝辄止,或者说我喜欢嘎然而止。
爱情不是罐头,而是一条巨大的乌贼,你追它,它用八条脚一齐逃,于是你加快马力,就在眼看快要追到的时候,它猛的一喷墨——顿时世界就变成一团墨黑??????等这些颜色散去的时候,它早己不知所踪。
我想我就是一条很有技术的巨大乌贼。
嘎然而止是一种理想的生存状态,渴望快乐多于渴望幸福,这说明我还没有老得厉害。从一个人看诗的风格就可以反映出他的生活法则,这年头没有谁再记得臧克家这样的老不死,没有谁再怀念汪国真这堆肉麻垃圾。
我曾穿梭于大大小小的故事,我反反复复有过想去了解一个人的激烈欲望,爱过很多的人,被很多的人爱过;我进入她们的生活,以一个披着主观者的外表的旁观者的身份。每一次我都投入,每一次都很及时地醒过来,在我觉得快乐将要掺进杂质的时候,我就及时抽身——覆水难收地、一眨眼地离开一秒钟之前还很热烈的故事。
很多人说我可耻,他们说我不负责任,这里所说的“他们”不包括我的每一个女主角,因为一旦我从她们身边消失,就再也不会联络她们,更加不会让她们有机会联络上我。我很可耻么?当然不可耻,当一个地方的天空已不单纯是天空的时候,人的善恶自然也不再是单纯的善恶,而是已经变成其他什么别的。
病态的,扭曲的,自私的,虚无的,主观的,重影的??????不要告诉我你不理解这些词,不要告诉我这些词不能形容你的状态。
这曾经是我最的快乐来源,直到遇上她。
我不是百发百中,所以我也有苦恼,走进她的生活实在是迫于无奈。
她是谁?卡路约翰。
卡路约翰本来只是我一个普通的朋友,她的普通程度在于我们已经认识10年了,我们打过通宵电话,还旅过一个月的行,而我却从来不曾对她动过念头。
去年情人节的第二天,卡路约翰的垃圾桶放了一大束黄色玫瑰,她明目张胆的失恋了——这么显而易见的失恋,这么不合时宜的失恋,连我都承受不了,何况她?再说,27岁才失恋,未免过于残忍了些。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丢失的爱情除了以外,更重要的是其他别的什么,比如信心、青春、希望之类的什么。
我们就一起去我家旁边的酒吧喝酒,在我仰着头刚喝完第二瓶的时候转身一看,她已经醉趴下了。什么酒量?我有点扫兴。迷迷糊糊的,回到我家,打开门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猫村上秋树正蹲在阿德的旁边,阿德正拿着我的颜料往一个青色的橙子上涂橙色。
“你在干什么?”我问他。“你敢吃么?”阿德把橙子挂起来,看着我。
我没有理他,和卡路约翰进了房间,阿德把村上秋树留在他的身边,整个晚上。
那天以后,我就和卡路约翰一起了。一开始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的感觉都没有,完全像农村少年十三岁结婚的状态。但是慢慢地,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事情也积累着积累着地发生变化,每一天看前一天都没有觉察什么差异,但是一个月后回头一看,很多事情都不同了,包括感情。
2006…3…23 23:0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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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很神奇的,我和卡路约翰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但是关于嘎然而止的想法却从来没有有过,相反的,似乎我们已经渐渐的,渐渐的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当然我们经历过很多事情,很多过于琐碎过于不堪记忆的事情。我只知道自己不想离开,但不确定这是不是爱。
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生病,一起交换underwear来穿,一起互相嘲笑,一起骑几个小时的单车??????直到某一天,我觉得自己是一只温水中的青蛙,已经失去了跳的能力。
有一天晚上,我们约好下班了在她楼下的单车棚等,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她还是没有出现,于是我开始焦躁不安,我开始有不祥的预兆。我甚至担心卡路约翰会突然逃离我的圈子,担心一切就这样停下来,就这样不打任何招呼的消失了??????等待的感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一切猜测仅限于无止尽的找后路逃跑的方法。
轻飘飘的,就像生活。
在我精神恍惚的时候,卡路约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她穿着普通的衣服,挂着普通的笑脸,却在那一刻使我无比激动,我狠狠的把单车踢开,搂住她。
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关于天长地久的感觉。
现在想来,确实值得纪念。
因为卡路约翰在第四个情人节的第268天,再次失恋。我提出的。
我们的分手没有任何预兆,像被某种病毒突然侵染。情人节的晚上我们还一起看过电影,一起去吃西餐,步骤完美无可挑剔,回到各自的家后继续打电话。
可是说着说着的时候,我在一个瞬间升起了分手的念头,这个念头来自何处,我根本说不清楚,它在我打电话之前还不曾被想到。
“我们分手吧。”这是我说的,但是说这句话之前,我的脑子里还只是一片空白,说完之后,整个世界马上立体起来。
卡路约翰说了一句:“为什么?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最后的一个章节了??????”我没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沉默。卡路约翰没有再说话,电话断了,我的电话摔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睡觉吧,那就。”阿德告诉我,然后拿着杂志爬上我的床,漫无目的的翻。我把脸朝向墙壁,感觉到阿德的存在,想到了青色的王菲唱片的封面,想到了一个词语叫做寓言,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王菲唱片封套上的眼睛,不是脸上的眼睛,而是脑子里面的眼睛,她看得见我,我看不见她。
第二天早上,我没能从床上爬起来,我缺少力气,我的后悔涨到了909公斤,使我移动不了,使我举步维艰,我的东边的太阳升不起来,大概由于卡路约翰把它偷走了。
嘎然而止的原则,我还是贯穿了始终,不同的是,之前的退出使我得意洋洋,而这一次的停止却让我感到肚皮被尖锥刺破一样的疼痛。11月中旬的广州又冷,又有雨,没有爱情留下的痕迹,没有久久回响的好听的声音。没有卡路约翰,没有抱着一团温暖蜷缩在沙发里面的情节。
“我不爱你,没有爱过你。”说完这句话,我知道自己的心虚了,因为我看见卡路约翰的嘴唇在颤抖,看见天空中灰蓝色的云就此凝滞住。我不知道人不是总在说出“不爱”之后的三秒钟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样地爱,反正我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真的,在卡路约翰转身的前一秒,我看见了自己一直在找的那种爱情,它渐渐离开她的身子,向我飘过来??????那种爱情是不是她的灵魂我不知道,但至少,那是我的灵魂。
我想说一声:“等等。” 我的声音正准备冲出来——我知道如果自己说了这句话,她一定不会离开,然后我和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我们依然幸福,我们依然会一起互相把内衣裤套在对方的头上,依然在雨天里把雨伞大力地推向对方那边,依然并肩坐在一个很小的窗户前面看着黑暗中跳出一个可以把它完全占满的红色圆球??????
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固执吧,或许是倔强吧,或许什么都不是,谁知道呢?反正我把它归咎于惯性。
2006…3…23 23:0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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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地球上有质量的东西就有惯性。
每次理完头发的一个月后,我就会觉得镜子中的发型变得越来越难成形,忍无可忍之际便去一剪了之,后来我逐渐发现发型师帮你剪去的都是里层长出来的头发,对于外层的却没有怎么动——也就是说,影响你形象的并非最外面的那些头发。这使我马上想到了卡路约翰,我对她的感情,也许正是这些内层长出来的头发。
后一半
我的脑子像牛有四个胃一样,可以反刍。
反刍,每个胃的功能大同小异,但却有着微妙的不同的化学作用,一个一个过程的进行,最后让完整的东西变成细碎,让好好的食物变成粪便垃圾,然后排泄出去。
偶尔的,反刍的胃也需要一点新鲜。
离开卡路约翰后,我尝试着去快乐,尝试过去画一些欢乐的画,但我总是失败,总是失败,我的颜色总是越调越脏。
也在离开卡路约翰后,我的生活好像时刻都摇摇欲坠,我的眼睛睁开和闭上的感觉相差无异,村上秋树被我顶在脑袋上,还是没有任何快感。
给我一点点爱,我只需要那么一点,只要是她给的就行。
我依然和卡路约翰打电话,我尝试和她建立起不间断的联络,她问我这是不是代表不言而喻的忏悔,我依然无法回答。我不是个煽情的人,我很善于掩饰自己的后悔,就像淑女们不爱突出自己的胸部。
“你最可怕的不是你的善变,而是你的固执。”卡路约翰这样说。
电话卡上的数字一点点往下掉,但我的心事却一层层往上堆。常常到了我承受不住的时候我就突然挂断电话,然后匆匆逃离,忍住眼睛和大脑的红肿。
我倒觉得这不是固执的问题,而是我的惯性。停下来,我总是希望能够在自以为最适当的时候停下来,希望可以进入尽可能多的故事,享受突然消失的满足感,幻想在那一厢的不解和痛苦。但是现在,我觉得这次的停下来是我一辈子所做的最无耻最无知的决定。
有一天我回到家里,看见阿德正在来回摆弄一个很大的包裹,我觉得很奇怪,自己居然有这样一个房客,他的表情总是不置可否,看不出什么爱恨,更加看不出什么与这个现实世界有关的天气。有时候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恨他,因为这个世界好像就是他创造的,好像所有错误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否则他怎么能像一个地球以外的来客一样毫无表情地看一切事情?
“你的包裹。”阿德见到我进门后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于是我莫名其妙的把包裹拿到床上。“什么玩意儿?”,我愤愤地说,就算里面有比核按钮更重要的东西也不用贴这么多层透明胶带!我怀疑自己打开它以后马上就会消失对里面内容的兴趣。
所幸的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我惊奇地发现,包裹里面都是照片,大概有几百张的样子。这几百张粗略看去全部都一样,一个男人穿着风衣躲在电话亭里面。
那是我。
我一张一张地看下去,面孔模糊,但我几乎可以清楚地描述出当时我的表情和心境。几百张,我很快就疲倦了,我把照片搁在一边,把胳膊靠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这些照片是谁拍的?
我踱出大厅,又看见阿德和村上在一起,他又在往一个绿色的橙子上面涂颜色,和我上次看见的情景差不多。这时,他突然和我说:
“橙子是绿的,你不敢吃,把绿的橙子涂成橙色,你还是不敢吃”
他在说什么?我开始怀疑这几百张照片是不是阿德照的,但听了他说的那句话之后,我的大脑再一次陷入庞大的混乱,再大的内存都没有办法使之运行正常。
我回到房间,用被子把头蒙上。
听得见,外面又下雨了。下雨其实什么用都没有,好像洗去了很多东西,但实际上还带来了很多灰尘。阿德在外面放苏珊娜维嘉,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
我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把我二十多年的日子统统重现,十多个女人的影像被按照顺序有条不紊的一个个领进我的回忆,最后一个是卡路约翰,只有她是彩色的。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被潮湿的枕头泡肿了。
既然睁不开眼睛,也是一件好事,闭上眼睛,启动大脑。
一个决定慢慢出现:我要找到我的卡路约翰。
我在睁开了眼睛以后马上奔向楼下的电话亭,不巧的是,卡路约翰旅游去了,没有说回来的时间。而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就这样,我再也没有看见我的卡路约翰,那个让我觉得嘎然而止是可耻的女人,那个和我本来就是一体的女人。
阿德告诉我,他也准备去旅行,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背包,我问他要到哪里去,他说“可能到哈尔滨”。冬天到了,而阿德是个怕冷的人。
我长叹一声,开始寻找村上秋树,谁知道,哪里都找不到了。
或许本来就是该消失的吧,不找了。对于生活,我像越来越没有主动权,没有发言权,没有固定的态度,难道人一旦老了便无可挽回地会这样?
这时候,我的心脏不知道被那个人拿到什么地方,左边的胸膛空荡荡的,没有跳动,没有杂音,只有断断续续的乐曲,那是苏珊娜维嘉的特有的音阶。
是继续做一条乌贼,还是等我的卡路约翰?
这是一个需要用很长时间才能作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