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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历史的云雾-高华文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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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对苏友好的“国际主义者”,此说没有提供具体事实作依据,只能留待日后再作详考。总之,高岗不允许在东北有任何对苏联“不友好”的言论和行为。

  其实高岗对待“反苏”言论的态度与毛及东北局其他领导人并无大的冲突,高岗错就错在与苏联人打得太火热,且四处张贴“高主席”的肖像,甚至以自己的名义给斯大林发电报。高岗似乎有些忘了,他是毛委任的中共东北局第一书记,而不是斯大林派任的“新关东总督”。

  尽管高岗对苏联的态度热情友好,但是在中共掌舵的毕竟是毛而非王明,因此,在处理“反苏”一类问题时,还是十分讲究内外有别:东北局公开批判了萧军(1948年7月,萧军提出入党申请,得到东北局和中共中央的批准,但紧接着《文化报》事件发生,萧军的党籍也就彻底告吹了),但是对被旅大苏军当局驱赶出来的刘顺元却只是调离东北,另行分配工作,并没有在党内、更没有在社会上大张旗鼓开展对刘顺元的批判。与刘顺元一起被迫离开旅大的原中共旅大地委五人常委中的三人,也只是被调离工作而已,暂时还未受到党纪处分。

  有意思的是,被苏联人视为“反苏分子”的康生此时也成了中苏友好的捍卫者。苏联人对康生知之甚详,此公在1933-1937年旅居莫斯科时,也位居“国际主义者”之列,但返回延安后,逐渐与莫斯科离心离德,尤其在整风运动中大整王明等“国际主义者”,搞得王明等叫苦连天。苏联驻延安观察员把这一切都密报回国,莫斯科对康生恨之入骨,无奈康生属毛营,莫斯科手再长,也伸不到延安,对康生竟也毫无办法。几年后形势大变,毛审时度势,在需苏联支持的时候,康生已不适合再出头露面。康生识趣,主动提出要下乡搞土改,于是先在晋西北、后在胶东搞了一场极左的土改。1949年,康生成为中共山东分局第一书记,但毛却有意让康生这个老政治局委员受中央委员、华东局书记饶漱石的全面节制,搞得康生长吁短叹,极不舒坦。

  康生虽然很不得志,但在山东却仍然是说一不二的人物。1948年春,刘顺元被调入山东,先被任命为中共华东局宣传部长,继之又被委任为中共济南特别市市委书记。康生初对刘顺元颇为客气,甚至还在会议上表扬刘顺元敢于在旅大顶苏联人,很有骨气。但是,到了1948年11月,刘少奇的文章发表之后,康生对刘顺元的态度马上转变了,不仅处处打击刘顺元,还在背后骂刘顺元是“反苏分子”。1949年10月,苏联名作家法捷耶夫、西蒙诺夫率代表团访问中国,此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访华的第一个苏联大型代表团,刘少奇亲自布置有关参观访问日程和所有细节,议程中法捷耶夫、西蒙诺夫代表团要访问济南,北京命令刘顺元必须回避,并需写出书面检讨,交苏联代表团带回莫斯科。康生得知北京信息后,马上开会,以“反苏”的罪名,宣布撤销刘顺元的济南市委书记的职务。

  然而颇为蹊跷的是,正在热情准备迎接苏联代表团的康生,在代表团抵达济南和在济南逗留期间,竟忽然“生病”了。显然,不管康生如何使出全身解数向苏联人大献殷勤,也是白搭,因为毛知道,在斯大林的帐本上,康生早已是一名“臭名昭著的反苏分子”。不管他给斯大林大元帅送的象牙雕多么精美(康生请代表团转送给斯大林的象牙雕,“装有一直径10公分许的玲珑象牙花球,该球自表至里共雕透20层,每层均能转动,每层均雕有异常细致的花眼。”),在斯大林的眼里,康生还是一个可疑人物!接下来的情况是,在建国初“斯大林──毛泽东”的一片欢呼声中,“国际共运的老战士”康生下岗了。康生只能蜷在青岛的海滨别墅和北京医院里吟诗作画,苦捱日子。

  就党内地位而言,刘顺元不可与康生相比。康生虽被暂时打入冷宫,但他的政治局委员的头衔仍然保留,刘顺元则需要为中国革命的最高利益作出个人牺牲。1949年12月下旬,刘顺元奉命进京听取中央领导人的指示,刘少奇在中南海接见了他,对他讲了一番“加强中苏友好”的道理。刘少奇说:搞好中苏关系,是我国目前的最大利益所在,是头等的政治问题,所以我找你来,不是劝说你,而是命令你,从搞好中苏两大党、两大国关系的高度,认真地写一份检查。听了刘少奇的话,刘顺元已完全清楚,“为了照顾与苏联的关系,我以后不能再受党重用了”。刘顺元在1950年1月2日给中共中央的书面检查中写道:“中央命令自己写检讨,这表明了中央的高度原则性和严肃性……是从中苏两大党、两大民族的团结问题已经成为头等的政治问题,而又有帝国主义与铁托分子的反苏运动可作为前车之鉴的情况下产生的”。

  就在刘少奇与刘顺元谈话的那些天,斯大林在克里姆林宫也和应邀访苏的毛泽东见了面。斯大林问毛是否知道在东北有黄逸峰这个人,并说,此人连苏联人也瞧不起。毛初听斯大林提到黄逸峰,头脑中一片茫然,不知此人乃何方神圣,竟然惊动了斯大林。事后,周恩来向毛细细道来,才知此君乃中长铁路总局中方副局长,因对苏方个别人员大国主义行为不满,被苏联人在斯大林处告了刁状。于是,毛记得了黄逸峰的名字,但并没对黄怎么样。黄逸峰随东北铁道纵队进关,随即奉命接管华东铁路,成为建国后第一任上海铁路局局长兼党委书记。以后,刘少奇还是和黄逸峰谈了话,批评他看问题“太简单,太天真了”,然而刘顺元的境况一时却比黄逸峰差得多。

  刘顺元检讨交出,组织处理的决定也出来了:刘顺元被连降三级,在华东军政委员会财经委员会下属的规划局任副局长。刘顺元在大连的老搭档唐韵超更是霉运不断。当年他与刘顺元一同被苏联人从旅大驱赶出来,到了1948年被调任东北行政委员会劳动总局局长,一直在“高主席”的治下,1951年11月,东北局宣布开除唐韵超的党籍,罪状之一是“1946年任大连总工会主席时期,经常散布对苏联不满的言论,曾因此引起苏联同志对他政治上的怀疑,而提议把他调离大连”。

  在刘顺元被贬谪的几年,党内已不再有任何人敢发表“反苏”言论,党外却还有人不知利害,仍在那嘀嘀咕咕。1951年,刘王立明居然在民盟内部的会议上批评起苏军当年在东北的行为,遭到严厉批判当是在意料之中的。

  1953年斯大林终于死了,在全国上下经历了失去“伟大导师”的哀痛之后,刘少奇想起了刘顺元。1954年刘顺元复出,被任命为中共江苏省委常务书记。一年后,1949年易名为马列学院的原中共中央党校改名为中共中央直属高级党校。在江苏,性格耿直的刘顺元还是难改脾性,经常直言无忌,不时惊动中南海,但总算得到几年平安。黄逸峰此时却没有刘顺元那么幸运了,1953年初,黄逸峰在三反运动中以犯了“压制批评”、“强迫命令”的错误被华东局开除党籍。但是几年前斯大林向毛提到的那几句话却无意中帮了黄逸峰的忙。1954、1956年,毛泽东几次提到“可以允许人家改正错误,譬如黄逸峰”。1956年12月,黄逸峰被批准重新入党,以后他一直蹲在上海经济研究所,终于成了一名中国近代经济史研究专家。唐韵超呢?他先被抓入监狱,出狱后在社会底层劳动了20多年,一直到文革后当年老战友刘顺元复出,转任中纪委副书记,在刘顺元的鼎力相助下,唐韵超才在80年代初获得平反。

  民族主义?国际主义?似乎都谈不上,政治是最现实不过的。还是那句话:一切从需要出发。

 

  一九九九年四月十日

  原载《百年》总第四期(一九九九年七月号)

 


鞍钢宪法的历史真实

与“政治正确性”

 

  近几年海内外某些学人似乎有一种新的研究趋向,这就是主张重新发掘毛时代的“积极价值”,再配之以其他新的思想资源,用于指导当今的中国改革。崔之元提出,“只要不用教条主义的态度来对待毛泽东思想,毛的思想中的确有许多有待发掘的积极因素”,他并认为,鞍钢宪法即是体现了“以广大劳动人民取代少数经济政治精英对社会资源的操纵”的“经济民主”的重要范例。在读到这些论述时,我是颇为惊讶的。我对这些学人提出上述判断的事实基础是否确切有很大的疑问,我认为彼等将某些概念从具体的历史事实中剥离开来,再赋予这些概念以“政治正确性”的判断,已和当年的历史事实大相迳庭,对鞍钢宪法的新诠释就是这类以理想化的态度看待过往经验的一个突出事例。


  一 

  谈起鞍钢宪法,人们自然就联想到那个“两参一改三结合”。从60年代初开始,鞍钢宪法已和“两参一改三结合”紧紧联系在一起。然而“两参一改三结合”并非由鞍钢首创,早在1958年大跃进初起阶段,鞍钢以外的其他城市的若干企业就已经初步“创造”出这个经验,并于1958年12月形成“两参一改三结合”的正式表述。1960年3月,毛泽东在一个批示中,将“两参一改三结合”的概念赋予鞍钢,并把鞍钢在大跃进期间实行的以政治挂帅为核心内容的一套做法誉为“鞍钢宪法”,这才使得鞍钢获得“两参一改三结合”的发明权,从而被认为是毛泽东找到了一条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工业化的正确道路。

  毛泽东的批示使鞍钢宪法声名远扬,但那几个最先发明“两参一改”的企业则早已被人们遗忘。今天研究鞍钢宪法和中国社会主义工业化问题的海内外学者又何尝知道,在他们的书斋里生命力持久的“两参一改”,当年却是由一个百余人的公私合营的济南小厂——成记面粉厂最先创造出来的。当时该厂还有另外一项创造——由老工人王学锐制成的小麦脱皮机的经验,与“两参一改”合称为“两项经验”。

  由济南成记面粉厂最先产生的“两参一改”,原先主要是一个精简干部、提高生产效率的措施。成记面粉厂原有干部、职工共138人,开展“两参一改”后,取消了所有脱产干部,全厂干部职工人数也被精简为119人。该厂的“两参一改”具有十分质朴的特色,干部参加生产仅是做生产辅助性劳动,干部下车间劳动主要是顶替那些请病事假的工人。此举仅是着眼于提高生产效率,并没有被上升到“缩小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差别”的高层次,更没有人已意识到这个由他们创造的新经验不久将被视为中国社会主义工业化的新模式。

  成记面粉厂的“两参一改”被推出后,很快,阿西庆华工具厂的“两参一改”经验也问世了。与只有百余人的济南成记面粉厂不同,庆华工具厂是一个大型国营企业,该厂是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建立起来的,至1958年,仍有苏联专家在该厂工作。庆华工具厂推出的“两参一改”不再是成记面粉厂的干部顶班劳动一类低层次的“生产中心主义”,而是破除了在产品质量上的“右倾”观点,大胆地向苏联专家确立的工艺流程开刀,从而焕发出“破除迷信,敢想敢干”的时代精神,与大跃进的主旋律完全结合了起来。

  阿西庆华工具厂对“两参一改”的充实和发展,使得这个“先进经验”日趋成熟。到了1958年12月,“两参一改”已正式上升到“两参一改三结合”的更高层次。首先贯彻这项经验的是重庆长江电工厂。从1958年上半年开始,重庆长江电工厂就开始推行“两参一改”,至11月,厂党委根据鸣放出的30;700多条建议和意见,制订了“彻底推行两参一改三结合的方案”。其主旨是全面落实干部参加生产的措施,将原先占全厂职工总数8%的干部下降到3%。

  从济南一个百余人的公私合营小厂孕育出的“两参一改”,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发展为具有普遍指导意义的“两参一改三结合”,事实证明,它是毛的主观理念强力引导和催生的产物。1958年,毛号召政治挂帅、破除迷信,两条腿走路。同年,在毛的推动下,全国各大中企业全部废弃一长制,改行“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在工厂管理方面,则是大破苏联专家确定的生产工艺流程,用群众运动的方式组织生产。一个“两参一改三结合”,一个“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就成了毛对苏联模式的突破,正因为“两参一改三结合”具有如此鲜明的毛的个性色彩,苏联方面立即表现出不快和排斥。

  苏联专家对大跃进期间工人技术革新的价值极表怀疑,阿西某厂工人在短期间提出几十万条合理化建议,苏联专家无动于衷,甚至“捂起耳朵直摇头”,他们认为中国工人的合理化建议大多是为提而提,流于形式。苏联专家根本不相信,中国工人自行检验产品可以保证产品质量,他们对中国报纸上宣传的“提高工效几万倍”更是嗤之以鼻。

  苏联专家和在华的苏联人对中国方面赋予“两参一改三结合”的巨大意义也极不以为然,他们根本不认为此举有助于消除“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差别”。针对苏联专家的怀疑与指责,有关部门进行了检讨,得出的结论是:专家的思想偏差和中国同志“对专家的政治工作没有政治挂帅有关系”。饶有意味的是,大跃进时期,在鞍钢的苏联专家的意见却不多,难道鞍钢在大跃进的高潮中置身于外?

 

  二 

  在50…60年代初的中国大型企业中,鞍钢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大庆油田以后取代了鞍钢的地位),堪称是社会主义国营企业的龙头老大。1949年8月,应中共中央的请求,斯大林派出数百名苏联专家随秘密访苏的刘少奇抵达东北,其中大部分的苏联专家被安排在鞍钢。

  “一五”期间,是鞍钢发展的重要阶段,中共中央出于加速社会主义工业化的战略安排,把钢铁等重工业列入国家经济建设的头等重要位置。在苏联专家的全面指导下,鞍钢系统地引进了苏式工业管理模式,成为新中国的钢铁生产基地。

  苏式工业管理模式的核心就是实行一长制。鞍钢所属各个厂矿全面落实了一长制的经验,并相应建立起总工程师、总工艺师、总化验师、总检验师、总会计师的制度。由于鞍山市的主体部份就是鞍钢,因此,中共鞍山市委书记同时兼鞍钢党委书记和经理。在党的关系上,鞍山市委和鞍钢党委直属中共辽宁省委领导,但北京的国家计委、经委、建委和国务院的冶金部都对鞍钢有十分具体的业务指导关系。

  在整个50年代,鞍钢作为社会主义工业化的一种象征,甚至吸引了一些文艺家选择鞍钢作为他们的生活基地。著名女作家草明在鞍钢落户十年,挂职于某钢铁厂任党委副书记,于1959年写出配合政治斗争的长篇小说《乘风破浪》;四川作家艾芜也长期在鞍钢体验生活,并写出长篇小说《百炼成钢》。今天的人们也许早已遗忘了这些作品,但它们却是那个时代鞍钢生活的某种写照。

  1958年,北京号召“以钢为纲”,“为实现1070万吨钢而奋斗”,冶金部部长王鹤寿雄心勃勃,向毛主席立下军令状,鞍钢工人也全力以赴,要为钢铁元帅升帐作大贡献。但是大炼钢铁的基调是土法上马,搞全面开花的小土群,而鞍钢是特大型现代化企业,只能把工作重点放在增产、增效、厉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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