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英武的父亲(父子) by 初夏-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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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非常受欢迎,但不关人民当家当主精神的事。
“选好了没有?”镇头的娇姐笑滋滋地问母亲。
母亲愁眉苦脸地看着选票:“我只有两个名字是认识的,其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不知道,怎样选?”
“管他!乱圈几个就行了,投票时可以收五元钱补助呢!”
瞧,这就是投票率奇高的原因了!
投票率高是一回事,竞选镇长也不能太高调。一般来说,只要交足皇粮管理表现没什么问题,市府上面不会理会小镇的内部文章,选谁出来都一样,但如果事情闹得太凶,上面的典型做法是直接空降一个官员,届时连竞选都省了。
镇长选举固然是当务之急,但另一件事也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就是一年一度的募兵行动,幸好这次不需要学生去表演,因为有人要霸占整个表演舞台。
“广征兵!纳足粮!”老洪操着他的大喇叭筒,兴奋地满街大叫。宣传正是他的职责,正逢镇长选举,身为候选者的他刚好得了个表演再会,当然要比往年卖力得多!
但老洪真不是当官的材料,无法紧贴时势宣传官方政策,国家正在精兵简政,百万裁军了几回,他还搬出“备战备荒为人民”的老套标语来张扬,让他当了镇长大家的生活会否倒退回“学大寨”的年代?
我对当兵没兴趣,但对当兵的人有兴趣,郭安堂就是当过兵的退伍军人。
一身橄榄绿的笔挺军服,雄纠纠,气昂昂,意气风发,如果再配上剑眉星目,那简直要迷倒万千少女,还加上一个少年,我!
我说的不是郭安堂,他早已退伍,没有了这种光环照耀,我说的是这几天经常出入镇府宣传征兵的指导员。
指导员穿一身崭新笔挺的军装,连皮鞋都一尘不染,乌亮光亮。纪律部队的人员就是与众不同,严肃、自律、整齐得让人看得养眼舒服。
自从那天早上在江畔与小生一席话后,我终于想通了。成为同性恋者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实,那就一切随缘吧,如小生所言,应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的理解是只要喜欢的就尽情喜欢,那管它天崩地塌,我只做本来的我!
既然想通,心情不再愁肠百结,回复了往日的轻松开朗。
回复的还有往日的小小色心,我的“色”是一种以前从没接触过的橄榄绿色,指导员身上的颜色!
实际上我根本搞不懂指导员到底是什么性质的指导员,因为制服更换后军衔也改了,肩章上的星星杠杠标志我可没研究过,反正大家都将部队派来的人叫指导员,我也只好跟风地称他做指导员。
据说现在的军衔制度起源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中越战争。
老帅们在电视上统筹现场部署,发现因军队制服式样雷同,又没有明显军阶标记,导致官兵不分,乱七八糟,所以拍板决定改变军衔制度与统一军队服装,从而结束了二十多年无等级标记的中国军队特色。可惜这种旧貌换新颜的行动在民间的宣传力度不足,短时期内很难将根深蒂固的称谓和观念纠正过来。
“周班长在家吗?”有人敲门。
我打开门,眼前风光亮丽,亮点在于那身橄榄绿。
都说橄榄代表和平与友爱,为什么浴血沙场杀人如麻的军人要穿这个颜色?以暴易暴来换取和平?真矛盾!
“你找谁?”我奇怪的问。周是小镇上最大的姓,他别是摸错了门才好。
“周坤,我从部队里拿的联络地址上面是这个门牌。”英俊的指导员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没听过周坤是何方神圣,但仍苦苦思索,因为想跟指导员再蘑菇多一会,触不到望多两眼也好。
“这位……同志你找谁?”买菜的母亲回来,有点奇怪地打量着指导员。
“找周坤,周班长。”指导员注视了母亲一会,突然惊喜道:“周大嫂,我是小卓啊!”
我顿时傻了眼。
周大嫂,他叫我妈做周大嫂?我妈当然是周大嫂,问题是我父亲叫周挺阳,不叫周坤!
母亲沉吟了一下,也惊喜道:“你就是小卓?哎,都成了个仪表堂堂的高大汉子了!如果你不叫我周大嫂我还真不敢认作是你!”
我这回真的是彻底傻过去了!
父亲当过兵我不知道还罢了,毕竟我还没出生,居然有另一个名字叫周坤!看来我比只会背诵陈腔滥调的老洪还要落后无知,下次碰上他一定要好好道歉。
“我马上给爸打电话!”我自作聪明地准备入屋去。
母亲反而愕然地望着我:“你爸??悖?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应该带他去找阿笑爸。”
“阿笑爸不是姓阿吗?怎么又叫周坤?”我口随心快,但话一出口,连忙掩嘴。
我闹了小川幼年时清明上山祭祖的笑话。
他跟家人一起去拜祭外婆,蹦蹦跳跳快人一步,结果迷失在漫山的墓碑中。小川记得外婆坟头有棵橄榄树,于是到处寻找橄榄树,每棵树下都去认墓碑上的名字,但徒劳半天仍一无所获。有热心人问他要找什么名字,小川很肯定地说:“我外婆的名字叫外婆!”
母亲笑不可抑:“哎,这孩子真是笨哪!你去请阿笑爸过来跟他碰面吧!来,小卓, 进来喝杯茶。”
母亲想得很周到。阿笑爸生活环境不太好,家居简陋,怕他遇上故知时难堪,所以着他过来见面。
“小卓!”阿笑爸一见指导员,即时来个熊抱,热烈无比。
还以为阿笑爸的鼓涨大肚皮能使方圆五公尺范围内的人无法近身呢!
看着他与英俊威武的指导员抱得如漆如胶的情状,我很是眼热,恨不得将该堆肥肉踢走,替补上他的位置。
从他俩的谈话中得知,原来指导员是当年阿笑爸的手下小兵,承蒙他额外照顾,心怀感激,现在趁宣传招兵至此的时机一叙友谊。
如果不是留恋指导员的美色,我早得跑掉了。什么部队生涯啊,军营趣事啊,听得我恹恹欲睡。这些东西离我太遥远,没法子引起共鸣,但还是弄清楚了指导员为何摸到我家的原因:
阿笑爸入伍的时候几兄弟正闹分家,贫无立锥之地的他只好将我家的地址写在联络登记册上,一直没有更改,我们两家关系不错,信件什么的都由母亲转交过去。
我实在无法想像阿笑爸在部队的光景,军队里可以容许一团猪腩肉整天滚来滚去影响军容么?他当兵的时候应该没这么肥吧?
“周排长还好吗?”指导员问。
这周排长又是什么来头?
母亲和阿笑爸脸色忽然古怪起来。
“很好,很好!”阿笑爸有点讪讪地说。
“我刚入伍不久他就退伍了,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也很照顾我,当然,他对其他新兵也很照顾,说起来还没好好谢过他。”指导员说话的神色带着怀缅的陶醉。
“有心了,他很好。”母亲随口回答,似乎不想提这事。
“排长呢?我进了屋里还没见到他,他去什么地方了?”指导员一点都没觉察到两人的怪异神色。
母亲犹豫了一下,才说:“他现在市里的体育局任职,每个月只回来几天,早些天才回去。”
我几乎没一跳三丈!
父亲!
父亲真的当过兵,还是排长?没错,刚才指导员看见母亲时不是一副旧时相识的神态吗?如果只是地址搞错他不可能会认识母亲,还热情地称她为周大嫂!
“真可惜,过了这个星期我就要走了,本想见见他!”指导员惋惜地说。
母亲忽然如放开拘束般说:“没问题的,他的工作时间不紧张。”转头对我说:“小轩,打电话让你爸回来,说有战友探访。”
我连忙去拔电话。
母亲站起来说:“市里离这儿只几个小时车程,阿阳应该可以赶回来吃晚饭。我去加点菜,你们今晚就在这儿吃顿便饭吧!”
指导员连忙推却:“这怎么好意思?镇府饭堂里我已经买了餐。”
“你不是赞赏过周大嫂厨艺好吗?我已经多年没认真煮过了,难得今晚有机会表演厨艺,你怎么说都要给大嫂风光风光的机会。”母亲说着,也不由指导员推搪,径自出门去了。
我既百无聊赖又疑窦丛生地听着指导员和阿笑爸的欢言笑语。
父亲竟然参过军?为什么从没有人向我提过?甚至家里没见过他的军官毕业证。为什么阿笑爸和母亲提过父亲当兵的事情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什么葫芦卖什么药?
“部队要投资这儿办军企?好主意,我们镇水陆路交通便利,再往前走一点就有深水港,解决了以往窝在山沟里运输成本过高的问题,说不定办成了老子还可以谋份差事当当!”阿笑爸突然惊喜地说。
“这也是我过来宣传征兵的另一项任务。但以前亏过几次,现在上头不敢投放太多资金,你们镇的土地价格也高了些,上面的意思是如果能够压低一半就好了。”指导员忧心忡忡地说。
我又开始打瞌睡了。军办企业听说是很赚钱的,各方面都有优惠,但地价就不好说了,尤其是沿海地区的土地简直是“皇帝女不忧嫁”,军方即使眼红心热也无奈其何。
“镇上谁的影响力最大?你们镇长又未选出,我想找人打关系也不行。”指导员问。
“阿阳现在镇上倒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如果他肯开腔事情一定能成,不过……”
“周排长?今晚他不是回来吗?刚好!”
“你最好提都别提,否则一定撞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这种事情他要是答应你太阳多半会打西边出来!”
“这个不太好吧?如果排长知道我们瞒着他,恐怕他会不高兴。”指导员有点犹豫地说。
“嘿,怎么部队派了个大老实人来搞这种事情?”阿笑爸对他的犹豫有点不屑。“我又没让你骗他,不告诉他就行了!”
“不是这个意思。排长在部队里从没将我当过外人,还以身作则地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这么一来好象有点对他不起。”
“我不是让你欺骗你伟大的排长,而只是不告诉他,你怎么死脑筋啊!
“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有,我当了镇长就有办法!哈哈,老子在发白日梦!”
阿笑爸还真在发白日梦!
刚才我知道周坤就是他时,马上记得他的名字也出现在镇长候选名单上,也是母亲说仅认识的两个名字之一,老洪和他。但这只因为他是老共产党,还当过兵,所以拉进去凑数(“四”字不好听嘛,跟“死”同音,“死个候选镇长”???,大吉利是!),不用说也肯定是陪跑一族。论资历和手段他连老洪都比不上,人家老洪懂得用美人计,阿笑爸呢?只懂挺着个大肚皮晃逛,除了发脾气喝大碗酒外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才华。
连指导员都不看好阿笑爸,说:“这个问题确不容易,除非有人能帮你一把。既然排长那边不能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帮你的忙了,唉,也想不出谁能帮我们的忙。”
我发现指导员并不如阿笑爸说得那么老实巴交,而是有点小滑头,一下子就将他的问题变成了“我们的问题”,间接激起阿笑爸同仇敌忾之心,看来他的老实是对着什么人而言,并非都老实到底。
“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的忙!”脑满肠肥的阿笑爸还不如我这小脑袋精明,果然思想得更卖力。也难怪他卖力,镇长这块肥肉本就与他无缘,突然有了触及的机会,还不快快捉紧?
“王薇薇,记得吗?现在是市外经办的头子!她官场人脉关系最强,如果肯帮忙一定能成!”
“王薇薇?那个军区副司令的漂亮女儿吗?说起来排长也因为她而……”
我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我英明伟大的爸爸啊,你还有多少笔风流孽债?
“这个等会再说,等会再说。”阿笑爸敏感地扫了我一眼,着指导员噤口。
这只死肥猪,话到最要紧关头才打住,信不信我去烧你祖屋拆你祠堂?哎,同是周家子孙,他家的祠堂也是我家的祠堂,只烧他的祖屋算了!
母亲买菜回来,叮叮咚咚地在厨房忙个不休。我借口说帮忙,其实想打探更多资讯。
“爸爸以前参过军吗?怎么我没听说过?”我洗着韶菜,问。北方的大白菜跟韶菜非常相似,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
“是,他退伍时我们结婚的,过了几年你才出世。”母亲似乎不愿多话。
我心里不禁打起小算盘。父亲今年三十五,他在城里有个十五岁的儿子,也就是说他二十岁时跟城里的女人生孩子的,那个年纪正是当兵的黄金时期,二十岁当排长按论资排辈来说有点难度,但以父亲的能力也不是没可能,军旅生涯也就那么几年时间罢了,三十出头的国家总统都有呢!
十五岁的儿子,二十岁的排长,军区副司令的美丽女儿、外经委的头目、城里的女人……
啊,我想通了!
洗菜盘中水花四溅。
“你想通什么了?”母亲奇怪地回头问,原来我刚才失声惊叫来着。
“没什么,我想通了韶菜原来就是大白菜,只是地方叫法不同。”我掩饰说。
“神神经经的,你还是别来帮忙,越帮越忙,抹净桌椅准备开饭吧!你爸爸应该是时候回来了。”
我连忙出去准备。
韶菜就是大白菜,城里女人也就是王薇薇!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阿笑爸与母亲一提起当兵的事情就难以启齿,因为王薇薇就是城里的女人,也就是说父亲与她在部队发生关系并有了孩子的,母亲不愿去接触前尘,但阿笑爸又为什么呢?仅是不愿意再揭母亲的伤疤?
“叭叭叭!”院门外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父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