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情爱点燃-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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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年时的巴黎
三十八岁的约翰·巴迪斯特·罗丹是一个诺曼底的农民,为了赚钱购买土地,他来到了巴黎,现在是警察局的一名收发员。今天他格外高兴,因为他的第二任妻子在为他生育一个女儿之后,又为他添了一个儿子。有儿子就意味着将来还可能抱上孙子,那样就会老有所养了。一想到这些,他就禁不住欣喜若狂。但是,他和妻子都是文盲,孩子出生时要填写登记表,这类事情他们必须找妻子的妹妹、孩子们的泰莱斯姨妈帮忙。她当过女管家、模特儿,还是画家德洛林的情妇。正是画家教会她读和写的。遵照父亲的意思,泰莱斯姨妈在孩子的出生登记表上写下:
弗朗斯·奥古斯特·罗丹,生于一八四○年十一月十二日,巴黎第十二区阿尔巴莱街三号。
约翰对儿子的未来已有设计,他要让奥古斯特接受正规的教育,识文断字,到警察局当个小官,最终得以脱离他家现在居住的这个全巴黎最脏最乱的贫民区。当然,除了街道不整洁、暗娼多一些之外,这个区也还是有些优点的:它离世界闻名的巴黎圣母院、先贤祠都不太远,附近还有不少古老但很精简的教堂。约翰希望虔诚的宗教信仰可以帮助自己的儿子懂得洁身自好。
奥古斯特逐渐长成了一个满头红发、个子矮小、体魄健壮、生性腼腆的小男孩。他的眼睛有点儿近视,但家人和他自己都不太认为这是个问题。小奥古斯特对泰莱斯姨妈从画家德洛林那儿弄来的黑色蜡笔十分感兴趣。在姨妈的鼓励下,他在厨房的石板地上画家里的每一个人:爸爸、妈妈、泰莱斯姨妈、异母姐姐克洛蒂尔和亲姐姐玛丽。他越画越高兴,并想尽办法收集妈妈买东西时带回来的包装纸,在上面描摹各种事物的轮廓。这引起了父亲的极端不满,因为包装纸家里要用来烧火。更主要的是奥古斯特画起画来就会忘记吃饭、睡觉,还会影响到家里别的人做事情。
五岁时,父亲想把他送进小学去念书。但他仍然对画画很感兴趣,希望上学也能这么有意思。“还让我画画吗?”他问父亲。
“你再让我在家里发现一张画,我就揍你个半死!”父亲很威严地说。
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奥古斯特就发现学校格外严肃。墙是灰白色的,神甫兼任的老师们个个表情严峻,教学内容都是说教性的教义问答,不容质疑。学校安排的课程有数学、拉丁语、史地。所有这些都让他极其不自在。算术他根本就听不懂,拉丁语的语法拼写、语法规则只能把他的头脑搅得一团糟,史地课他很喜欢,但令人不胜烦恼的是他看不清黑板,所以成绩也不好。艺术课在学校里是不开的,但这并不能遏制小奥古斯特对绘画的浓厚兴趣。他在上地理课时就临摹了一幅罗马帝国的疆界图,被老师发现给撕了。他又画,又被发现。这次是用戒尺打手指,打得他几天握不了笔。可他仍然偷偷地给每个老师画漫画像,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当然,这些都再没被发现。
一八四八年发生的法国革命废黜了国王路易·菲力浦,所有的小学在此期间都停课,奥古斯特得以暂时摆脱学校的束缚。但他们家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父亲不上班了,母亲也不出门买东西了,大家每天只能吃上一个土豆。
学校恢复正常教学后,奥古斯特对课堂更加厌烦,视力也越来越差。他成为全校成绩最差的学生了。于是父亲在他的年薪涨到一千二百法郎时,把家搬到了大学区附近,希望环境的改善能使奥古斯特有出息一些。但奥古斯特对绘画的兴趣还是有增无减,只是画的东西变大了许多。他经常把学校发的作业本当画纸,以描画家门前那尊丘比特雕像为乐事,在父亲最爱看的书报上填色,还经常逃学去圣母院看那儿的哥特式建筑……父亲的斥责、母亲的央求都无济于事,奥古斯特仍旧我行我素,上了四年学也背不出几条教义问答来。父亲也用皮带抽打过奥古斯特,这孩子痛得发抖也不肯哭,过后还是一门心思只想画画。父亲只好把责任归结到了学校的失职上,并决定把奥古斯特送到自己弟弟亚历山大的学校里去念书。
又过了四年,精明能干的亚历山大叔叔也只能认输:这孩子基本上还是个文盲,能认一些字但不多,不懂拉丁语,拼写让人认不出来,外语就更别提了。
奥古斯特想对大人说,他根本就看不清黑板,但没人愿意听他说话。
父亲决定对这个孩子的将来不能有太高的期望,于是想叫他去学做生意,琢磨着哪儿可以收他这样的学徒。可奥古斯特却说他想画画,想成为画家。父亲气得真想狠狠地再揍他一顿,但是想起那天是星期天就忍住了。
“我要上艺校。”奥古斯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罗丹先生,你是想念美术学院吧?”父亲用一种讥讽的口气说。
“不,我应该先练好绘画方面的基本功,然后才能念美术学院。”
“美术学院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竟然还是个白痴。”父亲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姐姐玛丽了解弟弟的性格,看似弱小实则异常倔强。于是她劝父亲说:“爸爸,也许送他上艺校是对的。”
“不,绝不!这样任由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只会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妄想着自己是个穿礼服、带礼帽的绅士呢。”
“爸爸,”玛丽说,“说不定他真的能上美术学院呢。”
“如果上不了呢?你想让我养他一辈子?”
“我不会失败的。”奥古斯特这时说话了,神情坚定,如同整个世界正有待他去征服。
“你连个单词也拼写不对,你叔叔说你是他所见过的最差的学生。”父亲气急败坏地说。
“我是不会拼写,但是也有人不会画画啊!”奥古斯特顶撞了一句:“我就可以在你画的画里挑出毛病来。”
“混账东西!”父亲气得脸都红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搬家就是为了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可你,我惟一的儿子,却想去做什么画家!我可没这个闲钱给你胡闹。你要做的是好好读书,哪怕你多认识几个字,我也好在警局里给你谋一个秘书的职位,将来总有口饭吃。可你现在……”这时,母亲把一盘肉菜放到了桌上,对这个家庭来说,吃一回肉还是很难得的。父亲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先吃了一口,接着说:“巴黎的画家少说也有几千个,你以为他们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吗?很多人都是十天半个月见不着荤腥的。”
第一章我要画画(2)
奥古斯特正想说些什么,他的异母姐姐克洛蒂尔进来了,说她不在家里吃饭,有人请她出去吃。父亲的火气又上来了,问她上哪去,谁家的小伙子请,能否让他进来给家人看看。克洛蒂尔担心在小伙子面前暴露自家的寒酸而失去他,没有答理父亲,拿了条手巾就往外走。父亲怒火中烧,对着克洛蒂尔的背影吼道:“你出去就别再回来了!”
克洛蒂尔跑到大门口,停住了脚步,希望父亲能够让步。但她和父亲的脾气是一样的,两人都分毫不让。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玛丽和奥古斯特都追了出去,看见她消失在街角转弯的地方。
母亲在屋里哭泣着说:“约翰,你不可以这样的。你明知她没有钱活不下去。”
父亲喃喃地说:“一个白日做梦想当画家,一个整天在外游荡。真是混蛋加胡闹!愚蠢至极……她没钱,你看她那不知廉耻的样子,比娼妇好不了多少!”父亲猛地捶了一下桌子,说不话来。
奥古斯特大为吃惊,父亲居然称克洛蒂尔为“娼妇”。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也是迄今惟一的一次性生活。那是个街头暗娼,看上去只有十九岁。他冒着被传染性病的危险与她来了一次,整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根本来不及品味,但他常常想起她白嫩而丰满的大腿,粗壮的腰部和硕大的乳房。他几乎能记起她身体的每个细节,但对她的长相却记不住了。他曾想让她做模特儿,把她画下来。但害怕她嘲笑自己。真正的画家都是要画裸体画的,可是他没有钱请模特儿。那个暗娼因为自己是他第一次做爱的对象而颇感荣幸,从而没有收他的钱。奥古斯特无法想像,自己的姐姐也将像那个暗娼一样,免费把自己的身体献给别人。
父亲叫奥古斯特进屋吃饭。与一个女儿闹翻后,他不想再失去惟一的儿子。这时玛丽想调解这对父子的矛盾。她说她知道一所培养工匠的艺术学校,能让穷孩子免费入学,毕业后可以做画工。
“那食宿费谁付?”父亲问。
“我来付。”玛丽说。
“好吧,好吧!”父亲软了下来。他很奇怪玛丽怎么会知道这个学校。她说她认识一个在艺校上学的学生,叫巴努凡。她还说,如果奥古斯特能从那个学校毕业,就可以去首饰店找工作,或者去当雕刻工、家具工。
“他什么也学不成的。”父亲粗声粗气地说,“人家愿意收他吗?”
“会收下的。”玛丽回答。
奥古斯特跑过去,吻了吻玛丽,又拥抱了妈妈。他本也想吻吻父亲,结果只说了声谢谢。父亲叹息着说,“一个女儿是娼妇,另一个是圣人,还有个儿子是白痴。真见鬼!”
在巴努凡的带领下,奥古斯特来到了艺术学校。艺术学校位于学院路,这里是巴黎的文化中心,巴黎大学、法律大学、美术学院和音乐学院云集此地。艺术学校的正式名称是皇家数学制图专科学校,是艺术家约翰·耶格·巴格里尔一七六五年建的。初建时只是个装饰艺术学校。奥古斯特觉得这个学校很有意思,它的校门两旁是巴洛克风格的神像,校园却保持了古希腊的遗风,如此矛盾、不统一的风格却能够并存一处。这所学校的在校生年龄都不怎么大,多为十四到十八岁之间。奥古斯特很高兴自己在年龄方面没有太与众不同。
教室是一个大厅,天花板很高,窗子又高又大,光线很充足,墙上挂着许多白、红、黑三色蜡笔画和几幅油画。厅的后半部有一个平台,上面有张大画桌。有四十几张椅子围桌而放,每个椅子前都有画架。不少学生站在画架前画画,但没有人嬉笑、玩闹。奥古斯特感到这是一所很严谨的学校,自己将要从事的也是一种严肃的职业。
巴努凡在路上向奥古斯特提到了一个名叫霍雷斯·勒考克的人,但并没有详细介绍,听他那口气像是在说一个和拿破仑一样伟大的人物。现在巴努凡告诉奥古斯特,站在平台上的那个人就是勒考克。
勒考克是个中年人,皮肤黝黑,满脸阴沉。“你想学美术?”他问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很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理想,因为艺术学校只是个培养工匠的地方,没人会到这儿来学美术的。“是的。”他回答,心怦怦直跳。
“你以前学过美术?”
“没有。”
“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学好美术,成为美术家?”
“我五岁起就画画了。”
“在画布上?”勒考克带着嘲讽的口气。
“不,在包装纸上。”
巴努凡听玛丽说过奥古斯特学画的事,在一旁作了解释。
“噢,又是个穷学生!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
当奥古斯特告诉他,自己在学数学、拉丁语时,勒考克说那只是浪费时间。这句知心话让奥古斯特格外高兴。勒考克想看奥古斯特的作品,可他没带来。
“难道没有作品我就不能入学吗?”奥古斯特顿时着急起来。
“不是的,他在考虑把你放到哪个班去。”巴努凡轻声解释了一句。
勒考克盯着奥古斯特说:“我的学生有两类。一种是只会依规则作画的工匠型学生,他们的最后归宿是到美术学院去临摹古典作品。另一种是伦勃朗式的学生,这种学生很少,很难得遇上。他们会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世界,思考人生,分析事物。”
奥古斯特听完这几句话就有点儿绝望。他想,自己的视力那么差,要进入人人追求的美术学院和沙龙是不可能的了,更别提做第二种学生了。他告诉勒考克,他没正式学过绘画,甚至没接受过正规的基本功训练。
“那你就自我衡量一下吧。”勒考克说完就打算走了。
奥古斯特忍不住哭了起来:“爸爸说我是个白痴,可我知道我能行。我会学好画画的。”
勒考克笑了,说:“你去画给我看看吧。”
奥古斯特希望巴努凡这时能指点自己一下,画什么才合适。可巴努凡一言不发,只是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奥古斯特拿着一支笔,坐在一把椅子上。随着巴努凡的脸与表情在笔下渐渐成型,他也忘记了紧张与惘然。这时,勒考克却让他停了下来,拿起画仔细地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巴努凡,说:“你的朋友没有过分美化你。”
巴努凡看着画上那张漂亮而又狡黠的脸,不肯承认这是自己,认为这是在贬低他。勒考克则以赞许的口吻说这是奥古斯特眼中的巴努凡。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奥古斯特·罗丹。”
“你会有进步的,即使现在身无分文。这幅画很好。”
奥古斯特对老师的表扬十分感谢。勒考克把他分到上午上课的初级班,他有点儿不高兴。勒考克见状又加了一句:“朋友,你自认为是伦勃朗式的学生,但这需要用时间来证明。现在我们必须从素描开始。这是每个人都不可逾越的起点。我所有的学生都很努力,希望你也一样。”
奥古斯特从第一天开始就下定决心要刻苦学习。勒考克让他学临摹之前先练习凭记忆进行素描。这使奥古斯特不知如何下笔。最后,他想起了父亲的脸。他操起蜡笔和炭笔,一笔一画地画了起来。一个普通而凶悍的劳动者形象出现在纸上。
“这是你父亲吗?”
“是的。”
“罗丹先生,你真不道德啊!你在丑化自己的父亲吧?”
“不,他就是这种样子!”奥古斯特嚷了起来。
“我很高兴你所画的就是自己眼睛所见到的,而不顾忌所谓的道德,它毁掉的青年画家多得不可胜数。”
“您是说我可以这样画画?”
“我喜欢你不奉承,尊重事物本来面目。绘画不能光追求漂亮,一定要有鲜活的生命力在其中。”
第一章艺校学生
勒考克是巴努凡眼中全巴黎最好的老师,他一直公开表示对学院派的强烈不满,认为美术学院的课程枯燥无味,到里面学习的人都只想去赢得罗马奖,然后加入沙龙,获得政府的表彰或奖章,让国家买自己的作品,最后成为院士。到了里面,人们的想像力、生命力就会消失殆尽,一切作品都只配做装饰。但他教的学生们想进美术学院的念头从未因为他的这些言论而动摇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