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0b桃花扇 作者:清.不题撰人-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清。不署撰人
目录
词曰
第一回 看梅花道院占满 画墨兰妆楼赐字
第二回 清明节游春遇艳 暖翠楼掷香订期
第三回 疑陪奁公子问故 知缘由侠女却妆
第四回 端阳节社友闹榭 灯船会阮奸避踪
第五回 阻就粮朝宗修札 寄劝书敬亭投辕
第六回 阮学士怀怨进谗 杨知县登楼报因
第七回 议迎立史公书阻 立新主马阮成功
第八回 设朝仪奸臣大拜 守节义侠女拒媒
第九回 逼上斩面血溅扇 施巧计慈母代嫁
第十回 因染扇托师寻婿 验优人侍酒骂好
第十一回 薰风殿君臣选戏 睢州城将卒被擒
第十二回 苏教师落水逢故 侯公子赴南践盟
第十三回 觅佳人楼头题画 访故友书店被擒
第十四回 救难友昆生见帅 投檄文敬亭罹殃
第十五回 清君侧良玉气死 堕扬城可法投江
第十六回 南京城君臣逃散 栖真观夫妻团圆
词曰:
公子秣陵侨寓,恰遇南国佳人。奸贼挟仇馋言进,打散鸳鸯情阵。
天翻地复世界,又值无道昏君。烈女溅血扇面存,栖真观内随心。
《西江月》
第一回 看梅花道院占满 画墨兰妆楼赐字
话说明朝崇祯末年,有一秀士,姓侯,名方域,字朝宗,乃河南归德府人士。历代簪缨,累朝世胄,祖为太常,父居司徒。貌美休夸掷果满车,才洪敢同七步成文。只因闯贼横逆,就试南闱,不幸名列孙山外。烽烟未靖,只得寄身水滨,侨寓湖边,每日惟赋诗饮酒,以为娱乐。尝于读书之暇,抚卷自叹,说道:“俺侯朝宗年已弱冠,读书异地,功名未就,家乡远通,况是佳人难觅,良缘未缔。思念之下,不禁浩叹!”幸喜宜兴陈定生、贵池吴次尾,乃杜中契友,寓在蔡益庵书坊之中,时常往来,颇不寂寞。只因曾约陈,吴二友,往冶城道院同看梅花。时值天气晴朗,换了衣妆,早去赴约。遂即唤过书僮看守寓所,自己出门往冶城道院而来。只见碧草翻天,绿柳匝地,游人士女三三两两,各携玉液,无不饮酒行乐。正在观看之际,忽闻有人招呼说:“侯兄信人,果然早到!”朝宗抬头一看,见是陈、吴二人,遂各作揖相见。朝宗向次尾问道:“次兄,可知流贼消息么?”次尾答道:“昨见邸抄,流寇连败官兵,渐逼京师。那宁南侯左良玉系弟世谊,且是忘形之交,今已还军襄阳,中原无人,大势不可问矣!”三人一同长叹道:“如此凶恶,何日平定?”这陈生又向二人说:“平定未知何时,春色正自可人,吾辈乘此逸兴,且自游玩!”三人遂并肩直往冶城道院而来。忽陈某书僮忙来报说:“众位相公,不必去了!今有魏公子、徐公子请客看花,将一座大道院俱已占满,请回吧!”三人闻言,不觉扫兴,止步徘徊。正是:
桃源有路人先到,仙境无缘我暂归。
却说三人闻书僮之言,正无归路。只有候朝宗久已有心访觅佳人,遂向陈、吴二人说:“既是这等,我们且同到秦淮水榭一访佳丽,倒也有趣,不知二兄尊意如何?”吴次尾说:“不必远去,兄可知泰州柳敬亭善于说书,曾见赏于吴桥范大司马、桐城何老相同。闻他在此作寓,何不同往一听,消谴如何?”朝宗闻言,拂然不悦,说道:“那柳麻子做了阉儿阮胡子的门客,这样人说书,不听也罢!”次尾说:“兄还不知,阮胡子漏网余生,不肯退藏,还在那裤子裆内蓄养声妓,结纳朝绯。小弟做一篇《晋都防乱》揭帖,公讨真罪。那班门客才听得他是崔魏一党,不待曲终,拂衣做尽,这柳麻子也在其内,岂不可敬?”朝宗听说,不觉失惊道:“阿呀,竟不知此辈中也有豪杰,该去物色的!”遂着家僮引路,大家同往柳麻子家来。及至门首,家僮叩门,那柳麻子开门一看,见是陈定生等三位相公,遂让至家中。依次坐定,问道:“此位何人,从未识面?”吴次尾说:“此是河南侯朝宗,当今名士!久慕情谈,特来领教!”柳麻子说:“不敢,不敢!相公都是读书君子,旁搜遍揽,无所不知,倒来听老汉俗谈!”三位说:“不必过谦,愿求赐教!”柳麻子遂说:“既蒙光降,老汉也不敢推辞,只怕演义肓词,难入尊耳!没奈何,且把相公们读的《论语》说一章罢。”遂移桌中间,手持鼓板、醒木,将《大帅挚适齐》一章,从头至尾演说一遍。陈定生说:“妙极!如今应制讲义,那能如此痛快?真乃绝技!”次尾说:“敬亭才出阮门,不肯别投主人,故此现身说法。”侯朝宗道:“俺看敬亭人品高绝,胸襟洒脱,是我辈中人,说书乃其余技!”敬亭闻众人交赞,立其身来说道:“老汉乃鄙俚俗谈,谬承赞赏,惭愧,惭愧!”朝宗又问敬亭:“昨日同出阮衙,是那几位朋友?”敬亭答道:“中位都散去,只有善讴的苏昆生还寓比邻,现青楼院内教歌。”朝宗听说在院内教歌,早已打动心事,又向敬亭说:“此人亦要奉访,尚望赐教!”说罢,三人辞了敬亭,一拱而散。这候朝宗却立意要寻访青楼,但不知京都那一处为第一家。
且说都中两秦淮,一湾两岸,皆杨柳街道,更多囗楼,住的是烟花风月之家。其中有一鸨儿,姓李,表字贞丽,乃烟花妙部,风月班头。养成一个假女,年方一十六岁,温柔纤小,才陪玳瑁之筵,宛转娇羞,未入芙蓉之帐。虽在青楼,尚未破瓜,而且素性贞良,从不轻易会客。这里有一位罢职县令,叫做杨文骢,表字龙友,是凤阳督抚马士英妹丈,曾与裤子裆里住的阮大铖结为兄弟。原与李贞丽是旧友,时常在院内走动。见贞丽之女标致非常。年届破瓜之期,梳栊无人,常留心代为寻觅年少才子,风流儿郎,招来梳栊,不在话下。今当春光明媚,龙友无事,要到李贞丽家闲话,以消闷倦。及走到门内,只见他院内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欢饮,浓浓一院春色,好不迷人。遂呼道:“贞丽姐在家否?”贞丽听得呼唤,见是杨龙友,原是旧好,遂让到女儿妆楼上去。龙友上得楼来,望见四壁无数诗篇,方欲观玩,只见贞丽女儿晓妆才罢,娇娇娆娆走到面前道了一个万福。龙友对贞丽夸说道:“令爱数日不见,益发标致了!”尚未坐下,又向壁上一看,“赞的不差。”看到左边的诗条,惊讶道:“张天如、夏彝仲这班大名公都有题赠,下官少不得也和韵一首。”取过纸笔,咏哦一会,又道:“做他不过,索性藏拙。聊写墨兰一幅,点缀素壁罢!”又见右边有蓝田敬画的拳石,遂说:“这是名人之画,我就写在石旁,借他的衬帖也好。”不一时,将墨兰画完,遂问贞丽说:“令爱大号?我好落款。”贞丽笑道:“年幼无号,求杨老爷赏他二字。”龙友沉吟一会说:“《左传》有云:兰有国香。就叫香君何如?”贞丽说:“甚妙,多谢杨老爷!”龙友又笑说:“如今连楼名都有了。”遂落款云:“崇祯癸未仲春,偶写墨兰于媚香楼,博香君一笑。贵州杨文骢。”贞丽与香君起身致谢说:“写画俱佳,可称双绝!有此佳画,敝楼生辉矣!”遂着人安排酒桌,与龙友赏玩春景不题。
却说龙友正在楼上饮酒叙话,忽听楼下有人自言自语说:“俺自出阮衙,更投妓馆,做这美人的教习,不强似做那义子帮闲么?正是:闲来翠馆调鹦鹉,懒向朱门看牡丹。今日该演习歌曲,登楼上去。”上得楼来,一见龙友,惊讶道:“不知杨老爷在此,有失迎接,得罪,得罪!”龙友见是苏昆生,遂惊问道:“你出阮门之后,一向在那里?久不领教,今得一会,幸甚,幸甚!”遂各施礼让坐。坐定,龙友问说:“昆生怎得功夫在此闲游?”昆生尚未及答,贞丽即对龙友说:“这是敝院请来教小女曲歌的苏先生,在我院中已半月有余。”龙友闻言说:“令爱真是绝世国色,再得昆生教些曲词,有了技艺,不愁是个名吱了。”又向昆生说:“恭喜你得了绝代的门生,可喜,可贺!请问昆生,你传的是那一套曲词?”昆生说:“是玉茗堂四梦。”龙友又问:“学会多少了?”昆生说:“学《牡丹亭》半本。”遂向香君说:“趁着杨老爷在此,随我对来,好求指示!”香君即移椅与昆生坐近,将学的曲词一一演唱一番,无不妥当。把一个杨龙友喜得满面春风,向贞丽说:“令爱聪明的紧,声容俱佳,若得有人来梳栊,真乃才子佳人,天然佳偶!”遂对昆生说:“昨日会着河南候司徒公子侯朝宗,客囊颇富,才子风流,年方二十一岁,正在这里物色名妹,昆老知道么?”昆生说:“这是敝乡世家,果然是个才子。”龙友说:“昨日偶然说及令徒姻事,朝宗甚动情,不知贞娘肯招否?”贞娘说:“这样公子肯来梳栊,是极妙的了,怎说不肯?还求杨老爷极力帮衬,成全此事,自然叩谢!”龙友闻言,甚觉欢喜,又饮数杯,遂起身辞了香君与昆生,下楼而去,贞娘又留在自己房里小酌,以赏春光。昆生亦自回房去了。正是:
满院柳花帘前舞,一杯香醪味偏长。
不知侯生与香君几时才得会面?下回便知端的。
第二回 清明节游春遇艳 暖翠楼掷香订期
且说侯朝宗意欲寻访佳丽,通有杨龙友偶然谈及名妓香君,这朝宗左思右想,不敢认真,一则恐杨龙友系阮圆海故友,假此嬉落;二则又自己萧索囊乏,那有银钱治办妆具。反复辗转,正在无聊之际,忽听门外有人呼唤:“侯相公在家否?”方待出门看视,柳敞亭已走进来,二人相见,未及施礼,敬亭说:“日下对此三月艳阳,住在六朝佳丽之场,游人络驿,相公竟闷坐书斋,岂不辜负花朝?”朝宗答说:“弟久有意,奈同伴无人,虽有美景,孤身难觅。”敬亭说:“老汉今日无事,不免陪着相公看花、踏青何如?”朝宗说:“如此极妙!”遂换了衣衫,同敬亭出门,望城东而来。只见路上柳绿桃红,不暇细看,游春士女,随处皆是。
正走之间,敬亭指说道:“此是秦淮之水,过此长桥,便是有名姊妹家。”朝宗留心细看,但见碧烟染窗,红杏窥墙,黑漆二只门,俱插着一枝带露娇柳。遂问敬亭:“此是何处,这般有趣?”敬亭说:“这一条巷,原是旧院,此中丽人最多,那高门见便是李贞丽家。”朝宗一闻“贞丽”二字,想起那龙友之言,便问:“他女儿香君可在里面?”敬亭说:“他是母子,不在里头,在那里呢?”朝宗急扯敬亭叩门,里边人问:”何人叩门?贞娘、香姐俱不在家。”朝宗闻说,心中着实发急,又暗想道:“他既不在,定是那里踏青去了,我就坐在此等候一回!”遂坐在门前石凳上,死也不动。敬亭百般催促,只是不动,但见侯生如痴如醉。正在无可奈何处,忽听见响人呼他的姓字,抬头一看,见是杨龙友与苏昆生并肩而来,望着拱手说道:“侯世兄却在这里,俺二人上贵寓寻访,闻你同敬亭游春去了,不想此处得遇,万幸,万幸!且问侯兄,为何在此徘徊?”敬亭说:“我与侯兄游春到此,他闻香君美名,遂欲访他,适香君不在,故侯兄如此光景。”杨、苏二人说道:“侯兄,今日是清明佳节,他们院内姊妹俱赴盒子会去了,焉能在家?”朝宗说:“不知可在那家赴会去?”昆生说:“今日是香君姨娘卞玉京主会,在暖翠楼上。侯兄何不起此良辰,同到楼下赏玩一回?”龙友又说:“俺二人原为侯兄喜事而来,暖翠楼离此不远,大家同去看看,侯兄也好放心。”朝宗闻言,慌忙立起身来,向二人作揖说:“望众位携带一二,自当重报!”四人前前后后、说说笑笑,往暖翠楼而来。
柳敬亭说:“侯兄,已至暖翠楼下了,请坐,再看机会。”朝宗说:“不知香君在否?”龙友指说道:“那搂头坐的不是香君!”朝宗往上一看,见他娇娇滴滴,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真乃容可落雁,貌能羞花,遂不觉魂飞天外,目不转睛,呆呆的望楼上观看。正在动情之时,只听楼上说:“香君,你的箫吹演一回。”只听得箫音嘹亮,犹如风鸣云端。朝宗情不自禁,遂将自己佩的扇坠解下,说道:“这儿声箫吹得令人消魂,小生忍不住要打采了!”将扇坠望楼上一抛,不料正落在香君怀里。香君满面通红,含羞微笑。贞丽即取香君冰纱汗巾包上樱桃,抛在楼下。众人拾起来,倾在盘内。朝宗说:“此物不知何人抛下来的?若是香君,岂不可喜!”龙人说:“观此汗巾,多应是他。”敬亭说:“既如此,不得乱动!先教侯兄口含一枚,品此鲜味。”大家正在取笑之时,忽见一人手提茶壶,一人怀抱花瓶立在面前,真正是:
香草偏随蝴蝶舞,美人又下凤凰台。
朝宗正向楼上张望,被龙友一把拉住,说:“侯世兄,这是贞丽,这是香君!”朝宗一见,魂不附体,忙向前施礼道:“仙子何时下界,有失迎接!”昆生指说:“此是贞丽,此是香君,相公仔细认认!”侯生方才正容施礼说:“渴慕久矣,得一见,三生有幸!”又向龙友说:“果然妙龄绝色,杨兄赏鉴真正不差!”贞丽说:“虎丘新茶,泡来奉敬!”香君说:“绿柳红杏,点缀春色。”朝宗向香君怀内一看,见一扇坠佩在身边,遂口占一绝云:
南国佳人佩,休教袖里藏。
随郎团扇影,摇动一身香。
龙友说:“此诗风流典雅,真是奇才!”遂即问道:“昨日所云梳拢之事,不知侯兄肯否?”朝宗说:“秀才中状元,那有不肯处?”香君闻言,含羞上楼而去。贞丽上前说:“蒙杨老爷美言,相公不弃,即此择定吉日,贱妾就要高攀了!”朝宗说:“三月十五日,乃花月良辰,便好成亲!但小生客囊羞涩,恐难备礼。”龙友接口说:“世兄不须愁,妆奁、酒席小弟一并备来,点染佳期,不知世兄可肯笑纳?”朝宗闻言,深深一恭说:“多谢杨兄费钞,另日叩谢!”贞娘见女儿事成,遂辞别众人,登楼而去。朝宗等四人亦各由旧路而回,四人之中惟朝宗欢喜不尽,欣然而去。
有词为证:
听分解、误走到巫峰上。添了些行云,想匆匆,忘却仙模样。
春霄花月休成谎,良缘到手难推让,准备着身赴高唐。
且说杨龙友陪着朝宗,定了梳栊香君的佳期,次日清晨,起来即往裤子裆来,寻那阮大铖去。因是旧交,不待通报,竟入他后巢园内。未及扬声,只听得里面阮大铖道:“俺阮圆海也是词章才子,科第名家,只因主意一错,偶投崔魏之门,遂入儿孙之号。如今势败,剩俺枯林囗【号鸟】鸟,人人唾骂,处处攻击。昨日祭丁,受了五秀才殴打;前日借戏,又被三公子辱骂。无计分辨,幸亏盟兄杨龙友代设一计,叫俺替侯朝宗制备梳栊香君妆奁,以便求他疏通,到也有理。自昨一去,再不见回音,好不闷人!”龙友在外听的明白,外高声说:“阮兄,想念小弟么?连日违教了!”阮圆海闻是龙友,急忙出来,携手入内。未曾坐定,即问:“侯年侄之事,怎么样了?”龙友道:“小弟正为此事而来!侯兄佳期已定于三月十五日,不知兄代备之物,可曾齐全?”阮圆海闻言,满面带笑说:“弟已备有三百金,仍烦老兄代为治办,不知兄可肯为一劳?事成,自当叩谢!”龙友说:“那用许多?弟遵命治办便是!”圆海入内取出银两,双手递过,龙友接银,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