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新中华-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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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肯特勋爵就强烈反对,并且宣称:“在扬子江上,我们想怎么做就该怎么做!难道日本在关东州(大连)进行军事行动会征得我们的同意?难道法国在广州湾进行一次军事演习会要我们大英帝国一起行动?难道德国在青岛准备炮击某条侵害了德国利益的中国军舰要先打电报向我们汇报?中国军人的内战已经严重妨碍了挂着米字旗的英国船在长江上面的航行!武昌码头的枪战和炮战,也有落在太古轮船上面的流弹,我们应该有完全的行动自由!这些野蛮人不知道自己平息战争,我们在帮助他们维持长江上面的和平!”
肯特是这样叫嚣的,但是北京的朱尔典却坚持需要大多数列强的声援,在之前已经议定了对民国采取列强统一的原则。虽然扬子江流域是大英帝国的专属势力范围,但是也必须遵循这个原则。经过几天的交涉努力,法国已经宣布支持英国在扬子江上维护自己权益的行动。日本经过劝说,其实更可能的是他们也早对这块中国的精华部分垂涎已久,而且当时英日同盟的效力还在,宣布将派遣部分舰艇参加英国在长江上面维持和平的行动。美国表示将不参与此次行动,但是对内战双方,希望能够早日结束战争。对英国的支持表现在认为武穴炮击事件是一次意外,而且英国舰艇也受到了攻击,并认为英国在长江上的权威地位不应该受到挑战。
至于俄国和德国,朱尔典并没有征询他们的意见,有了法、日两国的声援,英国就更是将长江上面的封锁行动持续到底了。有时候国家的外交政策,是有一种惯性的。
谢观潮端坐在指挥台上面,紧紧地盯着那四艘英国炮舰,都是昆虫级的大舰艇。舰上所有的火炮都已经摇过来,一名英国水兵在带头的旗舰上面打着旗号,他在心里面默默地读着。
“我们不希望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希望贵船队马上转变航向,回到九江。不然我舰队将予以拦截,请贵船队服从我们的命令。”
航海参谋跑进了指挥台,想向谢观潮报告,谢观潮一摆手:“不要理他们,在中国的航道上,我们有完全的航行自由!命令军舰抢占中间航道,他们炮口对准我们,我们也把炮口对准他们!目标——鄂州!”
他在心里回想着雨辰临行前给他的交代,遇上英国的拦截舰队,不要软弱,也不要退让,但是绝不开第一炮。如果英国海军动手,也坚决还击。他在心里咬咬牙,海军不向同为中国人的对手开炮,不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这一年,谢观潮三十七岁,也是他当年从大东沟游水逃生后的十八年。
“中校先生,中国人的炮舰并没有停止,而是变成了二列,将他们的运输船队保护在中间。楚泰号炮舰在运输船队的左舷,而楚观号炮舰在右舷,他们的炮口同样对着我们。”
英国远东舰队的内河分舰队一中队的指挥官何伯中校厌恶地放下望远镜。他讨厌这个任务,也讨厌把事情搞大了,那个白痴同事。在他看来,在中国的日子虽然谈不上什么比较有前途,但是绝对是安逸的。享受着中国人敬畏的目光和海外补贴,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海军军官来说,绝对是一场服役期间漫长且悠闲的假日!那个白痴把一切事情都搞糟了!现在他完全无法决定是不是要开火警告!
公使和远东舰队的司令发出的命令都含糊其辞,对江北军的舰队要客气而坚决地表明大英帝国的立场,继续他们原来的任务。在他看来,这已经成了维持大英帝国面子的一种愚蠢的举动!
对于是否开火,他得到的命令是绝对要避免武穴那种流血事件。但是中国炮舰上面的火炮已经对准了他们,他在望远镜里甚至看到了对面那个中国海军军官坚决的目光!他敢确保,只要他的炮口发出闪光,对面也毫无疑问地予以还击!这种差使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要是在北海上甚至泰晤士河口,敌人的舰队迫近,哪怕他就是在一条小舢板上,手中只有一把渔叉,他也毫无疑问地会挥着叉子和敌人的军舰拼命。可是在长江上面,真的需要和对方大打出手吗?这都是中国人自己的内战,哪个白痴同意将英国舰队卷入进去?
四艘英国炮舰若即若离地跟着这个船队,双方的炮口互相指着,一直僵持在这里。眼看着江北军的船队坚定地朝鄂州开去,英国中校何伯先生终于决定该做些什么了。无论如何,这支船队要是开到鄂州的话,他的任务就只能算是失败了,而他一向是从来不打折扣完成上司命令的性格,他不想败坏自己的好名声。
他低声地向自己身边的舰长下命令:“前面的三寸炮,向他们航线的前方发射一发炮弹警告,同时给他们发旗号,请他们尊重大英帝国海军的命令。希望大家都保持克制,不要发生什么冲突。”
他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英国水兵也许早就对自己这种克制的态度表示不满了。一发三寸炮发射的炮弹在离楚泰号非常近的地方落入海中,激起大片的江水溅到甲板上,英国水兵们发出了欢呼声和口哨声,有的还朝这边比画着不雅的手势。
楚泰号舰长就在谢观潮身边,他重重地一跺脚:“司令,咱们还击吗?”谢观潮冷冷道:“不用还击,继续向前。”
何伯恼怒地发现江北军的船队坚定地继续朝前开,对他的发炮警告和旗号不加理睬,只有楚泰号用旗语向他们表示:“我们是江北军,现在航行在中国的河流上,请你们不要阻拦。”何伯闭上眼睛,又一下睁开:“最后一次发炮警告!并告诉那些家伙,如果他们还不返回九江的话,我们就真的开火了!”
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我是军人!我要执行我的命令!
又一发炮弹在楚泰号前面炸开,这次离得更加近了,楚泰号还是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被炮弹激起的水柱当中。水柱散尽,军舰仍然在昂首向前。这艘前清时在日本神户船厂订购的七百四十五吨炮舰,有两门一百一十四毫米主炮,两门七十六毫米副炮,在这个九月的日子里,展现出了他最光彩的身姿。
何伯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双方的火力对比。江北军这两艘炮舰在长江上面来说,还是很强大的。他的四艘军舰一共才十二门三寸(七十六毫米)火炮,加上一些六磅(五十七毫米)的副炮,而且都是两三百吨的小舰艇,和楚字号比起来小了整整两圈。打起来,就算中国海军的训练程度不如英舰,但是很有可能自己的军舰在一百一十四毫米炮弹下会被炸成碎片。现在双方相距得太近了!
他突然很怀念那些看着米字旗号就绕道闪避的原来的那支挂着龙旗的舰队。不过英国海军的骄傲还是让他毅然下达了命令:”猎鹰号和塘鹅号对付南面的那艘军舰,我的瓢虫号和叽鹞号对付北面的那艘军舰,等到我的命令一下,就全力开火……一定要等到我的命令!”
谢观潮在指挥席上站了起来,一直保持着一列横队的四艘英国军舰,分成了两列,两艘夹住了楚泰,而两艘夹住了楚观。舰上英国水兵奔忙着各自就了战位。炮口几经调整,已经完全将两舰瞄准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将炮弹砸过来!
一滴汗珠从谢观潮面颊上流了下来,身边的军官们也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谢观潮哑着嗓子下达了命令:“两舰人员各就各位!炮口对准英舰,随时做好还击准备!只要他们一动手,我们就反击!”军舰上的官兵随着他这个命令下达,也全部就了各自的战位。双方的神经都绷紧了,炮口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就像在战场上对拼刺刀一样,只要一开火,肯定就是一个极惨烈的局面。
谢观潮将海军军官帽在头上戴得端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江北军的船队仍然坚定地继续前进。
“九江的第一批运输船队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发的?”雨辰站在他的“虎穴”作战室,神情凝重地问道。他命令海军舰队西进九江,就是要为运输船队护航。
他的鱼电既然发出了,不做出点什么和英国对抗的姿态,他的电文就只能沦为一句口号,一堆空谈。民心士气既然被他撩拨到了这个程度,九江运输船队继续北上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他仔细盘算过,无论江面上的对抗事件发生后的胜败,对他的名声都只有帮助而没有坏处,但是真正的政治家考虑的不能仅仅是这一点,自己正面和英国人发生冲突了,他们的后续反应是什么?还有列强们会怎么样行动?北京的袁世凯又会利用这个做什么文章?江北半独立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威胁?自己囊括三省的计划是不是还能顺利进行?这都是他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对于英国在长江上的底线是什么,他的确也是心中无底,按照司马湛的老话,这事情变数太多,他推断不出来。
但是武穴伤亡那么多军民,却不能不使他作出这个决定,以前也说过了,我们雨司令也是有着一定民族情绪的青年呢!更何况,他也才二十四岁。
不过无论发生了什么,雨辰都有信心利用这个局面继续推行自己的计划,问题就是看这个事情向哪个事态发展罢了。
吴采低声回答道:“九江的运输船队在上午十点出发的,他们应该和咱们保持电报联系,估计到十二点,第一封无线电报就转过来了。”
雨辰仔细地看着地图上九江那一段江面,摇头道:“我不要谢观潮的过程,我只要个结果!反正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了,英国人开炮,咱们就还击!”
吴采不出声站立着,半晌才有些犹豫地问道:“司令,咱们如果真的和英国人动手了,这些变数您都考虑进去了吗?这次挥兵鄂赣,从安徽方向我们也大可以对鄂州的我军进行补给,非要在长江上面和英国人对抗吗?”
他继续道:“我对找英国人干一下,这个是绝对支持的!武穴的人不能让他们白杀!但是作为江北军的参谋长,我却要为整个局势考虑一下。我们树敌这么多,对咱们在长江中游的行动有没有帮助?一羽先生他们几个,这些天来找了你很多次,但是您都不见,他们托我向您转告,还是不要太孟浪,不要把英国人逼得全力去支持袁世凯。”
雨辰哼了一声:“他们那些先生,在英美留学了几年,就见到什么洋人都是骨头软得了。英国马上还有能力顾及咱们吗?一次大战……总之我这次是除了继续咱们江北军的大义名分之外,还要试探一下英国人的底线,他们到底能支持袁世凯到哪一步!不碰一碰,也许他们永远不会重视我!”
♂ 第三卷 一统之路 ♀
→第014章 雨辰的胜利←
江风迎面,浪溅甲板。
英国和江北军舰队还在互相对峙着,向鄂州方向驶去。双方的神经都越来越紧张,却始终都在等待着命令。
何伯中校站在指挥舱里,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他早就把这边的情况电报上海的远东舰队司令部了,但是那边现在还是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给他答复,难道真的要他自己做决定?
他不知道,现在上海的英国总领事馆里正乱成一锅粥呢。在总领事馆服务的中国仆人,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这些洋人老爷这么不冷静的样子了。
当一个仆役端着奶茶和点心进会议室的时候,就看见肯特正气急败坏地嚷嚷:“既然雨辰敢于派他的舰队用火炮对着我们大英帝国维持和平的舰队!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打击他这种藐视权威的做法!不然在扬子江上面,米字旗的威信就要受到玷污!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军阀都敢这样,那我们还怎么把我们的政策推行下去?”
英国远东舰队的司令官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绅士了,他一样有着贵族的爵位,按照肯特不厚道的评论,他似乎也是暮气沉沉。
他笑着从仆役手中拿过了茶杯,低头浅浅尝了一口,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的副官就站在他的身后,等待着华脱尔中将随时下达的命令。
肯特稍微控制了他的情绪:“难道司令官阁下是担心现在在那里的四艘炮舰不是江北军舰队的对手?我们远东舰队有的是强大的军舰!随时可以把他们打成废铁!”
对于肯特都有些无礼的质问,老将军只是觉得他实在不像是个外交官,他应该被派到南非去,去和那个只恨月亮上面不能殖民的大富商为伴。确切地说,他们的思维都是属于上个世纪的。
“大英帝国的权威并不是由炮艇的吨位来体现,而是这些勇敢的小炮舰背后的国家。我们有时可能会因为情况而忍让,但是绝不是因为畏惧。”华脱尔将军慢慢地道。
“而且领事先生和北京的公使先生似乎意见上面也有些差距,我不得不说。领事先生可能有些失去冷静,而变得偏执起来了。远东舰队是远东外交政策执行的保障,而并不是外交官们手中的工具,这点是必须认清楚的。”
他悠悠地说完,低头又继续开始喝茶。
肯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是个狂热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产物。大英帝国的荣光现在渐渐衰退,使得他在外交官这个岗位上面越发不能容忍别人对大英帝国的挑战。但是这个老头子舰队司令都这样说了,难道他还能强逼他命令炮舰开炮吗?北京的朱尔典公使似乎也从原来的立场上面退缩了,他和这个老头子现在强调的是舰队在长江江面的存在,而不是开火。
“都是一帮软弱的家伙!只要我还在上海总领事的位置上面一天,那个雨辰就别想指望能得到大英帝国的友谊!”他实在觉得这一切事情发生得无谓,而结束得更加无谓。朱尔典那个老狐狸稍微被推动了一下,在援助袁世凯的实际步骤上走出了一步,但是随着一百来个中国人的死,又马上缩了回去。这些中国人的性命就那么重要吗?
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向华脱尔将军点了点头,提着手杖就离开了会客厅。他太需要去冷静一下了。
华脱尔把最后一口茶喝完,慢慢站了起来,朝自己年轻的副官笑道:“我的孩子,陆地上的茶永远没有军舰上面的好喝……马上回我们的家吧。另外发电报给何伯中校,我们放弃,远东舰队已经展示了他们的存在,不必要为了一个突发事件和中国军队正式开火。他们并不敢真正挑战我们的权威……让孩子们都休息去吧。下面是外交官们该做的事情了。”
何伯终于接到了他等待已久的电报,而这时他和江北军的船队已经对峙了快五个小时。当远东舰队命令他们撤往汉口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第一反应是解脱,第二反应却是恼怒。大英帝国的军舰第一次在中国人的海军面前退让了!
他心情复杂地将那份电报纸揉成了一团,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念些什么。突然大声地向身边的参谋命令道:“命令全中队,向汉口前进……走之前我们在他们面前兜一圈!”
四艘炮舰都把锅炉上到了六气压半,军舰猛地加快了速度,不断地朝江北军的船队逼近,炮口还是示威性地左摇右摆,分开一道道雪白的浪花直冲了过来。
谢观潮的神色更加紧张了,身子几乎完全扑在了指挥台外面。身边的参谋请示他的声音都变了:“司令,您看是不是马上开火?”
谢观潮大声地道:“不许开火!咱们不打第一炮!命令弟兄们都沉住气,他们是小船,撞也撞不过咱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