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裙子叫天鹅湖-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一次看安德烈亚·波切利的演出,我的激动穿过泪光看见了真正属于音乐的辉煌和至美。他的歌声像天空的翅膀那样舒展,尤其在高音的部分有一种滑翔的流畅,像一次毫不费力的优雅起飞,带着听众轻盈地上升、上升;又像最见功底的芭蕾双人舞,男舞者的力度通过女舞者的飘然腾空得以体现。波切利的高音从来不是让人拧着一把汗似的拔地而起,而是从容地滑向他要到达的地方。
我并不喜欢把波切利称为意大利的盲人歌手,从古至今音乐从未拒绝过身残的人,所以我喜欢“被上帝亲吻过的嗓子”这种说法。也许,正是波切利的盲使得他对音乐的领悟更纯粹,对艺术的表达更透明。他在12岁时失去了光明,或许留在他心中的世界保持着永远的纯真。他的神情总是那样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静谧。他看不见台下噙着热泪被他感动和折服的观众,他看不见为他痴狂、双手合十、闭目凝神倾听的女士。当他不带任何表演欲望地站在舞台中央,站在他的黑暗中歌唱时,上帝就这样温柔地亲吻了他。当表演艺术没有了表演的欲望和成分,剩下的就是艺术的辉煌了。
第三部分 第20节:被上帝亲吻过的嗓子(2)
音乐评论家喜欢说波切利的演唱技巧受益于帕瓦洛蒂的启发,我却从不这么认为。技巧是必经的途径,但天赋和禀性一旦与纯净的心境结合,那将是人迹罕至的境界。也看过帕瓦洛蒂的演唱,他的竞技状态太好了,尤其三大歌王同台时,那种毫不掩饰的相互比试实在让人不忍睹。音乐,也在那高超的技艺中黯然失色。帕瓦洛蒂的高音是眩目的,却不是感人的,当他站在掌声中时他也失去了那永不会被赐予的。
波切利显得那么宁静、温存,没有谁具备资格去同情他的眼盲。他在那丰富美妙的黑暗中微笑着,他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因为那一切赐予了他另一种辉煌。
毕业已经多年,我也习惯了去珍惜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给我带来的教诲和意义。即使在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剧痛之后,我仍坚信邓神父说的那句话。希望自己让坚强变得柔软,让快乐变得平静,让追求变得无形,让生命像波切利的歌声一样,优美地滑翔上升。
第四部分 第21节:世界上最性感的职业(1)
世界上最性感的职业
沈从文先生说过,比文学准确的是音乐。
这种准确也许是指音乐的不确定性大于语言因准确而带来的局限性。美丽的语言给人做的常常只能是个减法。
也许,正是这样,当人们从各自不同的人生路上走到了某个富有同感的时刻,凭借的就是那种音乐带来的契合点。在这一点上,登峰造极的是爵士乐。
当生命中一切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当你的人生正处在风雨交加的寒夜,爵士就是那条温暖的干毛巾,它擦干你的泪,擦干你的血,喃喃说道:“哦,亲爱的,你还有我……”它最具阅历的抚慰仿如有力而宽柔的双臂,将你拥入怀中,因为它有比你更深的忧伤,它有比你更痛的故事,它有永远纯洁而奔放的热爱,它会用它最真实的优美带你活到明日。而明日,当一缕阳光从天而降,你会发现在剧痛之后,你的生命力变得柔韧而茁壮,因为那缕阳光就已经可以成为生命继续的所有理由,单纯而有力的理由。假如,你可体会一缕阳光带来的快慰,你便有了爵士乐一般的灵魂。
爵士乐的历史是人世间喜怒哀乐的历史,是懂得生命应该充满阳光般喜悦的历史,正如早期爵士乐的那句格言:“一切为了欢笑。”
当爵士乐在今时今日变成上层阶级的享受时,我们要记得事实上它来自中下阶层,它之所以拥有如此动人的生命力,是因为它具有高贵的阶层所不具备的生命的喜悦,纯净的喜悦。黑人音乐里的解放精神是什么?就是这种喜悦!是任何屈辱、任何伤痕也不能磨灭的喜悦,在黑奴制度未被废除前这种喜悦已经使得他们的精神获得解放。没有生命的喜悦,任何高高在上的活法也是生命中愁眉不展的羁绊,充满喜悦的生命是一种高贵的存在。
在3月行将结束的夜晚,深圳本色吧的爵士乐队有最后一场爵士乐的演出。像中国许多爵士乐队一样,他们并没有乐队名字,成员是安东尼、卡纷、张柯、尔琳、素比。我向他们每个人都问过同一个问题:“JAZZ是你的工作还是你的生活?”卡纷说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他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是生活。”“是生命的一部分。”这其实是无须求证的,否则他们怎会走到一起?他们对彼此的经历都是不甚了解,但对音乐却是十分默契。就像当晚坐在他们台下的听众,没有那些无须言说的默契是不会坐到一起的。
尔琳是个成熟的女人,一个被贝司手张柯称为十分专业的JAZZ歌手。张柯说尔琳可以在他们玩的时候无须任何提示,就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开始唱起,完全融入音乐调子里,而这样的JAZZ乐歌手他只遇见过两个。JAZZ里有个SCAT,是指人声在歌里变成了一个声器,是没有歌词的一种唱法,完全地临场自由即兴发挥。我们在这晚见识了尔琳SCAT。当时听众中间有两位外国音乐人,一边喝彩一边向尔琳作出五体投地的姿势。尔琳的台风有种自然淡定的风情,举手投足间散发出阳光般的明媚。她并不美丽,但她真的让人着迷——当她跟JAZZ一起。
还在第一次听他们的爵士时,就发现爵士乐手的气质跟一般音乐人的气质是很不一样的,在台上他们将激情收敛得很好,沉静、朴素。一种有内力的沉静和耐看的朴素,都有一双修整得干净整洁的手,十分迷人。这种气质是JAZZ滋养出来的,因为JAZZ是无须包装的音乐,它是心、是灵魂流动的语言,从不重复而极具个性地呈现着,直抵演奏者及听者的心底,给人赤裸裸的美妙的精神体验,以及心灵的喜悦。爵士乐的魔力在于它是一种能表达情感和情绪的艺术,却使用了古典音乐中复杂的和弦体系以及高超的演奏技巧,每时每刻你都有可能遭遇不可重复的绝响。
第四部分 第22节:世界上最性感的职业(2)
卡纷和张柯,一个美国人,一个西安人。他们都来自上海,原本就是搭档。还在跟尔琳聊谈时,会讲中文的卡纷两次走过来问是否可以轮到他了。他认真得让人觉得实在可爱,像个阳光男孩。他的萨克斯吹得很棒,当晚在吹奏萨克斯之前特地走到我们的摄影师面前说:“这个很有意思,也可以拍一拍。”张柯原是搞美术的,比卡纷要酷。他能和卡纷走到一起,是因为身上都有种纯粹的东西——都是能跟随自己心灵的人,所以选择了JAZZ。用他们的话来说:“在JAZZ里找到了要找的东西。”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是创造?是表达?还是身心合一的体验?
张柯说素比是个有感觉的人,这是做音乐的潜力。第一次听素比的歌时,我想女人如果经历了沧桑还能如此明艳是何其幸运,这就是尤物吧。那种沧桑感是素比的歌声里传达的,而她的面容却无沧桑的痕迹。当她走下台时,我又想:这完全还是个女孩嘛。她才19岁,马上要去英国开始真正的爵士乐学习。她是个毫不做作的台湾女孩,有同龄女孩所没有的张力和大气。可以肯定,这种气质是JAZZ赋予她的。因为JAZZ是一个人生境界,在经历许多之后。就像她为尔琳喝彩时说到的:“喝彩是一种精神,会鼓励音乐做得更好。”她的人生里已经充满了JAZZ,这是她跟别的女孩不同之处。
第四部分 第23节:乘风绝唱
乘风绝唱
其实,对很多生命不应该用自杀这样的词,他们只是选择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在我们无法目击的乐土上。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可是任何人都能安排自己的离去。对于生命的痛楚,这是一种拒绝的权利。
海明威写过这样一句话:“有时候,在漆黑中醒来,突然变得如此清醒……”
对一颗沧桑的心,这种清醒是绕也绕不过去的。海明威是在多少个这样漆黑的清醒里决定离去的呢?
当愚人节的夜幕刚要降下,张国荣以让人心悸的方式诀别了他所有的舞台。从24楼往下看时,尘世一定遥远,他以为自己会乘风而去吗?没有,他还是落在了尘世坚硬的地上,粉身碎骨。正如他念过的台词:“我听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张国荣一定没有忘记过这段台词,是这部电影为他赢得香港金像奖。
也许此刻才会明白他幽深入骨的表演是来自生命中一个看不见的黑洞,那里吞噬了太多生命中原有的温暖和光明,多少悲剧和扭曲的角色就是这样被刻画传神的。
39岁才获得人生第一次真正的喝彩,成功来得太辛苦,而回报就不只是快乐了。因为那之前的屈辱太多了,太多次后台的痛哭,使他在掌声到来时已经无法笑对。33场的告别演唱会分明是对舞台的不舍,但还是执意要退出,江湖的争斗即使赢了,快乐本身也还是输了。就像他解释过的那只鸟——“那鸟一开始就死了……”死去了还会顾及姿态么?所有经典的造型,轻狂也好,颠覆也罢,总之都很是肆意,反叛也因坦诚变得不无美感。“人总不能爱动物,所以除了爱女人当然就是爱男人了”。但是,这样非同常俗的爱也还是不能永恒。生命已悲哀得无法修补。
Leslie,你已经活得很勇敢很努力了,到最后一刻你都保持了超越年龄的状态,也许,你真的累了,也许,你失去了最后一点理由,你要的并不多吧,也许只是一双永不松开紧握的手……许多为你鼓掌的手,在你乘风绝唱的一刻只能将这权利交还给你了,既然掌声已不能令你留恋。
“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三毛。
第四部分 第24节:恋人如歌
恋人如歌
有个女性朋友,建筑学硕士,是令我敬佩的人。她一生的兴趣就是将交男朋友这事一直保持在没有兴趣的态度上,为人健康幽默、机敏斯文。她的休闲生活包括音乐和朋友,当然是女性朋友,这两者可以被她妙趣横生地建筑在一起。她常常开着那辆冰川蓝的小车带着她的女性朋友去兜风,然后根据她们当天的心情和所选的路段风景来决定用什么音乐。所谓当天心情无非就是体现那些女性朋友们的恋爱进度和难度的晴雨表。如果旁边坐的是个充当了第三者的郁郁寡欢的女人,她会放蔡琴的歌,然后在市区穿越;要是失恋的人从西藏回来,一上她的车就会听到《翻身农奴得解放》;陪女友去机场接情人的话,老狼的《美人》会唱得人心潮澎湃,车子也开得飞快……于是,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她度过了千万种心情,解读别人的时候反而坚定了自己。只有我们俩时她就开车上山,放齐豫的歌。她似乎很喜欢齐豫,我问她为什么从没放过齐秦的歌,她说哪有那么痴情的男人啊。大意是说她的女性朋友都没碰到过那样的男人,或者说齐秦的歌会让她们更加失落伤怀吧。
要什么样美丽的爱可以令一个男人那样割舍不下?要什么样的男人才会愿意将自己的一生只投放在一个女人身上?齐秦对小贤的爱不管如何分分合合都是解不开的缘。即使是齐豫也说他俩还会走到一起。这个被许多俗物破碎过的爱情因为齐秦的坚持而成为他的音乐理想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齐迷们早已熟悉了他的痛楚,习惯了他的执着。那些又孤独又纯洁的坚强也曾在他们的青春里放声呐喊过——“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如山堆俗物的今天,只有齐秦保持了这份孤独,尽管他已年过不惑。看过他在北京的演唱会上的眼神吗?是那样沉寂落寞。
齐秦肩负了一代人的青春记忆,有谁会忘记陪伴过自己初恋和校园生活的那些歌曲呢?那些歌将柔情刻录成一场不散的筵席,前方的路上青春不再了,只有齐秦像孤独的灯塔看守人,用他的歌、用他对小贤的爱照亮我们远离了的理想和岁月,似乎,只要仍听着齐秦,我们就能美好如初。只有齐秦,“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会在这里等着你……”就像他对小贤,当外面的世界用它的精彩令人饱经沧桑后,齐秦用男人真正的温情保护了她。他的人生跟他的歌如此地相似,他歌声里所有的情事都让人心疼地联想到他对小贤的爱。在北京的演唱会上,歌迷们不断要求的还是那些老而又老的歌,《外面的世界》、《大约在冬季》……要谢幕太难了,谁也不愿意跟青春说再见。就像此刻的我,觉得写齐秦一次就已足够,因为他的老歌让人变得自怜自爱、总是跟青春旧事纠缠不清。歌迷的爱或多或少都有点自恋,他们爱齐秦,也因为爱自己的过去。
齐秦的《呼唤》其实是音乐质量很不错的专辑,充满了深情的包容和心碎后的希望,有种更彻底的理想和忧伤的温暖感,但是销量却不尽如人意。因为,爱齐秦的人都老了,他们只想怀旧,而接下去新的两代人已经不太能欣赏齐秦的人生和音乐意境了。
歌迷从齐秦那里得到的某种永远还是无法令他逃出命里孤独的劫数,正如《呼唤》所唱:“在爱你的那天就注定了失眠,感觉被打回到起点。”我和女友讨论要什么样的情境下才适合放齐秦的歌,她说是一个人时。我想她不是没有齐秦的歌,也许,她的恋人就在齐秦的歌里,在许多深藏不露的时刻。爱齐秦是因为曾经孤独曾经至情,也因为不再青春。
第四部分 第25节:在亚维侬的一个梦里(1)
在亚维侬的一个梦里
这是一个梦,这仿佛是一个梦。行人、太阳、墙、路以及路上的石头都是她梦里的一部分。人们很轻松地就走进她的梦里,太过匆匆地又很容易走了出来。就像RICHO的镜头无意中将她摄入,接着有十几秒又离开了她,但这十几秒已长得足够搜索到一条敏感而深邃的神经了,如果有的话。她重新回到了RICHO的镜头里,于是我看到了一段对我而言前所未见的演出。它即刻揪住了我和我全部的想象。虽然这一切发生在2001年7月法国南方普罗旺斯地区的亚维侬戏剧节里,但我的灵魂仍可以穿越空间在时间的倒流里渗入其中。
法国的亚维侬戏剧节是世界四大戏剧节之一,每年7月举行,历时20天之久。从早上8点至凌晨1点平均每天有400场戏剧表演,分“in”和“off”两部分,“in”部分由国家资助,属名导名演名著,“off”部分是由各民间剧团自费。不过两者均需在两年前就得开始预订剧场和演出时段,方可在本年度获得演出机会。而她,前面提及的“梦者”的表演是一种无观演关系,无镜框式剧场的环境戏剧。在录像中,细心点才会发现她的两个同伴,一个是帮她发放传单的女子,上面也许写着她的艺名、剧团名称、表演剧目;另一个是一条咖啡色的小狗,若即若离地跟着她,很容易被人流淹没。
她出现在亚维侬一段铺满石块的坡路上。红发,脸抹成墙白色,轻巧的软底舞鞋,用粉红色的布块围成参差的短裙和上装,几根纤细的绳将她缠绕得像古希腊神话中的精灵。背上背着一个像纸皮又像树皮卷成的箭袋,但并没有箭,这是服装的一部分。道具则是她脚下的每一寸路面,还有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