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短篇小说集-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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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
‘但象你这样的;还在红灯区败坏我们的社会风气!‘
姑娘吃惊在盯着儿子;羞辱和愤怒使她说不出话来;手里的画具和钱都掉
到地上。
我打了儿子一巴掌;这是我第一次打他。
儿子只愣了一秒钟;突然兴奋地抱住我;‘哈哈!爸爸;你早就该有这种气
魄!这才是你在联合国应该显示的气魄!这是你的一个好开端!‘
他这出人意料的反应更令我怒不可遏;‘滚;滚得远远的!‘我冲他吼到。
‘好;我滚。‘儿子很高兴地走开了;以为他看到了一个脱胎换骨的新父亲。
走远了还回头对我打招呼:‘一个好开端;爸爸!‘
我呆呆在站在那儿;对自己的失态有些迷惑。除了对儿子失礼的愤怒外;
这还同这位姑娘在我心中产生的异样感情有关。我向她深表谦意。并同她一起
蹲下来收拾地上的东西。她叫赫尔曼。艾米;英国人;只身来中国新大陆留学;
在纽约州立大学学美术。她昨天刚到这里。
‘我儿子是在旧大陆长大的;今年才到北爱来。在旧大陆的年轻人中,极端民族主义情绪在澎胀;象这里的分离主义一样;简直成了一种公害。‘
我把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画递给她;并注意到了她画夹中的一幅画;画面上有一个戴着头灯安全帽;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煤灰的男人;他身后是纽约的高楼群。
‘我父亲;他是伯明翰的一个矿工。‘艾米指着那张画说。
‘在画中你让他到了新大陆。‘
‘是的;这是他永远无实现的一个愿望。我选择了画画;就是因为画和梦
一样;在其中能走进现实中永远无法走进的世界;实现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
‘你的油画画得很好。‘
‘但我必须学中国画;这样回到欧洲后才能靠画笔生活。东方的艺术充斥欧
洲;那里很少有人对本土艺术感兴趣了。‘
‘中国画应该到旧大陆去学。‘
‘那里的签证很难办到;费用也太高。学中国画是为了生活;我最后还是要
画油画的;我们的艺术总得有人继承。请您相信;先生;同大多数的英国人不
一样;我不是到中国来淘金的。‘
‘我相信。哦;你到过故宫博物馆吗?那里有很多中国画的经典作品。‘
‘没有;我刚到纽约。‘
‘那么我带你去;不;我坚持;作为对刚才那件事的道谦。‘
同旧大陆一样;新大陆的故宫博物馆也在紫禁城中。新大陆的紫禁城皇宫
建于明朝中期;位于纽约东南部;它的面积是旧大陆紫禁城的两倍;是一片金
碧辉煌的东方宫殿。明朝有两个皇帝巡视过新大陆;并在这座皇宫中住过。艾
米很快发现了这里与旧大陆紫禁城的不同。
‘这里只有一道城墙;却有这么多城门;远不象北京的皇宫那么森严。‘
‘是的;新大陆是一个开放的大陆;几百年来接受着不同文化的八面来风。
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封建王朝首先在新大陆覆灭。‘
‘您是说;如果没有新大陆;你们现在还是一个王国?‘
‘哈哈;这不一定;但至少;明朝不会是最后一个王朝。‘
‘郑和为振兴大明朝而远航;却把它推向坟墓?‘
‘历史就这么不可思议。‘
我和艾米漫步在古代的皇宫中;人不多;我们的脚声在一个又一个空旷的
大厅中回荡;一根根巨大的立柱在朦胧中从我们两侧缓缓移过;好象是在黑暗
中伏视着我们的一个个巨人;静静的空气中仿佛游动着神秘的幻影。
我们来到了一个陈列柜前;里面陈列着许多黄得发黑的欧洲中世纪的拉丁
文旧书;有荷马史诗;有欧几里得的、亚里士多德的;
还有帕拉图的和但丁的其中很多是15世纪宗教欧洲
宗教栽判所的***。这些都是郑和到达西欧后让翻译给他读过的。
我对艾米说:‘看;他读的你们的书;从你们那儿得到了很多他没有的东西:他有指南针;却没有远航必须的欧洲精确钟表;他有比你们当时最大的船还大三倍的船;却没有欧洲绘制精确海图的技术特别是基础科学;那时的明朝落后于欧洲;比如在地理学上;中国人仍相信天圆地方的世界。没有你们的科学;或者说没有东西方文化的融合;郑和不会接着向西航行;我们也不会得到美洲。‘
‘就是说;我们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贫乏。我那些自悲的年轻同胞们应该
有您这样的老师!‘
我们更多谈的还是艺术;看着博物馆中那些中国画的珍品;我们谈中国画
最古老的源头;谈狂草象派和空白派在中国的出现和流行;谈欧洲画派复兴的可能我惊奇地发现我们有那么多的话可谈。
‘象您这样正眼看欧洲文化的人不多了;我永远为您祝福;真想让您以后成为看我的画的第一个中国人。‘
艾米说这话可能没有别的意思;但我的还是有些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发现刚走进的大厅有些不同;这里灯光很亮;人也很
多。古老的大厅正面;放着一个高大的航天器;那是孔子号登月飞船着陆舱的
复制品。从大厅高高的顶端射下几道多彩的光柱;焦聚到一个衬着天鹅绒的玻
璃柜上;天鹅绒上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每块都标着昂贵的价格。这是中
国1965年首次登月时;孔子十一号上的宇航员从月球静海带回的岩石标本。
‘真美!‘艾米感叹。
‘可它们只是一些普通的石块。‘我说。
‘不是的;想想它们那么遥远的世界;包含着多少故事。就象我父亲给
我的一块晶亮的煤块;它在地层深处睡了上亿年;这是多么长的时间;这时间
中能有多少个人生?这些东西就象凝固了的梦一样。‘
‘象你这样能看到内在美的姑娘现在真是不多了!‘我激动地说。我买了一
块很小的岩石标本;上面系着一条银色的链子。岩石的一个切面上还可以看到
登月宇航员的签字。我把它送给艾米。她不愿收这样贵重的礼物;可我坚持说
这仍表示我对今天不愉快事情的深深谦意;她最后默默地收下了。在她的目光
里;我又一次感到了回家的温暖;真奇怪;在一个移民姑娘的目光里。
出故宫后;我们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纽约乱转;只是想延长分别的时间。
最后;我们来到了纽约港;隔着一片海水;对面是世界闻名的上百米高的郑和
像。他的一支巨手指着前方的新大陆。现在;天已黑了;我们身后的曼哈顿灯
火辉煌;如同一个巨大的宝石切面。无数道光柱集中到郑和像上;使他成为屹
立于海天之间的发着蓝色光芒的巨人。
这时;我们身后有人‘嗨‘了一声;是我儿子。‘我知道你们最后会来这儿。‘
他说。他走到艾米面前;向她伸出手;‘我向你道谦;小姐。那时我心情不好;
想想我们是刚从北爱尔兰撤出来的中国人;您就会理解了。‘
‘孩子;‘我说;‘你太锋芒毕露了;这是不成熟的表现;你该成熟起来了。‘
我指指面前的郑和巨像;‘他是你最崇拜的人;你认为他是最高大最完美的人。
想象他那样去开拓一切;这也是你形成现在性格的重要原因。但现在;应该让
你看到一个完整而真实的郑和了。‘
‘我了解郑和;我读过关于他的所有的书。‘
‘你读到的都是现代作家们写的书;他们只写理想的东西。‘
‘有什么不对吗?‘
‘比如说;明舰队航行到西欧已是奇迹;为什么郑和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从西欧再次远航;跨越大西洋;发现美洲新大陆呢?‘
‘郑和是一个伟大的开拓者;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探索未知世界;神秘
的大西洋强烈地吸引着他;就是这样;爸爸。现在中国的领航者要是有他一半
的气魄就好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认为。‘
‘有什么不对吗?‘
‘郑和的某些方面你可能不知道;首先;作为一个男人他是残缺的;他是
一个太监。‘
儿子和艾米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你胡说!‘儿子说。但很快;他似乎想起
了他看过的某本书中的某些暗示;转身看着巨像沉默下来。
‘巴黎战役后的第二天;郑和率领八千骑兵进入巴黎;同欧洲各君主和罗马
教皇签定了那个划时代的协定。骑马走在巴黎的大街上;郑和和他的同行者第
一次看到了那些古希腊风格的雕塑;他们看到了波塞冬、阿波罗、雅典娜、阿
佛洛狄忒这些在明朝的土地上不可能看到的男人女人健壮美丽的***被
塑造得那么完美;这是西洋文化对他们产生的第一次强烈振撼。对郑和来说;
这振撼更是深入灵魂;他从来没有这样铭心刻骨地意识到自己的缺憾;自己的
不完美。以后;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忧郁之中;这迷茫和忧郁使他感到这个
世界越来越陌生;最后;一个强烈的愿望在他和所有随行者的心中出现了‘
‘什么?‘
‘回家。‘
‘回家?!‘
‘回家。这愿望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们想走一条更近的路。从欧洲的地理学
中他们知道了地球的形状;知道了如果一直向西;就和向东返回一样能回家。
于是;在征服欧洲后不久;明朝舰队就向西;向大西洋的深处驶去。他们走啊
走;走啊走;在两个月艰难的航程中;一双双眼晴望着大西洋天水相连的远方;
盼望着家乡的海岸在那里浮现终于;陆地出现了;但那不是梦中的乡土;
而是一个长着龙舌兰和仙人掌;出没着红种人部落的陌生世界。当他们踏上新
大陆时;并不象那些浅薄的历史作家们描写的那样欢呼雀跃;而是抱头痛哭郑和因此一病不起;在新大陆结束了一生。舰队中很多的船仍然沿着海岸航行;直到五年后;这些船才在白令海峡找到了通向太平洋的路;又过了五年;他们才回到魂牵梦绕的祖国;大明朝日不落帝国的世界才连为一体。‘
儿子面对着巨像长久地沉思着;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次沉思;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欣慰。
‘孩子;历史和生活不是你一直认为的那种简单的征战和开拓;其中有很多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很多需要成熟后才明白的东西。‘
‘是的;‘艾米说;‘想想;假如郑和当年按照最初的计划;最远只航行到索马
里海岸就返回;后来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是一个欧洲人的船队后来首先绕过了
好望角;更说不定;另一支欧洲人的船队还发现了美洲呢!‘
‘唉,历史啊;同一个人的命运很相象。‘我感叹到。
‘那么;爸爸;‘儿子从沉思中醒来;指指艾米;‘她是您的新大陆吗?‘
我和艾米相视一笑;我们谁都没有否认这点。
我们身后;曼哈顿的灯火更加辉煌;纽约港的水面成了一片跳跃的光海;
这又是新大陆多梦的一夜。
后记:郑和如果一直向前航行,以后的历史会怎样?这是无数个中国人魂牵梦绕的问题。历史学家们的看法是:郑和远航的目的是落后的,只是为了“布皇恩于天下“(寻找建文帝?),而不是为了贸易和征服。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即使明朝船队航行到西欧甚至美洲,也不会有大的做为。但笔者的看法是:人的思想在新环境中是会变化的,如果郑和真的航行到西欧,他必然会接触到西方的思想和科学,这是东方文化撞击西方文化,同以后人家的文化撞击我们完全不同,必然会结出意想不到的果实。另外,在真实的历史中,郑和远航中曾两次用兵,其中至少有一次是针对一个国家的。
在这篇科幻小说描写的世界里,中华文化有了更大的影响力和地域范围,但那不是一个理想社会;它面临着比我们的现实更多的问题,更大的危机和危险。现在重读一遍,发现这个世界造得很笨拙,同时,我自己也不喜欢小说中很重的殖民主义和霸权主义色彩。
1999.2.1于娘子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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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纤维
“喂,你走错纤维了!”
这是我到达这个世界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当时我正驾驶着这架F…18返回罗斯福号,这是在大西洋上空的一次正常的巡逻飞行,突然就闯进了这里,尽管我把加力开到最大,我的歼击机悬在这巨大的透明穹顶下一动不动,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力场固定住了,还有外面那颗巨大的黄色星球,围绕着星球的那纸一样薄的巨环在它的表面投下阴影。我不像那些傻瓜,我并不认为自己在做梦,我知道这是现实,理智和冷静是我的长项,正因为如此我才通过了百分之九十的淘汰率飞上了F…18。
“请到意外闯入者登记处!当然,你得先下飞机。”那声音又在我的耳机中说。
我看看下面,飞机现在悬停的高度足有50米。
“跳下来,这里重力不大!”
果然如此,我打开舱盖,双腿使劲想站起来,却跳了起来,整个人像乘了弹射座椅似地飞出了座舱,轻轻地飘落在地。我看到在光洁的玻璃地面上有几个人在闲逛,他们让我感到最不寻常的地方就是太寻常了,这些人的穿着和长相,就是走在纽约大街上都不会引起注意的,但这种地方,这种寻常反而让人感觉怪异。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登记处,那里除了那个登记员外已经有了3个人,可能都是与我一样的意外闯入者,我走了过去。
“姓名?”那个登记员问,那人又黑又瘦,一付地球上低级公务员的样子,“如果你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就用翻译器。”他指了指旁边桌子上那一堆形状奇怪的设备,“不过我想用不着,我们的纤维都是相邻的。”
“戴维.斯科特”我回答,接着问:“这是哪儿?”
“这儿是纤维中转站,您不必沮丧,走错纤维是常有的事。您的职业?”
我指着外面那个有环的黄色星球:“那,那是哪儿?”
登记员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面带倦容,无精打采,显然每天都在处理这类事,见这类人,已厌烦了,“当然是地球了。”他说。
“那怎么会是地球?!”我惊叫起来,但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现在是什么时间?”
“您是问今天的日期吗?2001年1月20日,您的职业?”
“您肯定吗?!”
“什么?日期?当然肯定,今天是美国新总统就职的日子。”
听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多少有了些归宿感,他们肯定是地球人。
“戈尔那个白痴,怎么能当选总统?”旁边那3位中的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人说。
“您搞错了,当选总统的是布什。”我对他说。
他坚持说是戈尔,我们吵了起来。
“我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后面的一个男人说,他穿着一件很古典的外套。
“他们两个的纤维距离较近。”登记员解释说,又问我:“您的职业,先生?”
“先别扯什么职业,我想知道这是哪儿?外面这个星球绝不是地球,地球怎么会是黄色的?!”
“说的对!地球怎么会是这种颜色?你拿我们当白痴吗?”披棕色大衣人对登记员说。
登记员无奈地摇摇头:“您最后这句话是蛀洞产生以来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我立刻对披棕色大衣的人产生了亲切感,问他:“您也是走错纤维的吗?”尽管我自己也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他点点头:“这两位也都是。”
“您是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