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心-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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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也没多想,迳自推开门,走进了广大的庭园。
其实,这个地方她可熟了,从国小到高中,她偷偷来了不下数十次,有时带队来闯,有时和老爸赌气自己一个人来这里静一静,总之,这里就像她的秘密基地一样,哪里有树,哪里有洞,哪里可以躲起来吓人,她都一清二楚,唯独房子上了锁,多年来她想尽办法想溜进去都没成功,当然,有大部分原因是她那群胆小的跟班极力的阻止,因为他们怕她会被鬼抓走,再也回不来……
呵呵,回想起那些男生的害怕眼神,她就觉得好笑。
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总觉得过去那段年少时光真是无忧无虑啊!
举步沿著小径往前走,整个园子已不再是荒烟蔓草,看得出来她老爸已经略做整理,基本的庭园硬体结构已然完成,砖石砌出了一条雅致的通道,呈一道弧线直通向别墅的正门。通道的两旁明显地已被锄过草,翻过土。就等著把花种下。
“唉!这栋房子太阴了,把花种在这里真是太可怜了。”她转头看著後方巨大的宅子,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她倒有些庆幸围绕著房子两旁的几棵山樱花没被砍掉,那几株山樱花总会在春天来临时绽放一片深粉,像一团粉色轻纱遮掩著整栋建筑,充满了一股迷人的神秘感,那是她最喜欢的景致……
现在,点点花苞已经在枝头待放,再过几天,应该又有美景可赏了吧!
正盯著山樱花树出神,突然!别墅的窗户掠过一抹诡异的黑影,她一呆,以为自己闪了神,揉揉眼睛再定眼一看,什麽都没有。
“啐!都是听了香蓉的话害我受影响。”她喃喃嘀咕著,回身将箱子放下,她熟练地戴上手套,拿出铲子,准备在预留的土壤里种下一株株的花卉。
但她才刚要挖土,倏地,屋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玻璃碎裂声,接著,一个怒吼声陡地在幽静中爆开——
“该死的!该死,”
她愣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缓缓踱到窗边,凑近窥探。
里头空荡荡的,似乎没人……
她蹙著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这时,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又从屋内传出。
“呜……”
她心头一凛,觉得不太对劲,轻敲著玻璃,试探地喊道:“喂,里面有人吗?”
四周又恢复了静寂,屋内也没有任何回应,她搔了搔头,再一次凑向玻璃,眯起眼睛,想看清楚些。
突然,一道黑影在客厅的角落动了一下,接著,又是一阵匡唧巨响,她大惊,终於看清楚一个人躺在客厅通往楼梯的地板上,四周全是玻璃碎片,她呆愣了一下,立刻捶打著玻璃窗大喊。
“喂!你没事吧?喂!里面的……”
那人动了一下,可是站不起来,看起来像在痛苦挣扎,又像受了伤,而屋里似乎没有其他人在……
顿时,她好管闲事的性子又犯了,没有多想,拔腿就跑向别墅正门,可是门被锁住了,进不去,她看向一旁的大窗,灵机一动,试著拉拉看,窗户果然并未上锁,於是她也不管什麽礼貌和客套,爬上约一个人身高的窗台,直接跳进屋内。
相较於别墅外观的老旧,屋里的装潢倒是新颖得让人吃惊,像是经过专人设计似的,简约且优雅,各式家具清一色的褐、灰、黑,衬著白色的墙壁,令人有种走进了台北某个高级住宅的错觉。
宽敞的客厅里除了一座禅意十足的灰色沙发和黑色茶几之外,几乎没什麽冗物,虽说很有格调,可是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有些空荡萧瑟……
还有冷清。
但邵兰心无暇细看,因为躺在地板上挣扎的那个人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视线,她大步走向他,蹲下身急问:“喂!你怎麽了?受伤了吗?”
“唔……”那人身上里著黑色浴袍,面向地板趴著,身体微微蜷著,一副痛楚的模样。
“喂!你还好吧……”她伸出手想扶起他,不料手才刚要搭上他的肩,就猛地被甩开。
“别碰我!”他霍然抬头,瞪著怒眼,像只恶狼般嘶喊。
她吓了一大跳,怔怔地杵著。
眼前这个男人满头乱发,一张脸几乎藏在大概有一整年没刮过的胡子里,只剩下那双炯烈又饱含怒恨的眼睛。
看不出年纪,不过看起来相当瘦削,甚至有些委靡,活像是被关了多久的囚犯似的,全身散发出一股惨白的绝望。
但更令她吃惊的,是那一大片从浴袍领口露出来的烧伤痕迹,沿著锁骨往下,好像整个右半边都被烧伤……
“你在看什麽?”男人以左手揪住领口,狂怒地大吼。
“呃……没什麽……”她愣愣地摇摇头,仓皇地收回目光。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滚——”他怒声咆哮,可是,声音虽然激昂,他的身体却仍然软软地倒在地上,无法站起。
这人是不是病啦?怎麽右手和右脚看起来好像怪怪的?
邵兰心愣愣地暗忖,好半晌才回过神,忙道:“你别误会,我是‘隐花园’的人,我正巧来帮你整理庭园,听见一些声音……”
“谁教你来整理的?我讨厌该死的花!出去!滚出我的房子!”他不容地气地喝斥著。
她皱起了眉头,瞪著这个无礼又脾气暴躁的男人,明明爬不起来,手上甚至还被玻璃割破,正泊泊地渗出血,却还有力气对著她大吼大叫。
“你受伤了,而且你家里好像没其他人,等我扶你起来我就出去……”她忍住气,好心地朝他伸出手。
“不需要!滚开!”他不领情,暴怒地喝斥。
“别这样,我只是想帮你……”她真不懂这个人在发什麽脾气。
“我叫你滚!滚出我的房子!滚得远远的……”他发狂地大嚷著,但话未喊完,身体却抽搐了一下,随即痛苦地蜷起身子?
看他这样,她心里涌上一抹同情,也不管他是否愿意,上前一把就将他拉起。
“你……你干什麽——”他暴喝一声,对她竟然擅自触碰他感到又惊又怒。
“不管如何,你躺在这堆玻璃碎片中间实在太危险了,还是移到沙发那边去比较安全。”她以自己的肩膀支撑著他,迈开步伐。
这男人看似癯瘦,身材竟然颇为高大,而且全身重得像岩石,得花好大的力量才能将他扶立。
“谁允许你碰我了!你这个臭女人——”他瞪大双眼,惊骇又愤怒地嘶喊,挥出右手,猛力推开她。
她被他推得後退两步,立刻放开他,才放手,就见他身体晃了一下!像只破布袋似的往布满玻璃碎片的地板倒下。
“哇!小心上她惊呼一声,反射地上前环抱住他,两人就这样跌向一旁的沙发,她甚至还压在他的身上,脸和他相距不到十公分。
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冲进了她的鼻闻,她在这一瞬才发现,这个男人比她看见的还要瘦弱,而且他的身体真的怪怪的……
“滚开……”男人以一种要杀人的视线瞪著她,口气冰冷得让人打颤。
她呆了呆,这才醒悟自己压住了他,连忙起身後退,抱歉道:“啊,对不起,压到你了。”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未经允许就闯进我家,又对我动手动脚……”他浑身燃著怒火,严厉地大喝。
“动手动脚?喂,我是要救你耶!要不是我,你刚才就倒在那堆玻璃碎片上了。”
她捺著性子解释,并指著地板那堆危险的小碎片,难以置信这家伙竟然怪起她来了。
那男子斜倒在沙发上,冷眼瞪著她,不但不感激,反而破口大骂,“谁要你多事的?我有请你进来吗?马上给我滚出去!”
邵兰心实在忍无可忍了,依她的个性,岂能让人这样吆喝臭骂?
她双手叉腰,摆起臭脸,大声反击,“喂!先生,你这人怎麽这样啊?我好心救了你,你起码该说声谢谢吧?”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比他还凶恶,有点愣住了。
“哼!别以为自己住大房子就多了不起,还不一样都是人,这次算我多管闲事好了,以後随你要摔几次都行,即使摔得变成了残废都不关我的事。”这家伙简直太小看她了,论吵架,她可从没输过。
“你说什麽?,,听她提到“残废”两个字,他脸色倏地变得阴骛冷冽。
“怎麽?听不懂中文啊?还是欠骂,要我再覆诵一遍吗?”她哼道。
“你……你这个可恶的臭女人……”他被她气得全身发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看你是病了!不只身体有病,连脑袋都有问题。”她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讽刺的话,转身就走。
男子脸色骤变,显然被激怒了,不过他什麽话都没说,唯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直瞪著她的背影,嘴唇抿得死紧。
邵兰心走到屋外,自认倒楣地吐了一大口气。
好心被狗吃了,帮人帮出一肚子火,早知道就别多管闲事。
嘟囔著,她也没心情种花了,现在她只想快点离开那个怪人的房子,就怕待久了连她自己也会发病。
大步走出大门,上了货车,臭著小脸,发动引擎。
“哼!有这种人住在这里,种再多花还是鬼屋一幢!打死我也不想再来了!”她嘀咕著,倒车,率性地驱车离开,决定把这令工作交还给她老爸。
初春的气候多变,尤其是这种山城小镇更是阴暗不定,不知何时,山岚突然变浓了,把早晨才刚露脸的阳光又隐去,整幢别墅也益发显得晦暗阴邪……
似乎有什麽事即将发生了,只是邵兰心压根没想到自己已惹上了比鬼还可怕的人物,更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因她逞这一时之气而彻底改变。
第2章
宋凛风的脸上布满了暴风雨前的阴霾和寒气,彷佛转眼就要刮起狂风暴雨,看得管家老平大气不敢喘一声,只能静静地扫掉地上的玻璃碎片,什麽话也不敢多问。
“你刚才去哪里了?”宋凛风突然出声。
“我去镇上买一些日常用品……怎麽了吗?”老平看著他。
“那个来整理花园的人……”宋凛风又问。
“那是镇上的‘隐花园’的邵老板,他今天来了吗?”老平愣了一下。
“今天来了个女的。”宋凛风一想到那个大胆放肆的女人眼中又冒出火来。
“女的?难道是邵老板的女儿?”老平诧异道。他听说邵老板有两个女儿……
“去确认一下她的身分。”宋凛风吩咐道。
“发生什麽事了吗?少爷。”老平有点不安,看宋凛风的表情,难道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惹恼了宋凛风?
“没什麽,那个女人她看见了我。”宋凛风抿紧双唇。
“她怎麽会看见你?我交代过邵老板不准太接近屋子……”老平变了脸色。
宋凛风自从出事之後一直不见任何人,会搬到这个穷乡僻壤也是为了避开所有认识他的人,一年前那场意外改变了他原本璀璨的人生,也改变了他开朗积极的个性,他变得阴郁寡欢,变得敏感尖锐,变得暴躁孤僻,从一个光鲜明亮的贵公子变成了不修边幅的落魄者
除了老平,没有人能接近宋凛风,而宋凛风也不让其他人接近,主仆两人就这样来到了这个小镇,过著近乎隐居的日子。
但即使努力避免,还是会有必须与人接触的时候,像这次花园整修,老平终得向外请专人来打点,所以才会找上“隐花园”的邵老板。
经过调查,老平得知邵老板是个懂分寸的人,不像镇上那些人老是喜欢道长论短,所以才会放心把工作交给他,多日来庭园的工作进度也都按部就班,岂料今天竟会出了状况。
“那个女人居然大胆地从窗户爬了进来,还对著我大呼小叫,她甚至还敢随便碰我,简直该死的可恶透顶……”宋凛风握紧拳头,恨恨地咬牙。
“什麽?”老平惊骇得下巴差点收不回来,脑中不停想像著当时的情景。
一个女人从窗台爬进屋内?!
对少爷动手动脚!大呼小叫!甚至还……碰触了少爷?!
这些全是少爷最忌讳的事啊!
那女人到底是谁?她是向天借了胆还是太无知?她究竟知不知道她闯了什麽大祸了?不论以前或现在,惹火了少爷的人从没人能全身而退。
“总之,查出她是谁,我要好好的回敬她……”宋凛风森冷的话从齿缝中进出。
“少爷,你避居这里不就为了安静度日吗?何苦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把事闹大?”老平惴惴地劝道,他真怕那个女人会被整惨。
“谁说我要把事闹大了?那个女人看见了我的伤疤,就怕她出去给我胡说,所以,总得想办法封住她的嘴。”宋凛风怒道。
“如果她是邵老板的女儿,应该不会乱说话……”老平试图替那个可怜的女人解围。
“老平,你胆子愈来愈大了……”宋凛风眯起眼,口气中已饱含火气。
“抱歉。”老平心一惊,连忙低头道歉。
“我饶不了那个女人,去跟邵老板说,日後花园的维护工作,都要由那个女人来做。”宋凛风隐藏在发丝和胡子之後的睑闪过一丝恶意的神情。
“她得罪了你,你还要叫她来?”老平不解。
“对,这样才会更有趣……”宋凛风阴恻恻地眯起眼睛。
她还敢说他“残废”……
他要让那个女人後悔说出那两个字。
老平心里打了个突,没来由地同情起那个女人来了。
“把拐杖给我,我要回房间休息。”宋凛风冷冷地伸出手。
“是。”老平将地上一根拐杖交给他。
宋凛风接过拐杖,蹒跚且困难地以左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是近日来原本还能动的左腿竟然也开始微微抽痛,害他连举步都有困难,才要跨出去,整个人又向前倒下。
“少爷!”老平大惊,连忙扶住他。
“别帮我,让我自己来!”他恼怒地挥开手。
“少爷……”老平收回手,胸口涌上一股不忍。
他跟了宋凛风将近十年了,这个心高气傲又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曾经是个多麽活跃霸气的男儿,如今……如今却连走路都有问题,这种事,连他这个旁人看来都无法接受,更遑论是当事者了……
“老平,你在怜悯我吗?”宋凛风敏感地瞪著他。
“没有,少爷,我只是在想,你实在应该待在台北继续复健的,而且,也该和樊小姐联络……”老平担心地道。
“没必要。”宋凛风断然地道。
“樊小姐到现在还一直在找你,她始终不放弃你,你又何苦避著她……”老平叹道。
那场意外打乱的还不只是宋凛风的人生,更拆散了一对人人欣羡的璧人。
“别说了!”宋凛风怒声喝止。
“少爷……”
“过去的那个我,在一年前的意外中就死了,连带我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不再存在!懂吗?我早就被摧毁了!全毁了!这样的我还能见谁?你说啊,还能做什麽?还有什麽用?”他倏地嘶声大吼,字字夹带著对老天的抗议和愤怒。
“少爷……”老平感觉得出他瘦削的身体在颤抖,除了对未来的绝望,他内心似乎还有一股谁也无法明了的恐惧。
“这副该死的身躯,好像不再是我的了!你看看我,看看我……”他怒喊著,光是站著就已费尽他所有的力气,像他这样,有什麽脸去见樊若君?现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她啊!
“少爷!你别这样……”老平难过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