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仁-早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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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佑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今天之前,喻宁一直以为贞美嫁给了裴明焕律师。那是1991年夏天,喻宁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是8月11日,当时他正在美国纽约大学学习建筑设计,贞美给他打来国际长途,亲口告诉他说,自己已经跟裴明焕结婚了,不是打算结婚,而是已经结婚10天了。前一天,8月10日,贞美的父亲金校长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他一次了。8月12日凌晨,喻宁又从高中时就亲密无间的朋友载佑那里证实了贞美与裴明焕结婚的消息。
今天……是1998年2月23日,那么,7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贞美,她现在到底在哪儿?难道……她已经死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郑喻宁亲眼看到裴明焕律师把一个女人介绍给别人,说是自己的夫人。他惊讶万分,瞬间怒火中烧,因为那个女人并不是金贞美。那的确是个美丽的女人,举止优雅,符合裴家的声望,但是,并不是金贞美。由此看来,裴明焕一定是跟金贞美离婚了。什么时候离婚的呢?如果真的离婚了,那不就是说,作为一个男人,他给她带来了不幸吗?
喻宁犹豫了一下,强压怒火,大步走到端着葡萄酒杯的裴律师面前。
“您好!几年前在空间设计工作室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啊——对。”
吃惊的是,裴明焕记起了喻宁。两个人客套几句后,郑喻宁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对不起,请问您跟金贞美……”
“嗯?您说什么?”
“啊,恕我无礼。”
郑喻宁瞥了一眼在不远处跟人谈话的裴夫人,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对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
“哈哈!恐怕是郑教授误会了,我妻子从一开始就是那个人,从6年前到现在,以后也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金贞美应该是您的学妹。”
“金贞美是我的学妹?可是,就连名字也很陌生啊!其实,我大学三四年级时一心准备司法考试,几乎不认识什么学弟学妹。当时低年级确实有几个学妹,但我一个也不认识,到现在也是一样。我妻子是E大器乐系毕业的,专修大提琴。哈哈!郑教授显然是搞错了。”
郑喻宁又问了几个问题,裴律师分明就是贞美、金校长和载佑所说的那个人,但真的面对面谈过之后才知道,他跟贞美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裴明焕大四就通过了律师资格考试,凭借家族的财力和自己的才能,现在正为进入政界作准备,这是众所周知的。
喻宁误会了他,平生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无礼,几乎感到无地自容。
“你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吗?惊慌、不快、怒火中烧、尴尬万分,却又只能满脸苦笑。唉,原来人一不小心就可能在错觉中生活一辈子啊!生活怎么可以这么轻率,简直荒唐可笑!”“j、。!难道我愿意对你撒谎吗?要不是贞美……贞美那么恳切地求我替她圆谎……不过,不管怎么说,的确对不起你。”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把我当傻瓜一样瞒起来,直到现在?那,现在……贞美她……”,_载佑脸上阴晴不定,一只手伸向烟盒,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携打火机,慌乱之中却怎么也摸不到。
喻宁掏出火机打着火,替载佑点燃叼在嘴上的香烟。他的喉咙一阵发干。
“别再拖延时间了,我现在恨不得狠狠揍你一顿。你,不是不知道我对贞美的感情吧?不是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原原本本告诉我!快!”
载佑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噗地喷出一口烟,凝视着喻宁的眼睛。
“当时……喻宁你在纽约建筑大学读硕士吧?”
“是啊。”
喻宁急切地点了点头。
载佑说的是1991年,更确切地说,是喻宁25岁、刚开始攻读硕士学位那年。就是那年夏天,贞美给喻宁打了最后一次电话,说自己已经结婚了。尽管从那年4月末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完全中断了,喻宁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那样的结果,当时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还记得你打电话那天吗?给贞美,她的生日。”
“当然。”
“是啊,就是那天……”
既然情况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载佑用低沉的声音开始讲述隐藏在岁月帷幕后面那段痛苦的往事。
听着载佑的叙述,某个瞬间,喻宁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被消毒水冲走了,脸色也仿佛被漂白粉漂过似的一片惨白。
……不可能!肯定是什么……什么搞错了!
他几乎难以呼吸,但没有表露出来,咬牙忍受着,惊恐沉重地压在他的胸口。载佑低沉缓慢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流淌,。但那声音似乎突然失去了意义,只是机械地震动着他的耳膜,然后像幻听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喻宁眼睛里泛起水汽,面前载佑的脸变得模糊,只能看见一张嘴在动,不间断地吐着荒谬绝伦的话。
不可能!不会的,不是那样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眼前是什么东西?黑色的,重重叠叠——原来是一张张黑色的纸牌,插在人生河流中,把一件事前后隔断,让人摸不清头绪。那家伙的脸色真的很认真,很严肃。要是他说的都是真的……该死的!真让人哭笑不得,活着怎么这么可笑,简直快把人逼疯了!
喻宁不停地在心里嘟囔着。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感觉载佑办公室书柜里满
满的法律书籍都在晃动,似乎马上就会哗啦啦全部倒下来,像是发生了地震一样。
他感觉心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整个人在一刻不停地陷落,天旋地转,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又仿佛要落入地狱。他时而抬头看看朋友的眼睛,时而点点头,但他的眼睛看到的其实是突破了7年岁月的地层清晰浮现出来的她——金贞美,那个比任何人都聪明漂亮、可爱活泼、大方爽朗的女孩,跟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喻宁自己的蓝色青春,那连忧伤也妙不可言的二十几岁。
对她的思念,再一次,无法控制地、痛彻心肺地升起。
心为何怦怦直跳
我不敢回头
感觉他就在我身后
曾经没头没脑地起誓
如果他穿上三条腿的裤子
我就把他忘记
那天在宽阔的大路旁
听着溪流欢唱
看到大路对面的野草
弱小的身体在风中摇晃
孤独而凄凉
这时我才明白
可望不可及只会带来凄凉
这领悟让我感到悲伤
曾经希望他召唤我去他身旁现在却担心会同他咫尺天涯……
“打个招呼吧!”
1985年8月8日,新村的一个快餐店里。
朴载佑看看站在对面吃惊地瞪大眼睛的郑喻宁,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一心一意用吸管喝着奶昔的金贞美。载佑和喻宁上大二,贞美上大一,一个学期结束了,学校刚刚开始放假。
喻宁拉出椅子坐下,表情依然有点儿不自然,载佑叫他出来的时候并没说有女孩在场。
对面那个让他发窘的女孩身高约一米六三,短发,露出宽阔的额头,五官秀美,神态可爱,一双眼睛却透着沉静、坚强。
“这位是……”
喻宁点了一杯冰红茶,把询问的眼神投向载佑。
“哦,我的学妹。”
“其实我跟朴前辈同岁,因为复读了一年才变成他的学妹的。”
“……啊,我叫郑喻宁。”
女孩拔出吸管,把下端放在嘴里吸了一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脸。她的皮肤白皙透明,吸管敲在上面,似乎发出清脆的噗噗声。
“我叫金贞美。”
“哦……”
“我们都同岁,就别用敬语了。”
“那样的话,关系岂不是变复杂了?”朴载佑不情愿地冒出一句。
“有什么复杂的啊?朴前辈与我同校,又比我高一级,没办法,只能喊你前辈,可那位跟我之间就没必要讲究这些了。”
“那位”这个称呼挺有意思。
她说得对,郑喻宁是s大建筑系的,与她不同校,自然也就无学长学妹之分。
“贞美,有件事该跟你说清楚:上高中的时候,我可比喻宁那家伙学习好。”
“相反的情况也时常出现哦!”
“就算是有,也是我胜出的情况占六成,大多数!”
“哈哈!惟你独尊!”
在回忆世界里,似乎没几个人是差等生,几乎每个人都有过当班长的经历,就算没当过班长,也当过队列班长或值日班长吧。无论对谁来说,过去都是辉煌的,几近幼稚。
他们离开快餐店,去了家凉快的啤酒屋,在音乐声中舒舒服服地坐F。
贞美的言谈举止丝毫不加掩饰,她天生就有一种特殊的才能,无论面对谁,都能让对方把她当做知己。尽管喻宁生性腼腆,尤其是在女孩面前更是沉默寡言,但跟贞美交谈几句后,他心里自然而然地放松了。
“贞美小姐!” “怎么了,那位先生?”囊。“啊,我错了!好吧,贞美,你居然在跟这个叫朴载佑的索佚约会吗?要知道,这家伙曾经垂涎我的妹妹呢!”Ⅲ僻警你妹妹惠媛?天啊,我居然会垂涎一个乳臭未干的高二小丫头?贞美,你不会相信初次见面的这家伙的话吧?我对你可是忠心不二的,自从你进了我们学校,‘一片丹心蒲公英’就成了我的代号了,对此你也很清楚吧?“
载佑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抬起胳膊一下子抱住了坐在身边的贞美的肩,贞美弯腰躲闪,一低头撞到了他的胸口。
“要投进我怀里怎么还捎带着暴力啊?”
“朴前辈,别这样!我这是拿头当武器呢。你不也知道嘛,我上了大三要剃光头发全力准备考试,谈恋爱的事压根儿就没考虑过,尤其是同系的,可犯了我的大忌。”
“哎呀,贞美!你是新生,还不知道同系情侣有多好呢!瞧吧,可以一起穿情侣装,可以戴情侣戒指、穿情侣鞋和情侣仔服、背情侣包、用情侣皮带,什么都行,而且还能保证爱情、学业双丰收——现在说虽然有点儿早,不过,将来我当上检察官或教授,你当上律师,我们夫妻俩还能在同一个领域工作,相辅相成,多完美啊!这才是一石二鸟的捷径呢!”。
“哈哈哈!朴前辈,要不是看在你高我一级的份儿上,我早就给你点儿厉害尝尝了,恐怕你现在已经没命了,要知道,去年我上补习班的时候,踢过好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的小腿,有一个真的胫骨断裂了呢。”
“这我信,你本来就是巾帼英雄嘛!”
他们喝着生啤,谈笑着,对话像成熟发酵的大麦一样回味悠长。
21岁,正如这青春的年龄一样,他们的行动和言语都毫无顾忌。朴载佑真的喜欢贞美,目光始终停留在贞美身上的喻宁也是一样。只要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心情就不知不觉愉快起来,心的一个角落不由自主地明亮起来,无论是谁都会有这种感觉吧!贞美不仅聪明漂亮,而且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充满自信。她的眼神透露出内心的坚强,整个人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清雅。像香水一样充满浓郁魅力的女人时常看得到,但让人如沐春风、不知不觉被吸引的女人却很少,这需要头脑、美与青春和谐地统一。
载佑嚼着下酒的虾条,抬了抬下巴。
“喻宁,怎么样?”
“什么?”
“我女朋友。你不觉得嫉妒吗?”
贞美撇了撇嘴,朝喻宁摇了摇头。
“贞美说不是呢,不管你怎么嘴硬。”
“她那是害羞!你怎么这么不了解女人啊?怪不得没有女人对你感兴趣呢。瞧瞧我!贞美这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具备皇后气质的,到那时我自然而然就成为皇帝了。”
“哈哈!算了吧!”
“怎么了,贞美?”
“开玩笑别太过了啊,朴前辈!我说不是就不是。今天都是因为朴前辈说要给我笔记本和过去的试卷,我才出来跟你们
喝酒的。别太过分了!否则,在学校外面我可不把你当前辈了。“
“哈哈!完了,载佑,我看你只能认输了。”
“噢,贞美这孩子还小,不太懂事,不知道怎么判断一个人,我除了个子矮点儿、人瘦点儿以外,几乎是完美的啊!贞美,你知道我是拿奖学金的吧?全A,我是我们学校重点培养的高材生啊!”
喝酒的。别太过分了!否则,在学校外面我可不把你当前辈了。“
“哈哈!完了,载佑,我看你只能认输了。”
“噢,贞美这孩子还小,不太懂事,不知道怎么判断一个人,我除了个子矮点儿、人瘦点儿以外,几乎是完美的啊!贞美,你知道我是拿奖学金的吧?全A,我是我们学校重点培养的高材生啊!”
“下午好,合欢树!”,贞美举起杯,促狭地叫着。
“什么意思?”
“我只听说过‘早安,越南’。”
“自卖自夸,到此为止吧!”
“可是,这跟合欢树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知道合欢树吗?现在满大街都是,用孔雀尾巴形状粉红色花把整棵树装扮起来,艳丽夺目。”“呀哈,似乎见过。”“每次看到开满花的那种树,我总觉得它不像树,因为它身长得不高,很张狂地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完全不能做木材。我觉得一棵树就应当有树的样子。”
“‘一棵树就应当有树的样子’……”
载佑重复着贞美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失去了反击的力量,无夸张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扬言要在战略上以退为进,出买烟了。
贞美歪着头,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喻宁。
跟这个男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感觉却像看到了似曾相识风景:年代久远的房屋、橡树、蓝色的木门,还有停着一辆行车的街道。他清冷的眼神看上去很舒服。
“喻宁,你怎么不喝?”
“我酒量很小。”
贞美已经喝光了一杯扎啤,喻宁才喝了三分之一。
“呀哈,这可不行,不够资格当建筑师啊!你将来是要去工地的,一杯扎啤连一半都喝不完,那怎么行?一定得有跟工地上的人对饮的海量才能轻而易举地建起一栋大楼。,,
“哈哈!是吗?你酒量怎么样?”
“我?只要有人肯请客,我一定奉陪到底,在酒桌上我总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我的酒量是我爸爸培养出来的,从高中开始,每天都要陪他喝一杯,爸爸希望我成为黄真伊呢。对了,我爸爸是当校长的,是不是很令人吃惊?,,
“真的吗?一说到校长,首先联想到的就是不苟言笑、循
“我爸爸不一样。我们家只有两个女孩,姐姐可有女人昧了,我呢,也许是因为从小当男孩养的,要不就是本来应该是个男孩,一不小心生错了,反正我就跟个假小子似的。
‘说做就做’是我的座右铭,上法学院是这样,司法考试也一样。”
“好,有志气!对了,你不化妆也很好。”
“光是照顾大脑我就够忙的了,哪里还顾得上管这张脸啊?反正我天生丽质,是不是?”
“哈哈!没错儿,你说得对。你真的打算剃光头吗?,,
“嗯。大一大二我要探索社会和人生,玩个痛快,噢——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夸张?反正从大三开始就要剃光头发,准
“你的目标这么明确,真不错。,‘”咦?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吃惊呢?“”法学院的学生说要剃个光头准备考试,有什么好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