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仁-早安-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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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宁扑哧一笑,嘴里嘟囔着:
“什……么?免费?”
“是啊,我们是朋友啊!”
“不……行,公是公,私是私。”
“你以为我这么说是不舍得那笔钱吗?你错了,我是不愿意用钱来玷污我们纯洁的友谊!”
贞美从喻宁手里一把夺过酒瓶,把酒倒进自己杯里。看来这瓶酒不喝完他是不会走的,干脆抢先喝光算了。
喻宁看到自己杯里的酒还不到半杯,皱起了眉头。
“给我倒满!”
“不行,剩下这些还不够我喝的呢!”
“那就……再要一瓶!”
“得了,别喝了!”
“哼!要……要是你让我设计,得收……双倍,到那时,你肯……定通过考试了,一定赚……赚了很多很多钱。”
“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人!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你说我……我小气?”
喻宁瞪着贞美,但他的目光完全没有焦点,像灰烬一样轻飘飘地四散。
“不是,不是,坚持原则是好事。你呀,尽管大笔大笔地赚钱吧!‘,
“这是祝愿吗?是说要我吃好喝好……呃……过好日子的意思吗?”
“当然了,等你发了财,也多个请我喝酒的人啊!,,
贞美微微一笑,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坐在她对面的喻宁的脸先是发白,既而由白变绿,然后越来越红,像是烧了一把火。
夜深了,四五张葵花模样的圆桌边坐着的年轻人三三两两地消失了,像在酒精的作用下绽放后又凋谢了的花一样。
贞美和喻宁已经聊了四五个小时了。尽管是在酒桌上,但他们的态度非常真诚,聊的内容也包罗万象,从世界、韩国、历史、文学、政治和经济到自己的家庭故事、个人的喜怒哀乐,以及心中的梦想。
贞美感觉喻宁的举止神态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魅力,使他们的谈话能轻松愉快地继续下去。无论是头发滑落下来时的一甩头、激动时附加的手势,还是结实的肌肉、挺拔的身材,都让人不由赞叹造物主的神奇。
“我呀,要努力活出个人样,出人头地,但绝不会放弃自。己的良。')。”
贞美点了点头。是啊,你一定能做到。
喻宁的确是个可塑之才,心中充满纯粹的理想和热情。他近乎疯狂地汲取一切与建筑有关的知识,希望将来能把韩国传统与现代理论结合起来,创造出兼具实用价值和东方美感的建筑。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涉猎的知识涵盖了文学、美术史、服装史、航海航天史、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等各个方面。
只有集所有经验和艺术的大成,作为空间综合艺术的建筑才能转换为一个独创的空间世界,才能经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岁月留存下来。
。
喻宁对知识的狂热追求和对建筑的独到见解感染了贞美。
“是吧?你也有同感吧7”
“嗯,真好!喻宁,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我要从大三开始发奋准备司法考试。”
哎呀,我怎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看来我也醉了。
“可是,你真的要剃个光头吗?”,
“是啊,打理头发太花时间了!反正头发这东西,就像野革一样,会不断地长出来,剃光了也没问题。”
喻宁的眼皮上像放了个酒坛子,重得抬不起来。他眯着眼睛,看到贞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明明……昨天还不认识这个女孩,可是,现在却感觉像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呵呵,这就叫前生的缘分吗?这么长的时间你去哪儿了?看来我早就该去载佑学校看看。不过,现在认识也不算晚。
贞美的美是很有内涵的,就像发着荧光的石英。她垂下眼帘的时候,整张脸看上去恬淡秀丽,但一抬起眼来,目光中就射出掩饰不住的锋芒;她线条柔和的五官非常有女人味,但那爽朗的笑,却宣告了她内心的豪爽与不拘小节。
可是……说到剃光头发,我总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又不是战士,也不是尼姑,光头未免有点儿……
喻宁一边心猿意马地想着,一边给贞美倒酒。
突然,他身子一歪,咣当一声滚到了桌子底下。
“啊,喻宁!”
贞美吃了一惊,连忙扶他站起来。
“啊,啊,没……没关系,哈哈,是我一时不小心!”
摇摇晃晃的喻宁为了站稳脚跟,伸出手抓住桌子一角,就听叽里咣啷一阵乱响,他跟桌子倒在了一起,桌上的菜碟子、小竹筐、调料瓶、酒杯、酒瓶全都掉到地上,四处乱滚。
喻宁和贞美几乎是被老板赶出了酒吧的大门。
已经11点半了。
他们首先得走出胡同到大路上。
喻宁腿脚发软,东倒西歪,在贞美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往前走了没几步,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刚才吃了猪蹄,脚腕儿该硬邦邦的才对啊!瞧你,双腿软得简直像鱿鱼,像乌贼!”
喻宁坐在地上,头垂在胸前,两条胳膊无力地耷拉在两侧。
刚才喝完第二瓶酒的时候,他已经感觉身体在慢慢失去控制,尽管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但还是抵挡不住酒精的力量,整个身体眨眼之间就全线崩溃了。
“喻宁!喂!郑喻宁!醒醒!‘’
“啊,啊……我……我……没事儿,一点儿……事……都没有。” ‘
“那你快站起来啊,站起来!堂堂男子汉,怎么这个样子?快站起来!要不我走了啊,我走亍!‘,
喻宁知道贞美的手在摇晃自己的肩,却只有点头的力气。他的神志还算清醒,身体却完全失去了控制,浑身无力,连喘气都困难。
被酒控制……原来是这样的啊……嘿嘿……结果……在贞美辉煌的战绩上又添了一笔。这下是多少?啊,贞美!现在……你是九战八胜一平了,我……是一战一败!不过……还是很高兴。
“没……没事儿。贞美,我没事儿,你快……回家吧!,,
“把你丢在这儿?”
“嗯,我……在这儿,就这么……坐会儿……就好了。呵
呵,第一次跟你见面就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喻宁尽管话都说不利索,还是真心诚意地向贞美道歉。
贞美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儿棘手,双手抱在胸前,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喻宁。
“对不起……我,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嗯……酒精……给我这一拳够狠的。”
喻宁嘴里嘟囔着。
他能感觉到站在自己身边的贞美温暖而凉爽的影子,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是啊,今天认识的这个女孩真不错,长相也好,性格也好,说话的口气也好,全都是他喜欢的类型,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愿意轻易跟她说再见,哪怕是酒已经喝得超出了极限。实际上,他并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品味她的目光、声音、表情和笑容。
喝着喝着他突然转过一个念头:即使今晚喝得死在这里,那也无怨无悔。
他就是抱着这种心情喝光每一杯酒的。
路灯把贞美的影子投在喻宁撑在地上的手背上,他用手指轻轻抚摸那影子。
这么说……这么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了爱情!爱情……就这样像一记重拳般飞过来……狠狠打中了我吗?
贞美等在旁边,希望短暂的休息能让喻宁打起精神来,但手表的指针已经爬过了12点,不能再等下去了。贞美有了一个主意。
“喂,喻宁!我们去个地方!”
“嗯?哪……儿?”
“你先起来!”
喻宁使出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在贞美的搀扶下站起身,靠在电线杆上,但贞美一松手,他马上又倒了下去。
这样可不行。
贞美双手叉腰想了想,伸手抓起喻宁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咬牙用力把他扶了起来。她的脖子上暴起青筋,额头上渗出大滴的汗。
“绝不能倒下,否则就完了!喻宁,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喻宁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身不由己地靠在贞美身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精彩的夜晚,因为我的身体和贞美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
他快活得哈哈笑了两声,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朦朦胧胧地盯着贞美的脸,嘴里不停地咕噜着什么。
贞美误会道:
“什么?还想休息一会儿?在……这儿?”
“不……贞美!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从第一眼……看到你……到现在……似乎……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喻宁心里一些念头像燃烧着的火焰一样炙烤着他,不吐不快。
“嗯?……什么,什么?说清楚点儿,大声点儿!‘’
贞美气喘吁吁地支撑着喻宁无力的身体,汗流浃背。喻宁自言自语说的话,她虽然没有全部听清楚,但还是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说喜欢自己。贞美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心房似乎在膨胀。
嗯……我……我也……好像……喜欢你,喻宁,不然的话,我现在……现在做的这些事……自己都不能理解。
贞美抬起头看了看胡同上方的夜空,心的一角似乎有一种蓝色忧郁的情绪侵袭进去,是在世间回旋的风吗?是清澈透明
的河流吗?是洒向人间的银色月光吗?
喻宁的声音提高了:
“我说……我喜……喜欢你!要是……不说出来……我恐怕会……憋死的。”
听他这么一说,使出全身力气搀着他的贞美突然感觉心中又羞又恼,猛然停下来,用力踢了一下胡同口的垃圾桶,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然后又定了定神,才重新挪动脚步。
“真烦!你好好走!”
贞美喘了口粗气。
“听说男人喝了酒常常胡说八道,哼!喻宁,你就是证明!”
喻宁似乎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紧紧闭上嘴。
刚才嘴里都冒出些什么啊!他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贞美一言不发,喻宁的话重重地压在她心上,喻宁的身体也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贞美终于半背半扶地把喻宁带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扶他靠墙坐好,然后踮起脚尖,匆匆敲响了旁边亮着灯的窗户。
“英仙!英仙!”
窗户嘎吱一声打开了。
“就知道是你,死丫头!又喝酒了?哎呀,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点儿啊?”
“今天还有一个人。”
“谁?”
女孩朝贞美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男人软沓沓地靠着墙坐在地上,她吓得哆嗦了一下。
“是……是个男人吧?你……你疯了吗?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死丫头,不行,绝对不行!要是给那个房东老太太知道了,马上就会把我赶到大街上去的,她可保守了。喂,我借钱给你,你把他带到对面那条街上的旅馆去吧!,,
“少废话,快开门!”
“不行,把那个男人送过去,你再回来住我这儿。我可从来都没留宿过男人啊,不行!”
“谁说你留宿过男人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没看到。再这样下去,我可要踢门了!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吧?,,
喻宁朦朦胧胧听懂了两个女孩的对话,可是身体一点儿也动不了,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贞美看英仙不答应,走到铁门前面,双手叉腰抬起了穿着运动鞋的脚。
“喂,我踢了啊!最后问你一次,开还是不开?,,
“好……好啦!哎呀,我怎么交了你这么个不讲道理的朋友!等会儿,死丫头!”
“早答应早好了。”
“一切后果都由你负责!”
英仙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凌晨3点左右,睡着的喻宁,突然酒劲发作,脸贴着地板哇哇呕吐起来。他全身像被沉重的铁块挤压着,在痛苦中挣扎着,把昨晚吃的、喝的一点儿不剩全吐了出来。
屋子的主人英仙吓坏了,差点儿尖叫着跳出门去。呕吐出来的东西发出酸溜溜刺鼻的气味,她捏着鼻子,把窗户开到最大,紧紧皱起眉头。
“有没有胶皮手套?”
“没有。死丫头,你看看他吐的!哎呀,我快气死了!,,
“别光顾叽叽咕咕的,快拿个家伙来,总得收拾一下吧。,,
“拿什么呢?我都气晕了!”
“拿个塑料盆来,待会儿我给你洗干净。”
贞美把朋友满脸不情愿拿来的盆放在旁边,开始用双手清理地上的呕吐物。
“哎呀呀!喂,喂!贞美,你在干什么呀?”
“别烦我了,快去拿块抹布来。”
喻宁听到贞美捧起自己吐在地上的东西盛到盆里的声音。
贞美接过朋友拿来的湿毛巾,轻柔细致地擦了擦喻宁的嘴角和脸,然后简单擦了擦自己的手掌。
“啊?你……不会不打算洗手吧?”
“别担心,睡前会洗的。”贞美不经意地随口回答。
喻宁把胃里的东西吐光后,浑身发冷,禁不住打起寒战来。贞美拉过叠好的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你还给他盖被子!要是他再吐了怎么办?”
“我给你洗。”
英仙降低了声音。
“这个长得像电线杆似的男孩到底是谁啊?你说你们第一次见面?是我们学校的吗?是你的男朋友?”
“一样一样地问!”
“他是谁?”
“今天第一次见面的朋友。”
“什……什么?你可真会交朋友啊!第一次见面就喝成这样?你呀,真的有个当校长的爸爸吗?”
“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怕了吧?你也学学你姐姐,专修长笛,多么优雅,多么有女人味啊!”
“可我爸的希望还是在我身上。”
“你?”
“是啊,将来要当法官的我!”
“嗬!豪气冲天啊!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哎……哎呀!又……又要吐了!快把抹布垫在下面!”
“抹布怎么能垫在嘴巴下面?用毛巾!”
贞美小心地擦掉喻宁第二次吐出来的东西,重新替他把嘴角擦干净。湿毛巾贴到脸上的时候,喻宁清晰地感受到了贞美的内心,他发现贞美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更聪明、更有责任心。他想看看她的样子,却因为羞愧难当,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睁开眼睛。刚才贞美直接用手捧起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时,喻宁感到了心中温软的冲击,泪水涌到眼眶里,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贞美的行为源于她对人的深情和责任心。一起喝酒的人无论是男是女,一旦出了问题,作为贞美,是一定要负责到底的。 ‘身体该多难受啊!不要再吐了……
她低头看自己时那充满忧虑的眼神、为自己垫好枕头时那轻柔的手、走动时衣襟寒寒窄率的声音、急促的呼吸声……一点一滴,温馨甜蜜,尽管喻宁闭着眼睛,但他能够感受得到,真真切切,就在身边,他的心底涌起一种无法言传的感觉。
“喂,你打算守他一夜吗?快洗洗手来睡吧!”
英仙远远躲开喻宁,钻进被子里,冲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的贞美喊道。
“你先睡吧!我再等会儿,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
“哎呀,死丫头,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突然变得这么贤惠!”
贞美的朋友似乎生气了,把被子一卷,翻身冲着墙壁不做声了。
贞美手里抓着湿毛巾,后背和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屋子里静了下来,喻宁小心地睁开眼睛,望着疲惫不堪的贞美。她的额头白皙闪亮,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抖动,眉宇间闪烁着一丝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