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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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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传言谓皇上身不由己,但是对于景兴帝的昏庸,岭南道百姓也有所闻。献俘礼的事情、北疆的事情、国子监的事情,若不是皇上昏庸,左家又怎么能专权?

    当沈则敬举起“诛左氏,清君侧”的旗号,岭南道的官员和百姓,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是在这样的民情中,沈则敬带着十五万西宁卫士兵来到了岭南道。

    这十五万士兵,由彭瑾和沈则思带领,驻扎在南岭;与驻扎在潮汕的岭南卫,一北一东,布防着岭南道。

    沈则敬尚未来得及感受与亲人重逢的喜悦,一个沉痛的消息就送来了岭南道。大永朝廷,已经作出表态应对了!

    这个表态,让沈则敬和沈华善等人伤心不已。

   
 第五百一十七章 株连

    当沈则敬来到岭南道的时候;距离他起兵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沉痛的消息,来自江南道,由胡氏安和堂送来。胡氏急信中,只要寥寥数语:吴越沈氏子弟,皆以谋反被定罪;一同株连的,还有沈家姻亲故旧。

    沈家的姻亲故旧,当然是指溪山俞氏、江南胡氏,还包括沈则敬老师叶正纯所在的江南叶氏。

    被定罪被株连,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谋逆大罪会有什么下场,沈则敬十分清楚。当年,昆州李氏因望君归被定下谋反之罪,就是由沈则敬办的,夷三族,都是从轻发落。

    在接到胡氏传信之后,沈则敬心头一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推测。最坏的结果,就是与沈家相关的这些人,全部被杀。

    沈家祖籍江南,将近百年的繁衍生息,姻亲故旧不能遍布江南道,也极多。在起兵之前,沈家的大部分族人子弟都迁出了江南道,俞氏、胡氏、叶氏也是如此。

    各族中主要力量都已经离开江南道,但是这毕竟不是迁族,况且为了隐秘,族中怎么都要有人留下。

    譬如溪山俞氏就有不少人留了下来,沈俞氏的母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溪山的,俞正时等人也在溪山尽孝。

    这些人,如今都不在了吗?

    这样的结果,沈则敬之前已有所料,可是却不可避免,可是它真正到来之时,他依然悲伤不已。

    随后,更详细的情况,被送至岭南道曲江边上。这详细的情况,多少抚慰了沈则敬等人悲痛的心情。

    皆因,事情的结果虽然很坏,却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沈家及其姻亲,虽然被定罪被关押,却没有即时被杀害。朝廷没有即时杀掉这些人。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原因,远在岭南道的沈家人当然也清楚。朝廷这么做,不是宅心仁厚,而是为了将来局势考虑。留着这些人,不管是用作人质还是为了什么,总还是有用的。

    事实上,江南道的情况,比沈则敬等人所知道的,还要动荡激烈。

    沈家嫡系旁支的子弟,在沈则敬起兵的时候,就立刻被江南道的官员控制起来了;随后,胡氏安和堂所有商号被查封;叶正纯义一脉的人也被入了狱。

    其中,溪山俞氏的情况最让人感叹。

    溪山俞氏是江南文脉所在。在江南文官、读书人心目中的位置自然是非同一般,乃是他们崇敬追慕的对象。

    不特溪山俞氏的子弟成为江南文脉的代表,就连湘湖边的一景一宅,也都是江南文脉的表征。

    当两千江南卫的士兵,遵朝廷令前去围困溪山俞氏。打算将俞氏子弟都入狱问罪时,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江南一地的文官士子,包括杭州刺史梅百川都齐集在湘湖,反对江南卫士兵将俞氏子弟带走。

    这些官员都知道,倘若俞氏子弟被带走问罪,会遭遇什么。狱中那些令人闻而色变的酷刑,这些世代读书的俞氏子弟。哪里会经受得住?

    倘若俞氏子弟有折,那么江南道文脉必定有损。他们齐聚在此保护溪山俞氏,实则就是保护江南文根,保护大永的文脉。

    江南道的文官,的确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江南道读书人多啊。文官士子就不用说了。普通百姓,也是耕读之家,也奉溪山俞氏为先生的,更何况,这些官员身后也还带着各州各县的守兵啊。

    虽然战斗力。不能和江南卫士兵相比,但是他们以守护的姿态,密密麻麻地站在湘湖边。这样的气势场面,也不容江南卫士兵小觑。

    江南卫士兵可以不顾阻挡冲进俞宅,可是众怒难犯,接下来局面怎么收拾?

    是以诡异地,江南道的文官和江南卫士兵,在湘湖这里形成了对峙之势。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等待着江南道观察使王备和江南卫大将军于鸿图的到来。

    终于,这两位大佬从南京城匆匆赶到了湘湖边,看到双方对峙的状况,王备和于鸿图觉得头都大。

    沈则敬起兵谋反,朝廷有旨意问罪与沈家的一干人等,江南卫士兵遵旨行事,这是法理当然之举。怎么到了溪山俞氏这里,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禀告两位大人,溪山俞氏世代不出仕,只一心求学传道,这就说明俞氏一概不理政事,远离朝政。俞氏是沈家姻亲,此乃不可更改之事,但沈则敬谋反,俞氏定不知情。不知者无罪,请两位大人看在三明堂的份上,切勿为难俞氏。”

    杭州刺史梅百川这样说道。三明堂为江南的文道做了多少努力,提起三明堂,是江南人都知道的。谋反有株连之罪,梅百川不是不知道,可是……可是……

    不知者不罪,不是吗?

    梅百川的话语一下,紧围在他身边的江南道文官,都异口同声地说道:“不知者不罪!”

    原本稍微平静的湘湖边,再一次躁动起来。

    王备和于鸿图眉头紧皱,沉吟不语。王备在京兆的时候,和沈华善共事过,他实在没想到,一直笑呵呵的沈华善,竟然会谋反。

    去年沈华善来江南道为征讨司调兵的时候,于鸿图也见过他的。于鸿图没有想到,那样一个老好人所在的家族,竟然起兵了。

    有功不赏,反而定下七大罪状,皇上旨意太过了吧……

    不管王备和于鸿图心里的秤是怎样,眼前的局面都要结局。朝廷有了问罪的旨意,臣子不能不遵旨,但是汹涌的民情又怎么办?

    顺着文官士子的心意,不将俞氏下狱问罪,那么怎么向朝廷交代?如果执意冲进去,那么伤亡的江南道文官士子怎么办?

    当此乱局,江南道的文官若是有大损伤,那么江南道也等于瘫痪了。王备和于鸿图都不想、也没有能力重建江南道官场架构。

    王备和于鸿图没有说话,对峙的文官、士兵,也没有开声。九月的湘湖边,清风徐来,反而有些怡然安宁。

    甚至有几只肥美的大闸蟹,爬出了湘湖边,沙沙声响后,似乎也觉得湘湖边的气氛不太妙,随即又“噗通”的沉了下去。

    在这样的沉默和声响中,忽然有人说话了。

    “大家总不能一直这样争执下去。末将有一建议,或可令大家都满意……”

    说话的,是跟随于鸿图前来的江南卫中郎将段宏。段宏神色坚毅,站了出来,表示他有解决的办法。

    段宏的话语,让王备和于鸿图都一喜。段宏若有良计,那当然最好。

    “末将建议,见俞氏就地囚禁,既可让诸位大人放心,又对朝廷有了交代。末将愿带着士兵看守俞氏。若是发现俞氏有不轨,或沈家局势有变,则随机应变。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段宏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由他带着江南卫士兵,守住溪山俞氏这些地方,不让他们出,也不让别人进。

    换言之,溪山俞氏还是掌握在江南卫手中,却又顺了江南道文官士子的意。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在这样的局势下,这么做是最妥当的了。万一朝廷再另有旨意,或是要用俞氏来震慑沈家,江南卫都有主动权。

    这个办法,也是江南道文官士子所能接受的。他们只能为溪山俞氏做到这一步了,再多的,就成了一同谋反之嫌。

    最后,王备和于鸿图都同意了段宏这个建议,由段宏带着一千江南卫士兵,镇守在湘湖边,控制着溪山俞氏。

    俞正时等俞家子弟,一直闭门不出,仿佛不知道门外的争执动乱。注诗的还在注诗,解史的还是解史。不管门外是什么局势,通史、著书、立说,这三明,依然在继续。

    与溪山俞氏的幸运相比,沈家子弟的遭遇就不同了。他们被下狱问罪,很多人都受不了狱中的折磨而死去,剩下的,只紧抿着嘴唇,一声都不吭。

    不仅如此,沈家的祖坟也被刨了。一座座墓碑被推倒,墓中尸骨被翻出,凌乱四散着。家、积、和几辈人的坟茔,无一能幸存。

    这是朝廷对沈则敬起兵之举的最大报复,也是为沈则敬“诛左氏、清君侧”旗号的否定。

    沈则敬等人带着兵力,在西宁道和岭南道,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刨沈家祖坟这样的事情了。

    朝廷刨祖坟,也是沈则敬意料中事,这倒没什么。敬天敬地敬祖先,只要沈家后人仍在,为祖先重立墓碑,又有何难?

    沈则敬等人的沉痛,是为着那些在狱中的沈家人。他们是吴越沈家的子弟,与沈则敬等人一脉同枝,是他们坚持留在江南道,这是他们为自己家族所能做的事情。

    这些族人没了性命,对于沈家来说是最大的损失。旁的一切都可以失去,但是性命,没了就是没了。

    大失莫逾亡也,身存则无失焉。

    每一个族人,都是族中的力量,如今沈家遭受此重创,沈家又怎么会不沉痛?

    然而不管有多少沉痛,沈家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就再没有停下的可能。这样的沉痛,成为了他们前行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夫妻重逢

    九月初八,应南图跟着沈则敬回到岭南道,见到了沈宁。这一对聚少离多的夫妻,终于相聚了。

    当应南图一脸风霜出现在曲江边的有余居时,沈宁忍不住眼中湿润。

    从别后,数回魂梦与君同。如今,她终于见到他了。

    沈宁就这样站在门边,眼中有泪,嘴角却扬了起来。在这样四处烽烟起的世局中,应南图能够活着回来,对于沈宁来说,就已经是一大幸运了。

    只有身处这样的乱局,才深刻知道,活下来,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应南图经历了西宁道战争的凶险,又经历了沈则敬起兵的不易,活着回来了。

    二哥,没有这么幸运……沈宁想到这一点,悲痛不已,也越发觉得,应南图笑盈盈地向她走近,是多大的福分。

    沈宁怔怔,觉得再也移动不了半分,就这样等待着应南图来到身边,酸酸涩涩的心情,似喜还悲,难以述说。

    应南图看着站在门边的沈宁,心中的欢喜,也不知道该如何说。重逢的喜悦,恍如隔世之感,令得他每走一步都无比沉重。

    很想立即飞近她,很想立刻就将她搂在怀中,很想告诉她他有多么牵挂想念她,可是……这短短的几步路,令得能千里行军的他,走得那么慢。

    “我回来了。”终于,应南图走到了沈宁的身边,将她猛地搂在怀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语气有些哽咽。情深之所在,若此。

    沈宁伸出手,紧紧回抱着应南图。这不是一个矜持的后宅妇人应有之举,可是沈宁此刻什么也不想,不想秋歌等人还跟在身后,也不想应南图的身边,还有陈成等人。

    她眼中只有他,只想抱着他。好好抱着他。沈宁眼中的泪也滑落下来。感受着应南图的气息,她只觉得心口发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一个人。可以有这样的深刻的感情。只是他出现在这里,她就觉得已经是上天眷顾,是人生的大福分,心口,也会因这个人发痛。

    这个人,是她的夫。

    “我回来了。”应南图的下巴,抵在沈宁的头顶,再一次这样说道。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这四个字,如轰轰响雷。在沈宁心中引起剧烈的震荡。直到应南图此刻出现在这里,沈宁才这道,原来,她这么怕失去他,原来。她已经不能忍受生命里没有他。

    时间之功,感情之深,何须说道呢?

    “咯咯”沈宁的身后,忽然有几声婴儿的笑声在响起。这笑声,唤回了沈宁和应南图的神智。

    奶娘抱着应如登出现了,正一脸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半岁大的应如登早就能笑出声了。小孩儿天真无邪,也根本不知道他爹娘沉浸在重逢喜悦中,旖旎的情思,因为应如登的笑声,而消散。

    听得这笑声,沈宁和应南图急急分开。沈宁回过头。从奶娘手中接过了应如登,笑着对应南图说道:“这就是登儿。”

    小小的应如登,好奇地看着应南图,对这个一脸胡子邋遢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见到这个人伸出手来。应如登扁了扁嘴,大哭了起来。

    拒绝应南图伸出来的手,挣扎着要离开应南图跟前。

    应南图的脸色郝然,伸着的双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放置。既尴尬又好笑,忍不住说道:“这小子!”

    一旁的春诗、秋歌和陈成等人,都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这难得的温馨,看着也让人觉得欢喜。

    这一晚,应南图并没有和沈家人一起晚膳,而是和沈宁、应如登一起,享受着有余居小家的氛围。

    小孩儿易哄得很,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应如登就已经不怕应南图了,反而让他抱着,扯住他的胡子在玩,还“咯咯”地直笑。

    应南图幼年丧母,这样的家景是他渴求的。又加上将近而立才得一子,任凭应如登怎么胡乱弄他,他都不介意,反而“哈哈”地笑着。

    春诗已经和秋梧团聚去了,服侍沈宁的,当然还是秋歌。她为沈宁和应南图斟上了酒,然后轻轻退了下去,细心地掩上了门。

    听着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秋歌由衷为沈宁感到高兴。自从移居岭南道之后,秋歌就没见过沈宁笑过几回了。

    还是那句话,乱世中的温馨难得,所以最为珍贵。

    时已入亥,应如登早就被奶娘抱下去了,秋歌等人也没有随伺,房间内只剩下应南图和沈宁两个人。

    豆大的灯光掩映,房中的物事几不可见。可是应南图和沈宁对面而坐,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对方的面容,还有对方眼中的情意。

    模糊的的灯光,旖旎的氛围,还有似乎要溢出来的情意,让沈宁轻轻地动了动,她觉得喉咙干涩,秋月秋凉之时,也觉得无比燥热。

    见到这副情状的沈宁,应南图低低地逸出了一声,似乎一切了然。沈宁看着他喉结滚动,被低沉的笑意笼罩,莫名就有有些恼羞。

    她正想扭过头去,不想应南图就抚上了她的面容,以指作笔,细细描绘着她的面部轮廓。

    仿佛带有磁力的手,让沈宁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而应南图已经魅惑的笑了起来,眸子深沉似有暗火。

    “我……”沈宁想说些什么,却暗哑得不成语。

    这样重逢的情思,在以往感受还没如此深刻,沈宁手足无措。

    应南图的手指,已经顺着她的脖子而下,来到了她胸前,轻轻挑开了她的亵衣,抚了上去。

    沈宁战栗得更厉害了,心中的悸动也越来越强烈。可是应南图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呼吸粗喘了起来,并且低下了头。眉眼、嘴唇,离沈宁越来越近,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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