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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玉楼春 作者:清歌一片(晋江金牌高积分vip13-09-22正文完结)-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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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这时候,沈婆子便会笑着应和:“可不是嘛!我一早就这么说了。虫哥儿和咱们二爷,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呢!”
 
  廖氏听到这话后,笑得眼睛都眯了,一口口地亲着这孩子,就仿佛亲着小时候尚在襁褓中的自己那个儿子一样。

  从清远庵出来的马车上,沈婆子终于道:“太太,是不是该考虑抱这孩子回去的事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养在外头。”

  廖氏听到这话,方才眼中的剩余下来的笑意渐渐消去,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我比你更心急。只是……”她长长叹了口气。

  沈婆子知道,廖氏除了担心这孩子会被人晓得是在国丧期有的外,更叫她心底不安的,是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二爷的孩子,或者说,到底是不是徐家人的种。哪怕她在看望虫哥儿时,会口口声声“我的孙儿”地唤着,可是一旦背过身,真正考虑要将这孩子带入国公府时,她心中被秋蓼所种下的毒便会情不自禁地冒出头来,让她寝食难安,患得患失。

  “这贱丫头,真真是歹毒的心肠,赶着要奔丧了还不忘往太太您心里插一把刀!”沈婆子愤愤地道,随即压低声,凑到了廖氏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廖氏眼前一亮,想说什么,却说迟疑了。

  沈婆子道:“太太,您是我乳大的,我看您,比看我自己的亲女儿还亲。咱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我觉着什么小厮的话,分明就是那贱丫头要叫您不好受才故意这么说的。这虫哥儿,以我看,十有□是三爷的。”

  廖氏眼神黯淡了下来,道:“若真是小三儿的,养在小二的名下,也没什么,总比从别家过继过来的好。我怕只怕……”止住了,叹了口气,“你那法子,真当有用?”
 
  沈婆子道:“管保有用!我特意问了人的。说就前两年,在我老家便判了桩这样的案。有个富户的儿子自小被人拐了,大了后才找到,只对方不肯放,说是自家的儿子。两家争执不下,县令便用了这滴血认亲的法子,果然一家溶了,一家迟迟不溶,这才判出了公道的。”

  廖氏沉吟半晌,终于咬牙道:“那就把小三儿给叫过来!”
 
  徐邦瑞比初念大一岁,如今已经十七了,却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货,也还没议亲。实在是徐家出了这样的事,不但廖氏无心于这个,旁的人也不愿意和他家结亲。

  这一年多徐家的起起落落,对徐邦瑞来说并无什么大的影响,反而因了徐家如今只剩他一根独苗,无论是在廖氏还是众多下人眼中,反倒仿佛显得愈发宝贵起来。去年起,身边原本一道混的要好的人,比如平阳侯、将夏侯府上的孙子,渐渐都疏远了他,他没处可去,窝在自己的那院里,与一院子的丫头香钿雪晴等更是混得无法无天,什么有的没的都想得出来,连比他小的妹妹青莺都看不下去,碰见的时候劝过几回,反被他涎着脸一句“娘都不管我,妹妹你倒是管得宽,小心表哥往后不喜”给顶回来,气得青莺回去哭了一场。原来青莺早几年前,便与廖氏兄弟家的表哥廖胜文订了婚,本来约定今年年底便成婚的。只徐家如今成了这样,廖氏的兄嫂便起了反悔之意,前些时候廖氏差人上门试探这事时,被兄嫂推诿着混了过去,说是刚前些时候,为稳妥起见,再拿青莺和廖胜文的八字过去合,合出来竟是不吉,想是起先那回有误,正在想破解之法,叫再等等。廖氏心中气恼,知道是兄嫂就高踩低有意悔婚,却也无可奈何,回去了反冲青莺发了几句火,也就过去了。只青莺却是落了下心病,被徐邦瑞这样一顶,哪里还忍得住,自然伤心不已。

  到了如今,这些时日来,徐邦瑞和从前的旧友渐渐又玩到一处了,自然在外头乐不思蜀。这日混完了刚回来,便被等着的廖氏一个指头戳上了脑门,恨恨骂道:“你个不成器的夯货!如今咱家就指望你一人了,你不好生学着上进,反倒天天这样在外头厮混,你是想气死我吗?”
 
  徐邦瑞的一张嘴,素来便像抹了蜜般得甜,这才哄得廖氏团团转。见母亲气苦,忙上前作揖讨饶,发了一通自己往后定会学好的誓。廖氏脸色这才渐渐缓了过来,道:“跟我去个地方!”说罢转身便走。徐邦瑞不明所以,挠了挠脑袋,跟着廖氏去了。一直被带到城外,看见清远庵,知道是自家供的那座庵子,本恹恹的,登时来了精神,心想去瞧瞧有无生得标致的小师父也好。等见迎出来的是个叫妙心的老尼,身后跟出来的姑子也没一个能入眼的,便泄了气,问道:“娘,你带我来这尼姑庵里做什么?”
 
  廖氏不理睬,只径直将他带入后头那院子,乳母抱了虫哥儿出来,取了个小银盆,捉住虫哥儿手指,用银针往手指头上点了一下,挤出一两滴血滴入水中后,这才对着早看呆了的徐邦瑞道:“把手伸出来!”
 
  徐邦瑞吓一跳,这才晓得是要在自己手上也扎一针。眼见那小孩儿哭得厉害,想是疼得紧,忙缩手要走,廖氏已经再次喝道:“手!”一边的沈婆子早推他向前,陪笑道:“我的爷哎,一下就好,就跟被虫子咬一口似的。”

  徐邦瑞见母亲严厉地望着自己,晓得是躲不过去了,只好伸出手,忍住痛叫婆子掐住了在指头尖上戳了一下,用力挤出了几滴血,也滴到了方才那银盆子的水中。吮了下指头,见廖氏和沈婆子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里头的几滴水,神情紧张,忍不住也凑了过去,瞪着眼问道:“这是做什么……”

  “太太,合了,合了!”
 
  沈婆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大叫,差点没跳起来。廖氏也是看见儿子下去的那几滴血,已经和虫哥儿的混在了一起,顿时长长松了口气,笑得也是合不拢嘴。

  “娘,你们这是……”

  徐邦瑞傻不拉几地还要问,忽然一顿,登时明白了过来,猛地睁大眼睛,道:“这……这是滴血认亲?”又看向方被哄住止了哭的虫哥儿,呆呆地道:“这,这是我的儿子?谁,谁生的?”
 
  廖氏喜形于色。见被他猜出,怕他出去乱说,心想叫他晓得也好。便将他带到边上一间静室,把秋蓼生了这孩子的事说了,叹道:“娘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二哥走得急,没留下个一儿半女,你嫂子年岁又小,倘没个儿子,往后如何能守得住?往后娘便将虫哥儿过给你嫂子,也算替你二哥撑个门面。只虫哥儿的来历,因是国丧时有的,此事你万万不可出去胡乱说。咱家如今正在风口上,好容易凭你爹才挣回点脸面。这若是被人抓住辫子再参一本,那便是真麻烦了!”
 
  徐邦瑞明白了母亲的心思后,她到底在说什么,基本就没入耳了,呆呆地发痴。心想那个寡嫂初念,算起来比自己还小一岁,却时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在濯锦院里深居简出,除了去老太太那里问安时偶尔能碰到,平日连个面也不得见。碰到了,自己也只是看看而已。因她对自己向来没好脸色,身边又随时有两三个丫头跟着,连句话都没机会说,更别提靠近得亲近机会了。

  徐邦瑞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刚前几日在老太太那里碰到她时的样子:乌黑发髻上只插一枚白珠银簪,月白底起樱花纹的衫子,浅茶色潞绸裙,俏生生立在那里,肌肤玉白,眸色莹然,竟似出落得比刚嫁过来时还要标志几分了。老天开眼,竟然让这样的她来替自己养儿子……

  徐邦瑞一阵胡思乱想,下腹处登时紧了,差点没顶出来。

  “听见了没?这事你要是胆敢给我胡乱说出去,我定饶不了你!”
 
  廖氏神色转厉,厉声道。

  徐邦瑞如梦初醒,慌忙弓了弓腰,点头道:“娘放心!儿子虽混,只这事,还晓得轻重。必定不敢乱说出去。若说了,叫我五雷轰顶!”
 
  廖氏见他应得郑重,这才放了心。回那屋叮嘱乳母好生带着虫哥儿,这才心满意足离了清远庵而去。
   
    过两日,初念在自己屋里,与找过来的青莺一道做着针线。

  这个前世里几乎没多少往来的小姑子,自从那次坠落山崖出事回来后,对她便亲密了不少。到了如今,大约是因了婚事不顺心中愁闷的缘故,来得比往常还要勤些。只是她性子好强,每次来,决口不提那事,只坐下来与她闲聊别的事,或是请教些刺绣的活。因初念有一手极好的绣活,她颇是羡慕。

  初念晓得她心里不痛快,却也无能为力,每次提到那茬时,呃只能拿话细细开解她而已。此刻两人也是一边做着绣活,一边闲聊,慢慢便聊到了终身事上头去。青莺看一眼初念,摇头叹了口气道:“嫂子,你总劝我要放宽心。实话跟你说,廖胜文那种人,我根本不稀罕。不但听说他放荡,且如今出了这事,更证明是那种翻脸无情之人,我有什么可留恋的?恨不得早解了约,换我个自由身才好!我也不怕往后坏了名声嫁不出去。再过几年,真没人要,我便出家做姑子,了无牵绊过完这辈子便是。倒是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便要你这样守在这院里。嫂子,你心里乐意吗?”
 
  初念抬眼,见她睁着眼认真地看着自己,便避重就轻地笑道:“做姑子可不是好主意。你放心,廖胜文配不上你,往后你定会有桩好姻缘的。”

  她这么说,也不是凭空胡诌。徐若麟往后得势,徐青莺自然不愁姻缘,那个曾经背弃婚约的表哥就是第一个回头的人。

  青莺笑道:“这些都是看不见的,我也要学着不去多想。还是想怎么过好如今的一天天吧……”

  “二奶奶,太太叫我来,请二奶奶过去,有事要议。”

  正这时,珍珠过来,笑着道。

  青莺见自己母亲找初念有事,忙站起来,拿了初念先前给她的花样,和丫头凝墨告辞先回去了。

  初念起身,稍稍理了下衣衫,便往廖氏的屋里去。




☆、第四十七回

    待人都被屏退了;廖氏和蔼地与初念叙了几句闲话后,便叹道:“一晃眼,小二走了便快一年了。此刻想起来;我这做娘的,心中仍是难受……”话说着,便从袖中摸出块帕子;轻轻按了下眼睛。

    初念见她眼圈发红,想起徐邦达在世时的好,心中也是微微惆怅。那样一个男子;倘若不是早早便去了,即便这一辈子都无法圆房;她也愿意陪他到老……

    廖氏吸了口气;见初念低头不语;往她身边坐得近了些,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她道:“小二媳妇,你过门如今也一年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温良柔贞。不止我,咱们徐家上上下下提起你,没一个人说不好的……”

    初念习惯了廖氏平日摆威的样子。对自己虽算和气,只这样亲热的举动,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手被她握住,听她这样夸自己,心中略微咯噔一下,便猜到了她下头要说的话。

    她一直在等她开口,提过继儿子的事。只是迟迟不见动静,甚至连徐荃一家人,也早就没在府中走动,想必是被拦了。所以面上虽没什么,心中却一直有些疑惑。难道这一世,廖氏竟没有过继儿子让她守的念头?总觉得匪夷所思,甚至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正在悄悄发生,而她却完全不晓得是什么一样。此刻终于等到廖氏开口了,反倒觉得松了口气。便道:“娘谬赞了。我也没娘想得那么好。”

    廖氏本来以为她会应“都是媳妇的本分”之类的话,没想到她这样说了一句。略微一怔,也不以为意,决定明说了。清了下嗓子,便道:“娘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事要与你商议。小二去了,也没给你留下个一男半女的。娘晓得你虽立志守节,只妇道人家膝下无子,往后也没依靠,总不是件长久的事。娘便想着替你过继个儿子来。如此不但你老了有依靠,百年之后,你与邦达的香火也能延续。你觉着如何?”

    初念暗暗呼吸口气,待心跳平稳了后,看向廖氏,道:“娘,我也有几句话,一直想着何时找你说好,只没机会。此刻正方便。你说的过继之事,恐怕于我不便。”

    廖氏猛地睁眼,脸色微变。初念作没看见,继续道:“有件事,您可能不晓得。邦达临去前,曾叮嘱我,叫我不必一定要替他守着,允我归宗。我思前想后,觉着他确是为我好,故也这么决定了。所以过继孩子到我名下的事,恐怕我不能应。”

    她说话时,语调很是平静。廖氏听到后来,却是脸色大变,仿佛不认识她似地盯着她,目光中满是惊骇,半晌,才颤声道:“小二媳妇儿,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快,糊涂了?怎的竟说出这样的话?”

    初念想了下,起身离座,到了廖氏面前跪下,磕了个头后,郑重道:“娘,我没说糊涂话。这是邦达曾说过的,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廖氏面上迅速闪过一丝怒意。手指甲紧紧地掐进了手心,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初念,大口喘息了十来下,这才冷冷道:“你可真的考虑清楚了?这种事,绝不是你一人想怎样便怎样的。司家人知道吗?”

    初念道:“前次我回去探望母亲的时候,略微提过。家中长辈听了,并无反对。”

    廖氏一脸的不可置信,失声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允许你做出这样的事?连脸面都不要顾了吗?”说完猛地站了起来,严厉地盯着她。见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睛,不发一声,神情丝毫不见惧怕,显见是早已下定决心了的样子,气得发抖,来回走了两圈,终于勉强压下心中怒火,硬邦邦地道:“你既然说这话,我也就实话跟你说吧。孩子我已经放在外头养了快一年,这些时日就要抱回来。你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因这孩子就是邦达的骨肉!”

    初念惊讶地抬眼,见廖氏站在自己跟前,神情倨傲地俯瞰着自己。忽然想起去年那个无声无息便消失了的秋蓼,仿似明白了什么,便慢慢从地上起身,道:“娘的意思,莫非是那丫头秋蓼竟生出了二爷的遗腹子?”

    廖氏冷哼了声,道:“不错。这孩子,就是秋蓼所生的小二儿的骨肉。我儿子既然留有孙子,你这个当嫡母的,还想撒手自己走路?我先前不说,只是因了这孩子来的时机不对。此刻跟你说也无妨。料你也不敢如何。”

    不过短短瞬间,初念的心中便掠过了无数的念头。意外、惊诧、茫然,争相交织而来……

    廖氏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被压服了,心中那口气这才稍通,仍生硬地道:“这孩子我必定是要抱回来的。你往后安心养着,我便不会计较你方才说的那些话。”

    初念沉吟不语,脑海里忽然便掠过去年司国太寿日时,云屏去解手却意外撞到徐家老三和秋蓼偷欢的事,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等廖氏说完,抬脸望着她,慢慢地道:“娘,您恐怕被秋蓼那丫头给骗了!”

    廖氏抬了眉,恼怒地道:“你什么意思?”

    初念不疾不徐地道:“有件事,娘恐怕也不知道。邦达临去时,与我说了许多的话。除了叫我不必守着,他还对我说,其实那日在临芳选,他虽被三爷哄着服了药,但力气始终不继,到头与秋蓼并无真正做过那事。他都这么说了,秋蓼怎么可能还会怀上他的孩子?必定是那丫头想要活命,故意拿话骗你的。这不知道亲爹到底是哪个的孩子,娘你怎么就轻信了便是二爷的骨血?”

    徐邦达自然没对初念说过这话。只是初念此刻说出来时,却是一本正经有鼻子有眼的。廖氏又正被戳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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