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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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淑女,我才不是呢!大叔的眼睛挺漂亮的,不会吓到人的,你不用戴墨镜了,那样给人感觉像坏人。”湘灵在脑中搜索起补血的食材,准备给他炖锅汤。
他躺在这张有着淡淡馨香的床上,心里想着之前那个极为英挺的、能够让他在只有3个人的包夹下受伤的男人,眼睛却不放过身边少女,看着她掰手指的样子,让他不由地想笑。真是个傻女孩,看到他身上的伤,居然还让他进自己房间,难道只是因为他之前每天固定捐给那傻小子的20欧吗?
湘灵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这边能烧的东西不多,于是沮丧地说:“大叔,我去给你熬锅汤,你安心在这里睡会喔!”
失血让他的身体寒冷,明明是早就适应了的事,躺在她的床上,却让他意外地感受到一种温暖。他微微侧身,不压到伤处,居然就这样沉睡过去,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就是他Adrian也不过是个傻子,可以在陌生人的床上熟睡……
当他被少女拍醒的时候,似乎已经11点,看着眼前少女小心翼翼地端过一碗东西,对他微笑:“大叔,这是……”她顿了顿,忽然不知道怎么用意大利语说雪莲和红枣,于是挫败地说:“这是一种能够让你恢复得快点的汤,能够补充你身体里的血液。”
一种诡异的甜美清香扑鼻而来,他眼前闪过一个老人的身影:“雪莲?”
这个单词对意大利人来说很困难,可是他的中文发音很标准,令湘灵激动地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她没有发现自己是用中文回答的,更没有发现Adrian是用中文在问她:“中国人?”
“恩,中国来的,”她笑,这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会中文!”
“很奇怪吗?”知道她和老人是同乡,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善良的中国人。
湘灵点头:“我所知道的会说中文的意大利人,除了你就是马可波罗了诶!”她故意不提自己的哥哥们,甚至明清时代那些著名的传教士们。
Adrian笑了:“我有个中文的名字,叫做墨,在你们中文里,好象是——很浓的黑色?”
“是啊,你的名字很好听啊,墨,Adrian,都比我的好听多了。”湘灵为他垫高枕头,让他坐起来,喝下雪莲红枣汤——她还不小心加了一大堆冰糖。
他一边喝这诡异的甜汤,一边在心中苦笑:上一个这样赞美他名字的人,如今已经在天父身边陪伴他了——以他的美好品德,天堂是他必然的依归。而他自己,注定只能去炼狱,永生永世不能解脱。
有时候难免会怨恨上天的不公平,不过这,就是中国人所谓的宿命——如同他和眼前少女的相遇。
湘灵让他躺下来,总觉得这个大叔是个好人,看他那样对待Fabio,反而让她安心。一味的援助有时候并不能显示他的善良,反而是在昭示他的愚蠢,只有那样以凶恶外表做掩护的训斥,才能真正让一个人成长。
这个大叔,一定经历过很多。她近乎叹息般地想,为他掖好被角,安静地离开。
这次Adrian没有睡着,对于被盯住的时候,3个小时的睡眠已经足够。其实他一直想摆脱这样的未来——只是想要获得不伤害别人的强大,前提就是要不停地伤害别人。
他们都渴望他吧,血统、财富、政界的资源,于是有人渴望有人厌恶。可是这次被派来杀死他的,可能就是西西里现在的精英——新近上升势头迅猛的Francesco,教父Rafael的外甥,一个神秘的男人。
塔蒂也好,古里诺也好,他什么都不想插手,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他的股东,控制好他用命换来的这个事业帝国。
多么肮脏啊,让他如此想亲近这个干净的东方少女。她果然是个中国人,和老爷爷一样,来自那个神秘的国度——一个一切都蕴涵自然思想的地方。
与老爷爷和这个少女相比,他们都太贪婪,所有人都是在黑暗里,拥有苍白面孔,饮着血液般的红酒,谈论洗钱、枪支、毒品和妓女。
他无力地合了合眼,从西装内袋取出电话:“龙,收拾好东西,过来隔壁接我。”
“是的,我要离开意大利,去图尔或者都柏林吧。”
“这只是个假期——我从来不是意大利人。”
湘灵轻轻敲门,准备再让大叔喝碗汤。一边忍耐着敲自己房门的诡异感觉,一边想,可能他又睡着了吧,开门进去,只发现窗边随风飘动的窗帘。
他走了?!
她瞪大眼睛:有不有搞错啊!她好心收容大叔,他居然连道谢都没有就走了?!
放下碗,这才发现一张白纸:亲爱的Aurora,感谢你的招待。请不要拒绝我的回礼。墨。
一边是一份产权让渡书和钥匙,她还没看仔细电话就响了起来。
“请问您是Aurora小姐吗?” 一个苍老有礼的声音问。
“是的,我是。”
“主人现在将您隔壁的房产无条件转让给您,以感激您在他有所不便时给予的帮助。我是Chris。Dilano,您的管家。”
她换了只手接电话,大叔不是在开她玩笑吧?!
“还有,我想,您已经拿到主人在意大利处理的UBS业务中的一部分财产,我想这也是主人的回礼,这钥匙只是负责开启您在您的房间中一个关于重要资产的抽屉。现在,您有什么吩咐?”
湘灵定了定神,大叔真的不是开玩笑的!莫非他遭遇了什么危险,所以要把这些东西暂时寄存在她名下?
“请问Adrian先生在UBS的帐户中有多少钱?”
“对不起,小姐。主人对此也感到十分遗憾,毕竟您对他的援助,其价值远远超过了2000万欧元。”管家老练有礼地回答了她无礼的问题。
湘灵忍不住低呼出声,原来大叔是个超级有钱的贵族!
她心里想,这钱应该还是大叔的吧,还是不能动的。大叔一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看看他的枪伤就知道了:“那么Chris,请您暂时维持好城堡里的秩序,非常感谢。”
“是的,小姐,遵照您的吩咐。”
白夜已经在UBS为她开了个帐户,里面200万美金应该已经足够她逃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花费,而且她并不打算终止学业,在她的计划里,最起码要读到大学毕业,不能因为兄长的纠缠,就影响了她人生的轨迹——虽然已经被剧烈地转折了。
大叔离开的第2天,二哥就回来了。一脸的疲惫和风尘,让她看了都难受。然而他还要装做满身伤痕都不存在的样子,开她玩笑。直到午饭时间,他们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意大利的某频道。
来自法兰克福金融市场的报道,因为意大利南部频发的暴乱事件,国内市场受到剧烈冲击,各大股票全线下跌,大笔资金移向法国德国和新加坡。
二哥的脸色明显变差,喃喃道:“狡猾的黑狐狸……”
当她疑惑地问及时,二哥又恢复笑容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现在这个局势,恐怕你大哥要11月初才能回来了,所以好好享受这段时间吧,我领你去做个全国旅行吧!”
“可是南部不是在暴乱吗?”她奇怪地问。
“不去南部就行了,反正南部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看的。”二哥微笑,虽然连她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20
避孕药已经吃完了,然而二哥仍然没有断绝他的索求,仿佛我是他唯一的救赎般地,日夜纠缠着我。在我拒绝了他游览全国的建议之后,这样的倾向犹为明显——他似乎把每一天都当成了末日。
现在每天的生活都很固定,早上9点左右起床,吃早饭,然后他窝进他的书房去做事情,我则会看电视、看网络小说,到中午,一般是他做饭——他和大哥的厨艺都很好,他的西餐尤其好。下午继续各做各的,到晚饭吃完之后,我们会沿着湖边散步,回去洗澡,然后睡觉。
初时不觉得的有什么不对,可是小茵的话提醒了我:“你们是兄妹,不是夫妻诶!”
怪不得隐隐有种不安,原来是因为这样平顺的生活本来就是错误。我除了对他的需索很排斥之外,其实并不厌恶这样的生活。这样想来,也许快点离开他们,才是上策。
现在想来,上天很仁慈,没有让我懂得何为真正的爱情。我是如此冷血,可以面不改色地离开任何人,或许打碎我梦想的哥哥们并不是最残忍的人。
很不想看到二哥会一脸镇定地决定哪些人的生死,可是我现在已经明白,这是他的宿命。他永远比大哥让我担心,因为他会走极端——而且没有人能挽回。我不了解他的心结,而且他本身,就已经是我的心结了,只希望我离开的时候,他能够幸福。
现在来问我,是否怨恨我的两个兄长,我想,是不恨的吧。
他们比我可怜。
哪怕是遭受了那样的伤害,我仍然相信爱,能够以更宽容地心态去面对别人。而他们不行,他们的骄傲,注定他们的痛苦。
那永远不会得到排遣,他们只能忍耐,然后爆发。
身体依然敏感到了可耻的地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挑逗,我都会立刻投降,失去全部理智。等到我回复的时候,我都会立即去冲澡,我知道二哥是清楚的,但他没有说什么,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难过——然而我们是兄妹啊!
我始终没有勇气,面对怀孕的自己。
所以,我不会让自己,面临那样的窘境。
围好毛巾,从浴室中走出,看到二哥正背对我接电话:“舅舅,请你再给我3天时间……”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突然拉高。
他震惊地任由手中电话滑落,转过身来看到了我,面色惨白,手紧紧握拳:“大哥在那不勒斯出了车祸,深度昏迷,现在已经转到米兰接受治疗。”
大哥?!
“你说什么……他出车祸了?!”根本不能相信,那个冷酷坚定的男人,那个强迫刚硬,也会温柔宽容的男人?!
“带我去看他……”下意识地拉住眼前人的手,企求。
根本不能再等待,只能无视他深深悲哀的笑容:“灵儿,如果你也能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好了……”
赶到离家很近的私人医院,空气似乎很清新,但是大哥现在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意志处于极度丧失状态。
医生很耐心,但是一大堆的意大利专有名词,让我一片茫然,二哥的面色很严峻。等到送走医生,我问了他,他的面色不断地变化,最后坐了下来:“要看这几周内的情况,如果不能好转,就很难恢复。”
“什么意思?不会是植物人吧?”
“不知道,医生说他如果他很快醒来,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但他们担心车祸严重伤害了他的头部,就怕他本人求生意志软弱。”二哥看了看隔着透明玻璃、病房内的大哥。
我站在玻璃边,看到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大哥,他的上身赤裸着,还有一些青紫的伤痕,贴着什么管子,俊美如石像的额角上还有着淡淡的血迹,似乎怎么也擦不掉。他的呼吸似乎很轻很轻,抽离了呼吸器也许他就会死去——我是第一次感觉,生与死的距离是如此贴近,只有这一层玻璃厚。
面对死亡,我是多么无力,我没有一切,救助不了任何人。
大哥,求你赶快醒来吧……如果你不醒过来,要我怎样离开你?
一个护士走过来,说了什么,然后二哥忽然推了我一下。“进去吧,他会比较想看到你,”他自嘲地笑了下,“很多次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没想到兄弟连心,连我也会痛。”
原来是探视的机会,我穿上无菌衣,平生第一次走进重症监护病房,全然没有电视里那种紧张表情,甚至脸上还有僵着的微笑。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感觉心跳不断地在加速,因为最重要的亲人不知生死,我根本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空气中是让我厌恶的消毒水味道,他身上好闻的木系香水味道已经不见,淡淡的汗味和药水味道萦绕在我鼻端——他再也不是在那个早晨强迫我的男人了,现在他只是一个无力的、连生死都不明了的男人。
他好看的眼睛紧紧闭合,浓黑的眉毛是皱牢的,嘴唇苍白,脸色也不好。我拿过矿泉水杯,拿起棉签在他嘴唇上轻轻擦拭,再拿起毛巾抚过他的额头、颈项和上身。
护士走进来,监视他的数据,一边填写一边问:“你的情人?”
我没有否认,只是拉过他微微有汗的手,坐在一边,轻轻在他耳边用中文说:“大哥,快点好喔!如果你病好了——圣诞吧,圣诞我们一起去Kiruna,去ICE
HOTEL吧!”
忽然有什么机器在叫,护士惊讶地看着我再看向另一边的仪器,我随着她的目光转过去,发现什么数据正在剧烈波动。
护士微笑道——她的脸隐匿在口罩后,可是我却能从她的眼睛和脸上看到笑意:“小姐,希望你以后能经常来探望他,我想——你对他很重要。“
我欣喜地看向窗外的二哥,大哥他可以有反应的!他微微笑着,眼睛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和庆幸。
“我会的,请你好好照顾他,麻烦你了。”我低声感谢她。
然后我俯低身体,在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大哥,我明天来看你。”
和二哥一起回去,以父母和我们联系的频率来看,最起码可以瞒过3个星期左右。
可是我害怕的是,他醒不过来。
这一刻再多怨恨都只是空谈,仇恨底下,是深深的、无法割裂的情感。
之后生活就改变了。二哥在第2天就离开了我,他说他有事——我很明白,他的舅舅不会轻易放过利用他的良机。
可是除了“要小心”之外,我说不出任何话,我终究不是那个与他一起面对的人,所以我永远也不会了解他所面对的事情,是多么艰巨严酷。
他是失落的,我甚至可以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一种决绝。可是我还是不懂他,不懂大哥。
现在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因为我根本没办法安心地沉睡。于是干脆设计好食谱,为大哥熬汤——他可以吞咽流食,或许还算幸运吧。
在清晨的浓重雾气中,步行到医院那里去,将汤装在食袋里通过食管让他咽下,为他按摩身体的肌肉,对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也许还是永远都不会实现的许诺吧——我答应他和他一起去Kiruna。
我甚至可以激动到因为他手指的动弹而疯狂亲吻他被撤掉了呼吸机的嘴唇,结果医生却用英语告诉我那是他大脑的反射行为,不能算是进步。
于是现在我不断地告诉他,我宽恕他,我宽恕他对我做的所有事情——只要他能醒来。
这一天,我照样为他带了汤,医生对于来自中国的食疗似乎也很清楚的样子,很赞同我为他替换一些枯燥的营养液。
可是当我走到病房门口时,我看到了他们的舅舅,那个年过50仍然只有30出头样子的教父Francesco,他似乎苍老憔悴不少,看到我,他却主动迎上来微笑:“亲爱的Aurora,你终于来了。”
“你来干什么?”我必须戒备。
“你看,我当初说的,预言在他身上了。我可怜的Vincent,他还没有孩子——你知道在我们意大利人眼里,子嗣是多么重要啊!你这个狠心的姑娘。”他用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微微叹息。
我退后一步,想要更靠近大哥,想要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