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化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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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锦程的脸色微变,随即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是,当年我复制了所有的资料。”
周老师捏紧拳头,脸色铁青,“你为什么没按照我的话去做?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为此送命了……”
“我当然知道!沈湘和她的那个愚蠢的男朋友对吧?没有任何科学成就是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取得的!而且,我付出的代价和承担的风险一点也不比他们少!”他的脸上挤出一丝古怪的微笑,“我不妨告诉你,当年强奸沈湘的,是我。”
周老师震惊得无以复加,回过神来之后,狠狠地给了杨锦程一记耳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忽然,杨锦程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几秒钟后,哭声又戛然而止。“请别怪我对你无理。”杨锦程擦擦脸,转眼间就恢复了冷漠的模样,“如果你有机会决定别人的命运,你会怎么做———我绝对不会放弃教化场计划。”
周老师咬紧牙关看着面前这张呆板的脸,缓缓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教化场计划并非只有你和我知晓,已经有几个实验对象杀死了当年的志愿者。”
路边餐厅,二楼。
“做完了?”Z先生的瞳孔里映射出屋顶的灯泡,看上去双眼闪亮。
“是的。”罗家海垂下头,“做完了。”
“那我先走了。”Z先生站起身来,指指桌上的一个塑料袋,“这里面有水和食物,你早点休息,我明天一早就来接你。”
几分钟后,Z先生的车消失在这条郊区公路上。躲在窗后窥视的罗家海放下窗帘,快步走到墙角,从那个软垫下抽出塑料文件夹,那是他刚刚趁Z先生不注意,从他的皮包里偷出来的。
经过专案组的调查,当年强奸沈湘的志愿者王增祥虽然已经找到,但是他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于晚期肺癌。以他为饵钓出罗家海的计划自然也就落空。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周老师了。方木边心不在焉地吃晚饭,边思考着,突然,电话响了。
听筒里先是一阵沉默,方木又“喂”了两声,对方还是一声不吭。方木以为又是那种吸金电话,刚要挂断,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警官,我是罗家海。”
Z先生把车停在车位上,拎起皮包要下车,忽然发觉皮包的手感不对,似乎轻了许多。他心头一凛,急忙打开皮包翻找,最后干脆把皮包里的东西都倒在驾驶座上。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Z先生呆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掏出手机拨打罗家海的电话号码,占线。“妈的!”他用力关上车门,脚下一使劲,汽车飞也似的蹿了出去。
方木的大脑一片空白,竭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在哪里?”
“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罗家海的语气犹疑,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妥当,“你应该知道我越狱的事情,其实越狱是在姜律师的安排下进行的,随后,我在一间屋子里躲了一段时间,之后,一个叫T先生的人带我加入了一个组织。”
“T先生是谁?”
“他叫谭纪。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之一,除了我,这个组织一共有5个人,分别是Z先生、J先生、H先生、Q小姐、谭纪。”
“他们分别叫什么名字?”方木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一个一个说。”
“我手里有一份资料,从资料上看,H先生叫黄润华,Q小姐叫曲蕊,哦,对了,J先生就是姜律师。”
“Z先生呢?”方木急切地问:“Z先生叫什么名字?”
“这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罗家海的声音充满了疑惑,“资料里没有任何关于Z先生的纪录。Z先生是这个组织的发起者,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教化场实验的试验品,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教化场实验的资料,而后按照资料召集了当年深受其害的其他试验品。”
“罗家海。”方木定定神,“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话筒那边一阵沉默。良久,罗家海低声说:“我觉得不对劲,我和其他人,可能被Z先生利用了。他今天让我去杀强奸沈湘的人,可是当我看到那个所谓志愿者的时候,我发现他不可能是当年那个强奸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性能力。回来之后,我偷了Z先生皮包里的一份资料,里面有我们所有人的资料和实验数据,偏偏没有他的。我想,他压根就不是什么试验品,我们都被他利用了。”
“他让你杀的人,叫什么名字?”
“周振邦,是一个老头。”
“什么?”方木失声大叫,“你快说,Z先生长什么样子?”
话筒里传来咕咚咚喝水的声音。“30多岁吧,中等个,看起来挺斯文……哎呦……”电话那边的罗家海突然开始呻吟。
“你怎么了?罗家海,你怎么了?喂,喂……”
路边餐厅的二楼,罗家海全身颤抖着斜靠在桌子上,嘴里不时泛起一股苦杏仁味。他挣扎着举起手中的水瓶,又看看桌子上的塑料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楼下的门开了。几秒钟后,气喘吁吁的Z先生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一眼就看到了俯卧在地的罗家海。他看看罗家海手边打翻的水瓶,轻轻地笑了笑。
Z先生捡起地毯上的手机,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小声咒骂了一句后,转身迅速下楼,再上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大塑料桶。他把塑料桶里泛红的液体泼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浓烈的汽油味顿时布满了整个二楼。
技侦部门迅速锁定了罗家海的大致方位,方木和边平赶到现场时,那栋路边的二层小楼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大火被扑灭后,警方迅速进入火场。这栋街边二层小楼几乎被完全烧毁,简单清理现场后,警方在楼上发现一具焦炭状的尸体,其他的一无所获。
死者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紧急送检后,通过DNA比对确认死者是在逃犯罗家海。法医在对罗家海进行尸检时确认死者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方木决定去找周老师,而下一个拜访对象,是杨锦程。
第二十七章 尘归尘 土归土
杨锦程似乎对他们的来访早有心理准备,既没有寒暄,也没有起身让座,只是坐在桌子后面,轮流打量着方木和周老师,静等对方开口。
方木也索性直奔主题:“杨博士,我需要有关教化场的所有资料。”
杨锦程扫了周老师一眼,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着,重新戴好眼镜后,他轻轻地说:“不可能。”
方木盯着杨锦程看了几秒钟,“杨博士,我有权要求你配合警方……”
“但是我没有必须配合你的义务!”杨锦程打断了方木的话,“如果你们要硬来的话,请相信我有一万个办法让你们空手而归!”
方木的双手按在桌面上,上身前倾,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杨锦程,杨锦程半仰着头,毫不退让地回望着他。片刻,方木缓缓说道:“杨博士,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就转身拉着周老师向门口走去,刚拉开门,就听见杨锦程在身后叫了一声:“周老师!”
周老师满怀希望地回头,看见的却是杨锦程面无表情的脸。“周老师———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您,请相信我,”杨锦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让心理学变得更加伟大。”
周老师苦笑一下,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方木跟在他身后,想了想,回过头来说道:“你不是想让心理学变得更伟大,你只是想让你自己变得伟大。”
咄咄逼人的来访者消失在门外,杨锦程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坐椅上,刚才还不动声色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表情。
看来周老师并不是吓唬自己,的确有人掌握了教化场的秘密,而且就如方木所言,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杨锦程坐着发了一会呆,忽然一跃而起,端起面前昂贵的茶杯,将里面的冷茶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按动开关,走进了密室。他要尽快找出这个人。在出国之前,决不允许再发生意外。
黑暗中,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悄然滑行在路面上,最后无声地停在天使堂的墙外。几个黑影从车中鱼贯而出,翻过围墙,直奔二层小楼右侧而去。
锅炉房的门上只缠绕着一段铁丝,为首的黑衣男子掏出钳子,几下拧开,迅速闪了进去。几秒钟后,幽暗的手电光在狭窄的锅炉房中亮起,另一个黑衣男子用手电筒上下照着锅炉,嘿嘿地笑了笑,伸手关闭了进水阀。
几个人刚要离去,就听见天使堂的楼门吱呀一声。他们急忙缩在角落里,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轰鸣声渐高的锅炉,一边窥视着楼门前的动静。
一个男子猫着腰,沿着楼梯迅速跑上二楼。刚一上楼,就看见靠近楼梯的一间房里亮着灯,开着门。男子屏住呼吸,小心地挪到门边,迅速往里看了一眼。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能看见被子里正睡着一个人。
他拉上口罩,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啤酒瓶,点燃了塞在瓶口的布条。骤然亮起的火光中,男子戴着口罩的脸微微抽搐,似乎满怀快意。正当他要把手里的瓶子扔进房里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一下子坐起来,一脸期待地冲着门口喊道:“维维,是你么?”男子一下子傻了,那是个女人!
女人也呆在原地,刚要开口大喊,男子一个箭步蹿进房里,一把卡住女人的脖子,低声喝道:“别出声!周老头在哪儿?”
女人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她一边跟男子厮打,一边挣扎着要爬起来。男子一只手拿着燃烧瓶,只能用另一只手跟女人撕扯。女人退到床头,呼救声刚刚出口,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隆!”刹那间,整个小楼都在爆炸声中摇晃起来。男子慌了神,勉强站定后把手里的瓶子往地上一丢,转身就逃。
几分钟后,吓傻了的孩子们被统统赶到院子里站着,几个稍大点的孩子在周老师的带领下冲进去救火。惊魂未定的赵大姐被拉出来,不顾身上的衣服还在冒烟,一把拉住周老师的胳膊:“老周,有人要杀你!”
陈哲去了杨锦程的办公室。杨锦程似乎对他的无礼并不意外,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着。
陈哲开门见山:“我要求你把研究所主任的位子让给我,并且把你刚刚完成的科研成果转给我。对了,”他略显得意地笑笑,“如果你已经拿到了下星期参加国际研讨会的机票的话,最好也一并交给我。”
杨锦程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可以叫你Z先生么?”
陈哲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镇定,“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们就别废话了。”
杨锦程不动声色地听完,又看看面前的资料袋,“为什么要杀人?”
陈哲有些尴尬,但是很快他的脸上又恢复了自信。“从我拿到教化场资料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将会取代你成为这家研究所的首脑,也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学术地位和声誉。但在此之前,我要保证所有知情者都闭上嘴。”
杨锦程笑笑,“我没打算永久保留这个秘密,教化场计划在几十年后肯定要公布于众,如果顺利的话,可能还要更早。所以,你所作的一切,对我没有害处,也威胁不了我。”他慢慢踱向门口,“你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当然,我也不会告发你。下周我就要去国外参加研讨会了,也许很久才会回来。我会向上面建议接替我的人选,不过那个人绝对不是你。”
一出办公室,杨锦程的脚步骤然加快,径直进了一间密室。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办公室里的影像,陈哲背靠在办公桌上,掏出一张电话卡塞进手机里,随后按下了一串数字。
杨锦程贴近屏幕,把耳机塞进耳朵里。电话似乎接通了,而陈哲的声音也迅速变得焦虑、恐惧:“喂,是周先生么……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想告诉你的是,有人要杀你……是杨主任……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策划的,他就是Z先生……我?我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我要离开这里了,否则他不会放过我的,好了,就这样。”
杨锦程万万没想到陈哲会来这么一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哲拉开门出去,脸上的肌肉突突跳动。片刻,杨锦程叹了口气,从表情看,似乎有一点惋惜,但是很快,这点情绪就消失在脸上那些硬冷的线条中。
他回到办公室,掏出手机拨通了陈哲的号码。“陈哲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改主意了。”
医院里,赵大姐把那天晚上有人闯进她房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方木,方木的脸色越加凝重,正要打电话回专案组,衣袋里的手机却响起来。
是周老师。电话接通,周老师却不说话,方木接连“喂”了几声,才听见周老师异常低哑的声音:
“小方,帮我照顾好天使堂,照顾好孩子们……”
方木的心一沉,“周老师你在哪里?”
“……我自己种下的恶果,我会自己解决。”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方木起身向外跑,他已经知道周老师在哪里了。半小时后,他径直闯进了杨锦程的办公室。
几乎是同时,周老师一步跨到落地窗前,反手打开了窗户。
“你别过来!”
一个人瘫软在杨锦程的座椅上,脸上覆盖着面膜,脖子上缠绕着铁丝。
“那是……杨锦程?”
手扶窗框的周老师点点头。方木死死地盯着周老师的手,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立刻就被周老师的表情阻止。
“我没有资格再回天使堂了。”两行泪从周老师的眼中流淌下来,“我是一个罪人,我一直把他们当作我换取内心平静的工具。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害得他们无家可归……”说完,周老师看看方木,又看看赵大姐,松开了抓在窗框上的手,整个身子掉到楼下。救护车很快赶到,急救员确定周老师已经死亡。心如死灰的方木脱下外套盖在周老师的身上,又摸出手机,拨通了专案组的电话。
“我是方木,我在心理研究所,就在刚才,周振邦勒死了……”
“研究所主任助理陈哲。”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方木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猛地回头———
身着白大褂,双手插兜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杨锦程。杨锦程面无表情地看着震惊不已的方木,低声说:“跟我来吧。”
杨锦程播放了两段视频。第一段视频里,助理陈哲来送文件,见杨锦程不在办公室,四下张望了一下,就大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后,在那张宽大的座椅上晃来晃去,还举起杨锦程的茶杯喝了一口。
第二段视频就是周老师勒死陈哲的全部过程。
方木默不作声地看完,又走过去掀开死者脸上的面膜,不错,的确是那个一直在杨锦程身后谦卑恭敬的陈哲。
“他就是你们一直要找的Z先生。”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方木盯着杨锦程的眼睛,“你有证据么?周老师又为什么杀了陈哲?”
“你可以去搜搜陈哲的口袋,那里应该还有一张电话卡。”杨锦程指指陈哲,“他打电话给周老师,说我是Z先生,让周老师来杀我。陈哲对我的位子垂涎已久———你在刚才的视频里也看到了———甚至学我的样子敷着面膜,用我的杯子喝水。但是很不幸,我在我的杯子里下了麻醉剂,这倒霉的家伙睡死过去,当了我的替死鬼。”
方木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