渟渟泉水-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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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小也不小，言杰公子的评语可是举世皆知，明明属于自己的却忽然被人家给顶走了，是谁谁都心里有疙瘩。
陈燕岚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其难得一见的高风亮节，他只挥挥手，说：“反正我的‘双杰’名号现在还没人能顶替的了，又没下言杰书榜，我急什么？”
另一个当事人草熏表现得更为坦然：“我无心于争名夺利。可如果我已经出名，那就出名去吧，随遇而安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源之先生，前面那句话很好，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后面这句有点儿像是惟恐天下不乱的泉渟教给你的呢？
有好事者盘点了这年的言杰书榜。
榜上共有十人。
四位是祝夕人。其中三个是地方割据势力中的将军，排名都倒着数；一个是祝夕国小国主身边的师者，排在正中间的位置。虽然祝夕是个大国，但在内乱了这么久之后还能占据着书榜的近半数席位，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一位是礼晨现任丞相的儿子，位列第六。
剩下的便零零散散地全出在了祥夜国内。
出自祥夜国内，未必就一定是祥夜国的人。五个人中，除却以往早上过榜的第二名简潇、第七名陈燕岚和新秀谢草熏，最后两个人中，就有一位据说是避难于祥夜的礼晨女子。
不管怎么说，简家能有三人榜上有名，委实厉害。
而女性入榜，算上本次的这位女子，已经是十几年中的第七人了。另外的六位女子，无一例外都出于曾显赫无比的木家。但是自从木家衰微之后，好几年都没有女子入榜，所以，此回入榜的女探花，毫无悬念地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位女子的名字后面，罕见地没有任何评语，只有“独步十三阵”五个字。
“有没有搞错！”泉渟使劲瞪着眼前的言杰书榜——准确地说，是瞪着书榜上的第三个名字：“泉氏女”。
“理论上讲，没有搞错。”风泠冷冷地瞥了眼令泉渟失控的地方，“每个入榜的人都有一份当年的言杰书榜。”
木欣看看草熏，又看看泉渟，道：“独步十三阵，这不是箴之以前常常布置在山里的阵么？”
“嗯。”草熏几不可查地皱皱眉头，“可是在我们下山之前曾经被人认出并破解过。这个‘泉氏女’，应该就是指的箴之。”
难得四个人能聚在一起研究“大事”，却是为了一张一尺见方的言杰书榜。
只见那言杰书榜上工工整整地誊写着十个人名，浓墨隶书的名字后面，先是以红色书写而成的评语，接着就是以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就的人物资料。
“我想知道，他是凭的什么理由把箴之划到礼晨那边去的？”木欣探探食指，没好气儿地点了点第三排的“出处”那一栏。
“东山本来就是礼晨和祥夜的交界处，”泉渟亦是没好气儿地将言杰书榜完全摊开，继续说道，“东山下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是礼晨流亡来的，而且当地官员因为流民过多且迁徙不定，没有记录在案。我记得当时我好像是说的住在东山。当他们上山找又找不到我这个人，到地方官那里查又查不到我的名，自然就把我当成礼晨流民了。只可惜我的那份言杰书榜是到不了我手上了。”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泉氏女后面没有评语呢？”木欣问泉渟。
“我倒不在乎有没有评语。”泉渟紧紧盯着言杰书榜，好似想把它盯出个洞来，“我想弄明白的是，为什么只用‘泉氏女’三个字？难道女子就不能有名字了吗？我不是明明告诉他我叫‘泉箴之’了么？封建！”
“封建？”木欣显然没有抓住主题。
“对，就是封建！瞧我是个女子好欺负还是怎么着？！”泉渟恶狠狠地，似乎是想把假想敌一口咬死。
草熏多多少少能明白泉渟的意思，他笑笑，安抚道：“你告诉他的名字，本就不是真名。他既然能识破独步十三阵，也非寻常人，焉能发觉不了你用的假名字？怕是他连你究竟姓什么都没查出来，想来想去只能用‘泉氏女’来代表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称呼也不算错。”
“哼！”泉渟甩开书榜。
“等等等等，我还是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木欣一个头两个大地瞅着他们。
草熏把未出山时发生的闯山事件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木家？只靠一个独步十三阵就能排到第三上去？”木欣气呼呼地，“我们辛辛苦苦了那么久，却居然抵不过一个木家的小小阵法！话说回来，那个闯阵的人也忒是可恶！”
“是可恶！”泉渟吐出口气来，“不管是不是言杰公子的人，他这不是明摆着没信我的说辞嘛！”
“你的说法换了我，我也不信。”风泠中肯地浇着冷水，“你说遇到了个老头，那老头就该教你阵法啦？你说只教你阵法，就真的只教了这点儿东西？你骗三岁小孩呢。”
“我确实是把他当三岁小孩骗来着。”泉渟苦恼，“可惜他不是，更可惜的是他竟连保密都不会，还摆出一这么大乌龙。”
乌龙？
不用询问、不消解释，这个大家都懂。和泉渟小姐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基本的古怪词汇还是能知道些的。
“哎……等等！”木欣又喊“卡”了，“箴之，你这个独步十三阵，不是爹教给你的么？怎么又成木家的阵法了？爹和木家有什么关系不成？”
“嗯，没有关系。”泉渟睁着眼睛说瞎话，“师父那里的书多着呢，指不定就有那么一两本讲了木家阵法。”
“哦……”木欣做了解状。
风泠和草熏相视一眼，无语。
其实这位上榜的女子，还是没能完全摆脱木家的阴影诶……
片刻后，木欣又问草熏：“源之，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的事？”草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哎呀，就是和那个什么陈燕岚的争名风波啊！”木欣白眼一个，也不知道是送给谁的，“小肚鸡肠的一家伙，谁知道他会不会记仇！讨厌这个人，虚伪啊虚伪，比箴之还虚伪。由衷希望他早日超过箴之的一笑三刀，这样我就有理由更讨厌他了。”
泉渟神向往之：“我等着。”
草熏忍俊不住，道：“简大小姐对俨然兄可是赞不绝口啊！”
“小叶就是喜欢他！”木欣瘪瘪嘴，“也不知道是看上他哪点了。失策！我就是小人之心又怎么样？反正啊，源之你小心他总没错。幸好你和箴之住一处，要不我还真担心你被那个死记恨人的家伙给陷害了。”
“我从来没料到我还有这种功效……”泉渟喃喃自语。
渟渟泉水 正文 感情用事
章节字数：3355 更新时间：08…12…27 21：28
木欣最近变了不少。
一思及此，泉渟就想叹气，心里则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欣慰。
现在她的心情比较复杂。既觉得好像是一手带大的女儿和自己不亲近了，从而有些伤感；又觉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终于也有了心事，因此有些欣慰。
因为不在一起住，大家能聚在一处的机会便少了很多，有些事情也渐渐地不能及时互通有无，如果再加上故意隐瞒，那么想知道木欣或者是风泠的想法就困难了。
泉渟自问没有喜欢掌控自家人的习惯，也无意一天到晚地探测人心，但她还是敏感地发现了木欣的变化。
唉，实在是问不出口啊！
此刻，泉渟坐在木欣对面，表面上笑容可掬，一派自然大方，心里却不停地犯着嘀咕：情同姐妹是情同姐妹，但这毕竟是涉及到了欣儿的个人私事。要是直捣黄龙的问她，依着欣儿的小性子，非得掩盖到底不可。
难道……有意中人啦？
泉渟马上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简家能有良人么？一个个都人精似的，木欣要是喜欢上了哪个，岂不是很倒霉？
正当泉渟思前想后、顾左虑右时，木欣疑惑地看着她，问道：“箴之，你来这里找我有事？”
泉渟顿了顿，方笑道：“嗯，是有些小事——你在晓园里住着，还习惯么？”
木欣啼笑皆非：“箴之，不是我说你嗳，我都在晓园住了快三个月啦，你这才想起来问我住的习惯不习惯，会不会有点儿太晚了？”
“嗯……”泉渟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好启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晓园的环境还不错……嗯，你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人来来往往的？”
“人可多了。”木欣笑起来，“这里可是小叶住的地方呢！且不说谢夫人他们常常来探望，简潇简大公子也时不时地过来，连陈燕岚那家伙也天天缠着源之——说到这里我可要给你提个醒了，看住源之，可别让他被陈燕岚给带坏了。”
“陈燕岚？他？”泉渟略一思索便得出了答案。估计是为了和源之探讨医术。
“是呀，天天来！源之这么好的脾气都被他给搅烦了，两人常吵。从号脉吵到用药，谁都不肯让半步。”木欣无奈地笑笑，“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劝劝，现在我都懒得管他们了。”
“嗯……有可能。”泉渟点头，迫不得已地顺着木欣的话走，“虽然源之平时很随和，也乐于接受别人的意见，可一旦牵扯到行医上的问题，他一向坚持己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说啊，这里很热闹的。”木欣很高兴的样子，“小叶身体好了很多呢，人也挺好相处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受到欺负啦！”
泉渟张了张嘴，心底第一千零一次叹息，知道她旁敲侧击了半天，是白忙活了。
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做这种老妈妈与小儿女间的交流工作啊！
泉渟自嘲着。
人之间相隔一久，自会渐行渐远，聪明如泉渟，怎么能不懂这个道理呢？算了，就让她去吧，只要不受伤害，自己在一边默默守着就足够了。
谏苑书房。
孤灯一盏，独坐二人，手拢三四枚棋子，无聊中闲话围棋。
“今天有什么收获么？”简潇手捻一子，轻轻落在一角。
“什么收获？”陈燕岚谨慎地落下一子，头没抬，紧盯着棋盘，不甚在意地接过话茬，“这才春天播种，箴铭就想到秋天收获了？真激进呢！”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简潇轻飘飘地瞄了一眼某人，“你去司家了。”
“哦，这个啊……”陈燕岚叹口气，“还能有什么收获？司家还是老样子。”
“恒云没有回来？”简潇皱皱眉头，提子。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回来之后又出去了。”陈燕岚跟着提子，“真不明白，一个失散已久的孩子，值得恒云这样终年不回家地找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已经找了近十年了。”
简潇很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那可是他亲妹妹。”
“好好好，我自认失言！那也是你没过门的妻子。”陈燕岚摆手，“就知道你喜旧厌新，行了吧？”
说完，他又嘀嘀咕咕地，“你们两个……一个天天找人，找到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年年不娶，巴巴地等着大舅子的消息……”
简潇只看着棋盘，沉吟不语。
又过了好一会儿，陈燕岚实在忍不住了：“箴铭，这么多年了，那个孩子应该找不到了吧？恒云不是傻子，他怎么还这么坚持？”
简潇闻言，眼神黯了黯，轻声道：“恒云有他的想法，他一直坚信浮烟能找回来——连司伯伯都劝不了他。”
“所以你就望门守寡？”陈燕岚夸张地笑了笑。
“什么话！”简潇怒瞪他。
陈燕岚笑嘻嘻地，敲下一子，因又说道：“我倒是觉得，小浮烟是找不回来啦！”
简潇拿眼瞧他。
“你想，当年小浮烟走失的时候，也不过三四岁，身上本应该是有小木片的。依那时候司家的影响力，不会有人不知道司家木片的特殊标志吧？可浮烟还是没有被人送回来，这不明摆着是人家不想把孩子送还么？”陈燕岚一脸“你们真笨”的样子，解释道。
“……恒云知道这个。”简潇道。
“知道他还……”陈燕岚叹为观止了，“恒云真是……真是……”
“真是”了半天，陈燕岚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来表达他个人对这种行为的复杂感觉。
“恒云反而认为司家木片是找回浮烟的关键。”简潇冷静地又围住了陈燕岚的一角棋子。
“……那种东西，我想我大概十岁的时候就扔了吧……”陈燕岚呐呐地，难以想像聪明如斯的人居然也会有这种“可爱的想法”。
“没有人在懂事之后愿意挂着个小牌子到处跑。”简潇理解地看看陈燕岚，“我八岁的时候就不愿意带了。那只不过是大人对孩子健康成长的一种寄托方式而已。”
“那……你是怎么看的？”陈燕岚赶紧挽救失利局面。
“我吗？”简潇沉稳地应付着白子的攻势，“我无所谓。”
“无所谓？！”陈燕岚真的很想怪叫，但他忍住了，“可怜老爷子整天耳提面命的，敢情你都没当回事？见到你就要说你的婚事，你都不烦？”
“总之我有借口就好。”简潇道。
“我佩服你。”陈燕岚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却又释然，“唉唉唉，本来我还以为你真忘不了浮烟呢！不过好心提醒你一下啊，你把人家女孩儿当借口的事，可千万别让恒云知道了。他要是知道了……啧，非得天下大乱不可！我要没记错的话，司家对女孩子的宠爱……恒云对他妹妹……”
“好了好了，这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的事，我想问问。”简潇未曾稍停地下着子，看也不看向陈燕岚。
“我的事？”陈燕岚直觉地开始装傻。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小叶对你是什么意思。”简潇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个么，我实在没办法回应。”陈燕岚干脆大方否决了，“小叶算是我从小把她看大的，从她出世起，我就为她延命治病。而且，她现在还小，等到日后见的人多了，自会清楚她对我的感情不过是一时迷恋罢了。”
简潇不语，但那神色间明显是对陈燕岚这番话不赞同的。
半晌，简潇方徐徐道：“你认为小叶日后还能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么？”
“天下胜过我的人比比皆是。”陈燕岚道。
“可是能找个令我们都放心的，难！”简潇道。
陈燕岚好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当我大舅哥不成？以小叶的容貌，可能嫁不出去么？她还小着呢，不急于一时吧？”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想法，不是为难你。”简潇默默地叹气，“一边是同父的亲妹妹，一边是自小一起的好兄弟，换了是谁都不好办。”
陈燕岚默然，又说：“我这样的人，最好还是不要考虑成亲的事——会害了她的。”
简潇笑道：“那就算了，我还是去给蘧然张罗吧，他也不小了。”
“蘧然？”陈燕岚也笑了，“他的脾气，恐怕是比我还不适宜成亲。”
“徐而图之。”简潇微微一笑，轻声说出四个字。
“好主意！”陈燕岚不遗余力地落井下石。
就在此时——
“你输了。”简潇悠悠然地放下棋子，道。
陈燕岚这才想起来低头看棋盘。这一看不要紧——
“你居然趁着说话的空打劫！”
简潇泰然自若：“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