渟渟泉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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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消息的陈燕岚前脚刚一离开，泉渟便事不关己地嗑起瓜子，“我看陈燕岚这次非得焦头烂额——既要对怒火中烧的简潇好言相劝，又要顾虑到天下扬名的简府的面子。这事简大公子还未必就肯轻易服软呢！可自家老爹的命又确确实实被人家捏着，唉，想不答应都难。简大公子这回真的要含恨咽下这口气了吧——尽管他不咽都不行。”
草熏忧虑：“简公子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我怕的是马氏别有用心。”
泉渟笑道：“这可不好说哦！马氏的用心我们暂且不提。简潇这次毕竟是以父亲大人的名义被威胁了啊，多没面子！少不得让人说成是连家尊都保护不了的‘天人风姿’的简公子。而且，任他再怎么忍辱负重，也难逃一个凡人之名，是凡人，就都有火气呀！所以，我十分期待着他的应对方案呢。”
陈燕岚现下的确不好办。他当然知道简潇的顾虑，可他必须装不懂。
“蘧然还没回来？”简潇有些烦躁地点着桌面，问道。
“是没有回来。”陈燕岚坐着，发着小愣，有问必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事依你之见，是不是该妥协？”简潇收手，扫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陈燕岚。
陈燕岚强打精神，回答：“应该妥协。”
简潇舒眉，呼出一口气，道：“我在想，马氏是否只挑中了我们简家。他们控制住了半数大族，却无逼宫迹象，那又待怎样？”
陈燕岚组织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肯定地说道：“他们应该还计划算进司家，但是司家目前没有可供他们拿捏的地方。”
“嗯。”简潇颔首，原本很是嘈杂的心境现在开始慢慢恢复过来，“很久没有入朝为官的司家确无把柄。那么，我们只能接受马氏的挑战了。”
陈燕岚无奈一叹：“箴铭，自古忠孝两难全。你不是背上不孝之名便是顶着不忠之罪。唉，事关简家家主，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简潇目光沉沉，哼了一声：“此番忍让为顾全大局，日后……”
陈燕岚亦附和：“不论怎么处理这件事，日后都会有理由替我们自身辩白的——只要最后能站在胜利者的那一方。”
简潇将视线放远，目露精光道：“哪怕我们没有站对地方，也要扭转局面。”
蘧然和风泠并没有尽快回去，因为司家出了点事情把他们给绊住了。
就在蘧然和风泠刚要离开司家范围的时候，司家大门吱呀呀的被人打开了，接着，里面轻巧地飘出一个白衣人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两人面前。
“大少爷请蘧然公子与这位公子入府小坐片刻。”来者彬彬有礼，抬手邀请。
风泠以眼望向蘧然。
蘧然垂眼沉思片刻，面无表情地回道：“如此，叨扰了。”
然后他令手下一干人等先回简府复命，接着便与风泠随此人进了司家大门。
在风泠看来，司家处处透露着古怪。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暗暗谑着：司家这简直就是有意要营造出个人间仙境。
但见司家前庭后院环山卫水花鸟虫鱼、亭台楼阁远近高低错落有致。山似笼罩着雾，水似弥漫着烟，偶尔来往之人皆着白衣，分花拂柳，步履轻飘。
任谁会在国都附近造这么个世外桃源？想归隐就去山野，想入世就别仙逸。“假仙”了吧！风泠有些恶意地想起泉渟对这种处世模式的形容。
蘧然好像对这里的地形很是了解，轻车熟路地带着风泠左拐右转，不足半柱香时间便行至一处雅致的小阁前。
“请进——大少爷已等待多时了。”
引见的竟是刚才请两人进府的白衣人！
风泠自认与蘧然脚程不慢，却仍旧被此人落在了后面。看来司家果然卧虎藏龙，不容小觑。
进得阁来，发现阁内颇为空旷，似乎主人并没有置放什么应有的家用，可仔细看来，偏偏又不少什么该有的东西。风泠立时明白，这个外观小巧的“小”楼阁，是建立在极其严密的计算背后，充分运用了阁外环境的映衬，达到了内外不一的效果——可能，还有阵法夹杂其中……
风泠对即将出场的司家少爷提起点儿兴致了。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见到司家的大少爷了！”
泉渟刻意惊叹的声线配合着没有惊叹的表情让风泠无端地郁闷起来。
“是。”风泠心底叹气，“他说了些让人在意的话。”
“想来那样的人也不会多说废话。”泉渟心中浮现一抹白衣。
草熏道：“就是那个司未落了？”
“嗯。”泉渟点头，无意识地眯起了眼，“难怪当时觉得他有种神神道道的气质，原来居然真的是司家神棍。”
“……”风泠无语。
用“神棍”二字来形容那位司未落，好像……有欠公允。况且，人家也不是算命的呀！
风泠再次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蘧然，好久不见。”
一年约二十上下的男子自帷幔后缓步踱出，声音难以言喻的清朗明亮。他眼睛扫向风泠，淡淡一笑，颔首道：“这位想必就是东山龙凤中的继之公子了，久仰。在下司未落。”
风泠略一抬手，以示回礼。
漆黑深邃的眸子一转，看向蘧然，司未落缓缓道：“简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箴铭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请亲口转告箴铭：简与马，共天下，量力而为即可。”
蘧然一震，不由得说道：“这是会……”
司未落淡淡地瞄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蘧然顿觉失言，噤声不语了。
然后，司未落又对风泠歉意地笑笑，轻声道：“虽然很失礼，可……请解剑借予在下一观之。”
风泠面有不豫，但仍然解下痕青剑递了过去。
哪想司未落捧过剑就面向门外半跪了下去，惊得蘧然和风泠都跳开一步。
蘧然更是失声叫道：“大少爷！”
司未落面露悲色，道：“当初木先生曾云，若三剑有其一流入他人手中，必是他老人家已然辞世。如今未落又见此剑，却无缘与恩师再会！”
“你是说，司未落只借用了你的剑祭拜恩师，却只字未提你与那木先生的关系、另外两剑的下落……甚至连你从何得到此剑都没有询问？”泉渟与草熏交换个眼神，发问。
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泉渟轻笑：“此人有趣，有趣！”
“临走前，他还背着蘧然对我说……”风泠看看泉渟又看看草熏，“木与司，共忧思！”
泉渟的目光倏地变冷。
渟渟泉水 正文 谁共忧思
章节字数：3380 更新时间：09…01…04 21：32
“俨然公子请几位前往谏苑。”
流水先是轻咳一下，又敲了敲门，确定里面的人都能听到，并停止他们之间的讨论后，才放心地扬声请人。
“知道了。”泉渟转身就换上了轻松的笑脸，“请稍等。”
流水在门外道：“事关重大，几位公子还是快些罢。”
泉渟“吱呀”一声开了门，顺势靠在门框边，似笑非笑的：“怎么，还怕我们不去不成？”
流水面不改色：“泉渟公子，公子他们既然是派了流水来请各位，您就应该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是陈燕岚先被召唤。嗯，运气好了就是他们几个本来就在那里，所以象征性的咨询咨询，也算是走个过场；没赶上了也不用担心，因为尽职尽责的陈先生早晚会回来，把该说的消息一并拖回来给他们炒炒冷饭。
今天他好像才是第一次记得兰苑里还住着另外两个大活人呢！
泉渟决计不会承认自己有些排斥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当然，她绝对不会排斥！
呃……想来应该是“绝对不会”吧……
但是——
“呀，怎么能不明白！”泉渟惊叹了，“可这也毕竟是俨然兄的意思，我们不过外人而已。”
流水努力使自己的眉毛不要纠缠在一起，又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一些：“泉渟公子，请您不要抱有偏见……”
“啧啧，怎么可能呢？”泉渟笑眯眯、笑眯眯，笑得流水脊背发麻，“小、流、水，你太不可爱咯！在下只是开个玩笑。哎呀，谁都知道，我谢泉渟可是从、不、记、恨、人的哦！好啦，源之、继之，我们走吧！”
说着，她招呼了草熏、风泠，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流水一头黑线地跟上。
这也是号称“从不记恨”的人？
流水忽然间有了个觉悟：自己恐怕是穷尽一生也找不到第二个比泉渟更“善良大度随和体贴”的人了……
刚出兰苑，泉渟就对风泠说道：“继之，你这一天四处奔波劳累，还是先回趣园休息吧。横竖他们又没特地要求你必须得去，这里有我和源之就可以了。”
风泠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离开。
目送风泠走远，泉渟才回头，盯着草熏，缓缓说道：“源之，简小姐那边，你今天还没有去。我想，现在，去看看她的病情比较好。或许……她也该换个药方了。”
草熏未动，平静地与她对视，那神情似乎是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就是不想听。
泉渟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神色疲惫地说道：“源之，相信我，你不该同我一起去谏苑。”
草熏眸子一黯，轻道：“那你……”
“不要担心。”泉渟笑了一笑，口气却严肃起来，“我自有办法应付。倒是你，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可能也会自顾不暇了，你一定一定要为了大家，也为了我……总之，一定要保护自己！”
草熏动了动嘴角，终是没说什么，只流露出一丝担忧，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又看了泉渟一眼，方才侧身离开。
泉渟待草熏也走远后，头也不回，冷冷说道：“希望你的嘴巴和你的为人一样谨慎。”
流水自树后闪出，低头回道：“流水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泉渟扯出一抹嘲弄意味十足的冷笑，整整衣袖，挺起脊背，优雅地走向谏苑。
流水愣愣的。
他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觉得泉渟是走进了没有狼烟硝火而只有阴谋算计的战场。
明知道此去谏苑的最坏结果是什么，还能义无反顾地保持尊严孤身涉险，流水不知是否该敬佩那个看似瘦弱却无比坚韧的人。
泉渟踏入正厅时，正厅几乎已经被或坐或站的人挤满了。众人乍见泉渟那若无其事的微笑，都有些目眩了。
静默只是这一瞬。眨眼间，所有人又都该讨论什么继续讨论什么去了。
不少是生面孔，简家果然养着为数众多的另一批谋士——抑或是，死士？
看这情况，不好啊不好……
泉渟暗忖。
陈燕岚好似刚刚发现泉渟一般，热情地上前拉过泉渟，“箴之，你终于来了啊！”
却完全不问草熏没来的事。
他不问不代表着她不答。
泉渟不着痕迹地缩手，应酬式的笑：“路上遇到了点儿小事，源之被请往晓园了，徒留在下一人前来，还误了时辰。俨然兄不会怪罪在下吧？”
“怎会怎会！”陈燕岚亦笑。
“不过……”陈燕岚话题一转，“什么小事呢？难道，小叶她的病情……？”
泉渟撑足了笑容，说道：“没有，只是欣儿见源之今日未去，有些担忧，故而特意请源之前往晓园。”
陈燕岚笑道：“真是难为木欣姑娘的一番好意了。”
“应该的。”泉渟亦笑。
一旁众人早就被这两根旱地细葱之间噼里啪啦的火光辣味给熏到了眼睛，一时间都无语地侧目，看着他们笑来笑去不停地恶心人。
也许是觉得笑够了，泉渟终于想起了正事。
“不知各位急召在下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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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渟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行人，行人，人如其名，存在感低得确实与行人一般无二。即使如此，泉渟依然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武功之高。
总之，这个行人大有来头，绝对不像简潇说的“留着与如轻一起为箴之端茶倒水”这么简单。
刚才在谏苑发生的事情，泉渟打赌自己到死都不想再回忆第二次了。
那绝对是明知有陷阱还要向前跳，而且还得高高兴兴地跳、满满意意地跳。这对于泉渟个人来说，是件很难不去介意一辈子的事情。
但事先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不管怎么被人骗了，还是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答应陈燕岚——或者是简潇——可能会提出的任何“不可能完成之极限任务”。
泉渟无声地叹口气，还是决定短时间内不去搭理身后这位名为“行人”的、因据说能起到保镖功用而明目张胆跟着她的……细作。
毕竟不论陈燕岚还是简潇，皆知她有武功，而且不是一般的三脚猫功夫。如果这样仍需要所谓的保镖，那么，大家对于这个“保镖”的定义，恐怕就都一样了吧。
泉渟微微甩甩头，决意不再想这么伤感情的事情，转而考虑——到底如何才能按照简潇的意愿，说服那个喜怒无常的马家无条件放回简老爷，并与简家联盟以图天下大计啊？
尤其是，在自己曾经得罪过对方的情况下……
事情貌似很棘手，可谁让她自己愿意撞在枪口上来着？毛遂自荐式的英雄果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当的！今天要是她泉渟打定主意死也不出头，简潇舍得把陈燕岚推上风口浪尖吗？
哼！自己这种做法算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泉渟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恨地想着。
泉渟终究还是个凡人，即便是她已经有为草熏等人付出的觉悟及行动，可还是难免发出一些与初衷相左的牢骚。
所幸，牢骚过后，泉渟很快就平静下来。平静下来的泉渟一旦得以恢复以往的精明，就要习惯性地开始算计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人了。
而这首当其冲的最佳人选么……
被简潇以“保护泉渟公子并打打杂役”为命令派了出去的行人，此时只默默地跟着泉渟，全然不知他未来的生活将会面临何等艰辛……
泉渟一说要外出一段时间，草熏就听出了问题。
“箴之，我们之间还需要隐瞒什么吗？”草熏抚过泉渟的头发，轻轻揽住她，幽幽地问道。
泉渟窝在草熏怀里，有些愧疚，闷闷不乐：“没有，真没有什么。我只是要去马家一趟而已。”
草熏微脑道：“只是，而已？这里面有多危险，聪明如你，怎能不知？箴之，你不想让我们涉险，我可以试着理解。但你要说实话，不要让我天天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你到底怎么样了。”
泉渟低声说道：“对不起……别担心，我很快就能回来，不会有事的。”
草熏加大了双臂的力度，沉默许久。
“万事小心。”所有叮嘱的话全都缩进了这四个字中。
泉渟一笑，有意缓和一下气氛：“放心放心，我可是最会把麻烦推到别人身上的泉渟呀！”
草熏笑了笑，眉头却终是松不开。
渟渟泉水 正文 奇怪孩子
章节字数：3641 更新时间：09…01…04 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