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波澜壮阔的前半生 作者:瑭歆(晋江2012-07-02完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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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小楼?阿楼?
到了中军帐前,我差不多决定好:还是叫他“殿下”吧,总不会错太多。就算他和慕苍苍曾经很亲密,经过经年的动乱离散,再相逢时拘谨些总是正常的。
可现在到了跟前,我却什么都没叫。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因为他的侧影落在我的余光中,正是我曾经梦到过的那个笑如春花的少年。
如果慕苍苍还活着,这次相逢应该是“未语泪先流”的,我哭不出来,不说话应该更靠谱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帐中一直很静,我觉得我们之间更像是种沉默的对峙。
最终还是我先有动作,我冲过去,将他推开。
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往下移,火苗忽地窜上他的袖口。
独孤楼转头看我,我也看向他,的确是张祸国殃民的脸。
又是沉默,我觉得窒息,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他脸上终于有了波纹,嘴角微微扯了扯,在看我来,更像是苦笑。
我也跟着苦笑了下。
他走到我面前,抬手轻轻触摸我的耳廓。
我有些害怕,很想再往后退两步,但我不敢。
我在想,如果我是个演员该多好,此刻演绎一段久别重逢的戏,那该是件很容易的事。
扑上去哭呗,最好能哭倒在地。
曾经看过一部爱情片,不记得名字,但上面男女主角重逢的场景我一直记忆犹新。女主角一看到男主角就扑上去狠狠地拍打男主角,男主角招架不住便扑通跪了下来,抱住女主角的腿。
我一直觉得,他们演得很好,恋人之间就是要爱恨纠缠。只要有爱,就必然会有恨,有恨是因为有爱。
我终究是个偏于木讷的人,对独孤楼的爱抚,所能有的反应,也只是垂下头,顺便在不动声色间避开他的触摸。
只是没想到,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太近,我一垂头,头便杵在他胸前。
我只好顺势倒在他身上,并且伸开双臂揽住他的腰。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将我反抱住,我有些尴尬,心里正暗暗琢磨,是不是有些过了?
他忽地将我推开,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右手正好杵在地上,那根半残的食指生疼。
果然是爱恨纠缠啊。
独孤楼对慕苍苍的恨意比我想象得要浓烈得多。
他蹲下身扼住我的喉咙,要不是我有太多次在地府门前徘徊,我此刻肯定会被他吓得浑身打颤。
我能勉强保持镇定,可他毕竟是带兵打仗的人,力气是我无法承受的,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手劲慢慢减小,然后忽地放开我。
我一边不停地大口吸气,一边对他怒目而视,心里将他十八代祖宗问候个遍。
他本来稍显扭曲的脸缓和下来,跪倒在我面前。
就像那部电影里的场景,下面的拥抱顺理成章。
我感到他冰凉的嘴唇落在我同样缺乏温度的脸颊上。
牵手、拥抱、亲吻……这是固定的程序,如同ABCD一样环环相扣。
我猛地惊醒过来,将他推开,力气用得大了些,我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摔得疼了,也就清醒了。任何男人在遭遇拒绝时,心情应该都不会好。
我小心地看了眼独孤楼,很意外地看到他非常平静。
他站起身,尔后又伸手将我拉起来。
他拉着我在一张软榻上坐了下来,微微侧身将我的右手拽过去,我低头一看,食指纱布上已经渗出血渍。
再抬头,四目交投,我勉强扯起笑意,“真不中用啊。”
独孤楼将纱布慢慢拆开,又起身翻出一瓶金疮药之类的药,抹在上面,用纱布重新包扎好。
他的动作细致而温柔,我一直有些紧绷的身体也稍微放松了些。我觉着我应该说点什么,比如问:“你过得好吗?”
这不废话么?
那换个说法:“还能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有些假了吧?
我还在思量,独孤楼终于开了他的尊口:“是他们把你伤成这样的?”
他们?我不太懂,就回答得有些迟疑,“啊?嗯……”抬头正好看到独孤楼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我茫然地看着他,他却漾开一笑,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手心,像是要抚慰我的害怕,“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我一下子懂了,他们包括那个宫里的皇后、太子,应该还有萧初过,还有很多……
隐约起了冷意,我想了想,对他道:“所有人包括我吗?他们让我指证你,我指证了。”虽然我不知道我的指证是否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坦白从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事独孤楼铁定知道得门清,今日是久别重逢,他可能忽略了,哪天他再想起来,说不准会和我秋后算账。
“你如果不指证我,流血的就不会只有一根手指,是不是?”
我一愣,随即点头,“是啊,我因为怕死,所以出卖了你。”
他的目光绞着我,握住我手的手逐渐用力,我的食指开始发疼时,我忍住没吱声,可后来却是锥心地疼,我忍不住低头看去,在他手上隐约见到一抹血痕。
这个如细雪般的少年,我不知道他原本就是个性情古怪的人,还是太多的变故使他变得如此阴晴不定。不管如何,我为我的明天感到担忧。
他松开我的手,手指上的纱布立即脱落下来,里面血肉模糊。
这根手指残废是肯定的了,以后连右手拿筷子都可能很困难。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不是因为有多疼,而是因为绝望。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死亡的模样,不管如何挣扎,都逃不开的死亡。
“很疼是不是?”
“你们都是疯子,你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懦夫。是,我是屈打成招把你给卖了,可你遭受到的一切是我造成的吗?冤有头债有主,你凭什么折磨我?你折磨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
我的话音刚落,独孤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心里道了声“吾命休矣”,隐约感到一丝痛快,来个了断吧。
独孤楼没有立刻掐死我。他脸色慢慢缓了过来,就低声笑了起来,我对他诡异的脾气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漠然看着他。
他笑了很久,说:“苍苍,或许我就是你的冤头债主,不然你为甚那么想讨我的命?”
他说完往外走去,留下我待在并不暖和的帐篷里盯着火盆发怔。
才入秋,我却觉得已经进入隆冬时节。
。
第五章
后来独孤楼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不知道,因为我病倒了。
——病得真不是时候。
连着发了几天的烧,从睡梦中醒来时,据独孤楼说,已经是三天后。
怪不得我会觉得浑身发冷。
脑子被烧得有些懵,我头疼地想,可是独孤楼怎么会也这么怕冷?
他喂我喝药,一碗汤药喝了很长时间,喝完他又往我嘴里塞了块酥饼,“这里没有蜜饯,有些榛子酥,你先吃点。”
榛子酥入口即化,可惜没多少,我吃完最后一块,忍不住舔了舔手指,没留神,这个动作正好落入独孤楼的眼中。我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谢谢你,我还真有些饿了。”
他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这些榛子酥是我在恒州看到的,我已经派人去恒州找那个做点心的师傅了。”
我愣了愣,暗想,榛子酥大概是慕苍苍的最爱。
想完,我头更疼了。
有这样一个人,他爱你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为你摘,但他恨你的时候却恨不得掐死你,你作何感?
过了一会儿,有个亲兵送来一碗粥,我瞅着独孤楼准备喂我的架势,赶紧伸手想把碗端了过来。
他却没有放手,还将我的手重新塞进被窝里。
我不自然地“饭来张口”,一碗粥吃得非常艰辛。
期间,我和他都没有说话,像是在演一出哑剧。
终于,最后一口粥被我咽下,他开口了:“苍苍,我们需要这般生疏吗?”
妈呀,一见面就掐我脖子,我敢和你亲密吗?
“我知道你派人救我,知道你打恒州,知道你会来平城,我一直在等你……可我自知道你真的要出现在我面前,却感到害怕……还好,我终究还是被带到了这里。”在他的凝视中,我像挤牙膏一样慢吞吞地道。
独孤楼的视线从我的脸上慢慢往下移,直到我完全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当他温热的嘴唇贴在我的嘴角时,我觉得我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好在他并没有太激烈的动作,只是轻轻碰了碰,便将头抵在我的胸前。他的声音闷闷的,可我听得异常清晰:“阿姐,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我被他这声“阿姐”叫得有一瞬大脑一片空白,怔了一怔,便听到他低低的笑声,他抬起脸,朝我眨了眨眼,如孩童般纯真的模样让我再次失神。
“想想那时,你自己才多大啊,非逼我叫你姐。”
我隐约觉得有点明白了,便也笑了,“你不是也叫了么?”
“你那时候多凶呢,我开始还以为素素是那个慕郡主,你是丫鬟,根本就是个野丫头。”
我打了个哈哈。提到素素,我赶紧问:“你知道素素的下落么?”我在萧府的时候,向萧初过打听过素素,萧初过只说被人救走了,我不好多问便没再问。
独孤楼嘴角的笑容忽地一僵,随即又淡淡地笑开,“你不知道么?不是被你们慕家人接走了么?”
我看不出他的笑有什么不对,便不置可否地跟着笑了笑。
独孤楼忽然抬起我的下巴,脸再次贴了过来。
我心里明白,以我和他的关系,亲嘴是躲不掉的,我甚至已经做好献身的准备,当然心理上的障碍还是有的,可我想,我都已经百炼成钢了,还能怕这个?所以,当自己渐渐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时,我什么都豁出去了,两只手绞在一起绞得很紧,就怕自己一时等不及霸王硬上弓先贴上去。
可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空隙的时候。
我真算怕了他了,心一横,真的自己贴了上去。
比较意外的是,对我的热情,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明明是我主动,后面却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吻得很深,我有些喘不开气,本能地向后面的床板倚去,却没注意到,这是个多么危险的动作!
脸之间的距离刚刚拉开,阵地迅速转移到我的脖子上。
我被这种湿漉漉的感觉刺激得脑中猛一个激灵,身体猛然僵住。
独孤楼也停了下来。
他也太敏感了。
我慌乱地开始补救,急切地抱住他的头。
大概是我这个动作显得太过忘情,独孤楼顿了顿,又继续刚才的温存,双臂慢慢围住我的腰,脸微微仰起,在我唇边又蹭了蹭。
回头想想,这个拥抱的姿势真傻。
抱了很久,我的腿都麻掉了,他才从我身上起来。
起来后,独孤楼又用手指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
我微微低下头,没敢看他。
意识到他起身要走,我才抬起头,“我也想出去走走。”
他扔给我一堆衣服,“我应该去找几个丫头婆子过来。”
我忙说:“不用,怪费事的,这么久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他沉吟着点点头出去了,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四周打量这个帐篷,暗中庆幸,独孤楼没有进城。
于我而言,当下要是被关在四面高墙的平城内,我会更绝望。
独孤楼正站在中帐外面沉思,见我出来,即刻过来牵我的手。
默默走了一段路,他忽然说:“你也是那样对别人的吗?”
“什么?”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面色阴郁,我更是一头雾水,我又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
他却没再说什么,又陷入沉默,我们最后来到的是校场,士兵正在操练,静静地看了一阵,他问我:“如何?”
我唯一的感知便是: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我也不确定,毕竟这是我第一回到军营,大概所有的军营都这样,很肃穆。
我搜肠刮肚地想着形容词,最后吐出的却只有一个“好”字,这个字脱口的时候,我就想起本山大叔。独孤楼显然不满意:“好?”
我点点头,“我不太懂这些,不过我就是觉得好。”其实我想说的是:“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终究觉得有些肉麻,就换了个说法。
独孤楼笑了,“和你们慕家相比呢?”
我倒忘了,慕家也都是武人。
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独孤楼偏偏很想知道答案,他偏过头看我,我磨了磨后槽牙,睁眼编着瞎话:“慕家怎么能和王者之师相比?”
他看我的眼神很深邃,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么认为?”
我正琢磨着刚才想说没说的台词是不是该派上用场了,他忽然笑了。真的,和这个人对话是件很累的事。
我还是认命吧,沉默是金。
又站了一会儿,我被风吹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一惊,赶紧说要送我回帐中。
回到帐中,他在我身上披了件披风,拉我在火盆前坐着。
忽然想起个人来,我问他:“陆然现在在哪?就是和我一起的朋友。”
“他叫陆然?”
“嗯,除非他换了个名。”
“他在我军中。”
我其实想知道陆然到底在做什么,不过见独孤楼一脸不关心的样子,我也不好缠着问。
“我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你没看我现在也是个闲人么?”
我看着独孤楼,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他把皇帝的老巢给捅了,眼看就要改朝换代了,他倒成闲人了。
“怕吗?”我问他。
“怕,怕你离开我。”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接不上话。
他笑了笑,反过来问我:“你怕吗?”
怎么能不怕呢?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怕什么?”
“怕死。”
“除了这个?”
还没完没了了。“我怕自己会死,怕你会死。”
他静默下来,过了会儿,又抛出一个问题:“慕非呢?”
我不知道独孤楼为什么老是提慕家人,还总是在比较,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全身。我恍惚想到一件事:慕家也是燕国旧人,而独孤楼是原燕国太子。
这一想起不得了,头脑电中闪雷鸣,我怎么给忘了呢?复国就是独孤楼现在正在做的事,复国成功,他就是燕国新君,那慕家呢?
支援独孤楼?反踩一脚?自立称王?
不管哪一种可能,有一件事,可能性是很大的,那就是:“我快要见到慕家人了?”
“你不想见他们?”我没意识到已经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说了出来。
“当然不是,我进宫后就没见过他们。”
独孤楼笑得很古怪,“苍苍,你在慕非面前也是这样么?一边亲吻,一边口是心非?”
我被这句话骇得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独孤楼没再说什么,起身往外走去,我将他拉住,可看到他眼中满是戾气,我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徒然地松开手。
我很挫败,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个局面。
独孤楼走后,陆然来了,我颇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陆然脸色不大好,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我,半响道:“慕郡主?慕皇妃?”
我被他阴阳怪气的调子恶心到,忙摆手说:“你拉倒吧,看我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