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韶光艳 作者:欣欣向荣(晋江vip2013-08-11完结)-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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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苒却哼了一声道:“论心眼儿,你府里的三娘才是个拔尖的,腔子里的那颗心,都跟藕眼儿似的了,依着我,不如你寻她给你生一个儿子,定是个百伶百俐的。”
顾程一听脸色微沉:“爷就让你生,怎么,你不乐意吗?”
徐苒见这厮又要恼,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忙声音一软道:“说笑的罢了,怎就恼上了。”
顾程深深瞧了她半晌儿道:“大姐儿,爷的话翻来去,不知说了多少遍,只盼着进了你的心才好,今儿爷不妨再说给你一回,这辈子你都是爷的人,可记得了?”
徐苒暗暗叹口气,这厮又威胁她,便是她不记得能怎样,**在他手里呢,只他不放手,恐自己这辈子都难有出路,不过事事难料,说不准自己还有机会,这之前想让自己给他生孩子却是万万不可的。
顾程见她嘟着嘴不答话,脸色又沉了一分:“爷问你话呢,可记得了?”“记得了,记得了,干嘛总说这个……”徐苒抬头看着他道:“自打上回我舅舅说要赎我出去,你便疑心起来,一句半句的玩笑都说不得了,愈发没意思起来。”
顾程愣了愣,忽想起,刚头她在观音堂的柳树下,十指相合潜心祝祷的样儿,心里不禁温软下来,暗思自己却有些草木皆兵,以前何曾在意过哪个妇人,偏这丫头不知不觉就上了心,留了意,一听她要赎身出去,便觉刺心,倒真有些小题大做了,也怪不得她恼。
想到此,便搂她在怀,柔着声儿哄她道:“是爷的不是了,倒把大姐儿的玩笑话当了真,爷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说到底,还不是爷稀罕你,稀罕你都不知怎样好了,你可知,爷这一走半个多月,连京城青云阁那色艺双全的头牌粉头都撇了,一心就想着我家大姐儿呢。”说着便低下头要亲嘴儿。
不想徐苒却不吃他这一套,推开他,嗖一下跑到对面,一叉腰道:“这才是心里话,撇了那头牌粉头,这会儿不定心里头多后悔呢。”话里倒仿似有几分酸意。
顾程不禁吃吃笑了起来:“你莫用这话来刺爷,爷自来不打谎,勾起了爷的火来,还想跑,想得美,过来,让爷好生亲亲,真爷起了性子,按住你便没个轻重了,不定要掰折了你的膀子,到时莫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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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时近夏至;暑热将盛,庄子上虽有温泉,却不适宜避暑;再者;顾程这离家半月,也着实该家去的,便是内宅无事;还有铺子里呢;况,赶上麦收,也要亲下地去瞧瞧收成;免得那些佃户头子一味又说年景不好;拖着田租不交。故此,两人在庄子上只住了两日,便回了信都县。
进了城,顾程要去县前的当铺里瞅瞅,留下丰儿在身边使唤,让旺儿李婆子跟着大姐儿先行家去了。
到了府门前,喝住牲口,李婆子扶着大姐儿刚下车,便瞧见门前墙边上立着的老徐头,李婆子是见过老徐头的,当年大姐儿刚卖进府来的时候,就是她这个亲爹送来的,那时李婆子就暗叹,瞧着穿衣打扮不像那贫的揭不开锅,非要靠着卖儿卖女度日的人家,怎舍得把亲闺女给典卖了,
后才隐约得知,娶了后面的婆娘,前窝里的丫头就死活瞧不上了,恨不得卖了了事,真真是个没人心的,也不想想,赶明儿死了,到那**里见着大姐儿的亲娘,可有甚脸面,卖了闺女,十年不见来瞧上一回,这会儿倒巴巴的凑了上来,不用说,定是听见大姐儿如今混出了体面,赶着上来打秋风占便宜来了,却真让人瞧不起。
李婆子认识老徐头,徐苒可不认识,眼都没往那边扫就要进去,她爹是想着盼着能见到大姐儿。
那日虽扑了个空,好在从后院三娘哪里得了一两银子,就这么着,家去见了他那婆娘,还挨了好一顿数落。
石氏哪想他连大姐儿的面儿都没见着,手里掂了惦银子,尖酸的道:“可见你白养活这丫头一场,往日她不出息也还罢了,如今有了此等体面,亲爹巴巴的上门一趟,却只给了一两银子就打发出来,真真没见过这么抠门儿的,依着我,你就当着她的面,丢还给她,跟她说,这一两银子,便是养她一年都不够使的,更何况还养她到这么大,你倒好脾性,这么颠颠儿的拿回来了,不定让她还笑话你眼皮子浅,没什么深打算呢……”絮叨了一车话,末了倒把老徐头絮叨的恼了。
老徐头一甩脸子,道:“我何曾见着她了,今儿不巧,正赶上顾老爷出远门,大姐儿也不在府中,这一两银子还是后院三娘让婆子送与我的,言道先支应几日,待大姐儿回来再去,累了我这半日,腿脚儿都快跑断了,你还嫌少,再若嫌少,给了我便是。”说着要去抢过来。
他婆娘哪里舍得,一下袖在袋中道:“给你怎么成,这可是咱家大宝的救命银子,明儿我去请郎中家来,这几剂药吃下,倒见了些好了。”
老徐头不禁长叹一口气道:“这个儿子生来竟是讨债的。”
她婆娘听了,不乐意道:“讨债的,也是你徐家的根苗儿,你当爹的难道不该养活着,你那丫头倒不是讨债的,这会儿家里难成这样,她哪里吃香喝辣的,哪管你的死活,说什么在外头,那丫头还能去哪儿,不定往她舅舅家去了,那日,我瞧着她舅舅穿着打扮很是过的去眼儿,想她舅不过就是乡下种地的汉子,有甚本事钻营银钱,还不是靠着外甥女贴补着,才过上了从容日子,舅舅能比的过亲爹吗,她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尽去贴那歪三路亲戚,正经的亲爹,连个面儿都见不着,依着我说,你不如去她舅舅家跑一趟,她手里定有体己银子,再要些来,把寿材铺收拾着开起来,也好有个进项。”
老徐头哪里敢去,当年大姐儿亲娘死的时候,陈大郎来了,哭了一顿丧,不知听见了什么闲话儿,举着那顶门杠子,追着自己满院子跑了三圈,虽后来他来要大姐儿,被自己骂了出去,那乡野汉子粗蛮非常,老徐头心里着实有些杵他呢,这会儿哪敢寻上门去,只闷着头不说话。
被他婆娘啐了几口道:“既不敢去,便在顾家宅门外头守着吧,上回那郎中言道,咱大宝这个病须当用参,莫说那好的,就是参须子,这一两银子也支应不了几日,那顾府可是大户,还不有的是银子,你见了大姐儿也莫提要钱,只管她要一颗好参来,比什么都强,好歹的,大宝也是她亲弟弟,没的眼睁睁见死不救的理儿。”
老徐头听了他婆娘的话儿,便每日里在顾家大门外头守着,带了干粮清水,一早来,到日落方回,等了这足有半月光景,终是这日让他等到了。
远远便瞧见顾家马车驶了过来,后头旺管事骑马跟着,先开头他还道这是顾家老爷,不想马车停住,先下来个婆子,接着那婆子便从里头小心的扶下个人儿来。
老徐头心里疑着,难不成这就是大姐儿?忙揉揉眼仔细瞅了瞅,只见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衫子,下头系一条鹅黄裙儿,瞧得出料子都是不差的。
再瞧头上,梳着两只圆抓髻,发鬓边上一支银光瓦亮的蝴蝶样儿簪子,在日头下颤颤巍巍,仿似活了一般,瞧着就是件好东西,再往下,一张粉嫩小脸儿甚为白净,真是出息成个漂亮丫头了,眉眼儿间却还能瞧出些旧年的影儿,可不正是大姐儿。
身边有婆子伺候,后头旺管事还小心翼翼的跟着,瞧这行动做派,便知是个得宠的,却不妨这丫头有这样的本事。
眼见着大姐儿瞄都不瞄自己这边,就要进去,老徐头还能不着急,忙着紧赶几步,上去唤了一声:“大姐儿……”
徐苒这才停住脚步,一侧头,就瞧见了立在门边墙根处的老徐头,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瞧着得有五六十的年纪,一头灰白交杂的头发,戴着旧不拉几的皂布巾,身上穿着坏领磨襟的硬浆青布衫儿裤,肩头手肘都打着补丁,脚下踩一双破了边儿的皂布鞋,鞋帮都飞了花,鞋头也打了个补丁,目光闪烁,脊背佝偻,看上去颇有几分猥琐之态,这人是谁?徐苒在自己脑子里搜了个遍也没想出来。
旺儿一见她那脸色,便知她记不得老徐头这个亲爹了,忙上前提醒了一句道:“这是城南寿材铺的徐老爹。”
徐苒这才想起来,大姐儿可不还有个混蛋亲爹呢,当初卖了亲闺女,这会儿还有脸找上来,真真无耻之极。
徐苒的脾气,哪会稀的搭理他,只瞟了老徐头一眼,便迈脚要往里走,旺儿心说,猜着这位姑奶奶就是这样,如今的大姐儿什么脾气,那是丁点亏儿都不吃的主儿,有心计,有手段,把爷哄在手里,把她当成了心肝儿宝贝儿一般,真有点儿含着捧着都不顺意的劲头,又最是记仇,便是不记得有这么个亲爹,可怎么来怎么去,还能不知道吗。
当初老徐头卖了闺女的时候,哪有半分父女之情,如今找来,指望着大姐儿看在父女的情份上,顾坦他家里那个痨病儿子,想的倒好,若之前大姐儿那个性子,没准舍了自己的血,都得认这个亲爹,如今这位可悬。果然被自己料中,连搭理老徐头的意思都没有,这眼色就跟不认识没两样儿。
老徐头哪想到大姐儿会如此待承自己,这意思竟是不打算认他这个爹了,不禁恼上来,喊了一声道:“大姐儿,我是你亲爹,怎的见了面却不认来。”
李婆子悄悄扯了扯大姐儿的袖子,小声道:“他这样大喊大叫的,惊动了邻舍跟府里的下人却不好,不若你先认下他,什么话儿进府里头慢慢再说。”
慢慢说?徐苒忽然冷笑一声道:“慢慢说什么,他既不怕丑,我却更不怕,别说左邻右舍,便是把整个信都县里的人都嚷嚷出来才好,让旁人也瞧瞧,世间竟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亲爹,卖了自己的女儿,十年也不露一面,尽在家里缩着王八脑袋,管女儿是死是活,这会儿不定听说了什么,赶着来也必不是为了旁的,只瞧着有便宜可占,才颠颠的从他那王八窝里钻了出来,我这些话说的可是?”
徐苒转过身来,直问到老徐头的脸上,老徐头是做梦也没想到,十年前那个任打任骂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丫头,今儿却如此伶牙俐齿,字字句句说出来,没一句是好听的,且那双眸子冷沉冷沉的,今儿这样的暑天里,落在自己身上都忍不住一阵阵发寒。
刚有些怕,却又一想,怎么也是自己亲生的丫头,还能翻上天去不成,却也气的不行,抖颤着手指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你大逆不道,连你亲爹都骂。”
“骂你怎么了?”徐苒哼了一声:“你自己做下的事,还怕人骂了,大逆不道?你说哪个?当年你亲手把我卖到顾家来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自己是个当爹的,你恨不得换了银子家去,讨你那混账婆娘的欢喜去呢。”
徐老头被大姐儿骂的一张老脸胀的通红发紫,一手捂着胸口道:“走到哪儿我都是你爹,不是我卖了你,你能有今儿这番造化吗,如今你攀上了高枝儿,连亲爹都不认了,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啊!我这什么命啊!修下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闺女……”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捶地的,指天骂地的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亲们说的**,该快了,两人还需磨上几磨的
49、
老徐头跟个泼妇一般坐在地上连哭代嚎,却干嚎半晌儿连点儿眼泪都没见;徐苒不禁暗暗冷笑几声道:“当初既卖了我;就没了老子娘;哪来的什么亲爹,你哭丧都找错了门,家去冲你那个痨病鬼儿子跟刁婆娘哭去,再若混闹;一顿乱棍打死你也活该;与我什么相干。”说完,再不瞧那老徐头,扭脸儿便走了进去。
李婆子忙跟了进去;老徐头何曾想这丫头如此狠绝;竟是丁点父女之情不念;别说向她要银子,瞧那眼色还恨不得打自己一顿解气呢。
四周围左邻右舍瞧热闹的人,纷纷窃窃私语,仔细听,倒是听了个真,一个婆子低声道:“这是城南开寿材铺的老徐头,前年我家姑太太家死了人,便是往他家买的棺材,以往那几年买卖好时,也过得好日子,虽算不得富贵,也吃穿不愁,前头娶了个婆娘,便是刚头那位的亲娘,称的上一声贤惠,后不知怎的一病去了,撇下个七八岁大的大丫头,无人照管,这老徐头便又续进来一个,正是庙前街原先开香油醋坊石家的姑娘,进了门不到一年便生了个小子,这前窝里的丫头变成了眼中钉,白等撺掇着卖了才算消停了,却不想生的儿子是讨债鬼,竟生了痨病,家里的银钱都霍霍了个干净,这定是没钱使了,才又想起卖到顾家的亲闺女来,得了卖身的钱还不足,还要来打秋风,这哪里是亲爹,简直是来喝血吃肉的冤家……”
叽叽咕咕都是讨伐他的声儿,倒没一个说大姐儿不是的,老徐头不禁有些蔫了下来,暗悔起来,闹了一场什么也没闹出来,那死丫头拍拍屁股进去了,还闹什么意思。
刚要起身,忽见那边街口处,顾老爷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老徐头这抬到一半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嘴一咧,眼一闭,越发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旺儿见了不禁暗道,这老徐头打着爷的主意可真真错了,如今大姐儿跟前,爷哪里舍得说个不字,更别提,本来就对这老徐头以往的事膈应呢,这会儿还打量着爷给他做主不成,
顾程到了跟前,旺儿忙上去扯住马头,顾程翻身下马,见四周围了七八个瞧热闹的邻舍之人,吵吵嚷嚷好不噪杂,不禁皱了皱眉。
旺儿忙附耳与顾程道清原委,顾程听了,冷冷瞄了老徐头一眼,对旺儿喝道:“闲杂人等在门前混闹,也由得,当我顾家成了什么地方,今儿轮值守门的是谁,与我拖下去狠狠打十板子,瞧以后还敢不上心。”
旺儿暗道,这可是池鱼之灾,受了这老徐头的连累,爷既下了令谁敢怠慢,让两个小厮上来把今儿守门的李大拖了下去,任李大如何央告也无济于事。
顾程吩咐了,便再没停下,迈脚进了府去,老徐头也不嚎了,瞪着一双三角眼,傻在当场,眼瞅见旺儿也要进去,老徐头这才回过神来,忙着连跪带爬的过去,一把扯住旺儿的衣摆,没口的央告:“旺管事,旺大爷,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旺儿却没好气的道:“什么明路,越说您老人家没个成算,越发糊涂起来,您不要你这张老脸,我们家爷的体面可还要呢,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非要这样连哭带闹的嚷嚷到大街上来,今儿您老还算造化了,依着爷过往的脾气,没准把您老直接送衙门里去,真去了衙门,您思量思量,可抗不抗的住咱们县太爷的板子。”
老徐头一听真个怕上来,忙道:“旺大爷,您行行好,给老汉指条明路吧!不瞒着旺大爷,家里着实过不得日子了。”
旺儿扯着他到那边墙边上,小声道:“你求我做什么?您姑娘如今可是爷跟前最得意的人,不是我说您,这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样儿,您老倒好,这是要钱来,还是打架来了,怎么也是亲爹,想来姑娘这也是憋了一股子气,今儿发作出来,让她骂两句便骂两句,您还闹什么,依着我,您主动认个错,怎么也是亲爹,姑娘能眼睁睁瞧着您饿死吗?”
“认错?我是她爹,认什么错,自打盘古开天,哪有当爹的给闺女认错的,可成了什么理儿。”
旺儿一听脸色一沉:“我是一番好意,您听不听随意。”撂下话,袖子一甩也进去了。
老徐头在门前愣了半日,才姗姗的往回走,再说顾程,进了府刚要往书房院去,不想被大丫头琥珀拦在院门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