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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清.冷血]新西游记-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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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住了。回头一看,只见车上跳下一个人来,披着外套,往内就走。行者便跟他进去,才到中庭,忽地堂内的人发了一声怪叫。行者一吓,连忙转身就跑。跑出门口,对面来了一人,正撞个满怀。抬头一看,不是别人,便是猪八戒。八戒说道:“悟空,你也要来吃花酒吗?你为什么也跑到这里来了?”行者因将前事诉说了一遍,又道:“这里的路好难走。”八戒笑道:“比西方佛国如何?”行者道:“难的多哩。”八戒因问:“走了半天,看见什么奇怪东西没有?”行者道:“没有,没有。撞来撞去,只撞着许多一式的红头大汉。”八戒不觉大笑。 
  行者道:“你去了半天,怎样?”八戒道:“我却看见了许多,只是说了出来,你必不信的。”行者道:“有什么不信,你说罢。”八戒道:“我先说第一次看见的三桩怪事。”行者道:“怎么三桩?”八戒道:“第一桩,遮着眼睛的能跑。”行者道:“奇怪,奇怪!第二桩呢?”八戒道:“第二桩,掩着耳朵的能听。”行者又道:“奇怪,奇怪!第三桩呢?”八戒道:“第三桩,套着鼻子的能嗅。”行者又道:“奇怪,奇怪!这三桩事,我却真个有些不信,世上那有这等事来!” 
  说声未了,忽见前面有辆马车来了,马夫执着鞭正赶着马,那马如飞如电而至。八戒说道:“你看,你看,这不是遮着眼睛的却会走吗?”行者道:“真个,真个。但是你说掩着耳朵的会听,那是什么?”八戒忙又指着对面的一家柜台里说道:“你看,这不是掩着耳朵会听吗?”行者一看,只见一个人,手内擎着一个弯弯的东西,一头放在嘴边,一头掩在耳上,点着头,侧着耳,似和人说话的样子。行者道:“这是他一个人在那里玩耍,那见得是听人说话。”八戒道:“你不信,我和你去听,你便知道了。”于是行者跟了八戒,走到一家店里,好似熟识的,说了一声:“对不起,告借德律风一用。”那店家也便应允。八戒上前,便将旁边的摇手儿,摇了两摇,便听得上边的小铃儿响了几响。八戒便又取起了那个弯弯的东西来,照着方才看见的那人样子,一头放在嘴边,一头放在耳边,正是个恰好放在耳边的那头,刚塞在那只又长又大的蒲扇耳朵里,好似裹馄饨的一般裹在里边,甚是妥当。放在嘴边的那头,刚套在又长又尖的那只莲蓬嘴上,撑的满满的,又似嘴匣子一般,恰好将嘴装在里。边行者一看,不觉哈哈大笑道:“妙呀,妙呀!谁想出来的这样好东西,替你做得这般好。”行者一说,旁边的人看见也都笑了。 
  八戒听了一听,又说了两句话,便将那弯弯的东西取了下来,送至行者面前,说道:“老孙,你休要取笑了,快来听罢。”行者忙接在手里,照着八戒的样子,先将一头放在嘴边,不料行者的嘴短,尽了这头,那边一头却在顶心上,不在耳旁了。八戒一看道:“错了,错了。”行者忙将那边的一头放在耳边,这一头却又离嘴太远了。行者发怒道:“怎么好,怎么好!”越是发急,那猴子搔头摸耳的越忙,时时放了上去,又取了下来,取了下来,又放了上去。到得末了,不觉怒骂道:“老猪!你如何将这东西来戏弄我?这里边听得出什么来!”刚说完了话,才待将那东西儿取去,忽然见他将头整了一整,好似听着紧箍咒的一般,连忙丢下听筒,转身就走。八戒忙问:“怎事?”行者道:“这里边忽然铃铃铃的响个不止,震的我耳朵好难过。”八戒道:“这就要有人声了,这铃声便是关照的记号。”行者于是又取了听筒来听,刚听了一句话,忙又丢了就跑。八戒又问:“何事?”行者道:“不好了,不好了!那边说话的是不是阎王殿内的小鬼?”八戒问:“何故?”行者道:“我听得他对我说:‘魂拖散哩好’。”八戒道:“不是,不是。你可听错了,我来听罢。”于是八戒取了听筒听了一听,哈哈笑道:“你听错了,你听错了。他说人都说你好话。”行者于是取了那听筒来听,只听得听筒内此番却不说别的话,只在那里交账:“一千二百三十四,一千二百三十四。”行者正要再问,八戒却又听得筒内说道:“张园去么?张园去么?张园里今日做新戏。”行者一听看戏,立刻丢了听筒,回身又走。八戒忙问:“你又听见什么了?”行者道:“看戏去,看戏去。”八戒道:“那家去看?”行者道:“张园,张园。”八戒道:“张园的毛儿戏,现在不做了。”行者道:“毛儿戏不做,现在定做光儿戏了。” 
  八戒没法,只得跟了他走往张园。一路无话。走到门口,有人来问买票。八戒便拿洋(钱)买了两张票。走至园内,只见马车如蚁,游人似蝇。无数的蝇儿,都被无数蚁儿扛着,撑满园内。八戒心内想:“今日如此人多,这戏必有可观。”忙领着行者走进戏馆门来。拾头一看,不觉吃了一惊。你道为何?原来这戏场上一切种种,都是些文明工架。八戒恐怕失了礼被人耻笑,忙拖了行者,拣了一个就近的坐位坐了下去。忽然走过一个人来,对他二人道:“退开的,退开的。”八戒连忙立了起来,拖了行者也叫他起来,向着后边退去。两人退后,那人依旧逼了上来,说道:“退开的,退开的。”两人忙又退至右边。那人道:“这边是妇人坐的,请那边去坐。”八戒还要退让过去,行者不服道:“坐在那边你叫我退,退到这里,你又要叫往那里了!”那人发急道:“那里叫你退?”行者道:“你说退开的,退开的,还不是叫我们退么?”那人道:“我那里叫你退开,我说的是票子。”八戒于是恍然道:“原来退开的,便是票子。”于是便取出票子来请他验过。 
  正在忙乱,忽然看见一个西装的绅土进来,携着一个妇人的手。随后又有一男一女同进门来,都到右边座上,双双坐下。管事的人见了,便又上前去拦阻。那西装绅土问他做甚,管事道:“这边男女分坐,请两位男客过那边去。”西装绅土道:“怪哉,怪哉!这是新法是旧法?”管事道:“是新法。”绅土道:“既是新法,我昨天在圆明园路外国戏园里,也是两人同坐的。”管事道:“我们中国人没有这样文明。只此一端,是不能不用旧法的。”那绅士道:“既是旧法,我前天在丹桂包厢里,也是男女同坐的。”管事便没有话说,因道:“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比不得别处。”绅土道:“这里的规矩,如何这章程上没有?墙壁上也没有贴?”那管事的又没有说了。正在为难,八戒忽然跳了出去,叫道:“怎么墙壁上没有贴?你看,你看!”众人忙向墙上看时,只见女客一边,用白纸写着四个大字道:“请母吃烟。”八戒道:“他既然写着请母,你们这公的,自然不该在那边了。”绅士等听了八戒一说,只得走了这边来。忽见人丛中立起一个人来,对着八戒说道:“这句话我却不信,你们看‘请母吃烟’那边母的没有一人吃,这边公的倒都在这里吃烟了。”看的人于是哄然大笑。八戒涨红了颜,不能回答,没精打采的坐了下来。 
  这时正值开幕的时候,场内的人十分沉静。八戒轻轻对着行者说道:“老孙,你看,你看,这里文明的所在,一举一动都不是容易的。你看他们坐错了位置,便有人来禁止。我说错了话,便有人来嘲笑。你可留心着学习学习。”行者道:“我那里得知,原来这样的便叫做文明。”八戒道:“你如何轻看他,自后文明的事更多着哩!”当时说话之间,场内忽然起了一种绝妙的声音,丁丁东东,十分悦耳。行者不觉听的欢喜起来,要跑过去看。八戒忙将他一把拖住,说道:“不可,不可。这是文明的场所,不好乱走。”行者道:“我要去看,如何不教我走?这又不是个监牢,如何监禁起我来?”八戒急道:“好师兄,你不要去看罢,看时你也不懂,徒惹人笑。”行者还是不依,道:“他们这几个人如何好走动?”八戒一看,果然有几个人,身上针着一朵花,在人丛里走来走去。八戒摇手道:“不是,不是。这几个人是他自己的人。”行者道:“自己的人便怎样?难道自己的人倒好不守规矩吗?” 
  行者正和八戒噪,忽然听得那边女客座里有人叫道:“我也是自己会内的人,我也是自己会内的人!”行者和八戒二人忙看时,只见一个不衫不履的男子,坐在女客位中,正和管事的争闹。管事的见他凶狠,也就罢了。行者问八戒道:“那个人如何不赶他去?”八戒道:“再赶他他便要大闹了。”行者道:“他大闹怕什么?”八戒道:“闹起来便野蛮,他们文明人不肯做的。”行者道:“原来文明人是怕野蛮的。”八戒恐怕被人听见,忙道:“老孙,你将就点儿罢,再休管人家的闲事了,我们且看戏。”说时,正值戏台上边开了幕。行者一看,高叫道:“妙呀,妙呀!世上那有这样的有趣地方。” 
  说声未了,只见里边草地上,花枝袅转,走出三个西洋女儿来了,天香国色,都是绝世的佳人。八戒一见,早看得掬着嘴,掀着耳,摇头摆脑,没口的叫好。行者笑问道:“老猪,老猪,你看比你高太公家里的女儿如何?”又笑道:“你看,你看,那个年纪大的,长脸的女子,好似你高家小姐,和你相配,正是一对绝好的佳偶。你看他妖妖娆娆,不配你更配得上谁来!你看他笑的好浪。”正说他笑,忽然那女子哭起来了。行者道:“你听他哭的好不伤心。老猪,我想他定然在那里想你,见你好久不回去,将谓你死了,所以哭的这般凄惨。”八戒道:“休得胡说,他做的是黑奴,关我什么?”行者大奇道:“什么叫做黑奴?”八戒道:“黑奴便是一种黑色的人,生性愚鲁,不能自立,被人贩卖了他,做人奴隶,这就叫做黑奴。”行者道:“那么这女子……”八戒道:“这女子便是黑奴的女人,也便是女的黑奴。”行者道:“那可奇怪了,他既是女的黑奴,如何却生的这般粉白?”八戒道:“你有所不知,现在世上的事,大概黑白颠倒的多。”又道:“你不看见今日《时报》上登的告白吗?便是这件事的。”行者道:“告白上怎样说?八戒道:告白上说的:‘中国女界注意……面黑如墨能变雪白粉嫩,鸡皮雀斑顿改冰肌玉肤。’照这告白上,那黑奴的女人擦了这药,自然雪白粉嫩了。”行者笑道:“那么你为何不擦擦?倘然你擦擦,也不至面上这样龌龊了。”八戒道:“我却不要擦这个。”行者道:“你要擦什么?”八戒道:“我要擦累及青春。”行者道:“什么叫做‘累及青春’?”八戒道:“累及青春,也是一种药粉,擦在面上,面上的毛不会出来的。”行者道:“面上的毛如何不叫他出来?你看这戏台上立的那个,原来没有毛,还是装上去的?” 
  八戒一看,真个戏台上立着一个老年人,正在那里慷慨激昂的演说。八戒虽然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只见人家都在那里拍手,他便也拍手了,人家跺脚,他也跺脚了。行者便问:“这做的是什么?”八戒道:“这做的是《血手印》了。”行者道:“那个老者,现在做什么?”八戒道:“是在做裁判官审事。”行者道:“裁判审事如何这个样子?”八戒道:“这是文明国的裁判官审事,你那里见来?你看他问事何等精神,堂上何等严肃,做犯人的何等自由,仆役何等简便。”行者道:“这都不差,我也都信你的话。只是这是什么所在?如何好审事?”八戒道:“这自然是在堂上了。”行者道:“我不信,你看这那里是堂的?是在花园里的草地上。”八戒道:“这那里是花园里的草地,这明明在台上。”行者指着说道:“那边是墙,那边是路,那边是花木,那边是草地,怎么你说不是?”八戒一听,哈哈大笑道:“你好呆!这是挂着的油画,那里是真的。”行者奇怪道:“这是油画,我可看不出了,如何竟和真的一模一样儿。” 
  行者正在称赞,忽听见外边人声鼎沸,场内的人同时起立,叫声:“火起!”脚快的纷纷都向外走,戏台上登时不做戏了,所有名角都跑了出来,说道:“不要跑,不要跑!这是外面老洋房内失火,和这边不相干的。”又道:“不要走,不要走!还有好戏在后,列位看看再去。”台上的人虽是这样说,台下的人却依旧向外走个不止。八戒一看,恐怕陷在里边不好,忙也催着行者道:“我们也去罢,等回儿怕皮带车来了,被巡捕守住走不出去。”行者道:“什么叫做皮带车?我们且去看看。”于是同了八戒两人,便向外来。 
  一出房外,便见右边一座洋房里,果然浓烟直冒,四边的人都在奔救。行者便也走了过去,到得那洋房前马路口,便有一个巡捕站着,不准闲人进去。看的人都在路口挤着。行者连忙也立住在那边观看。不到一分钟时,房内的烟渐渐消淡,外边路口忽听得挣挣鏦,千军万马似的自外飞来。行者一看,都是些红色的车子,几个人戴着铜帽,立在上面,好和出兵打仗相似。一到草地,车上的人早跳了下来,一边卸了马,一边那车辐上拖出一件东西来。行者一想:“这便是皮带车了,只是这里失火,要这皮带来何用?”因欲走过去看,又被巡捕拦住。只见拖皮带的人,一头拖,一头却不往火烧那里去,转往外走。行者便也暗暗地跟了那拖皮带的人,走向外去。可是甚是冗长,走了多时,已经走过了半条马路了,还是只顾向前走去。行者一想:“这皮带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世界上那有这等长的原料?”又道:“可又奇怪,他既叫做皮带,想来定是皮做的了。世界上更那有这等长的皮?”又道:“或者是牛皮。我每看见大凡皮的东西,大概都是牛皮做的多。你看皮靴皮条等类,不是牛皮,决不牢固。”又道:“牛皮虽然牢固,断无这般长。或者是象皮,象皮的厚更胜于牛。象的身体却比牛高大,而且现在新发明的东西,象皮做的比牛皮做的更多。”又道:“象虽高大,也断无如此长的皮生在他身上。”因想:“那是什么的皮呢?”想来想去,再无比牛皮、象皮一般厚的皮了。忽然着急道:“是了,是了。这个皮带,定是人皮做的。现在人皮的厚,比牛、象更甚。而且人的长,是可装了起来的,不似牛、象的长短,不能假借。” 
  正在自己冥想,忽然看那拖皮带的人立定了。行者一看,刚好立在一个矮矮的铁柱旁边。行者又想:“这铁柱可有什么用处?平时在马路上,也看见的甚多,今日恰好要看看他是什么作用了。”因先推想道:“我想,这定是个溺器。我还记得当初才到上海时,溺错了尿被人拿了。去后来我在各处找寻,总找不到溺尿的器具。因想这里的人,难道不溺尿的?今日才见了溺尿的器具了。” 
  想又未了,早看见一个人,拿了一个铁的东西,在那矮铁柱上转了几转,忽地那矮柱里标出了一条的清水,浇的行者一身。行者大叫道:“坏了,坏了!我说他是溺具,他倒溺起我来了。”便见一个人过来,将那出水的龙头套在皮带上,便听得皮带内的水,瑟瑟瑟的响个不,止直向那边流过去了。行者叫声:“好妙!”顺着皮带去了,回来走到原处,那火场上早已尽变了形式。不知几时又来了无数的红色车辆,洋房的面前架起了一个高高的梯子,梯子上立着一人,手内拿着皮带的头,皮带头内便在出水。梯上拿皮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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