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 作者:佚名-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根看着张助理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然后冲着张大炮说:“你净是在这装好人,这事你敢说你事先不知道?连个屁都不先放一个,眼看着你老兄被整下来,算个啥球老伙计。”张大炮不急不慢地等老根撒完气,掏出一根伞塔牌纸烟递给老根说:“老兄,咱弟兄俩摸爬滚打几十年,谁还不知道谁吗,我还会害你,这事事先瞒着我哩,中午张助理才开会说。有些事你也明白,看透别说透。你再闹下去,这批斗会寒月还少不掉哩。她可不象你成分好有担得。”
老根一听张大炮说寒月,顿时息了性子。压低声音说:“我说兄弟,这可不能乱来,我的心你最明白。”
张大炮说:“你放心,我会给你说话的。只要以后我事先知道的事,肯定给你说。”
既然张大炮说到这份上,还有啥说的。老根站起身,抬起两条象灌了铅的腿走出大队部。屋外一遍漆黑,不知啥时候天阴了下来。老根本能的顺着这走熟了的黑路慢慢地向村里走去。村子里黑洞洞的,冬天人没事就早早的钻进了被窝。空旷的田野里静得出奇,偶尔村子里传出几声狗叫,听着挺瘮人的。老根走着不禁两眼模糊起来。回想起这么多年为队里干那么多的事,抓生产,搞批斗,人都得罪完了,啥好没落着,到头来竟被钢圈这个龟孙给耍了。再说,村里的保管员我老根待你也不薄,分那点豆子,不是给大队几个领导送礼了吗?你以为是我老根自己吃了,老根我不能不讲一点情面吧,这张大炮你自己心里比我清楚的多呀!也别怪人家张大炮,毕竟搁伙计多年,以后有啥事还须人家照顾哩,特别是麦穗家成分不好,说不定哪天运动一来,就会拿寒月开刀。老根不知不觉来到麦穗家门前那棵老柳树下,他想拐拐弯,心里堵的慌。想想寒月那个隆起的大肚子,老根心里一阵酸楚,以后咋办哩?老根走到麦穗家门口,他擦了擦眼泪,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里边传来寒月的问话声,“谁呀?黑更半夜的。”
“是我。”老根应道。“寒月,天冷,你就别起来了,我在外边给你说句话。”
“这老远你就来了,我起来怕啥,你有啥事,恁急?”寒月问。寒月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开开门,连灯也没点。老根挤进屋,站了好一阵才吞吞吞吐吐的说:“大队不让我当队长了。”
“为啥不叫你当队长了?”寒月吃惊地问。 “叫钢圈那龟孙告了。”老根说。 “告啥事?” “分豆子,还有抓阄的事。” “以后咋整哩?”寒月问。
“那你可要注意点,公社那个张助理不是个好东西,他和钢圈有亲戚,不找你的事就罢,找着你了,你就装病别去,他也不敢咋你。”老根说。
“队长不叫干就算了你也别在意,只要我说你好就中。”寒月劝老根说。“你摸摸我的肚子怪显了。” 老根隔着袄摸了摸:“以后咋弄哩?”
“咋弄,生下来。你不当队长我才不怕哩。”
“走着说着吧,我先走了。”老根说着转身走了出去。望着老根渐渐远去的背影,寒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知道是自己连累了老根,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来报答老根的恩情。寒月关上门,钻进被窝用被子捂着嘴哭了起来。钢圈自当上队长后,工作非常积极,每天开会,他都是早早的来到会场并认真学习。唯一让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别的队里抓的都有典型,就他们队没有,这一条让他在同仁面前大失面子。他还是想趁此机会把寒月弄到学习班来,一是显得自己工作有能力,二来也打打老根的气焰。别看老根队长不干了,他整天是牛轰轰的,也派不动他活。钢圈知道,只能整垮寒月,他老根就得老实点,这叫杀鸡给猴看。他找到张助理他老表商量这事,张助理也很赞成他的想法。钢圈能否坐稳队长的位置,关键问题是能不能镇住老根,如果,老根服了气,其他社员谁也不敢放个屁。说干就干,钢圈晚上回到村里就扯开破嗓子喊开会,他想先自己队里小范围开个批斗会,看看老根的反应。会场还放在牲口屋,一户一个,多者不限。寒月把两个孩子安顿睡觉后,也到牲口屋去开会,尽管他的身子越来越不方便,这冻天穿个大棉袄,外人谁也不会怀疑她肚子里能有个孩子。老根听见钢圈那破嗓子喊心里就烦,他还是老惯例,自己睡觉,让黄脸婆去听听啥事,黄脸婆不在呼脸面,让去就去,反正给工分。牲口屋里,灯火通明,队里的汽灯拧得锃亮,钢圈还嫌不明,又临时用酒瓶子做了个老油灯,倒进油拧进布条,一点着滋滋的冒着白烟。男人们坐在一块胡吹乱侃,女人们挤在一起说些笑话,不时地引来一阵大笑。钢圈看看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就让大伙静一静,开始讲话。他从国内形势讲到国际形势,谁也不知道他东一郎头西一斧子讲的是啥目的。转了一大圈子钢圈才说根据公社要求,队里还要选一个典型户上大队学习。学习对象是地、富、反、坏、右。这王疙瘩村就那一百多口人,既没有反革命,坏分子,又没有右派,成分最高的就是麦穗家富农,不用说明,大伙都知道在指寒月。但是,谁也不吭声,坐那儿装迷糊。最后,钢圈干脆明说,让寒月站起来到会场中间来表表态度,对这次反击右倾翻案风的立场。其实,寒月一开始就听出来钢圈话的意思,没有老根撑腰,她不敢乱说乱动。当听到钢圈指名道姓叫她到中间站哩,她实在控制不住了,说:“钢圈,你当两天队长不知道东西南北啦,你也欺人太甚了,虽说麦穗他爷成分高,可俺娘家可是几代贫农,比你家根子还红哩,你家才是个中农哩。”
钢圈一听寒月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顶撞自己,分明不把他这个队长放在眼里,今天不杀杀她的威风以后这队里更没听他的。于是钢圈冲上前去,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寒月。寒月是使劲向后退,就在这一拉一退之间,不知是钢圈有意,还是寒月后退的劲大,钢圈手一松,寒月一个趔趄墩在地上。寒月尖声叫起来,大伙一开始不大在意,不知谁喊叫了一声:“寒月身上淌血啦!”这时,大家才发现寒月身下留下一片血迹。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在一旁的黄脸婆冲上前去,大喊:“还愣着干啥,要出人命啦!寒月怀里有孩子啊!”大家被黄脸婆的喊声惊呆了,谁能想到一个寡妇怀里能有孩子。钢圈站在那愣了好一阵才高喊:“快抬人上卫生院呢”!黄脸婆跌跌撞撞地往家跑,边跑边喊:“老根,老根,快点吧,出人命了!”
老根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忽听黄脸婆喊着跑进院子,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翻身就往院里跑,边跑边问,“出啥事了?”
黄脸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钢圈把寒月打,打出血啦!人快不行了,抬着上卫生院哩。我,我回来抱,抱个被子。”
老根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栽在地上,缓了一阵,老根突然向牲口屋奔去,边跑边喊:
“钢圈,你个龟孙,我给你拼了!我给你拼了!三天后,乡亲们把寒月从卫生院抬了回来,大人命保住了,小孩打掉了,据说还是个带尾巴的。不久,村里人发现麦穗家门上挂了一把锁,一天,两天,三天——
有人说,寒月领着孩子改嫁了,有人说,寒月领着孩子到南乡逃荒去了——
老根疯了,头发胡子花白,他整天坐在塘边那棵老柳树下,望着麦穗家,“嘿、嘿”地发笑。给谁也不说一句话。黄脸婆整天端个破碗,跟着老根喂他饭。村里人每每走到老柳树下,看见这情景时,无不潸然泪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