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阳_+番外_by_满座衣冠胜雪-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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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帮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轻声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弄出动静来。”宁觉非微笑。“就算是丹府的人都遭遇了不测,咱们还有人在这儿呢。只要这边一有大的响动,他们肯定会赶过来。”
“好。”云深点了点头。“你要小心。”
“知道。”宁觉非将他按到博古架后的墙上,轻声道。“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瞧瞧。”
云深却坚决地摇头:“不,我跟你在一起。我也会武,不会拖累你。”
宁觉非无声地叹了口气,低低地道:“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看一下就回来,好吗?”
云深的眼睛灼灼地放着光,平静地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离开。”
“我不离开,只是去看看。我不会扔下你,独自离去的。”宁觉非伸手搂住他的肩,在他耳边保证。“我一定会回来。”
云深抬手抱住他的腰,坚决地道:“一起。”
屋里烛光摇晃,他们身在博古架后,光线更加黯淡,宁觉非松开搂着他的手,凝神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特别漂亮。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亲昵地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固执?”
云深一怔,随即也笑了,低低地说:“谁有你固执?”
刚说得两句,他们便齐齐住口。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隐隐的还传来雷声,即使有什么动静,也不易传出去。他们听不到什么声响,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正在袭来,便一起住了口,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
宁觉非一探手,从独孤偃的腰间摸出一把短刀,递到云深手中。云深刚要推辞,他已从小腿处拔出了自己特制的军刀。云深便不再说什么,握紧了手中刀,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外面隐约响起“嗖嗖”的声音,利器扎进木头或砖墙的“嘣嘣”声,细长物体剧烈抖动的“嗡嗡”声,然后是“轰轰”的声音,伴随着风雷声,这些声音让人感觉惊心动魄。
外面本来很黑,此时忽然亮了起来。接着,宁觉非和云深都看到有火焰从门窗窜进来。
风助火势,很快,大火便吞没了房屋的外墙,蔓延到屋顶。
宁觉非看了云深一眼,轻声说:“一定要出去。”
云深低低地道:“外面很可能守着弓箭手,就等着我们露面。”
宁觉非略一犹豫,便听到外面传来兵器相撞声,然后有人用北蓟语大声叫道:“云大人,宁将军,你们在里面吗?”
宁觉非高声答道:“我们在里面,都很安全,外面情况怎么样?”
“有十多个不敢见人的东西,他们把院里的下人都杀了。”那人立即清晰地报告。“将军放心,我们可以宰了他们。”
“你们进来两个人。”宁觉非命令道。“不要都杀了,抓个活的。”
“是。”外面的人答应着,接着便有两个人分别从门窗穿过火墙,冲了进来。
屋里已经很热了,火势熊熊,炙烤着里面的人与物,墙上的画已付之一炬,那些木制桌椅、几案、博古架也都渐渐燃烧起来。
宁觉非将云深拉到中间去站着,对那两个下属说:“来,我们一人背一个。”
那两个鹰军战士答应一声,迅速冲过来,看了一下,便抢先背起比较健壮的独孤偃和年纪比较大的丹古。
宁觉非便将淡悠然背起来,然后窜到火势相对来讲比较弱的一面墙边,飞起一脚,将一个沉重的木椅踢了过去。椅子撞上已被烧得残破的砖墙,砸破一个大洞,穿墙而出。
云深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宁觉非面前,想要先去开路。
宁觉非一伸手,便将他拖回来,自己顺势跳了出去。
13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院中人影幢幢,似有群魔乱舞。正厅的火已烧进屋中,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大火照亮了院落,也惊动了整个丹府,不断有府中的守卫和家丁赶来,或加入战团,或飞奔去通知城中驻军前来增援。
偷袭的人都穿着黑衣,以黑巾蒙面,在夜色中不易辨认,在熊熊大火的照耀下却无所遁形。
宁觉非他们一跃出来,便有箭矢与短刃从四面八方飞来,直射向他和云深。
宁觉非左手托住背后的淡悠然,右手舞动军刀,击打那些暗器。他身法本极轻巧快速,这时却既要顾及淡悠然,还要挡住云深,便不敢轻易闪避。云深总想抢到他身前去,却比不过他的灵活,被他一步步地挤到树旁,被粗大的树干和宁觉非的身体严密地保护起来。
云深知他不肯让自己涉险,便伸手抱扶住淡悠然,将他从宁觉非背上卸下,随即将手中的短刀递到他的左手。
宁觉非的身手得了自由,手中抡起双刀,舞得密不透风。
独孤偃、丹古和淡悠然已是醉得不省人事,这时被冷风一吹,倒是有些清醒了。嘈杂的叱喝声、呼喊声、兵器击打声夹杂着风声、燃烧的声音,就在他们耳边轰响,终于把他们吵了起来。
独孤偃的眼睛还没睁开,张口便骂:“他妈的,吵死人了,谁啊?搞什么鬼?”
火头一起,他的随从便赶了过来,却被一群黑衣人拦在外围,冲不进去,不由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这时听到他的声音,全都大喜,齐齐改变方向,一边高声叫着“王爷”,一边奋力向这边杀过来。
丹古慢慢睁开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镇定地道:“放我下来。”
背着他的北蓟战士左右看了看,退后几步,将他放下,右手的刀始终未停,与身前的黑衣人激烈搏杀。
丹古看了看已成一团巨大火炬的正厅,再看看院子里杀成一团的人群,他终于明白过来,有人趁夜袭击。这一刹那间,他没有想自己的家人怎样了,先就叫道:“王爷,宁将军,云大人,你们还好吗?”
宁觉非朗声道:“我们都好,淡老板也在,没伤着。”
“那就好。”丹古这才放下心来,随即高声呼唤自己的管家和卫队长。
很快,有几个人冲到他身边,听从他的吩咐。
淡悠然倚在云深身上,仍然闭着眼睛,双眉紧皱,没好气地说:“怎么又这么吵?都给我撵出去。”
云深一直紧张地注视着挡在前面的宁觉非,这时听到他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忽然觉得怀中的人很孩子气,便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说:“正在赶。”
“嗯。”淡悠然沉默了。
周围实在太吵,片刻之后,他就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睛,怒道:“我去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凭什么打扰别人?”
云深一把圈紧他,冷冷地看着外面,听着被宁觉非不断击飞的箭矢的叮当声,淡淡地道:“他们是不速之客,目的就是让别人不得安宁。”
淡悠然听着,忽然觉得不对,涣散的眼神这才渐渐凝结。半晌,他猛地挺直身子,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袭击。”云深很冷静。“目标可能是我们,也可能是王爷。很抱歉,淡老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次真是连累你了。”
淡悠然眨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他。稍顷,他微笑起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轻声问道:“是你们救我出来的?”
“是宁将军救的。”云深温和地说。“你放心,在我们在,就不会让你伤着。”
“多谢宁将军,多谢云大人。”淡悠然礼貌地说着,站直了身子。
云深便放开了搂抱着他的双臂。
这时,忽然有尖厉的啸声接连响起,一支支利箭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宁觉非射来。这不同于普通的弓箭,而是非常厉害的强弓硬弩,每一支都可以穿透人的铠甲,射穿人的身体。现在只穿着两件单衣的宁觉非,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可为了身后两个人的安全,他似是坚持寸步不让,仍然挺立在那里,手中刀向箭矢挥去。
看形势,那些黑衣人正在竭尽全力堵截援兵,没人能在短时间内冲到他们身边掩护。
云深见势不妙,猛地扑过去,将宁觉非撞开。
宁觉非本就被那箭簇的巨力冲击得立足不稳,正在全力对抗,没想到会有人忽然从后面撞过来,一个踉跄便跌了出去。
云深随着他一起倒下去,紧紧覆到他的身上。
淡悠然看着这一连串变故,想也没想,便本能地扑过去,覆到云深的背上。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箭射过来,斜斜扎进淡悠然的肩头,穿过他的肌骨之间,又插进了云深的肩窝。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喉头涌上满口鲜血,渐渐溢出唇边。
宁觉非大惊,连忙抱着他们转了半个圈,接着一跃而起,挥刀将那些继续射来的箭斩开。力道太大,震得他虎口出血,很快便气喘吁吁。
独孤偃已从随从手上接过一把长刀,直杀进黑衣人中。他大呼酣战,指东打西,猛不可当,同时叫自己的人立刻赶出去,命令城上四门紧闭,本城的驻军马上过来。他怒道:“这些混账王八蛋,一个都不许让他们跑了。”
独孤偃自己便是名将,打起仗来有万夫不当之勇,平时出行也就从来不带大队人马护卫,这时便只有叫当地驻军。
驻扎在乌拉珠穆城的步骑军共有五万多人,都是精锐,丹古的人赶到军营,独孤偃的人赶到将军府,很快,便有万名轻骑冲出营地,直向丹府奔去。
一片忙乱之中,忽听有号角呜呜响起。
那些黑衣人立刻向外窜去。
独孤偃大声下令:“都给我拦住了。”
“是。”四面八方尽皆响应,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让他们无法脱身。
不再有利箭和暗器射过来,宁觉非这才松了口气,立刻蹲下身,查看云深和淡悠然的伤势。
箭上无毒,可蕴含的巨大力道却伤及两人内腑,使他们不断吐血。
宁觉非看着穿透两人身体的长箭,却不敢随便拔出来。他抬起头来,大声叫着:“快找大夫来,快。”
丹古听他这么一喊,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在卫队的保护下穿过打斗的人群,冲到他们身边。
看到云深和淡悠然的伤情,他微微皱眉,转头对管家说:“去名医堂找靳大夫来,快。”
宁觉非看着侧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既感动又心疼。他将外衣脱下,垫到两人头下,让他们枕着,然后握住云深的手,看着淡悠然道:“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
淡悠然勉强笑了一下,咬牙忍着疼,什么也没说。
云深见他没伤着,感觉很安慰,轻声道:“你别着急,我这是小伤,不碍事。”
“只要是伤,就都不是小事。”宁觉非略带责备。“以后别再如此做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没事。”
“怎么没事?明明是有事,你却还在硬挺。知道说我,怎么不知道说说你自己?”云深微笑。“那射箭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又离得这么近,箭有千钧之力,瞬息即至,你应当闪避,而不是硬扛。”
宁觉非伸手拂了一下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试试看,能否正面抵挡?很少看到这样的强弓利箭,只有当年南楚的‘穿云箭’赵伦能够与之相比。”
“是啊。”云深的笑容消失了。“但愿能有活口,能问出此人是谁,他们的幕后主使又是谁,来此袭击,目的何在。”
宁觉非抬头看去,却见战事将息。
大批军队冲了进来,那些黑衣人已倒地大半,只有少数几个还在负隅顽抗。这边的人想抓活口,攻势稍缓,只想打伤对方,伺机生擒,那些黑衣人却招招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直至身上伤痕累累,已无力搏斗,便回刀自刎,倒地毙命。
最后,留下断后的这些黑衣人全部死亡,没有一个活的。
宁觉非和云深都觉得这帮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但目前情势未明,他们便不再深谈。
宁觉非一直握着云深的手,不时用衣袖擦去淡悠然和他脸上的冷汗,一边轻声安慰两人。
待到名医堂那位最有名的专治外伤的靳大夫赶来,云深和淡悠然都已经晕了过去。
熊熊大火仍在燃烧,宁觉非在火光的映照下抬起头来,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忧急之色。橙色火焰为他年轻的容颜笼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让塞外风沙打磨出的几分粗糙全部褪去,源于江南水乡的秀美鲜明地浮现出来,忽然让在场所有人都涌起一种惊艳的感觉。
独孤偃此时也放下刀匆匆赶来,乍见这一幕,顿时愣在那里。
丹古也是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说:“靳大夫,请全力救治这两位伤者,绝不能让他们有什么不测。”
宁觉非完全没有察觉四周那些人的反应,只看着眼前的大夫,诚恳地道:“大夫,拜托了。”
靳大夫约有四十余岁,阅人多矣,可一看到宁觉非,心里却也涌上一种奇异的好感,对他印象甚好。他医术高超,俯身察看了一下,便道:“请放心,这两位绝不至有性命之忧。”
一箭连着两人身体,很难搬进室内施治。靳大夫让人多举火把,站在旁边,随即拿出器具,夹断箭头、箭尾,让宁觉非一手一个,扶住他们的身子,便飞快地将箭杆拔了出来。
鲜血随即从他们的伤口涌出,将浅色衣衫染得殷红。两人都是疼得一颤,却均未醒来,仍然昏迷着。
丹古指挥着家人抬来软榻,将二人小心地抬到旁边院子里去。
宁觉非正要跟去,独孤偃却拉住了他,关切地道:“兄弟,你伤得怎么样?”
宁觉非被他问得一愣,赶紧说:“我没伤着。”
独孤偃叹了口气:“兄弟,你关心则乱,可自己的身子也很要紧。你看看自己身上,还有你的腿。”
宁觉非喜穿玄色衣衫,可里面的中衣仍是白布所制,此刻看得清清楚楚,两腿都是一片鲜红。他很意外,赶紧再看上身,便见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些不断射来的箭矢、暗器到底还是伤着自己了。
“没事。”他抬起头来笑了笑。“都是轻伤,擦破点皮,不要紧。”
独孤偃看着明灭的火焰下那倾国倾城的笑脸,不禁深深地迷惑了。
他真的是那位勇贯三军,名动天下的烈火将军吗?
14
靳大夫的动作很麻利,清理创口,用烈酒消毒,敷上他家祖传的金创药,再用干净的软皮包扎好。
他有自己的徒弟帮忙,用不着别人动手,可宁觉非却坚持在一旁看着,一直不肯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独孤偃已经彻底清醒,酒意随着刚才的厮杀散发殆尽,恢复了精明强干的模样。他让手下的副将跟着丹古去处理善后事宜,并与守城诸将商议追捕漏网之鱼,自己却守在宁觉非身边,担心地看着他身上的白衣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渍,很多地方仍在渗血,衣服上的血团渐渐晕染开,越来越触目惊心。
他劝了很多次,宁觉非都是心不在焉,只说“没事”,就是不肯离开。
独孤偃无奈,对靳大夫说:“你们那里还有没有大夫?我再派人去请来。这里还有伤者,也得医治。”
靳大夫头也不抬地道:“有大夫,都在外面救死扶伤,恐脱身不得。小徒对一些小伤尚能料理,若那位伤者伤势不重,可以让他们医治。”
独孤偃目光炯炯,看着他身边的那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良久,只得点头:“你们来一个人,帮宁将军疗伤。”
宁觉非不料他执意要给自己治疗,只好从命,却不愿离开这里,便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解开了身上的衣服。
独孤偃亲自过来帮忙,用干净的丝巾拧了温水,替他擦干净身上的血迹。
由于衣物的遮挡与保护,宁觉非的身体保持了原本的特质,细腻,润泽,弹性极佳,是种淡淡的蜜色。
此刻,天已破晓,黎明的曙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橙红色的光芒中,更显肤光如玉。他这个身体从小到大都练功不缀,使身形臻于完美,肩宽,腰细,腿长,每块肌肉都蕴含着力量,却又并不凸显。他虽曾遭受重创,但外表上却早已看不出来,只给人无懈可击的感觉。
宁觉非已经非常习惯了这个身体,却总会忽略自己的美,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外貌会给别人带来不小的冲击。他看着独孤偃替自己擦拭血迹,感觉很过意不去,便要去接他手中的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