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乌鸦-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程隐扶牙鸟坐到床边,托著他的脸「你不要理那女人的话,她有对你怎样吗。」他检视牙鸟面上的抓痕,眼低映著光低声问。
「她恨我是应该的。」
程隐抱著他,枕在他脖子上闷闷地说「牙鸟牙鸟,我该拿你怎办。」
「她没错,她说的都对。」牙鸟微笑,扯了扯有些血丝的伤口。
在第四日,同样的戏码在饭堂公演了一次。牙鸟亳无反抗的被她打,那一声掌巴掴得在场的人目定口呆,他们看牙鸟的眼神再加了几分同情,几分笑意。从此之後李翔空和程隐便不再让他落单,把他紧紧锁在视线范围之内。
那个女孩叫李嘉慧,是死者的妹妹。程隐叫她做疯女人,见人就咬。牙鸟明白,一个人怨恨害死了相依为命的哥哥的间接凶手,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女孩就像他的影子,但她更勇敢,正努力面对这现实。不像他,缩在自己的壳里,掩著耳逃避。
她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女生,样貌秀丽,但是原本精灵的眼睛只有恨意,紧追牙鸟不放。个性单纯城府不深,对牙鸟的反感表露无遗。
若果让她发泄後她便能走出阴影,就算被她打死牙鸟也不会有怨言,他不想有人重蹈覆辙。因为他清楚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哼,又是那个疯女人。」程隐看著那双充满愤恨的眼睛说。
牙鸟接过餐盆,望了一眼坐在餐厅里的李嘉慧便低头和程隐找空位坐下,静静的吃早餐。忽然小声的说「真正的疯人不是这样的…」
程隐本想说什麽,李嘉慧唰一声站了起来,带著不可灭的气焰,在全餐厅的注视下昂头步向他们。程隐先站了起来,挡在牙鸟面前说「你又想怎样。」
她紧紧盯著牙鸟「我不是找你,我有话要和他说。」
「你…」
「让她说吧。」牙鸟站起按著程隐的肩。
她似乎想用眼光把牙鸟刺死,重重地说「我,要你到哥哥的丧礼。」
「你不要那麽过份!」程隐大声说。
「他不应该去吗?怎麽说也是一场室友,去见哥哥最後一眼没什麽不妥啊。」
「好,我去。」牙鸟没犹疑的回答。
「牙鸟?!」
「我等著你。」李嘉慧用胜利者的神息昂首离去。
餐厅立即炽热起来,热烈地讨论著这话题,并火速成为学校里的头条。李嘉慧的话是对牙鸟下的战书,好事者都猜测著牙鸟答应的原因,等著他是否有反击的方法,第二日的丧礼被添上一层浓浓的决战意味。但是程隐清楚牙鸟的性格,唯有亦步亦趋。
膳後林宇来看牙鸟,他因为在调查中而还没离开学校,每天都往这边走。程隐问「宇哥,找到什麽线索吗?」
林宇搔搔自己的前额,为难的说「那个受惊吓的孩子患了失语,完全录不了口供。」
「不可以用写的吗?」李翔空问。
林宇补充「他的精神状况不好,根本未能和人沟通。」
牙鸟淡淡的说「我可以去看他吗?」
「不可以。」林字有气无力的道。
「宇哥,我或许可以帮忙。」牙鸟解释。
「你怎麽帮忙?」程隐问。
「翔空没对你说吗…牙鸟他,曾试过整整一年没说过一句话。」林宇语气苍凉「那时我们用尽办法,他还是蹲在墙角抗拒所有人。」
程隐轻皱眉低下头,牙鸟看不清他在想什麽,对他报以一笑「我经验丰富,比心理医生还管用喔。」
「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去。」
「没关系的。」
「我不管别人怎样!我只在意你的感受,我们已经请来医生,你乖乖的给我留在房里。」林宇极力反对。
「说不定他有重要线索啊。」牙鸟道「宇哥不想快点找到凶手吗?」
「你一向都不是任性的小孩啊。」林宇沈声说。
牙鸟带著无奈轻说「宇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林宇语塞,他的牙鸟已是高中生,再也不是跟著他们跑的小孩了。因为他工作太忙吗,他怎麽会没留意到,牙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长大。牙鸟从前就乖巧玲珑,总带著仰慕的眼神望著他和维风二人,现在牙鸟有自己的主见,还要拦截不让他前进吗。他不让牙鸟面对残酷的现实,究竟是对是错。
「病人就在这里。」医生引领他们三人走进一间独立病房。
病人坐在床上,护士正为他收拾饭後的餐具便退了出房。病房阳光充沛,给人舒适的感觉。这类病人最需要就是安全感,这个病房是全层日照最佳的地方。
医生离开前叮嘱「我知道警方需要打听情报,但为了病人的健康著想请适可而止,不要过份刺激他。他的情绪很容易波动,有任何问题就用按铃叫我吧。」
「我们不会令你为难的。」
。「我是林宇,你还认得我吗?」林宇轻松的问,希望能缓和气氛。
床上的人望向声音来源,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得吓人,心情似还未平复。他听到林宇问他的名字,算是点了点头。他叫周家荣,在学校中平平无奇,成绩和人际方面没任何特别,有消息指是某富豪的私生子,关系不能曝光。
「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林宇打开话题。
周家荣没有说话,又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记得四日前的事吗?」
周家荣表情迷茫,似乎努力在脑中找寻记忆片段,而答案溜到嘴边又说不出,无论怎样都不能彻彻底底的想到。
林宇拿他没办法,转头示意让牙鸟尝试「你好,我是白牙鸟,我可以叫你家荣吗?」
周家荣紧张起来,瞳孔也迅速扩张,面色比刚才更苍白,喃喃地说「白牙鸟…」
「别急,你慢慢想,是不是听到有人唤这个名字?当晚你遇到什麽人吗?」牙鸟追问,在旁的林宇见到周家荣终於说话,也急切的等待他回答。程隐双手环胸,依在墙边静看。
周家荣颤抖的说「…回房,睡觉…遇到陈子华回来…做梦,听到声音…」
他说得亳无系统,而且思维混乱,但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白牙鸟引导他说「你在房中遇到陈子华,然後便睡著了,期间听到什麽声音?」
「声音…割东西,白乌鸦爱人,他说白乌鸦是属於他的,什麽人也不能抢走…」
牙鸟面色有变,继续问下去「你能认出那人是谁吗?还记得什麽事情?」
周家荣困惑的想了一会,摇了摇头。牙鸟安慰他「不要紧的,你已经很努力了。」
「无论你说什麽也是重要的线索,警方都会尽力追查的。」林宇满意的说。因为牙鸟亲身来到而刺激到记忆,照现在的情况,周家荣应该不用多久便可以回复。而且他听到有关凶案的声音,相信当中会有突破。
林宇和牙鸟与周家荣閒聊了数句,减轻紧张的气氛便提议离开。当牙鸟站起来时,拌到椅脚而跌倒,一直站著行动最迅速的程隐拉他到怀里问「你面色不好,怎样了?」
周家荣大叫一声指著程隐「声音!啊…好可怕,好多血!救命!不要过来!」他如溺水者双手乱挥,情绪失控。林宇第一时间按铃,医生和护士来到便帮他打了镇定剂,药效强劲不消一会周家荣便沈睡。
程隐和牙鸟回到房间,而林宇则被同事留著。事发後在李翔空和程隐的意思下,牙鸟一直都睡在这里。三人流轮睡了数晚地板,在牙鸟醒来腰背酸痛後,李翔空找人搬了床来,置在两床之间。虽然空间变小,但程隐回来的时候便不用争著谁睡地板的问题。
牙鸟从周家荣的突然失控愕然回神,程隐坐在对面的床说「我刚才问你,明天真的要去?」
「嗯…」
这是我欠了他们兄妹俩的。
第四章
牙鸟去过很多次丧礼,为的都是孤儿院里的小孩。牙鸟所住的孤儿院,很多人有先天性疾病,维风说这是因为残缺的小孩没人喜欢,被爸妈掉弃到孤儿院。小小的牙鸟椅著窗边看著他们一个一个离去,心底总会泛起一阵寒意,然後跑去紧紧抓著维风的手,再摸摸他的脸说「我也是没爸妈要的小孩,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他们被人用白布盖著抬出去都没再回来,我不想见不到维风。」
维风就会抱著他「虽然我们没爸妈,但我们会永远需要对方。牙鸟是特别的,哥哥保护你一辈子。」
牙鸟点点头「嗯!一辈子!永远也不分开。」
对,永远也不分开,有维风需要他,他就不怕自己会是接著被抬出去的小孩。那时候的他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什麽事,但已经连死亡也不怕。
不过老师并没有帮所有小孩办丧礼,曾经有个没有手脚,每天都只能等待别人照顾的小孩,不到四岁便走了。牙鸟对他有特别深的印象,是因为他身体残缺不能如常活动,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而被排挤的牙鸟除维风外没什麽倾诉对象,自自然然的每天去到那小孩床边。
两个小不点谈天说地的时间没有多久,有一晚数个老师进来讨论些牙鸟听不明白的问题,第二天牙鸟去看他,他已经没有气息。被床单包裹的身躯如刚出生的婴孩,又短又小,合上眼静静的躺在床上,让牙鸟想起孤儿院大厅墙上的油画。
那是在一个昏暗的马槽里,一串温柔的星光穿过屋上的隙缝,偷偷射到铺满了牧草的小木糟上,映照著木糟里婴儿的维嫩面孔。那婴儿全身被布包裹著,没有哭闹破坏宁静的夜晚,脸带安详的微笑安然入睡。而在马糟旁边,虽然昏暗但也能隐约见到有位女士静看著婴儿。
整幅画的光线都集中在婴儿的笑容上,使人感到彷佛全人类都为这婴儿的诞生屏息以待,欢欣万分,世界的光都照向他。
那日老师抱著他悄悄的走了。开始有丧礼举行,是在牙鸟大约十岁时,然後陆陆续续的办了很多个。牙鸟对孤儿院的记忆迷糊,升上中学和周维风搬出市区之前的事都忘得七七八八。
在牙鸟明白死亡的意义後就不喜欢出席丧礼,既然已死,就应该留下最美好的回忆。牙鸟不想看到同伴的遗容,因为那往往比人生前的样子更深刻。走了的,为何不让他静静而去,反而要将他的死信铺天盖地的宣布一番。难道人的伤感还不够吗。丧礼究竟是帮死者办,还是替在世者而办。
牙鸟和程隐出门时,有位同学十万火急的冲了过来「程大人,求你救救我们吧!」
程隐眉一挑,带上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咦?原来有大人在,哪啊?」说著就把手放在头上,四处观看。
来人双手合十,快要跪拜的样子「程大哥,程少侠,程施主,你就放放好心吧。」
程隐拉著牙鸟往前走,一眼也不看来人说「刚才好像有架飞机飞过。」
来人似乎预料到程隐的反应,还死心不息在他们身边快步走「她一哭二闹,我们已经受不了啦,你就看在我们兄弟的份上,去帮个忙,现在只有你能制住她的。」
程隐一笑「呵,等她三上吊後再来找我,我帮她收尸!」
来人面色不变,大概习惯了程隐的毒舌「如果等到那时,你连我们一班兄弟的尸也要收了。」
牙鸟敛住了笑,停下来问程隐「这是什麽事?好像很严重,你还是去看看较好。」
来人听见程隐的朋友问,立即插话「这位小哥就帮帮口吧,程大人的未婚妻吵嚷要见他,吵到我们兄弟处了。」
「我没承认过什麽未婚妻!」
「程隐,你去看她吧。」牙鸟正色道。
「不行,翔空学生会那边分不了身,我今天一定要陪你。」
「我没关系的,她怎说也是女孩子,发生了这样的事会害怕的。」牙鸟扯下程隐拉著他的手。
「这关那白痴女人什麽事!」
「就算你不认她,她见到你还是会比较安心啊,而且凶案就在这里发生,怕是应该的。」牙鸟垂下眼说。
「唉…如果我不去,到时她出了事你又一定会自责吧?」程隐叹了一大口气。
牙鸟没有答话,程隐力不从心的说「你这只爱自责的傻鸟,我去就是了。」
牙鸟微笑说「谢谢你。」
「你谢我什麽,应该是那白痴女人谢你才是!我一想到她的面便恶了,现在我亲自去见她,是她几生修来的福。」
「你到时对女孩子不要这样说话。」
「那你答应我,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
牙鸟点了点头,等著程隐和朋友转身远去,对他的背影小声的说了声
──对不起
戏剧性的起了一小声闷雷,夏天闷热的空气沥沥被雨点划破。
牙鸟到灵堂时,李嘉慧披麻带孝在友人的怀里哭得天昏天暗,此外安静的灵堂只有低泣声,充满严肃的气氛。同学们逐一上前躹躬,瞻仰遗容。同学对牙鸟的注目使他想起开学那一日,热闹的课室中所有人也是这样齐齐望向他,上下打量。
灵堂从外到内都一片阴森,挂得满墙都是祭帐挽联,摆在墙边的花圈提醒人们这是个死亡的场面,堂内香烟缭绕、诵经声音令人不安。李嘉慧大声号啕,吊唁者也哭成一团,全都严霜不敢言笑。
在白花包围的中央放有他的遗像,和李嘉慧有数分相像,穿著学生服带点维气的微笑,清爽短发配上明亮的眼睛,青春而又活力。在这片凄凉中,独他一人在那里带著安详的笑意,看这发生的一切。
牙鸟没被其他人的眼光所动,走到堂前躹了一躬,却迟迟不敢抬头看躺在那里的他一眼。牙鸟不喜欢瞻仰遗容这一项,每次避开眼光不看,维风都顺著他。
李嘉慧停住了哭,俏丽的面颊上布满泪水,站起来去到牙鸟身边说「怎麽?你不敢看我哥一眼吗!」
牙鸟沈默不话,缓缓望向躺在黑色棺木的他。目光所及,都是触目惊心的白色,被团团的百合围著,面颊双陷,苍白吓人,犹如骷髅,无论怎样也看不出是相中的少年,死神早已把他生命的气息带走。牙鸟开始感到胃里的翻腾,一阵阵的恶心,闭上眼。
李嘉慧见牙鸟亳无反应,愤怒的抓著他的发,扯他到棺木去「你看清楚!你睁开眼!」
牙鸟被李嘉慧按著头到遗体上,睁眼与尸体只有数厘米的距离,他可以嗅到那防腐剂的气味,差点忍不著想呕吐出来,压下想反抗的冲动。
李嘉慧大叫「你看清楚没!我哥是你害的!他连内脏也没,现在他的肚皮只是被撑起,满身都是缝合的伤口!流出来的也只有血水!」
「你还我一个哥哥来!你死一万次也不够!我哥死得好惨啊!」
「你好好记著他现在的样子,他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
「我哥只有十七岁,他什麽也没做过!他还有很多理想,他说过他想做医生的,现在他只能躺在这永远也醒不来。」
「我除了他什麽亲人也没了!」
李嘉慧尖叫地推开他,其他人默默的看著牙鸟摔倒地上低头,不断颤抖。牙鸟的面色惨白如纸,静静的让李嘉慧发泄。牙乌看著门外的雨点变成红色,形成红色的海,慢慢向堂内渗入,水位逐渐升高。
李嘉慧喘著气,良久说「我要你向我哥道歉!」
牙鸟什麽也不说,立即跪在地上,向著他叩头。李嘉慧想不到牙鸟真的乖乖听话,不断向她哥哥叩头,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