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0609-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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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柏松正在厕所里打扫;不晓得是谁学了一声猫叫。柏松听见了;也像一只野猫从厕所里蹿出来;手里拿着一只拖把;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他怒目金刚的样子;可这次见到了;有点滑稽。
也许是他意识到是我们中间有个人在学猫;他的那点愤怒就一点点泄掉了;像一只被人踩了好几脚的废纸盒。再等他从厕所里拎着装厕纸的桶出来;我们都有点不敢看柏松了;好像他在某一张厕纸上;窥见了我们留下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野猫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们都不知道;也许是我们准备出去旅游的时候消失的;也许是我们出去旅游的时候消失的。野猫已不是我们所关心的话题了;我们更为关心的是旅游线路。这次我们去的是陕西;我们到了西安;也到了延安。这当然又是一次福利旅游。大雁塔。兵马俑。宝塔山。窑洞。小米饭。羊肉泡馍。
回来的时候;我们都爱上了陕西和黄土地。大多数的白杨树一丈以内是绝无旁枝的;有一些白杨树在一丈以内还是有旁枝的;不过几乎所有的白杨树上都有喜鹊巢。有的白杨树上有几个喜鹊巢;像是结了好几个大果实似的。也许是因为旅游的最后一天;遭遇到了北方的一次沙尘暴;我们内心更爱的;还是温润的家乡。
回到单位上班的那个星期;我们似乎都很累;总是打不起精神来;主要是买的纪念品影响了我们;都说北方人豪爽;不会欺骗人;可我们好像都上当了;那些纪念品要么是太劣质;要么就是被宰了。
柏松送报纸过来的时候;我们就索性送了一些旅游纪念品给他;有个人还送了一串贝壳项链给柏松;说让他女儿戴。柏松很喜欢这个项链;问是不是那个地方有海啊?
我们都被问住了;是回答有呢还是回答没有呢?不好回答。好在此时有个人又送了柏松一双绣花鞋垫;上面绣的是一对鸳鸯。我们都看到了;柏松肯定也看明白了;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害羞。真是不可思议。
食堂开始拆建了;每天我们都看见食堂在变矮;在消失;原来承载着福利和奶牛的爱的食堂很快被摧枯拉朽地推成了平地。没有见到野猫;一只野猫也没有见过;说不定这些聪明的猫早就晓得房子要拆建;早就搬到了它们选定的安置房。
再后来;打桩机的轰隆声一阵阵传来;像是一个巨人的心跳。我们有时候隔着窗看去;看见竖得高高的是那打桩机;而横陈在地的是那几根前领导留下来的水泥杆。听说无法处理它们;已经没有人用这种水泥杆了;扔也不好扔。
有一天;我们看到了一群人坐在水泥杆前;他们在敲打那些水泥杆。下班的时候;我们顺便问了老张;原来这些人都是老张叫过来的外地民工。叫他们处理;不给工钱;但要把水泥杆里的钢筋给他们。老张说;本来想叫柏松赚这个钱的;可柏松很奇怪;像是中了五百万;坚决不肯做。
柏松还像过去那样;上午送报纸;下午清理厕所。星期三下午;有人在网上看到一个消息;说是我们刚刚爱上的陕西出现了一只三十公斤的肥猫;大家正议论着;柏松就过来了。我们有好长时间没有和他说他的疯老婆了;可柏松显然更愿意和我们谈猫;他说;你们晓得不晓得;那些野猫到哪里去了?
野猫?就是那些吃红鲤鱼的野猫!我们怎么会晓得它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肯定不在我们单位了。
柏松像卖关子一样地笑了笑;说;都是我把它们弄掉的;我把它们全部赶进了水泥杆洞里了。柏松怕我们不明白;补充了一句;我把两头全部封死了。
看到柏松脸上的那很老实的笑;我们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江西的王老表;还有在那几根水泥杆里乱窜的野猫们;它们无论怎么叫和挣扎;谁也听不见;也不可能逃出那水泥杆的洞。可是;怎么证明呢?
我们没有再问下去;开会时间要到了;我们纷纷打开抽屉找业务学习的笔记本;每个星期三下午;我们单位都要业务学习的。
'责任编辑 徐则臣'
摘自:《人民文学》2006年09期 作者:庞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