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的蚁群-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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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美为邻
何丘闲下来猛觉不适应,坐在屋里无所事事,翻出旧报纸看。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要花钱,而这月生活费早让老婆逛超市超支了。忽然想起江雁秋,这一段时间在线上时常一起工作,相互帮助,那种感觉真好。现在放假,她会在干什么呢?
有人敲门,何丘开门一看,竟然是江雁秋来了,忙热情地让进屋内。
江雁秋蛾眉淡扫,眼波流动,穿着一件连衣裙,人显得修长娥娜。笑吟吟地问道:
“何线长,怎么没出去走走?”
“懒得出门,市内都逛遍了,郊区又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呆在家里享受闲暇得好!”真虚假呀,话说的自己都脸红。不怪人说男人撒谎那是张口就来。
“我们宿舍女生都到镇上玩去了。本来我也准备一块去,但旷彩彩拉我去她男朋友那儿,经过你楼下时,对我说你住这里,我便过来看看,欢迎吗?”
何丘说:“我也曾想约你过来坐坐,只怕唐突。现在你来了,我能不欢迎吗?再说,你何必去做人家‘灯泡’呢?”
江雁秋浅浅一笑说:“真的想过约我来坐坐吗?”
何丘:“当然了!”
“为什么?”
何丘:“以美为邻,也是人间一乐呀!”
江雁秋:“你的话总是象诗一样,会写诗吧?”
何丘:“会呀,我想给你写首诗,怎么样?”
江雁秋:“好啊!什么时候?”
何丘:“就现在,你的名字就是一首绝妙好诗!”
何丘在屋内踱了几步,提笔写到:
江边一秋雁,
翱翔天地间。
雨来江湖白,
风过天水蓝。
晴川稻梁熟,
溆浦草窝干。
愿奋双飞翼,
相约云水畔。
江雁秋念了一遍,红着脸说:“真好,写得真好!送给我吧,我一定好好保存。”
有人敲门。何丘开门一看,是旷彩彩,彩彩拿过何丘刚写的诗看,说:
“嗨,真看不出何丘还会写诗,真可惜让你冲了半年的厕所!江边一秋雁,江秋雁,不就是江雁秋嘛,当心老婆敲你的头!”
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彩彩说:“我男朋友在楼下等着呢。走,我们一块出去玩玩吧!”
何丘的诗很快传遍全厂,等他上班时,发现他带的那条线上20个女孩个个摇头晃脑都会背了,见了他嘻嘻地笑。胆大的问:“线长,这‘溆浦草窝干’是啥个意思呢?”
下线
台干副理张生阴着脸来到五楼车间,汪生垂头丧气跟在后面,何丘预感不妙。果然,张生召集大伙开会,告诉大家客户退货了,谁的责任一定要查清。
汪生讲话,猛克了大家一顿,又说,有些人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天天想着去写歪诗追女孩子,怎么能干好工作?张生一边听一边点头。
何丘心中连呼冤枉。凭心而论,新开的生产线技术本来不够成熟,差错难免。他带的线产量、质量都比旷彩彩的线要高,为什么出了质量问题首先拿他开刀呢?“肯定是看我不顺眼,出了事想当然地往我头上栽!”何丘想着,心内愤愤不平。
刀来美走过来,把品管课搞的退货产品编号调查结果交给张生,张生问:“这些产品是哪个线上的?”刀来美说:“旷彩彩线上的居多,何丘线上也有一点。”
张生厉声说:“又是你,旷彩彩!这么多退货你赔得起吗?”
旷彩彩应声哭了起来。
人事部的处罚决定张贴在广告栏上:
因质量事故,旷彩彩记大过一次,罚一月工资,免除线长职务。
何丘记过一次,免除线长职务。
江雁秋记过一次,免除IPQC职务。
何丘看了通告不禁摇头。三人又罚回修理组。原来组里的几个女孩被汪生抽调出来临时接替几个人的工作。几人灰溜溜回到修理台前,相互看看,居然偷偷笑出声来。旷彩彩说:“工资没了,干也是白干,我立马就辞工!”
旷彩彩寒着脸找汪生辞工。汪生说:“闯祸了就想一走了之?不行,干满一个月你才能走人!”旷彩彩怒道:“你真想让我白干一个月呀,凭什么?没门!”两人吵了起来。汪生说:“天天不务正业,跟男朋友瞎搞,怎能搞好工作?晾底了吧!”旷彩彩大怒,用上了女人的拿手绝招九阴白骨爪,扑上去把汪生的脸抓了几道血印子。
汪生冷不防被偷袭,不由大怒。猛地推开旷彩彩,抓过烟灰缸一掷,正砸在旷彩彩头上,血当时就流下来,流到脸上、身上。修理组在生产线的末端,离汪生的办公桌比较近,何丘、江雁秋看得清清楚楚,急忙冲过去拉走旷彩彩。旷彩彩发狠说:“汪生,你给我听着,今天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找人治死你你就是我爹!”汪生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花了脸呆呆站在那里。
副理张生闻讯赶来,拉汪生到楼下的办公室去。何丘、江雁秋一左一右架着旷彩彩到厂区医疗室包扎伤口。旷彩彩满脸是血,煞是吓人。一边走出车间一边大骂汪生,几次挣脱着要冲下去找汪生拼命。何丘不停地说:当心,当心,别把血抹到我们身上了!工人们乱成一团,都停下手中的活一旁看着。
旷彩彩组里的女工们闹了起来说:“汪生打人,我们不干了,找张生说理去!”一时20个女孩子一齐扔下手中的活下楼。何丘线上的女孩也停了下来,噼噼叭叭把凳子踢到流水线台子下面,跟着一块下楼。有人喊:都去都去!于是五楼生产线上的三百多女工都离开了车间下楼,踩得楼梯间轰轰隆隆地响。大家一齐到一楼的老总办公室找张生。
工人们来到张生的大办公室门口,门卫室的几个保安冲过来拦住不让进,双方僵持不下。品管、工程、业务等课的人也都出来了,站在一旁看着。
刀来美从人丛中挤了进来,对保安说:“张生找我!”保安开了一个门缝放人进去。
屋内发生了激烈争吵。一会儿刀来美走出办公室大声说:“静一静!张生让我代表他跟大家讲几句话:汪生打人不对,厂里一定会处罚他,他主动答应把旷彩彩的医疗费承担下来。你们可以去上工了!”
有人喊:“开除汪生!”大家一齐响应,把“开除汪生”几个字喊得震天动地。
刀来美说:“好,我一定转答大家的话,回去上工吧,张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圆满的答复。走吧走吧!”工人们回到车间,但都不干活了,等着厂里开除汪生。
老板迅速回到了厂里。汪生写了辞呈递上,老板亲自作了批复。罢工停止,厂里恢复了正常上班。
制造课课长一职空缺,一批线长、组长议论人选,一致要求品管课刀来美课长兼代。人事部在通告栏发了对刀来美的正式任命,刀来美一人身兼两职。这个傣族姑娘在工厂的上上下下获得了空前的威信,走到哪里,都有姑娘们羡慕崇拜的目光盯着她。
刀来美首日来制造课上任,与汪生交接。汪生阴着脸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转椅狠狠地踢了几回,转得象陀螺一样。从来到厂里不久,何丘就恨汪生,总想找个机会拍他的板砖。做杂工时汪生没少捉弄他,没少给他制造难堪取乐。现在何丘看他的沮丧样子,一时竟然十分同情,想到:他的穷凶极恶除了个人修养之外,还不是上面逼出来的?刀来美代了制造课又能怎么样呢?
组长的烦恼
免去了线长,又与江雁秋同在一个组干活,何丘心中窃喜。旷彩彩养好伤回来上班,刀课长说:“写个辞呈吧,现在我可以批你走!”旷彩彩犹豫起来,又不想走了。
何丘被任命为修理组组长。生产线上撤人分流,又过来几个管线的女孩子。修理组较闲,边干边玩。活少了些就聊天,何丘也不爱管,只要完成工作就行。
修理组离制造课长的办公桌较近,刀课长时常在修理组人说笑时朝这边注视。何丘虽提醒着属下,无奈只管当时。
刀课长叫何丘过去,拿出一份劳动纪律规定给他看。何丘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管不了一会,只要活干好就行,何必那么认真呢?”
刀课长:“管不了人要你当这个头干啥?”
何丘:“要不你还让旷彩彩干吧!”
刀课长:“不行,旷彩彩是个话痨,首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再说她也干不长了,张生不想要她。”
何丘问:“彩彩是个老员工了,再说处罚她也认了,何必再赶人家走呢?”
刀课长:“我告诉你吧,跟干部对着干,有理也打不赢,既使赢了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因为她的事,走了一个课长,罢了两天工,张生恨死她了。你一肚子文化,还会写诗,连这个都不懂吗?”
何丘象被人揭了短似地嚷道:“真是歪理,我的文化不用在这圈圈道道里面!这是沿海城市,不是内陆,怎么人事关系也沾染了内陆一样的恶习?”
刀来美:“这里已经比内陆开化多了。比如用人就不讲究论资排辈,而是能者上,庸者下。但沿海和内陆都是中国人,台湾更是比中国还中国,中国文化中的尊卑观念在哪都一样啊!好啦,回修理组干活吧,以后注意一点,让旷彩彩来一来。”
何丘回到修理组,无限同情地看了旷彩彩一眼,说:“课长让你去一下!”
下班回到出租屋,何丘见老婆正摔摔掼掼地收拾东西,诧异道:“怎么啦?”老婆说:“我与线长打了一架,线长找厂里闹着要处理我,我一气之下写了辞工单,课长想也没想就批了!”
何丘想: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呀!
何丘叹口气说:“看你那个脾气,也就是在家欺负欺负我,出外能逞能吗,这下惹事了吧?好了,出来就算了,再找个工厂进去干,象你这样的熟手怕什么,都是干活吃饭,在哪儿干还不是一样!要不先进我们厂?”
老婆说:“我累了,不想干了。我想家了,回去一趟再说吧!再说你们厂现在不招人,招人又要靓妹,我进不去的!”
何丘心说:“完了,本来想攒够几千元或还上一笔急债或买台电脑玩玩,这下全没指望了!”
老婆收拾完东西十分兴奋,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缠着何丘亲热。
第二天起个大早,何丘把老婆送往镇上的长途车站,又匆匆赶到厂里上班。
“好好等我回来,可别惹是生非,别看我不在,你干什么我都知道!”这是老婆上车后从车窗里丢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救美
老婆走了,何丘庆幸自己能过几天清心寡欲的日子,养养身子。上班时对着江雁秋,心又起伏不定起来,晚上回到出租屋睡下,一脑子竟然全是雁影。上班时两人说说笑笑,没完没了,刀课长不禁恼火起来。
这一段时间事不多。刀来美常叫何丘过去,商讨制造课业务的事。何丘心不在焉,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一边偷眼往修理组瞟过去。
刀来美感觉郁闷。这一日找到张生,保举何丘进人事课。张生说:“人事课无事,你不是让他养闲吗?我还真要说你,有人反映你对何丘太宽容了,是不是啊?”
刀来美说:“制造课近来事少,何丘可以抽出来。何丘有才华,厂里的文件让他操笔准不错的,以前的人事通告不合规范,他能写会画,搞点文件,搞点宣传,也是为厂里挣脸面啊!”
张生沉吟说:“我发文件凭感觉,有时自己也不认可。你说他行,让他干,我干什么呢?”
刀来美:“他行事有自己的一套,往往站得高,你不如把人事课交给他干,你少些工作,乐享其成不好吗?你干什么,你是当总经理的料啊!”
张生哈哈一笑说:“人事这一块我也做不了主,老板那边通不过吧。你虽保荐,只怕林董不批!”
刀来美细声说:“张生,都是为了工作,全厂里你找找,适合人事课长的不会有第二人选。两个台干副理是股东代理人,不会干这些琐事。黄生天天在外跑又没空。现在的两个女孩干人事工作没有任何水准,一般的告示都写不好,发个文件错字连篇,病句成堆。你应为厂里的形象考虑!”
张生:“好吧,晚上你来我宿舍商量一下。”
刀来美笑着用手指捣了捣张生的前额,说:“美的你!我晚上还有事,你看着办吧。你若不同意,我就直接找林总。”
何丘被调入人事课,上任的第一件事是起草厂方对自己的任命。
何丘草拟了任命通告,交给张生。张生说:“这太繁琐了吧?”何丘说:“这是包装内容的形式。象美女,你给她抹得象个夜叉,谁能给她再洗把脸细细观赏呢?”
张生笑笑说:“你小子!算你走运,对不对?我一会找林董签字,好不好?”
第二天通告发出:
吉达(深圳)国际有限公司关于人事课长任免的通告
为了规范文件流程,弘扬企业文化,兹任命:
何丘为吉达(深圳)国际有限公司人事课代课长。
免去张生人事课课长兼职。
董事长林木森
×年×月×日
何丘一步登天,厂里的女孩议论纷纷,都说他攀附刀课长的裙带关系。
何丘心中郁闷,感觉难以面对江雁秋。突然当了“官”,又一时适应不了新的角色。来人事课后一切从头学起,边学边干十分忙碌,与江雁秋见面很少。
何丘把人事课的大档案翻了一遍,记住了厂里一批重要骨干的劳动档案。
他翻了江雁秋的资料,资料显示:江雁秋,女,21岁,客家人,广东韶关技校毕业。他牢牢记住了这些内容。
他特意查看了刀来美的档案,才知道这个女孩从建厂时就来了,四川大凉山人,傣族,中专学历,中草药专业。1980年生,家中兄妹三人,她排行老小。
大凉山是彝族人的地盘,傣族应该在云南以南,怎么跑到四川以北了呢?何丘有些疑惑。
张生每日来人事课闲聊,见了何丘就绷住脸,却与人事课的两个女孩谈得热火朝天,不时拍拍打打。何丘往往就借机溜出去,到五楼制造课看江雁秋。刀来美见何丘上来就陪着他转,与江雁秋说不了什么话,何丘又觉得郁闷。
晚上睡下,一脑子全是江雁秋。她的清纯,她的美丽,她的长发飘飘,她的眼波流动……情绪象羊涌河里疯长的水葫芦一样失去控制。这天晚上他老觉得心跳,好象有事发生。睡不着觉就索性穿上大裤头,赤着膊下楼去公园吹风。
不知觉又来到池塘边,拔开垂桥向桥上望去,脑中一下子浮现出曾经有过的桥上风景,不禁叹息。忽然隐约见一长发女孩与一模糊身影在桥上晃动,不觉心下一紧,悄悄溜过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真讨厌,离我远点行不行!”是江雁秋的声音!
“宝贝,回宿舍吧,以后跟了我,保证不会亏着你的!我不骗你,你的老大就是我提拨的,学学人家吧!”这是台干张生的声音,音色都变了,听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人影晃动。“你再这样,我跳下去了!”女孩跳上桥栏。
何丘脑中一热,脱口喊到:“等等!”桥上两人诧异地向何丘这边望去。
何丘窜到桥上,莫名其妙地说:“这里真凉快!”
张生厉声说:
“何代课长,你来干什么?”
何丘冷静下来,想走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