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3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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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岩想起昨天在刑场上突然感到浑身无力,走不动道,连车都开不了的情景。苏岩紧张了,他说:“这……怎么办?”
大夫说:“你别紧张,你现在一定要尽快放松自己。”
苏岩说:“怎么放松?”
大夫说:“你先呼吸。”
苏岩说:“呼吸?”
大夫说:“你不要用胸部呼吸。因为这会使氧气进入肺的下半部,肺泡中的血液得不到氧气,你就会觉得心里不舒服。这其实不是心里不舒服,而是肺部不舒服。所以,你现在要用腹部呼吸。”
大夫让苏岩躺在路旁的一张椅子上:“你慢慢地长呼一口气。当你感到肺部已经空了时,再吸气。注意,吸气时让你的腹部完全鼓起,再彻底呼气。”
苏岩呼吸了几次。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种呼吸确实神奇,苏岩觉得心里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
大夫说:“你好受些了吗?”
苏岩说:“好受多了。”
大夫说:“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为啥想不开呀?”
苏岩犹豫起来。他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因为老想着去破案。”
大夫笑了:“你在撒谎。”
苏岩说:“我没撒谎。”
大夫说:“你现在心里好受了,你就不想说,这我能理解。但你要想彻底摆脱心理的负担,你就得和我说实话。”
苏岩对这个大夫还一无所知。他不想把自己心里的秘密告诉他。毕竟他们是萍水相逢,毕竟他们是医生与患者。就像这个大夫刚才说的,他们是两颗流星,只是偶然相遇,很快就擦肩而过了。
苏岩说:“我和你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个大夫像是看出了苏岩的心思,他说:“那你多保重吧!”说完,他向院子深处走去。
苏岩觉得没必要向这个陌生的大夫吐露心声。另外,他觉得既然学会了呼吸,他就可以摆脱心里的阴影了。苏岩现在的要求很低。检查他身体里的血液是否被感染艾滋病病毒,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只要在等待的这段日子里,他心里不难受,他也就感到十分满足了。
苏岩把这个问题想得简单了。当天夜里,苏岩无论如何呼吸,他依然是失眠。乱七八糟的事儿依然塞满他的大脑。
第二天,苏岩又来到了医院。这次,他没有犹豫就直接推门进了心理咨询科。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桌子前。她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她问苏岩:“看病?”
苏岩点了点头。
女人说:“你挂号了吗?”
苏岩说:“没有。”
女人说:“你去挂个号,另外,把治疗费一块儿交了。”
苏岩说:“治疗费?多少钱呢?”
女人说:“这得要看你咨询哪方面的问题了。你说说,你现在是什么事儿想不开?”
苏岩看着这个女人没吱声,他有点不太适应。女人像是有点不耐烦,她说:“你是爱情想不开还是事业想不开?”
苏岩说:“我都想不开。”
女人说:“我们一项收费六十元,你要咨询两项,要收你一百二十元。我们现在搞优惠,免你三十元,一共收你九十五元。”
苏岩说:“既然免三十元,应该收九十元呐。”
女人说:“你还得挂号呢!”她填好单子递给苏岩,“你先去交费吧!”
苏岩拿着单子,心里很别扭。他说:“除了爱情和事业,我咨询别的行不行?”
女人说:“别的还有什么呐?”
苏岩说:“我老想死是怎么回事儿?”
女人笑了:“那更简单了,你总想死,说明你没有树立良好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我可以另外给你讲讲,但你得再交三十元。”
苏岩说:“咨询完,我再交费行不行?”
女人说:“那可不行。我们历来都是先交费,后看病。”
苏岩说:“我咨询完,还是想不开怎么办?”
女人说:“那你就再接着咨询呗。”
苏岩说:“那我不是白交费了吗?”
女人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她说:“你别这么斤斤计较了。既然来看病,你就赶紧先把钱交了。”
苏岩笑道:“我跟你开玩笑。我不是来看病,我是来找人。”
女人说:“我看你也不像来看病的,哪有病人和医生讨价还价的。你来找谁?”
苏岩说:“我找一个你们科里的大夫。”
女人疑惑地看着苏岩:“我们科就我一个大夫啊!”
苏岩心里一惊,他不动声色地说:“就你一个?”
女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2
昨天给自己治病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应该是个骗子!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冒充大夫?骗子一般都是骗财骗色。这个人显然不是。他这么干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苏岩开始了调查。搞这种调查,方法很简单。就是刑警队常用的蹲坑守候。苏岩在医院的各个角落里,呆了将近两天的时间。第二天下午,苏岩发现了他。苏岩没有惊动他,而是慢慢地跟在他的后面。令苏岩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家伙原来是这个医院神经科的一个患者。
这个结果让苏岩不知所措。他之所以要下这么大功夫去找这个人,很大程度上,是觉得这个人可以治疗自己的心理疾病。可他竟然是个病人!
病人住在7楼5号病房。他躺在床上正安静地看书。见到苏岩进来,他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苏岩拿着一篮子高级水果。他把水果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坐在床边像老朋友似的说:“我来看看你。”
病人坐起来,温和地看着苏岩。
屋子里另外还有两位病人。他们平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他们的神色十分呆滞。苏岩对病人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病人跟着苏岩来到了医院的院子里。院子里依然有着各种树木花草。
病人问苏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岩说:“我是警察。找人是我的长项。”
苏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冷静地看着病人。那种眼神就像他平时看着犯人。病人感到了不舒服。他实实在在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精神病。我是中学老师,得的是抑郁症。那个心里咨询科的傻大夫根本就治不了我,我现在是自己给自己治。”
苏岩说:“老师,那就麻烦您帮忙,连我也一起治了吧。”
3
苏岩开车拉着老师来到了香水茶馆。茶馆里有个包间常年属于牛东新。苏岩和老师就坐在这个包间里。他们俩喝着名茶,开始了病人与病人之间真挚的交流。老师安慰苏岩:“你失眠焦虑还没有超过两个星期。现在,你还不属于抑郁症,但看你的状态很危险。如果你不能及时走出来,你就得像我似的住院治疗了。”
老师说:“你怕得上艾滋病,这很正常。不光你怕,这个事儿摊在谁身上谁都得怕。但怕不能解决问题。其实,真正可怕的不是艾滋病。我告诉你,癌症比艾滋病更可怕。许多癌症很难在早期发现,一旦发现就是晚期。从发现到死亡有的也就是一两月。有很多因素可以导致癌症。有饮食因素、环境因素,其中人的心理因素非常重要。悲观、焦虑、心胸狭窄者最容易患上癌症。如果你再不从焦虑中摆脱出来,你即使没被艾滋病感染,你也得首先患上癌症。”
老师还说:“癌症可怕吧!其实,人活着本身就够可怕的。人生一共就二万多天,就算我们什么病也不得,我们也顶多再活一万多天而已。所以,你怕什么呀!艾滋病如果及时治疗,还可以存活二十多年。警察同志,你想想,这二十多年里,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什么车祸、飞机失事、发洪水、地震等等。要是什么都害怕能害怕得过来吗!”
老师又说:“你说你自己怕死。这可能并不是你心里的话。你心里真正怕的并不是你死!你是怕别人死!”
苏岩一下子愣住了。刘芳的面容立刻浮现在他眼前。
4
苏岩约唐玉到香水茶馆。苏岩对她非常客气,又是递烟又是倒水。唐玉被整得受宠若惊。
苏岩说:“唐玉,你想在夜总会干一辈子吗?”
唐玉说:“那当然不能了。在这儿只是暂时的。”
苏岩说:“既然这样,我帮你找个工作怎么样?”
唐玉搞不清苏岩的目的,但她还是笑着表示感谢。
苏岩说:“我知道你不想工作。我今天给你介绍这个工作,也是让你走走形式。我们公安局现在搞帮扶对子。要求我们每个侦察员至少要帮助一名违法人员找到一条自谋生计的道路。说是这样可以降低犯罪率。我知道,这都是扯淡。你们这些人怎么帮都不会学好的。”
见苏岩这么说,唐玉还辩解说:“我不是不想学好。只不过学好对我没什么用处。我现在需要的是钱,等将来我不缺钱了。我自然就会学好了。”
苏岩真想骂她:你不会学好的,因为你这样的骚货永远都会觉得自己缺钱的。钱对你来说,就像是男人的精液,你永远都不会嫌多的。
这些话苏岩没骂出来。他现在需要唐玉。他说:“唐玉,我帮你找工作也是为了应付单位。这么的,你帮我一个忙,假装去应聘一下,我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唐玉说:“这没问题。”
苏岩领着唐玉来到了一家像模像样的公司。唐玉穿着外企小资们经常爱穿的那类职业套装,挺像那么回事儿。公司的老板对唐玉很满意,表示可以录取。唐玉对这个公司像是真产生了兴趣,她表示一旦进入公司,一定要全心全意地为公司服务。
公司留下了唐玉的简历,然后非常正规地安排唐玉进行了一次体检。体检不是说什么都检,是很正规的那种。有些血液检验项目,在这种体检里并没有。当然了,不检验也没关系。只要有了血液,换个地方一样可以检验。
苏岩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唐玉的血液。他拿着唐玉的血液来到了市传染病医院,找到了同学李建学。李建学以为是牛东新的血液。他说:“到三个月了吗?”
苏岩说:“管它到没到呢,你先查查再说吧!”
苏岩由对艾滋病的恐惧得到启示。他想查查郝飞的夜总会是否与艾滋病有关。苏岩知道,唐玉与郝飞有过性关系。如果要查出唐玉有艾滋病的话,弄不好郝飞也有啊!当然了,警察没有权力强制检查别人是否有艾滋病。苏岩通过这种方式检查唐玉的血液,只是按部就班搞调查,他也没想到,就一定能查出什么。
没想到的总是要发生。
唐玉的血液中HIV呈阳性。也就是说,唐玉是艾滋病病毒的携带者。
李建学拿着化验单目光严肃地看着苏岩。他问:“这是牛东新的血还是你的血?”
苏岩笑了,苏岩说:“这既不是牛东新的,也不是我的。这是一个小姐的。”
5
苏岩找到牛东新,一脸严肃地问:“老牛,你和郝飞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牛东新马上猜出郝飞要出事儿了,他想了想才说:“我和他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
苏岩说:“我不相信。”
牛东新说:“真的。他不是开个夜总会吗?有时候外地朋友来玩,我就让他帮着找个女人什么的!”
苏岩说:“这种关系还一般呐!”
牛东新说:“每次找我都不让他白找啊。我都给钱呐!”
苏岩不吱声了。他犹豫着像是在思考什么。牛东新着急了:“到底怎么了?”
苏岩说:“郝飞这小子有点变态!你上次和我说他开夜总会不在乎赚钱主要是为了有个营生干。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夜总会里的小姐有艾滋病,他让小姐故意与客人发生关系,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别人全得上艾滋病。”
牛东新吓傻了:“真……的?”
苏岩说:“你还记得郝飞给马良找的那个小姐吧!”
牛东新点了点头。
苏岩拿出了唐玉的HIV检验报告,递给牛东新:“这个小姐就是艾滋病感染者。”
牛东新双手哆嗦地翻看着报告书。
这么正规的检验报告,加上苏岩严峻的表情。谁都得确信无疑了。
牛东新说:“郝……飞,为……什么要这么干?”
苏岩说:“现在他为什么这么干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曾经通过郝飞给政府干部马良介绍了一个小姐,这个小姐是艾滋病……老牛啊,郝飞的事儿太大了。我们省公安厅都得介入。对郝飞的调查将是大规模的。现在我不说,你心里可能也明白。你将来可能会受到重大牵连啊!”
牛东新吓坏了,他知道,这么大事儿,有什么关系也无法摆平。
牛东新焦急地看着苏岩说:“老……弟,你给我指个道吧!”
苏岩说:“没什么道可指的。你就信天由命吧!”
牛东新知道苏岩既然已经告诉了他,就一定会帮他。当然了,他知道苏岩不会白帮他的,他说:“老弟,你就给我下指示吧!你看,需要我帮你去做什么?”
苏岩心里想笑,但他忍住了。他说:“老牛,你把我想得也太势利了。”
牛东新不好意思地看着苏岩。
苏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说:“郝飞利用小姐故意传播艾滋病这条线索是我秘密调查出来的。但现在局里还不知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向局里汇报说是你发现的。这样呢,你就等于有重大立功表现!将来你不仅不会受到牵连,搞不好我们局里还能多少给你点儿奖励。”
牛东新握着苏岩的手,感动地说:“谢谢谢谢,老弟。”
苏岩慢慢地把牛东新的手拿开:“谢什么,我们是哥们。”
牛东新忽然又有了顾虑:“这样的话,郝飞将来会不会以为是我把他出卖了。他不会恨我吧!”
苏岩笑了笑没吱声。牛东新低下头想着什么。苏岩怕牛东新真的退缩,就不动声色地说:“老牛啊,我们内部有严格的规定,对举报者的身份要保密。你放心吧,郝飞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牛东新见苏岩这么说,又慷慨激昂地说:“知道能怎么的。郝飞这种人是社会的渣子,我跟你说,苏岩,我要是真知道了这条线索,我肯定会向你举报的。”
苏岩说:“这我太相信了。”
6
苏岩拿着对唐玉血液的检验报告及牛东新的检举材料来到局长办公室。陈凯鸣认真地看完材料,不动声色地看着苏岩。
苏岩也不动声色地迎着局长的目光。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镇定自若。好在苏岩现在也没什么在乎的。尽管陈凯鸣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但这种目光照在一个可能成为艾滋病感染者的脸上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苏岩温和地看着陈凯鸣,平静地说:“陈局,这个线索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
陈凯鸣没接苏岩的话往下说,他说:“这些日子你没上班就是一直偷偷地查这个?”
苏岩点了点头。
陈凯鸣严肃道:“你去搞案子,我支持你。但你不能因此就不上班呀!你又不是到外地去查线索!你这么干,其他侦察员要都效仿你,你们刑警队不就放羊了吗!”
苏岩诚恳地承认了错误,表示今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陈凯鸣说:“不光这样的错误不能犯,别的错误你也不能犯。”
第二天晚上,牛东新打电话请苏岩喝茶。在香水茶馆的包间里,牛东新不高兴地说:“苏岩,你是不是给我设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