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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当代-2006年第3期-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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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交雾冬那一份吗,我叫雾冬去借。那一阵,我妈竟然就以为这事情有了救,以为她的猪可以逃脱了。她呼噜吸了把鼻涕,手都扶上猪圈门了,意思是等我爸一出来,她就关上门。这样,猪就保险了。 
  她没有想到秋秋的钱也没能救得了她的猪。我爸不要秋秋的钱,我爸说,你这些钱抵不了事,我借了你这些钱也得卖猪才行。秋秋不明白。我爸就耐心的跟秋秋解释,眼前我们不光是要交集资摊派款,我还想还一点高利贷。还一点少一点,你是不知道,那高利贷可不得了,再过两月不去还,那债就该长成两头大肥猪了。 
  我爸没接秋秋的钱,他早在回来前已经找好了买主,他牵了猪去就能拿到钱。他还打算把猪卖了就直接奔集上去还一点儿高利贷。在他心里,这笔像草一样见风就往上蹿的高利贷就跟一团火一样,早一天掐掉一点就能让他心里少烧灼一会儿。 
  他就这样从我妈的眼皮底下牵走了猪,但晚上回来后,他还是找秋秋借了一百五十块钱。他说猪卖了但交款子还差一百五十块。 
  晚上,秋秋坐在火炉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问雾冬,我们是不是也去买个猪仔来喂?雾冬把眼睛眯起来,似乎让思想跑去很远的地方走了一遭才回来。他说,忙什么啊。秋秋说,分了家,我们就该像个家一样了,得养个猪什么的,像今天这样急着要交个款子啥的……雾冬截住她的话说,要买也不是现在。雾冬说这话时看了我一眼,眼神一闪即过,却让我看到了他心底的那份难堪和怅然。秋秋说,买猪仔你也要看个黄道吉日啊?雾冬说,得等我们有了娃,等你怀上了我的娃。秋秋捂着嘴左右找人,这个说法太好笑,她想找个人分享。她家的火炉上除了她和雾冬,就只有我。于是她就看着我笑起来,意思明摆着要我跟她分享这份快乐。她一边笑着一边说,没见过这种人吧?我不好回答她,雾冬说的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实,我们三兄弟共娶了秋秋,今后,秋秋先怀上了谁的娃,就先跟谁过一年半的安定日子,只有有了安定日子,才有条件养猪。所以,雾冬前面的那些话,在我和雾冬看来没有一点好笑的地方。如果要笑,那也只能是苦笑,像她这么愉悦是不可能的。我当然笑不出来。我甚至因为雾冬正在黄下去的脸膛而变得心里发酸发痛。可是秋秋不知道这个事实,她以为雾冬古怪,古怪得好笑。 
  秋秋在我这里扫了兴,干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打了一下雾冬,讪讪地说,没听说过你这种人。看秋秋那样子,雾冬脸上扭曲着一些复杂的表情。他说,我们睡去吧。秋秋说,早着啦,谁这会儿就睡了?雾冬说,你不是想喂猪仔吗?秋秋大概觉得雾冬古怪得有些过分了,让她有些害怕了,她黄了脸,说,你脑子有问题啊,这下睡觉跟喂猪仔有啥关系啊?雾冬忙故意扯出一脸的笑,说,我们有了娃,就可以喂猪仔了啊。秋秋白了一眼旁边的我,拿一张黑脸去冲着雾冬。雾冬笑得脸皮发僵,贴的面具一样,但还是笑着,说,跟你说着玩呢,我是怕你累着了,你真要买猪仔,等下个月去买一只来就是。秋秋这才缓过脸色来,嗔声嗔气地说,以后说话可别颠三倒四的了。雾冬满口答应,然后就拉秋秋进睡房。 
   
  第六章 
   
  17 
  一大清早起来,秋秋就惊叫,哎呀,我们住到天上来了!原来是雾突然掉了脚底下了。头顶是蓝蓝的天空,脚底是如雪毯如云被一样的雾,秋秋还从来见过这样的景致。雾冬说,你今早上把饭做好一点,烧上一锅香喷喷的油茶,我们请王母姑姑来吃饭啦。秋秋格格格笑出一串儿,说,是哪个王母姑姑啊?天老爷可娶了四个女人呀。雾冬说,哪个最管事儿就请哪个,等我去打听打听。秋秋就又笑出一串泉水叮咚来。 
  我妈在那边喊,秋秋,你帮着妈煮一下猪食,我下会儿地,我们的饭我自个儿回来做。秋秋这边欢欢的说,妈,你去吧,我马上过来。 
  爸又喊,雾冬,跟我们下地。 
  雾冬嘴里咕哝了一声,又跟秋秋说,你看着,我们腾着云去下地。 
  说着话雾冬已经赶着往爸妈的屁股后面撵去了,留下秋秋一个人呆呆地看着脚下厚厚的一层雾。 
  雾,像厚厚的雪,又像轻盈的棉,更像是驾仙的云。雾平平展展铺在脚下,秋秋一走,它就轻轻浪动,秋秋天真得像个娃娃一样冲我喊,蓝桐,出来看驾云啊。 
  又喊,哎呀,太阳变红了!这雾怎么这么多颜色啊!蓝桐你快出来看啦! 
  我没有立刻出来,但我能想像得出秋秋看到的情景。算算时间,我们傩赐的春天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始了。每年,春天开始的时候,傩赐就会出现一种奇幻的雾境。白太阳变成了红太阳,阳光照下来,能把雾变成一层紫色,一层蓝色,一层金黄色,很美很美。 
  这样别异的景致,秋秋一定要找一个人同她分享。她要来拉我去看。她很着急,说要是雾冬在就好,雾冬可以把你抱出去看。我的肚子动起来还很痛,而且这样情景我们也见得多,但看她是真高兴真激动,我不想扫她的兴。我让她扶我起来,跟她一起去看。 
  跟着秋秋来到清明的天空下,我顿时感觉到一种从心到脑的快畅。暖融融的粉色阳光洒下来,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馨香。似乎,还因为这样的天空下站着秋秋,阳光比往日更温暖了,空气也比往日更清新了,脚下,那一层一层奇幻的美景也更美丽了。这个时候的秋秋,在我的心里注入了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感动。 
  秋秋扶着我,我和她是零距离接触。我比秋秋高出半个头,我的手臂挽着她的手臂,手就恰好贴着她的乳房。我感觉到一种绵软和温热,从我的手臂流进去,流遍全身,让我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温暖。在这种温暖中,我感觉自己是一片正在融化的雪花。我看到自己渐渐化掉花瓣,最后化成一个水珠。这个水珠最后成了我的眼泪,挂在我的眼角,被秋秋捕捉到了。 
  秋秋说,蓝桐你怎么哭了? 
  我说,我化了。 
  秋秋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对我的神神叨叨见怪不怪。她说,你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雾吗? 
  我说,见过,每年都能见到这样的雾。 
  秋秋说,往年不是这样的吗? 
  我说,我想晒晒太阳,秋秋你替我把椅子拿出来好吗? 
  秋秋真替我从屋里搬来一张竹躺椅,让我躺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我说,秋秋你这会儿别走开,我给你讲讲这雾和桐花节吧。秋秋就真端了个小板凳坐到我旁边,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支楞着耳朵听我往下讲。 
  我说,这雾哪一天变成五颜六色,就说明春天已经走进我们傩赐来了。不到两天后,我们傩赐满山遍野就会开满桐花。 
  我说,山外的春天是从杏花桃花李花开始的,油菜花开在中间,接着才是桐花。桐花开过就是夏天了。我们傩赐的春天减去了前面那些程序,干脆那些树在这儿就不开花了,直接从桐花开始进入春天。桐花开齐了的时候,是我们傩赐最美丽的时候。 
  我说,那几天里,傩赐的天空亮得没法儿说,空气香得也没法儿说。 
  我说,傩赐人把一年中的四月十二和十三叫做桐花节,完全是傩赐人才过的节日。因为傩赐的历史上有一个“桐花姑姑”。据说在很久远的一天晚上,一个不叫傩赐的村庄,突然遭遇了一场大火。随着大火而来的还有一群手持刀枪的人,他们借大火的掩护疯狂地杀人。整个庄上的男女老少,弱的没能逃出火的魔爪,被火烧死了,从火中逃出来的,又被入侵者的刀枪刺穿了胸膛。这场大火过后,村庄没有了,逃出来的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中有三个男人,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残,另外一个就是十八岁的姑娘桐花。他们四个人在通往深山的一条打柴路上相遇,然后结伴逃进深山,在后来被他们起名叫傩赐的这个地方住了下来。 
  据说逃难前的那个白天,桐花在地里清捡采收时落在地里的黄豆角。桐花把捡来的黄豆角剥了,把黄豆放在一个小布口袋里。桐花回家的时候,斜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布口袋已经装得满满的了。回家的路上她跟结伴的姐妹一起去了别人家,大火起来时她正挎上小布包准备回家,逃难时这个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黄豆口袋就被她带出来了。这一包黄豆不多,但桐花分一部分捣烂,用山泉水调成豆浆分给三个男人喝下,以助调理伤势。另一部分她种到地里,成了他们后来赖以生存的粮食。 
  为了重新拯救他们的村庄,桐花自觉地跟了这三个男人,做了他们的妻子,为这三个男人生下了很多儿女,从此繁衍了后来的傩赐庄。据说这三个男人和桐花住下来以后,这深山沟里突然就长出了一片又一片的油桐树,油桐树长出果来供他们榨油点灯。后来又被他们带出山外换取盐和布匹。 
  后来,桐花就被傩赐人称作“桐花姑姑”,被傩赐人当成神娘,每一年定在四月十二这天,桐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傩赐人都要集体焚香唱戏撒黄豆来祭奠她。 
  我没有说,从此,傩赐人就延习了一个两三个男人共同娶一个女人的风俗。 
  我跳过这一说,去说节日。 
  我说,十二那天,全傩赐的人都穿上自己的盛装,聚集到滩上去。那滩,是傩赐春天和夏天发山洪冲出来的,在还没发山洪之前,它没有烂泥,润润的铺着一层浅草。这浅草有年前死去的干草,有几天前才悄悄冒出来的新草。傩赐人就坐在上面,男人坐一堆,女人坐一堆,祭奠“桐花姑姑”的仪式完了以后,就唱一天的情歌。不管老少都唱,唱完一首,女人就把事先炒好的黄豆儿往男人堆里撒,男人就跟一群鸡一样激动着满地找炒黄豆吃。十三那天,还是全庄人都聚集在那里,女人围成一圈儿,看男人们打竹鸡蛋比赛。有时候,也会唱上一台傩戏,或者玩上一回高脚狮子。 
  秋秋就掐着手指算日子,今天是四月初八,还有四天了。她说。 
  秋秋被这个就要临近的桐花节激动着,嘴里哼出的歌就更动听了。忘了告诉你们,秋秋有个习惯,只要心情不是很糟,在做家务的时候就会一边做一边哼歌。哼着哼着的她会不经意地大声唱起来。秋秋唱的歌都是从山外传过来的流行歌子,秋秋的嗓音又泉水叮咚那般清脆,所以我们一家人都爱听她哼歌。如果我爸我妈从地里回来正碰上秋秋哼歌子,爸和妈会有意识的把动静弄得小一些。 
  我说,我教你唱我们的山歌子吧。她马上就起来了极大的兴趣,欢欢儿的说你等我去架一把柴在猪灶里来啊。说着就颠颠儿的去了。我看着秋秋的背影,心痛地想,要是秋秋的腿没有残疾,那她跑起来该是多好看啊。 
  我正想,我该教她唱哪一首山歌子呢,秋秋在那边喊我。蓝桐,黑狗拉我,是啥意思啊?喊着,就看她往我这边走来,而岩影的黑狗撵着她,不住地拿嘴咬着她的裤腿往外拖。秋秋说,你看它是啥意思啊?秋秋的脸上有很多疑惑,也有预感到不祥的恐惧。她说,是不是岩影有事? 
  我也感觉到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正在降临,我说,你快去看看吧秋秋。秋秋说,我害怕。我知道秋秋害怕管高山,还害怕遇到她心里那个不敢说出来的预测。我说这个时候高山叔在地里,一定是岩影大哥找你有事。我又分析说,肯定不是什么吓人的事,因为黑狗肯定是岩影叫它来的,还专门叫它来找你。 
  秋秋说,还是等雾冬回来了后再去看吧。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但是黑狗一个劲儿咬着秋秋的裤管儿拖,秋秋冲黑狗发火,黑狗也不管,白着一双眼,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秋秋的脸色开始发青,她哀求黑狗,放了我吧,我去地里叫雾冬,让雾冬跟你去。黑狗放开了嘴,却呜呜呜跑来咬我的裤子。我们还从来没看到黑狗做过类似的事情,它让我和秋秋都有些害怕了。我和秋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任黑狗在我们之间跑来跑去咬着我们的裤子。后来,我突然决定跟秋秋走一趟岩影家。秋秋说你走不动啊。可我却发现我的肚子那儿不存在痛感了。我奇怪地摸摸伤口那儿,摸到一种麻木的感觉。我说,不痛了,我能走了。秋秋也很奇怪,但我们都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情。岩影正生着病,会不会是岩影要死了,临死前想见见秋秋呢?这是我的想法。 
  我们心惊胆颤的被黑狗领到岩影的屋里,岩影果真就是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快要死了。岩影听到我们唤他,把下身指给我们看。秋秋不敢看,偏过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往那里瞟。他说,血,你们看,血。岩影指的那地方,果真就有一片黑红色。岩影说,我不行了,雾冬给我买的药吃了没用。刚才,我在迷糊中,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老婆婆跟我说,我这病是因心里渴想一个女人引起的,必须用这个女人的奶水或者血擦洗,我才能好起来,要不,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紧挨我站着的秋秋让我听到了她惶恐的心跳声,我能想像得到她的胸膛里有几只被憋得要死过去的老鼠在想着逃出来透气。 
  岩影说,我这病是自那回我不检点后得的。那回我发现我不行了,回来后,我老想着它为啥就不行了,如果真不行了,那我以后怎么办啦?秋秋你听我说,我们这种光棍汉,平时想个女人我们也不觉得那可耻。可你说这回我怎么就得了这可耻的怪病呢? 
  秋秋一直背对着他,完全是看他可怜不得不听。岩影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哭声像在吃面条儿。他说,我想,那个仙婆婆说的我渴想女人得病,那女人不就是你吗,你要是愿意救我,就给我点血,要是不愿意,你就走吧,就让我死了吧。这回,他的哭声变成呜呜声了。秋秋一直站着不动,不说愿意献血,也不说让他死。岩影就号啕起来,哭声里全是绝望。 
  岩影除了脸上的皮能动以外,好像其他什么地方都不能动。他那么僵硬地仰躺着,把一脸的惨白挤成一堆,让喉咙里干干的哭声从张大的嘴巴中冲出来。 
  我想劝劝秋秋帮他,但秋秋却在我刚刚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走出了岩影的屋,在岩影绝望的哭声中,用岩影的菜刀划开了自己的食指肚,让鲜艳的血一滴一滴落进一只小碗里。血在往下滚落,泪也在往下滚落。秋秋这时候的哭很复杂,不是单纯的哭自己,也不是单纯的哭岩影。所以,她的哭没有声音。 
  岩影不哭了,以为秋秋已经走了,他绝望得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一个声音。 
  秋秋的伤口不流血了,渗出的一个血珠把伤口包住了。秋秋看碗里的血太少,就捏了手指头往外挤。血又开始流了,比刚才还流得快。直到手指头被挤得惨白白的了,秋秋才停下了。秋秋把碗里的血端到岩影的床前,看着碗里的血说,大哥,这里是我的血,你用吧。说过了,她出门,在外屋等我。 
  我替岩影涂了秋秋的鲜血,肚子上的伤口突然就痛起来了,火辣辣的。 
  于是,我让秋秋扶着我,慢慢回家。 
  那时候,脚底下的雾又多了一层鹅黄色。 
   
  18 
  秋秋被选作这个桐花节的“桐花姑姑”。 
  这个消息是雾冬带回来的。我们庄上每年都要有一个“桐花姑姑”,这个人一定要年轻漂亮。倒不是说她得倾国倾城,但必须得是我们庄上最漂亮的一个女人。前几年一直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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